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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庄上巨变

再仔细一看,那妇人远远地瞧来,眉目如画,甚是美丽,近看,却又嫌太粗了些,想是乡下人家妇女,平日做粗活多了,因此虽然是天生丽质,也成了这个模样。若生在大户人家,不定是怎么个国色天香的少奶奶呢!江小桃生性本就善良,这样一想,又对这妇人大生同情之心,笑嘻嘻地道:“大嫂怎生称呼?”

那妇人听得江小桃招呼她,心中大喜过望,忙趋前道:“你叫我宫大嫂便了,我家相公姓宫。”

江小桃不虞有他,又顺口问了问那“宫大嫂”是何处人氏,宫大嫂答道:“我家相公,是文笔山庄上的教书先生,如今庄上人走了一大半,我家相公,还在庄上,来的这些强盗,倒也知道礼贤下士,一点也没有难为我们两个,算是难得!”

江小桃一听,暗想好巧的事;自己刚要找人,将在太湖沉龙潭底所发现的事,托人去讲给华剑峰听,又怕金银

派的人看守严密,普通人根本到不了文笔山庄,因此煞费踌躇,却刚好在这里碰上了这样一个人,可不是再适合也没有了?

她入世未深,不知人情险恶,立即喜上眉梢,还唯恐那宫大嫂不答应,客客气气地跪了一跪,道:“小女子有一事相烦,望大嫂成全!”

宫大嫂赶紧将她扶起,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必客气?”

江小桃一愣,暗想这宫大嫂倒是个豪爽的人,只不过“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句话,可不像女人家的口吻。

她这里呆了一呆,宫大嫂也自察觉,面色微微变了一下,强笑道:“这句话我家相公常说的,我听惯了,也不知对与不对,便讲了出来,姑娘莫见笑。”

江小桃因正在求人之际,自然也想过就算,并未深究,道:“我想托宫大嫂送一封信到文笔山庄,去给一个姓华名剑峰的人。”

宫大嫂慌不迭答应道:“可以,可以!”江小桃便问店小二要了纸、笔,写起信来。

一枝笔抓在手中,只觉得千言万语,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更不知要叫几十万声“剑哥”,方能渲泄自己的情意,呆呆地怔了半晌,心中柔肠百转,不禁滴下两滴泪来,落在纸上,将纸滴湿了两个圆圈。

终于,她硬了硬心肠,什么都不写,只写了几十个字,道:“沉龙潭底大铁箱壁上,有当年石亨石将军留字,可派人去一看。知名不具。”写完之后,手儿簌簌地抖着,将纸折起,递给了宫大嫂,干叮万嘱,宫大嫂满口答应。江小桃又向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望了望浩荡秀媚兼而有之的太湖,想着华剑峰,便离开了小店,穿过镇市,径向南而去。

那宫大嫂见江小桃走远,贼头狗脑地做了一个鬼脸,店中又走出一个满面横肉的大汉来,笑道:“大哥,的确好手段,那娘儿叫你勾上了没有?”

宫大嫂“哈”地一声,道:“不叫她勾了我的命去,已算好了,还敢去勾她?你知道她是谁?”大汉笑道:“谁知道,一身湿,昨晚怕不在草地上过夜来着,沾了一身的露水!”

宫大嫂笑得前仰后合,道:“这人便是和华剑峰一起闯太湖的江小桃,杨志痴的徒弟……”大汉也不禁为之失色,半晌不语,宫大嫂又道:“只是奇怪,她却令我到文笔山庄去为华剑峰送信,不知是什么事?昨晚好不容易从文笔山庄逃了出来,难道再去送死不成?”

一面说,一面打开了江小桃所写的那张字条,一眼看完,便是一愣,又看了一遍,将纸头撕了个稀烂,发了半天呆,猛地一拍桌子,想是用的力大了些,竟将桌面拍穿了一个大洞。

那大汉问道:“大哥,又有什么主意了?”宫大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并不言语,返身进屋去了。

看官,那宫大嫂自然不是什么乡村妇人,而且男扮女装的,普天之下,化装术如此之精的,舍南宫梅之外,自然不会有第二人。

本来,假与真之间,总是有分别的,假得再像,总是一个假,南宫梅扮妇人虽然像,也有破绽,若在平时,江小桃突然能够察觉,在此时一则心中伤心,二则急于要将夜来的发现,讲给华剑峰听,所以才上了南宫梅的大当,将一桩极为重要的消息,交到了这个奸恶无比的南宫梅手中!

这南宫梅不是在文笔山庄上,和追魂索鲁直两人,计议定当,准备以毒计害了翠羽剑客何飒,夺了七珠银剑,两人远走高飞,一起去掘了当年为了在瓦剌手中,将明英宗赎回的八车奇珍中的精品,去享清福的么?为何清晨便突然在这个太湖边上的小镇出现呢?

这其中,虽然只是一夜的功夫,江小桃在太湖底中,几乎身死,在文笔山庄上,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只缘一枝秃笔,难表两头之事,因此便搁了下来,直到此处,方作补叙。

原来当晚南宫梅确是隐身在侧,准备鲁直一得手,便出其不意,以螳螂捕蝉,黄雀伺其后的手段,立即害了鲁直,银剑、金刀,一并得了手中,再去千方百计寻访那批珍宝的下落。其宝珍藏在什么地方,他也不能确切知道,他给追魂索鲁直所看的那十余片青玉,倒的确是与宝藏有关,而且一头一尾两片,也指出了大约的地点,不过仍未能确定。

而且,以他为人之凶狠险毒而论,根本也不会和追魂索鲁直共分宝藏的。

但他在暗处看了一会,见追魂索鲁直暗害何飒不成,两人变成了明斗,便知两人功力悉敌,手中又各持利器,长剑并还是翠羽剑客的趁手兵刃,鲁直万难讨好,因此便以密宗无音神杵,助了鲁直一臂之力。后来见到杨志痴一出现,更是魂飞魄散,银剑又被华剑峰夺去,他千方百计,还拼着得罪了云南点苍派数十柄出神入化的长剑,伤了何飒,虽说置何飒于死命的,乃是西藏密宗,无音神杵,可以假祸,但事情总难免水落石出,将来是祸是福,尚是难料,好不容易得来的宝剑,连剑柄都没有握热,便被人夺了过去,叫他心中,如何不急?

因此一时情急,想要夺回宝剑,竟不顾杨志痴就在他的身侧,身形一矮,一步踏过,顺势左臂向外一挥,要将杨志痴挥开。

待到想起身拦住自己的乃是杨志痴,这一下挥了上去,若是被他内力反震回来时,弄得好,陪上一条手臂,还算

是小事,弄得不好,就此奇经八脉,尽被震断,也有可能。因此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收招,但他夺剑心切,出手如风,虽然立即惊觉,硬生生收势,但无名指和食指,也已拂到了杨志痴身上。

南宫梅只当这一下,两只手指碰了上去,一定如同碰在精钢之上一般,非得折断不可,连忙运起平生功力,力达指尖,图救万一。

怎知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内劲一透,杨志痴竟然向旁抢出一步,不敢硬接。

而且,手指触处,柔软无比,毫无反应,分明一个丝毫没有内功的人,这才“咦”地一声,接着又是一掌,向杨志痴砍去。

杨志痴果然不敢硬接,只是向侧避开。南宫梅正想趁势连环发掌,华剑峰便已觉出杨志痴武功尽失一事,已被南宫梅看穿,因此急忙赶过,一连两剑,将南宫梅杀退。华剑峰七珠银剑在手,南宫梅自然不是敌手,一面退,一面叫追魂索鲁直敌住了华剑峰,自己专去对付杨志痴。

追魂索鲁直也是大喜过望,展开镇岳刀法,昆吾金刀上下翻飞,势若摇山拔岳,向华剑峰滚滚发到。

华剑峰一看形势,南宫梅已将杨志痴去路拦住。杨志痴除了轻功以外,一点本领也没有,以他为人,便是杀他的头,也不肯在南宫梅手下逃命的,情势之绝急,真是难以比拟。

因此虽然见追魂索鲁直金刀声势惊人,简直连人带刀,成了一团金光,但是若顾了自己,杨志痴便无生理,举起银剑,用尽平生之力,一个大转身,反向追魂索鲁直迎去,片刻之间,银剑连舞三招,全是“天一剑法”中的厉害招数,“二水分流”、“细瀑倒流”、“中流砥柱”。

第一、二两招,便将鲁直震岳刀法滚滚而来的招式,化了一半,到第三招“中流砥柱”时,一剑直削,“铮”地一大声,刀剑相交,那一招本来还有不少变化,但华剑峰以进为退,志在救人。

因此刀剑相交之后,立即内力一收,刚好鲁直运起内力,向外一送,反倒助了华剑峰,借力一个筋斗,悬空翻出,飞将军从天而降,落在杨志痴和南宫梅的中间,双脚尚未落地,一个“鲤鱼打挺”,一剑疾吐,南宫梅见杨志痴一味游避,正在连施杀着,怎么也料不到连追魂索鲁直这样的老江湖,也会中了人家道儿,华剑峰飞堕之势,神速已极,总算眼明手快,连忙伏地打滚,避了开去,但也被华剑峰顺住收剑之势,削下了一幅衣襟来。

这一来,华剑峰总算与杨志痴会合在一起,忙一拉杨志痴的手臂,叫道:“杨师,我们快走!”

杨志痴仰天哈哈笑道:“剑峰,你说什么话?凭杨某人和你,在这两个鼠辈面前溜走?他们要溜,我也不肯放过哩!”

南宫梅和鲁直两人,也知他轻功尚在,若使展“乾坤

大挪移法”,自己万追不上,深恐他逃走,听他如此说法,心中一宽,鲁直首先阴恻恻笑道:“杨志痴,你这话讲得不错。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死也要死得硬气一点才是!”

杨志痴一笑,道:“自然,只是鲁兄你生前既不响当当,死时仍难免臭哄哄,不若自刎谢世,也可留一英名!”说话时神定气闭,竟然若无其事!

华剑峰在一旁看了,不禁暗暗佩服他的胆识过人,心中也壮了一壮,只见鲁直手摇金刀,慢慢地一步一步,在绕着自己走圈子。

每一步所跨,不过一尺左右,金刀微摆,但却看得出力猛势雄,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并不答言,看得出正在聚精会神,准备全力以赴。

南宫梅则一手放在怀中,另一手作掌欲砍,站在鲁直的外面,离自己较远。

华剑峰正料不透是他们迟迟不动手,打的是什么主意,杨志痴已附耳道:“剑峰,留神南宫梅,这厮鬼计多端,宁愿死在鲁直的金刀之下,也不要中了他的毒药暗器!”

华剑峰低声答应了一声,刚一凝神,鲁直突然霹雷也似,大喝一声,“呼”地将刀举起,高于自己头顶,呆立不动,华剑峰见他这次举刀,双手并持刀柄,胸、腹以及下三盘,门户大开,心中喜极,不敢坐失时机,沉胯坐马,银剑激起百十朵剑花,疾攻过去,耳际只听得杨志痴叫道:“不要冒失!”

但人早已冲了过去,未出剑前,只觉鲁直僵直直地站在那里,天一剑法何等神妙,一剑刺出,即使不能令他命丧当场,叫他受些伤,挫点锐气,总不是难事。

怎知他天一剑法固然天下无双,一则功力尚浅,二则岂能与追魂索鲁直,在黑道上行走数十年,生平出生入死,不知经过多少次恶斗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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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痴自然心知鲁直绝无在此紧要关头,大开门户,于敌以可趁之机的道理,但还未及出声阻拦,华剑峰已电光火石般刺出一剑。

他这里一剑尚未刺出,只是剑刚提起之时,鲁直已然发动,“呼”地一刀,凌空劈下,这一刀唤着“单刀断五岳”,乃镇岳刀法中最厉害的一着。尤其鲁直所使,乃是一等一的利器,前古奇珍昆吾金刀,一刀砍下之时,刀影幻出一片金色的光墙,高可六七尺,拦在他人的面前,竟将华剑峰一剑之势挡住。

只听得一阵又轻又密,如爆豆一般的金铁交鸣之声过去,眼前刀影人在,鲁直人已不见。

原来就在那一眨眼间,鲁直已经抢到了他的身后。身法之快,真是罕见,华剑峰大吃一惊,背后金刀劈空之声,已然袭来,连忙反手一剑,自胁下穿出,运内劲中的“黏”字诀,一声极为沉哑的兵刃拍交之声,传到耳际,华剑峰又手臂一沉,骨骼“格格”乱响,竟然强转过身来。待到转过,方才一愣。

暗想这种大转身,非得全身骨节都要团转自如,才能伸展,自己也曾练了许多时候,无法达到目的,怎地刚才竟然顺利成功?

他不知刚才因为心中发急,况且他内功已到了这个火候,只不过近来未曾动练而已,普通人到了紧急之时,尚且能做出平时所不可想象的事,何况学武之士,人体之中,实在是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但华剑峰这时候却无暇去想这些道理,只觉得大转身转过之后,内力既增,长剑抖起,竟然将鲁直手中的金刀,一起带了起来,就势内劲一吐,将鲁直逼退,百忙中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就在那一刹那间,南宫梅已然暗器连发,杨志痴只是仗着身形灵巧,腾挪闪避,而南宫梅却已步步逼近,华剑峰这一惊非同小可,一腿横扫而出,本来准备将鲁直再逼退一步,好赶过去救杨志痴。

怎知鲁直也不是庸人,一见腿到,一刀直削而下,华剑峰腿一缩,人本是蹲在地上,一缩之后,未免站立不稳,几乎跌倒,而鲁直左手五指如钩,已然抓下,正将华剑峰大脚抓住。

华剑峰一见不好,若被他抖了起来,自己无处着力,非得吃大亏不可。将真力凝于双腿,用力一挣。

鲁直眼看得手,正要以大摔碑手法,将华剑峰提了起来,活活摔死,忽然一股大力撞倒,竟将五指撞开,心犹不甘,五只手指,用力向华剑峰脚上插去,心想纵使不能摔死你,这一插,也可将你一只脚插成几块,叫你身负重伤,凶不出来。

不过已经慢了一步,被华剑峰觉出他的歹毒心意,百忙中使展“易筋缩骨”上乘内功,鲁直只抓到了他的靴子和袜子,脚已经脱靴而出。

华剑峰虽然逃过了这一下险机,但也狼狈之极,鲁直一手将靴子抛出,一面金刀又源源砍来,华剑峰且敌且向杨志痴靠去,但南宫梅又趁隙向他连发暗器,分神一挡,几乎中了鲁直一刀。而一足赤脚,踏在地上,脚高脚低,更是不便。

勉强应付了几招,已是捉襟见肘,险象环生,死急中忽听杨志痴叫道:“剑峰,用脚!”

华剑峰一怔,但随即想到,杨志痴既然叫自己用脚,一定有道理,身形一矮,又一腿扫出,但鲁直金刀挟着尖锐的啸声,一刀斜削而下,若不是避得快,一条腿就要被生生卸下,饶是侥幸避过,肩头上也中了南宫梅的一枚三才钉。

一腿失利,第二腿当然不敢再踢,心想莫非杨志痴危急之中,也乱了心神?

正在思凝,杨志痴又叫道:“用脚!以脚代手!”这一

句话,立即将华剑峰提醒。

在此紧要关头,作书人不得不来叙几句。原来华剑峰在天子城下那个山洞中,自怪老人处,得到那套举世无匹的“天一剑法”之时,那怪老人以自身长须,反缚双手,声言两手因早年曾误伤一人,因此以这种手段自裁。因此在大鱼鳞上所刻的招式口诀图形,无一不是用脚趾来夹住剑柄,而以一手支地使为的。

华剑峰当时见到,心中便暗暗称奇,开始也以脚夹剑,练了几招,后来又改为以手持剑,对敌之时,样子先就难看,露出脚板,成何体统?他出身富绅之家,自然矜持,也是当然的事。

他也曾向杨志痴提起过此事,杨志痴当时,只是沉吟不语,并未详答,而一年多来,华剑峰又觉得有些招式,固然神妙,但却不是想象之甚,看起来不过和翠羽剑客何飒的翠羽剑法,在伯仲之间而已。

却再也不曾想到,关键就在手和脚之间。

此时,杨志痴见他忽然间手忙脚乱,一面舞剑,一面总想以腿却敌。起先还当他是求胜心切,后来看出,竟是不自由主,腿便要扬了起来,以腿发招,乃是扬腿以后,不得已而发的,又刚好他一只靴子,被鲁直抓去,这才提到天一剑法特殊,定然有道理在内,因此高叫一声,华剑峰还未立刻想到,几乎误了大事。

待到杨志痴第二声叫唤,华剑峰心头一觉,他已想起,一面应敌,一面电光火石般将天一剑法所有招数,全部想了一遍,益发觉得有理,身子陡地向地上一横,就势避过了鲁直的一刀,只见一片金光,在自己颊旁掠过,也顾不得再避,将剑在脚趾中一夹,左手支地,一个盘旋,长剑飞扬起来,一招“雨水分流”,先左后右,只见一蓬异样的光华,将自己罩住,同时鲁直一声吼叫,退了开去,定睛一看,追魂索鲁直肩头上鲜血殷殷,敢情已为自己一剑所伤!

华剑峰这一喜非同小可,又是接连两个盘旋,又适逢内力陡增,剑法更是使得圆熟自如,毫无破绽。这一下天一剑法完全按招式使出,果然显出那怪老人六十年心力,未曾白费,千朵剑花,上下飞漩,剑气如虹,隐隐有怒涛飞溅之声,时而轰鸣,时而碎细,两招一出,已将南宫梅的暗器纷纷砸飞,人也赶到了杨志痴的身旁。

杨志痴此时身上已中了南宫梅六七枚暗器,所幸并非要害,连忙一矮身,藏入华剑峰银剑笼罩的范围之内。

追魂索鲁直连声怪吼,几番抢攻,俱只冲到离华剑峰剑光脚花罩的大圆圈附近,便被逼退,一张脸,气得铁青,满头白发,根根倒竖,形态猛恶已极!

杨志痴武功虽失,但一看到天一剑法威力如此,也知道虽然不胜,却无败理,哈哈笑道:“剑峰,你一双臭脚,杀得追魂索鲁直无可奈何,亦足以自豪了!”

华剑峰此时只守不攻,游刃有余,那天一剑法每一招之中,全都有攻有守,因此华剑峰虽然立于原地不动,追魂索鲁直攻到,也被他杀退。

如此相持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兀自胜负不分,若不是华剑峰为了要护住杨志痴,早已大展神威了,追魂索鲁直越来越焦躁,猛地气纳丹田,大叫道:“弟兄们一起上!”原来相持时久,早已有数十人围在旁边,只是一则见两人斗得势猛,自度能力,上去也是送死,二则未得鲁直号令,不敢出手。

当下听得鲁直一叫之后,人也跃了开去,便各挺兵刃,杀了上来。

华剑峰一声轻啸,声如龙吟,银剑倏上倏下,抖将起来,两招之中,已经刺倒了三个人,最后一人,还是从胸穿过,长剑向外一震,一股血泉,连同尸身,一齐飞起,众人见他如此神威,谁还敢向前,只得一起后退,人声嘈杂中,忽听一个女子声口,大声道:“你们乱什么?看我的!”

华剑峰一听声音,已知来的乃是石红。心想她这人也真是混帐已极,说不得,她若真要上的话,也只有将她和鲁直等人,一样看待了。

那许多人,听得她一叫,果然一齐让开,只见她手持莲花枪,大模大样,走了过来,隔老远便叫道:“华剑峰!你那江小桃,又勾上野汉子走了,敢情人家嫌她臭,因此又在沉龙潭跳了水,有人亲眼看见的,你什么也不用想了,何不在金银派中,坐一把交椅,比你当什么太湖派首领,可威风多了。”

华剑峰怒得双眼如血,喝道:“此话当真?”石红冷然道:“姓石的杀人放火,什么都做,就是不打诳语!”华剑峰只觉心头一阵剧痛,长剑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石红趁机走前几步,离他已不过丈许远近。

她见华剑峰以足夹剑,心中奇怪已极,暗想若能趁此机会,将银剑夺到,则他便无所施其技,而自己立此大功,又有银剑在手,谁敢不尊敬,即使在金银派中,占不了首位,也得占第二位。

因此一到,便打定了主意,分散华剑峰的心神。她说的江小桃跳水一节,果然不假,本来前文,已有交待。这时见华剑峰嗒然如失,面上木然,毫无表情,心中大喜,又道:“剑峰,你难过什么?我们本来是好好的一对恩爱夫妻,全被贱人搅散了,如今她一死,我们岂不是又可以在一起了么?”

一面说,一面又走进了几步。她口中所说的话,若是真心诚意,则乐见情敌之死,固是不该,尚有可恕。但她一面口中在讲着这类动听的话,实则心中却在想着如何乘华剑峰不备,而去夺他的银剑。这步行径,实已入大奸大恶一类。

孟子道:“胸中正则眸子正焉。”她一面向华剑峰走来,一面眼珠乱转,华剑峰因为乍闻噩耗,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又见石红似乎并无恶意,因此倒真的未加防备。

但杨志痴却已看出她神色不善,不等她再走近,便一拍华剑峰,道:“小心!”

一言甫毕,石红莲花枪“刷”地一声,已当头罩下,并还同时按动了机括几片莲瓣开处,百十枝其细如牛毛的细针,激射而出。

华剑峰适才警觉,左脚一缩,将剑提了起来,一招“中流砥柱”,只听石红尖叫一声,原来那一招“中流砥柱”,刚猛之中,兼有阴柔,阴阳互济,刚舞起来,便荡起一阵大力。

石红见华剑峰起势甚慢,还不知厉害,刚想伸手来探,那百十枝细针的去势虽急,但连银剑都没有握上,别说射中华、杨两人,便被大力挡退,石红自己首当其冲,连忙一侧身时,已中了三数十枚,在自己身上。

石红打造这些细针时,针身上俱有如毒芒一般,又密又锐的倒刺。一中人身,立即顺血脉而行,将气管刺破,致人死命,阴毒已极。

这一下做法自毙,反倒射中了自己,大惊之余,三个起伏,逃了开去。仔细一看,尚幸刚才一个侧身,将细针来势,减弱了好些,而且华剑峰也不是存心伤她,因此针尾全部在外,忍住了疼痛,一一拔去,拔到最后一枚时,猛听得号角声起,认出是追魂索鲁直叫自己人全部退却,心中一惊,竟将那枚针折断。

当时一看,见只有两三分长一截,留在体内,也未曾在意。怎知就是那两三分极细的针尖,留在她体内,若干年后,当她功力大进,再去寻华剑峰江小桃报仇之时,却刺中了她的体内要穴,令她走火入魔,僵失在山洞之中数年之久,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当下既听得鲁直要自己人撤退,便立即赶了过去,见鲁直重又出现,只是和南宫梅两人,对住了华剑峰和杨志痴,相隔七八丈远近,却并不动手。

庄中人影幢幢,分明已在离开,石红俏声向南宫梅问道:“怎么一回事?”

南宫梅道:“别叫他们两人听了去!”却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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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剑峰和杨志痴两人,也觉得鲁直举动有异,想起他本已什么都敢做,再加上南宫梅,一狼一狈,莫非在使什么奸计?

只惜并听不懂刚才那一阵号角声是什么意思,长留此间,本来就不是办法,华剑峰又急于去找江小桃,要离去,或许还可以,但此行目的不但未曾达到,反倒又将江小桃失去,怎肯甘心?

看情形,鲁直和南宫梅两人,暂时尚无动手之意,两

人低声商量了一阵,竟得静以观变,乃是上策。华剑峰双目一眨不眨,望定了鲁直和南宫梅两人。

华剑峰和杨志痴两人,这一小心,却便宜了鲁直歹计的进行,不一会,除了三十二人,远远地将华、杨两人去路拦住之外,四外已静荡荡地,不闻一点人声。

又过了不多久,一阵号角声重又响起,鲁直金刀猛地一挥,二三十人,一齐转过屋角,退了开去,只余鲁直与南宫梅两人,守住了去路。

华剑峰见了,心中大起疑惑,两人正想大声发问,突然听得石红尖声叫道:“这可不行!两个人一起烧死?”杨志痴听了,大吃一惊,同时,鼻端闻得一阵油味,连忙站起,道:“剑峰,这两人要放火烧了全庄,将你我两人,活活烧死在岛上!看来石红还对你有情,不舍得你被活活烧死啦!”

果然,南宫梅一个转身,叱道:“石姑娘,别胡说!”石红却挣扎着跑了过来,鲁直金刀一摇,将她逼退一步,一声呼哨,道:“别理她!”

南宫梅“啧”地一声,道:“可惜了一个美貌姑娘!”两人一齐向旁闪开,让石红疾冲而过。

石红的确是听到了鲁直等要放火烧了文笔山庄,将华剑峰和杨志痴烧死,才突然起了一念之仁,高叫起来,等到将要冲到华剑峰身边,忽然想起,两人一退,立即便要纵火,房屋上已全浇上了油,时届冬令,又是风高物燥之时,火势一起,自己焉能逃脱,一停之后,连忙返身,向两人追去。

华剑峰和杨志痴也觉出不好,同时起步,杨志痴轻功卓绝,一起步就捏了华剑峰,同使“八步赶蝉”,上乘轻功身法,八起八伏,人已在三十余丈开外,丈许高的屋顶,一跃便过,已来至湖边之上,看鲁直和南宫梅,以及那些金银派中的人时,早已上了船,船离岸有二三丈之谱,两人赶到岸边,鲁直便从身边一人处,接过一张铁胎硬弓,拉了个满弦。

只听“嘣”地一声弓弦响,一支羽剑,头上带着熊熊烈火,“飕”地直飞上半空,一个转折,就要向文笔山庄内堕去。

却刚好碰上石红窜了出来,莲花枪一抖一格,便将箭上火焰格熄。

鲁直又接过第二支来,大声叫道:“一齐射!”石红奋力赶至湖边,叫道:“等我上了船再说!”一语甫毕,鲁直一声狞笑,道:“贱人几乎误我大事,杨志痴也算一代奇人,死了不能没人陪葬,这份差使,便成全了你石姑娘吧!”

石红一听此言大为不善,这鲁直竟然翻脸不认人,一涌身,便向水中跳去,但她身子尚在半空,一排火焰嗤嗤乱喷的羽剑,便向她射到,那些火焰,全是硫磺硝石所配置的,一被沾上身,非等烧完,拂也不容易拂得去,即使能以落在水中,第二排箭再射到,一样没命,因此百忙中倒提真气,在空中一个筋斗,翻了回去,那十数支箭仍呼啸向前,被华剑峰撩起,益皆削断,落于就地。

箭虽断了,但落在地上,火却未熄,那湖边早已经鲁直吩咐人洒上了硫磺粉,断箭一落地,轰地一声巨响,火头便冒起老高,立即蔓延开来,火头直向三人包去。

石红见势不佳,退到了华剑峰和杨志痴身边,杨志痴望住她微微而笑,道:“石姑娘,你事到临头,仍能记住剑峰,尚有可为!”

石红四面一看,带火的羽箭飞之不已,庄上房屋却仍未烧了起来,并且无数箭,还向自己站处飞来,命在倾刻,也无暇细细领略杨志痴的话,大具深意,一转头,反向房屋中窜去。

华剑峰知道鲁直心意,便是要将自己几个人引到有房屋处,则火大之时,无路可走,因此急忙叫道:“红妹不可!”但石红却只当华剑峰想拉着自己,陪杨志痴一起死,头也不回,径向庄上跑去。

此时,华剑峰若一人想逃,并无问题,坏就坏在杨志痴无法与人动手,而又断无弃他而去之理,正在不可开交之时,忽然听得湖面上,响起了一阵清啸。

啸声初起之时,极细极微,不一会,便几乎布满全湖,响遏行云,啸声之中,还夹着极为尖锐的讲话声,正是绝顶气功,传音入密之法。

只听得叫道:“杨兄可在么?贫道来了!”

杨志痴喜道:“剑峰,牛鼻子来了,这牛鼻子倒够朋友!”

华剑峰只觉出来的是一个一等一的高手,却不知是谁,问道:“哪一个牛——”“鼻子”两字尚未出口,想起大为不敬,忙改口道:“哪一位道长?”

杨志痴拉了华剑峰,向侧滑出三四丈去,又避开了火势,道:“还有谁有这份内家气功,你等着瞧吧!”

华剑峰极目望去,只听啸声越来越响,湖面上一个羽衣星冠的道士,手执一柄长得出奇的佛尘,足踏一块木板,箭也似踏波而至。那柄佛尘,长约七尺,根根银丝,迎风飘拂,好看已极,不禁脱口说道:“原来是武当印元道长!快来,杨师正在此处!”

那一面,鲁直和南宫梅等,一听啸声长起,南宫梅便知不好,他为人最是狡猾,立即涌身一跃,跳入水中,潜水逃走。

追魂索鲁直则还想负隅顽抗,那消片刻,印元道长已然来到,一跃上船,拂尘扬处,已将三人扬起,抛起老高,跌入海中,向鲁直一瞪眼,冷冷地道:“好一个追魂索鲁直,原来你在这里!”一拂尘当头罩下,几百丝银光闪闪的尘尾,一起散开,宛若经右八尺的一朵大莲花一般,看似柔软,实则丝丝是力。

追魂索鲁直焉有不知厉害之理,心知这一拂尘上的每一根银丝,俱经印元道长内家罡气贯足,每一丝之力,比普通武林中人一条软鞭还要厉害,不然他何以当得武当派的掌门人?

但他仗着手有金刀,“哈哈”一笑,向侧一避,避开了拂尘所散开的银丝中心,一刀削了上去。

满拟这一刀,至少可以将拂尘削去一半,但印元道长,早有准备,刚才那向下一罩,竟是虚招,不等鲁直避开,手腕一翻,拂尘已然收束,一沉一扬,疾点鲁直胸前,“老堂穴”。

鲁直见印元道长变招如此快法,心中大惊,将昆吾金刀舞起,只求无过不求有功。

印元道长一到,形势便立即转变,华剑峰见鲁直这一方,大乱起来,南宫梅首先逃走,鲁直奋力与印元道长相持,看来绝不是敌手,只是时间问题。

其余的人,逃的逃,走的走,竟成了个分崩离析之局,而滩上火势,也因为无人再射带火焰的习剑,渐渐少了下去。华剑峰见机不可失,与杨志痴两人,一起跳上船去,印元道长见了,笑道:“杨兄请勿出手,待小弟代诛此贼!”打得从容之至。

杨志痴见人已走完,笑道:“印元道长何必为这种人开杀戒?”

印元道长拂尘连挥三挥,将鲁直逼开,大声喝道:“鲁直,你自己说如何?”

追魂索鲁直看四面人俱跑光,心中怒极,满面横肉,尽皆颤抖,沉住声音道:“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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