事实证明,建国后允许“动物成精”大有必要?
《军武次位面》作者:概略北方
继动画《三体》创下一周破亿的播放量之后,2023年初又一部国产动漫直接火上了热搜,这就是B站与上海电影美术制片厂出品的《中国奇谭》。
《中国奇谭》有多火呢?豆瓣评分直接冲到了9.6分,系列播放量已经超过了5000万,网上的好评更是一边倒,每一集都是一片点赞声,甚至有网友称赞它为中国《爱,死亡,机器人》。
那么,《中国奇谭》是怎么火起来的?又给中国动画产业带来什么启示呢?
整个《中国奇谭》一共有8集,每集的画风都融合了剪纸、素描、水墨这些中国传统的美术风格,由八个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立的故事组成。
这种独立剧集模式非常类似于《黑镜》《爱死机》等的“单元剧”,单元剧又叫anthology series“诗选剧”,指的是每一集里都有不同故事和角色的剧集,剧情相对浓缩,情节发展也很快,更契合那些生活节奏较快的观众,尤其是更年轻的群体。
果然,《中国奇谭》第一集《小妖怪的夏天》就给了年轻人一个惊雷。
名字虽然叫颇具浪漫主义气息的《小妖怪的夏天》,但英文标题叫“Nobody”,如果直接翻译的话,可以翻译成“无名之辈”。
从这个无名之辈就能看出来,这个动画虽然建立在西游记的设定上,但主角却不是唐僧师徒,而是一只小猪妖,讲的是一只小猪妖在妖怪团队中为抓唐僧这个项目做准备的故事。
看完在这一集的都能看出来,虽然这个故事一个字都没提职场,但却处处讲的是职场。
比如一开始小猪妖巡山途中在山上睡觉,像不像在打工的你总是在工作间隙摸个鱼?
比如妖怪大王布置抓唐僧的项目,说表现好的,还可以分到一勺唐僧肉汤,像不像老板给你画的股权激励大饼?
比如直属领导熊妖要求所有小妖一天之内造出一千支箭,像不像布置给你的KPI?
当然,小猪妖是个有想法的,他发现做的箭没有羽毛射不远,便灵机一动,把同事小乌鸦的羽毛拔下来安到箭上,就能让箭拥有更远的射程。
但是正当小猪妖在那演示自己的改良方案有多好时,却听到了那句打工人们非常熟悉的:你在教我做事?
这句话,对所有打工人堪称暴击,我辛辛苦苦多少个日夜的付出,往往会因为一句“你在教我做事”而被全部否定!原因并不是你的方案不好,而是因为你忤逆了直属领导......
而后来小猪妖在清洗准备煮唐僧的大锅时,又被熊领导粗暴地当工具(工具人)使唤,结果毛都差不多掉光了。
果然,秃,是所有打工人的宿命。
而在你辛辛苦苦完成不可能完成的2000斤柴火的KPI后,更上一级领导狼领导一句话,就改变了项目方向,让你的所有辛劳全部白费。
而平时威风八面的熊领导,在狼领导面前只能卑躬屈膝......
你看,一只小猪妖的经历,说的都是职场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瞬间引发了所有打工人的共鸣。
特别是小猪妖抽空回到家里,明明自己在外面过得不好,仍然要强装坚强,向妈妈说自己在外面过得很好,像不像总是报喜不报忧的你?
而妈妈也特别温馨,唠叨着小猪妖“有个工作不容易”,嘱咐小猪妖“ 不要老熬夜,多喝水别上火 ”,这一幕戳中了所有打工人柔软的内心,都仿若我们与父母对话的真实再现......
最后,高潮来了,唐僧到来的那一天,小猪妖听说自己的同事小乌鸦已经因为偷偷发现陷阱(公司黑账)而丧命,他觉得不能再稀里糊涂,于是也偷偷去偷看了陷阱,然后被狼领导追杀。
此时的小猪妖,已经彻底明白了公司的黑暗,决定奔向光明,然而正在他向满身金光的唐僧师徒冲去,并高喊“这里有埋伏”的时候,却被孙悟空一棒子给打死了......
相信所有人看到这里,听着悟空轻描淡写的嘲讽,都会感到一股悲凉油然而生。
虽然这个故事的结尾,小猪妖并没有死,而是被悟空假打了一棒,然后引出了其他妖怪,最终除了小猪妖,其他妖怪都被打死了。
看似皆大欢喜,然而,所有和小猪妖同样等级的小妖们都有罪吗?小青蛙妖呢?小兔子妖呢?谁来关心他们的命运?
也许,这就是英文版片名“Nobody”无名之辈的真正含义。职场中,你怎么知道自己是那只幸运的小猪妖,而不是被打死的小兔妖呢?
如果说第一集的画面很干净让人舒服,而第二集《鹅鹅鹅》却画风突变,内容也变得晦涩难懂。
这个故事改编自南朝梁吴均的该故事改编自《太平广记》中的《阳羡书生》,讲一个年轻的货郎,在山里帮助了一个受伤的书生,书生请货郎喝酒,席间觉得寡淡,于是从口中请出一个女子,不一会书生不胜酒力,在一旁小睡;女子趁着书生睡着,也从嘴里请出自己的心上人男子,过了一会,这男子趁女子去照料书生,也从嘴里请出一个心上人。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说了很多话;突然之间,书生醒了,男子快速将少女放回口中,女子又迅速将男子放入口中,书生又将女子放回口中,他们层层套嵌,互不知晓,让人感叹人心难测。
而在片中,书生成了一只狐狸,他的心上人是嘴中掏出的兔子,兔子的心上人是野猪,而野猪的心上人是天鹅,货郎却又和天鹅暗生情愫。
这个画风诡谲的故事,不同人有不同的解读,但很多人都认为是一个关于欲望的故事,鹅笼是货郎平凡而压抑的普通生活,送鹅是人生之路,断腿狐狸是披着外衣的欲望,货郎最终没能抵御欲望的诱惑,被欲望控制后,货郎一开始走路踉踉跄跄,上山时已稳步如山,这代表着心境的变化。
到山顶后,货郎看到自己在欲海中随波逐流并被欲望吞没,自己看似与山比肩实则一场空梦。幡然醒悟想重拾心中最初的美好:第三只鹅,然而他和我们所有普通人一样,开始犹犹豫豫、拖泥带水、患得患失,等他也想好了,书生也醒了,货郎一下子错失了心上人,意味着货郎在人生之路迷失了自己。
《鹅鹅鹅》比第一集更加隐晦,但却更有深度,让人思考,受到观众的喜爱也就不奇怪了。
为什么中国人看《中国奇谭》感到亲切?
因为这些小故事,都是以中华文化底蕴为基本内核的作品,比如小猪妖羡慕的大王麒麟兽吞盔甲,比如《鹅鹅鹅》的山水画,还有《西游记》原班人马配音的唐僧师徒,都是只有中国人才一见如故、心领神会的匠心和梗,而这些会心一笑,也是其他好莱坞动漫里无法体会到的。
像《寻梦环游记》也好,《冰雪奇缘》也好,虽然它们的故事都有普世的情怀和审美,但或多或少有着一些与我们疏离或陌生的文化。比如,《寻梦环游记》里载歌载舞的亡灵节,充满着浓郁的拉美民族文化特色,我们能够理解、感动,却未必感同身受。
更何况,依托于传统文化的国漫,往往带着中华民族的精神之根。
比如曾被誉为国漫之光的《大圣归来》,以中国传统神话人物孙悟空进行了改编和重塑,而孙悟空作为大部分中国人最早接触到的超级英雄,在中国人心中拥有特殊的地位。
孙悟空从一只无依无靠的石猴,到神通广大的美猴王、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再到忠心耿耿护送师傅取经的孙行者,最终成为斗战神佛,他的每一步脚印都能引起我们的共鸣。他失意时的心情,落魄时的心境,反抗时的固执,妥协时的悲凉,都好像是我们经历过的人生,让我们感同身受。
还有《哪吒之魔童在世》,反映出了哪吒不甘身为魔童誓要与天斗的不屈性格,更赋予哪吒自小便愿意舍己为人的大爱。
勇敢、善良、奉献,这些都是刻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民族精神,也是中国动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感源泉。
当然,这些国漫也并没有躺在传统文化上照搬照抄,而是各有创新,能够引发我们深深共鸣。
比如《哪吒之魔童在世》,哪吒从小被称为魔童,人们怕他,他也自我封闭,像不像我们的少年时期?虽然我们往往表现得玩世不恭,但其实内心也同样渴望亲情、渴望友情,哪怕表现得再冷酷,也仍然深深爱着这个世界。
比如《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塑造了一个没了法术、不会飞、也没有火眼金睛和身如玄铁的普通猴子,直至江流儿出现,才让孙悟空重拾齐天大圣的光芒。
这一个失去神力的齐天大圣像不像千千万万个我们?曾经满身骄傲踏入社会,却马上被社会教做人,奔波于地铁、写字楼之间,不敢生病也不敢请假,甚至连最初的爱好也都放下了。
而此时唯一支撑我们的,就是江流儿们的鼓励,这种鼓励可能来自父母、配偶,也可能是孩子,就像一束光,支撑我们走下去。
每个孩子心中都有一个“大圣”,孙悟空不畏强权、敢于抗争的精神,是刻进每一个中国人血液中的文化因子,也是中国人不服输、不信邪,一路披荆斩棘走到今天的精神支柱。
面对每一次突如其来的挑战,中国人披荆斩棘,满腔骁勇。面对那些所谓无法跨越的坎儿,我们迎难而上,化危机为转机。
波折和变数面前,中国人骨血里流淌的强大和坚韧,不就是传统文化精神最好的体现吗?
中国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中国传统文化有着5000多年的历史沉淀,其独特的魅力一直对国漫事业影响深远。
比如,中国传统文化既有戏曲、剪纸、水墨画、敦煌壁画,也有《天仙配》《孟姜女哭长城》《白蛇传》《梁山伯与祝英台》四大传奇故事,更有《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红楼梦》四大名著,甚至饱含怪奇悠谬之说的、荟萃珍奇博物的地理风俗志《山海经》,讲民间的民俗民习、奇谈异闻、或讲世间万物的奇异变幻、题材极为广泛的《聊斋志异》等传世作品,可用于动画制作的素材不可谓不丰富。
但是,因为机制、技术、经费等等原因,这些传统文化宝库一直没有得到很好发掘。
相反,从80年代开始,日漫进入中国,使自己的文化得到了宣扬,让越来越多中国人了解到日本文化,也导致中国动漫一段时间内一蹶不振,一代孩子只知奥特曼和圣斗士,对中国传统文化却了解不多。
更让人难过的是,中国传统文化IP却连续被西方人拿走挣钱,拍出了《花木兰》《功夫熊猫》等大片,还有《爱死机》第一部中令人惊艳的科幻改编蒸汽朋克狐狸精,而中国人只能一边惊叹能把中华文化运用的这么精美,一边送钱给西方人,这让每一个热爱中国动漫的人感到耻辱。
很多人把中国动漫不行甩锅给了审核,甚至谣传出了所谓“广电总局几条禁令:早恋的故事结局不能在一起、严打婚外恋、建国以后动物不许修炼成精”等等。
一些相信谣言的人恍然大悟,为啥国产动漫不行,是因为“动物不许成精”的禁令限制了创作人员的发挥啊!
可是事实并不如此,广电答复:“目前网上各种'新政'传闻较多,所谓'总局又放大招'的传言一早也看到了。如果说有什么新政,那也和过去一样:好内容永远是第一。”而《大明王朝1566》《雍正王朝》的编剧刘和平也出来辟谣“动物不许成精”禁令是子虚乌有。
我们看看近年来的影视剧《动物管理局》、《二代妖精之今生有幸》等等,不都是现代动物成精的故事?
所以,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怪故事,完全可以成为中国新一代文创产品的新IP,特别是近些年随着中国经济迅速发展,新一代年轻人生活在富足的环境中,先天就具备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国潮也应运而生,相比于其他文化符号,国潮所具备的传统文化特征更易引发国人的情感共鸣。
我们看到,新一代的年轻人中有喜欢穿汉服的姑娘,还是热爱国漫的小伙,还有或是想发扬国乐的乐手等等,他们都深信,那些流淌在我们血液里的传统文化,才最能震撼世界。
在这种需求之中,国产动漫迎来了发展的最佳机遇期,随着多平台合作、AI与资本力量的加入,国产动画IP无论是从内容创作、基于用户习惯的营销宣传,还是IP衍生品的整体授权开发等方面,都进入了一个新时期,一大票根植传统文化的优秀作品纷纷诞生,比如《济公之降龙降世》《大鱼海棠》《白蛇2:青蛇劫起》等,都是新一代国漫的佼佼者,手段更丰富,意韵也更丰满,呈现了极具东方神韵的审美意境。
更令人欣喜的是,在下一代中国动漫人的培养中,还涌现了《胶囊计划》这样优秀的剧集,胶囊计划同样是单元剧,有14个独立动画团队,被称为中国版《爱死机》。
《胶囊计划》中,有不少短片另辟蹊径,以未来科幻 传统文化模式,借八卦五行、天干地支等中国符号与科幻世界完美融合,形成了令人惊喜的效果。
比如短片《界》中,女主李未眼中闪过的卦象,是离坎卦,不仅暗示了李未人工智能的身份,还预示了她最终的抉择,而城市霓虹灯和试验台显示器上面布满的篆体文字,也让这个现代城市有了满满的中华文化风。
更有趣的是《终极体验》,在现代元宇宙中,意识入侵被完美解释称“鬼魂附身”,那么自然要请一个道士来捉鬼,没想到道士用电子桃木剑、竹简键盘演绎了一场赛博驱魔,直接用杀毒软件把入侵的鬼魂给杀掉了,让人感觉啼笑皆非的同时,也让人开始思考人与数字的生存哲学。
这些饱受好评的作品让动漫从业者认识到,传统文化才是最宝贵的精神。
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在强调要讲好中国故事,但怎么把讲好中国故事与市场化相结合,既能叫好又能赚钱,推动中国动画产业良性循环,还需要进一步探索。
这次的《中国奇谭》,就起了一个很好的标杆作用,不仅给所有动漫爱好者一个信心,也让大家看到了中国精怪故事的新时代魅力,让大家看到了“允许动物成精”的重要性。
我们期待有更多更好的中国传统文化动漫被搬上屏幕,中国的神话,中国的法术,中国的妖精,中国的底蕴,都应该被那些只知道奥特曼、爱莎公主、超级飞侠的孩子看到、喜欢,并传承下去,让他们知道世界上不光有奥特曼,还有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鬼神世界,还有属于中国自己的超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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