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得主丁肇中：中国有很多世界一流实验物理科学家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刘黎霞 江珊 胡慧茵 广州报道

“中国有很多世界一流的实验物理科学家。他们有想象力、有发展新技术及领导国际合作的经验和能力。他们可以主持最前沿的实验物理研究，继续为人类知识作出重要贡献。”5月21日，2023大湾区科学论坛在广州市南沙区举行开幕式，诺贝尔奖得主丁肇中谈及他与中国科学家合作50年以来的体会时说。

在主旨演讲中，丁肇中多次提到，实验是自然科学的基础，理论如果没有实验证明，是没有意义的，当实验推翻了理论后，才可能创新新的理论，理论不能推翻实验。

在出席2023大湾区科学论坛前，丁肇中接受南方财经全媒体集团等媒体专访，谈到了自然科学的发展、大湾区科技创新与科研道路选择等多个话题，他高度评价了大湾区在国际科研领域起到的作用。

本届论坛主题为“智汇湾区，湾和世界”，将聚焦人工智能、纳米科技、高能物理、生物医药与健康、信息与通信、“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等重要领域，展示大湾区国际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最新进展和广东科技创新的最新成果。诺贝尔奖得主丁肇中、迈克尔·莱维特、丹尼尔·科曼，国家技术发明奖一等奖获得者高文等百余名全球顶尖科学家出席论坛，分享高能物理、生命健康等领域研究成果。

“结果都与理论相符合是不幸的事”

丁肇中是世界著名物理学家，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艺术和科学院院士、麻省理工学院讲座教授，阿尔法磁谱仪（AMS）实验发言人。

他长期从事高能物理实验，曾发现电子半径为零，发现“J粒子”和胶子，精确检验标准模型且发现基本粒子只有三代，提出并领导阿尔法磁谱仪（AMS）实验，取得一系列重大成果，获颁1976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美国政府洛伦兹奖、中国国家国际合作奖等。

在半小时的主旨报告中，丁肇中以自己的五次实验经历，总结了从事科研多年的五点体会。

第一个实验是测量电子的半径。对于“电子是否有体积”，丁肇中认为，这是关于物理基本观念的实验，他决定用不同的方法来测量电子的半径，那时他刚拿到博士学位，没有人相信他能做出这样的实验，也没有人支持他。

1965年，他到德国新建的加速器用不同的方法重做实验。八个月以后，他的实验证明：电子是没有体积的，它的半径是小于10的负14次方厘米。他从这第一个实验中得出的第一点体会是“不要盲从专家的结论”。

第二个实验是新粒子价值的发现。丁肇中因为这个发现得到诺贝尔奖。丁肇中说，他的第二点体会是，要对自己有信心，做你认为正确的，不要惧怕困难，不要因为大多数人的反对而改变。同时，决策机构要给优秀的年轻人机会。

丁肇中的第三到第五个实验是：胶子发现、在欧洲核子中心的L3实验以及国际空间站上的AMS实验。在这几次实验中，他陆续总结了自己的几点体会：做科学研究对意料之外的现象要有充分的准备；主持国际科学合作，要选科学上最重要的题目，引起参加国科学家的最大兴趣，才能得到参加国政府长期的优先支持；自然科学的研究是具有竞争性的，只有第一。

丁肇中多次提到，实验是自然科学的基础。丁肇中曾领衔在欧洲核子中心对撞加速器上进行L3实验，所有结果都与电弱理论相符合。在他看来，这是非常不幸的事情，“我最喜欢看到实验结果和理论不符，如果实验和理论总是相符，那我们就学不到新的东西。”

在AMS开展实验之前，人类在地球上开展的宇宙线实验所得到的结果与理论模型几乎完全吻合，但通过AMS的观测，所有的观测结果都与现有的宇宙线理论不符合。丁肇中认为，这反而带来了对宇宙的新认识。

“我的大多数实验都受到很多人反对，理由是‘实验没有物理意义’，实验极其困难，不可能成功。但每个实验最终都成功了，实验的结果也改变了我们对宇宙的认知。”

丁肇中还总结了在与中国科学家半个世纪的合作中的体会。

他认为，“中国有很多世界一流的实验物理科学家，他们有想象力、有发展新技术及领导国际合作的经验和能力，他们可以主持最前沿的实验物理研究，继续为人类知识作出重要贡献。 ”

“国际合作很重要，人的知识很有限”

5月21日上午，在出席2023大湾区科学论坛前，丁肇中接受南方财经全媒体集团等媒体专访，谈到了自然科学的发展、大湾区科技创新与科研道路选择等多个话题。

谈到大湾区在国际科研领域起到的作用，丁肇中提及了正在江门进行的一个重要项目。他说，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的王贻芳院士正在开展关于中微子的实验，“这是很重要的工作，领先全球，打开了一扇门，做了新的科学。”

被问到大湾区科学论坛这类国际合作和科技创新的重要性时，丁肇中说：“国际合作很重要 ，人的知识是有限的，所以大家一起合作是非常重要的。”

谈及对立志走科研道路的青年给建议，丁肇中认为，做科学研究，尤其是物理研究的人，一定要认为这是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有兴趣。”丁肇中回答说，“自然科学和体育是不一样的。自然科学只有第一名，没有第二名，不像体育有冠军亚军。”

他还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述了兴趣对他的影响。丁肇中说：“最早开始学物理的时候，我的母亲对我说，学物理是要很有天分的人才能学，可以看出她对我是很怀疑的。可是我告诉她，一个人到世界上只有一次，我应该照我的兴趣来做，她就没有再说话了。”

他用自己的例子体现对物理的兴趣和专一：即便在参加2023大湾区科学论坛期间，他也从未停止AMS项目的工作。“我有一个规定，AMS实验室任何时候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电话告诉我，没有时差的观念。我们的设备在太空轨道运行一刻不停，所以我们没有端午节、没有新年，24小时都在工作。”

同时，丁肇中表示，自己“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做过错误的实验”。他说：“我们发表文章的时候要进行讨论，都是我主持，一篇文章可能讨论三四十天，每天6小时，才会发。所以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过错误的实验。”

（作者：刘黎霞 编辑：李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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