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放行”瑞典加入北约， 土耳其得到了什么？

向来言行出人意表的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7月10日再次受到关注。他闪电“放行”，为瑞典加入北约开了拖延已久的最后一盏绿灯。

埃尔多安的“急转弯”

瑞典和芬兰都是北欧的永久中立国，其中瑞典的中立国历史最为悠久，长期以来民意也普遍支持这种中立政策。

然而俄乌冲突的爆发彻底扭转了瑞典民意，2022年5月，瑞典、芬兰两国同时向北约递交了入盟申请。

根据北约章程，吸纳新成员国必须获得现有成员国的全体批准，由于当时土耳其和匈牙利两个国家对瑞典、芬兰入盟持阻挠态度，导致两国入盟一度双双遇阻，其中土耳其更是抛出“反恐”和“反‘伊斯兰恐惧症’”两顶大帽子极力阻挠。

在瑞典、芬兰两国作出一定妥协后，2022年6月28日，土耳其、瑞典、芬兰三国在西班牙马德里签署协议，土耳其承诺在北欧两国满足其部分条件后不再阻挠加入北约。

但随后，埃尔多安认为北欧两国，尤其瑞典“未能满足土耳其条件”。结果芬兰于2023年4月成为北约第31个成员国，而瑞典则仍被土耳其拦在门外。

就在7月10日北约立陶宛峰会开幕前，北约、土耳其、瑞典三方还不约而同表示，对此次峰会期间解决瑞典入盟问题“不甚乐观”。

国际观察家也普遍持相同观点。他们指出，埃尔多安行前还多次批评瑞典“反恐努力不够”，而瑞典在宰牲节当天默认抗议者在斯德哥尔摩街头当众焚烧《古兰经》，表明瑞典政府也并不打算为换取埃尔多安“放行”，给予土耳其更多迁就和让步。

更重要的是，7月10日稍早，在登机前往立陶宛的最后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埃尔多安还将“放行”瑞典加入北约与“放行”土耳其加入欧盟联系起来，抱怨土耳其“在欧盟门外等了50年”，“北约绝大多数国家（31国中的22个）是欧盟成员而土耳其不是”。

众所周知，欧盟同样有“集体批准”的新成员国准入规则。在现行规则下，土耳其加入欧盟至少短期内几乎不可能，且欧盟和北约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国际组织。

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听到埃尔多安“要价”后的第一反应是，“北约没法替欧盟做主，一如欧盟没法替北约做主”，倘若埃尔多安坚持如此“挂钩”，瑞典可能几十年都休想迈进北约大门一步。

然而，不到一天时间风向全变。7月10日下午，斯托尔滕贝格在立陶宛公布了他称之为“里程碑”的新变化：埃尔多安“放行”了。尽管法律上还需等待土耳其国会批准，但那几乎不可能成为什么问题。

土耳其得到了什么？

从台面上看，埃尔多安似乎得到的并不多。

7月10日当晚发布的土耳其—瑞典联合声明宣布，瑞典同意与土耳其在“反恐”方面“密切合作”，通过与包括北约在内的年度三边会谈解决后者的安全担忧，北约同意设立“专门协调员”协调此事。瑞典重申不会向库尔德武装组织提供武器。

瑞典表示支持土耳其恢复欧盟入盟谈判，“积极支持”土耳其谋求升级《欧盟—土耳其关税同盟》（扩大到农副产品和服务领域）等。

以上涉及“反恐”的内容几乎是去年“马德里联合声明”的翻版。在涉及欧盟的方面，瑞典原本就是欧盟成员国中对土耳其“准入”和谋求密切双边关系态度最“开放”的国家，土耳其长期不得其门而入，问题原本也不在瑞典。

一些分析家认为，土耳其可能得到了美国在军事合作领域的重大让步。

由于土耳其坚持购买俄制S-400防空导弹，美国不仅将土耳其踢出F-35“国际战斗机”合作者行列，还在2020年12月根据《通过制裁反击美国对手法案》对土耳其国防领域实施制裁，令土耳其迟迟无法向美国购买40架最新型F16战斗机和79架老式F16的升级组建。这也是美国首次对北约成员国实施类似制裁。

有消息称，7月10日当晚，土耳其国防部长古勒和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通了电话，随后美国国防部发表声明称“赞扬美国和土耳其之间悠久的军事合作历史，并对我们持续的密切合作表示赞赏”。而据路透社报道，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当地时间7月11日表示，美国总统拜登将与国会协商，推进向土耳其提供F-16战斗机。

另外，有媒体援引“情报界权威消息人士”的话，加拿大方面在取消对土耳其军事制裁方面松口，也是一大影响因素。

2019年，加拿大为抗议土耳其进攻叙利亚库尔德控制区，禁止向土耳其出售用于无人机的光学器件，令土耳其出口本国无人机的计划大受影响。尽管加拿大外交部发言人重申“制裁目前并未改变”，但消息人士认为，土耳其至少从加拿大方面得到了某些“确实的承诺”。

另一些分析家则认为，埃尔多安一心谋求利用土耳其的地缘特殊性，博取国家利益最大化，正是出于这样的考量，他才在瑞典加入北约问题上立场颇为强硬。

但5月结束的大选中，埃尔多安遭遇到“出道”以来最强有力的挑战（首次被逼入第二轮选举），且土耳其经济遇挫，货币大幅贬值，这些都促使他开始考虑更多地设法取悦西方。近期土耳其增加对乌克兰的援助、将“亚速营”军官放回乌克兰等，都是明显的信号。

曾任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高级官员的桑纳更直截了当地表示，埃尔多安此前甩给瑞典的脸色其实原本就是“甩给美国看的”，既然美国已经“接盘”，哪怕其他“要价”大多落空，他也会自认为“满载而归”。

还未到开香槟的时候

如今看来，除了美国很有可能为出售F16“松绑”，其他方面土耳其的“收获”都有点虚。

欧盟方面，德、法等长期阻挠土耳其入盟的主要国家迄今保持沉默，而对欧盟决策有重大影响的欧洲委员会则仍在呼吁土耳其，立即释放自2017年就被监禁的本国慈善家卡瓦拉和2016年起一直在监狱中的库尔德族政治家德米尔塔什。

尽管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称赞了自己和埃尔多安的“良好会晤”，称彼此“探索了未来机会，使欧盟与土耳其的合作重新回到最前沿，并重振我们的关系”，但不论在布鲁塞尔还是在斯特拉斯堡（欧洲议会所在地），很少有人表现出对埃尔多安“叩门”的热情反应。

瑞典首相克里斯特松7月11日对媒体称，为庆贺埃尔多安的“放行”，他和幕僚们在办公室“私下喝了点啤酒”，但“总觉得还没到喝香槟的时候”。

或许这也是埃尔多安此时此刻的心情——值得开啤酒，但还未达到开香槟的收获。

撰稿/陶短房（专栏作家）

责任编辑：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