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她就在这样的心情下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了身,等不多久,丹峰活佛也已然来到,向袁燕飞望了一眼,道:“你虽然从我习绵劲功夫,但是却不必与我师徒相称!”讲到这里,却又突然叹了一口气。
袁燕飞奇道:“活佛为何叹息?”丹峰神光湛然,深不可测的眼睛,望着袁燕飞,缓缓地道:“天竺佛门,绵劲功夫,其实也并无十分出奇之处,若是心中有佛,习起来如水乳交融,自然易上了许多,不然,只怕强学虽能有成,但终于未能持久!”
袁燕飞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想到了比丘尼的那种心情,面上不由得一红。
她知道丹峰活佛,乃是得道高僧,必已然看出了自己无心礼佛!
因此便不再言语。丹峰又道:“昨日,我为你落发,是盼你能入我无边佛门,但如果你终觉难能,亦不必强求,若是强求,反为不利!”
丹峰活佛又长叹一声,遂将那“绵劲”功夫的基本口诀,传授给袁燕飞。
袁燕飞自幼便由乃父,金银夺魄袁濮授武,自拜武当三老为师之后,又得了武当上乘内功心法,此时,武功也已然登堂入室,对武学上的造诣,自然也和普通人大不相同。
当下她一听丹峰活佛所授的那几句口诀,什么“行气如九曲珠”之类,全是最普通,最低级的武学入门功夫,不由得大是愕然,心想难道他不愿以上乘绵劲神功教我,却以这样浅近的功夫,来戏弄我么?
她心中如此想法,面上自然也有所表现。丹峰活佛望着她微微而笑,道:“这一个月中,你就按我所传口诀去练吧!”
袁燕飞忙道:“活佛,这种口诀,我在七八岁时,已然练过了。”
丹峰活佛道:“我自然知道你已然练过,但不知你可有练成?”
袁燕飞不得愕然难解,心想什么叫“练成”?丹峰活佛又道:“这七八句口诀,即使练上一生一世,只怕也难以有成,越练越觉难明,虽然习武之士,人人皆曾学过,但是能领悟其中无上秘奥者,只怕千不得一,你休要小觑了它!”
袁燕飞本来是绝顶聪明的姑娘,听得丹峰活佛一再叮嘱,已然知道他所言不虚,忙拜跪送丹峰活佛离去,在这一个月中,她果然将自己当作是一个根本未曾习过武功的人一样,日夜不辍,勤练最基本的入门功夫。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丹峰活佛也没有再来过。在这一个月中,袁燕飞也丝毫觉不出自己有点什么新的成就,心中不禁大是失望。
一个月后的一个早晨,丹峰活佛重又来到。这一次,却只是叫袁燕飞心神不可旁鹜,要在真气运转之际,如老僧入定,什么事也不要想,袁燕飞知道这件事说说简单,实则上却极是难为,看来丹峰所授,有点意思。
从第二天起,她便竭力摒除杂念,开始之时,只觉得思潮起伏,不克自制,半个月后,已然觉得心情不如以往那么烦乱,可是要在一天之中,绝无所思,还是难以办到。直到两个月后,才渐渐地做到了心神空明的地步,这时候,她才知道丹峰活佛一上来,便令她习那最基本的内功口诀的妙用。
因为想要心神澄澈,内功根基越深,竟越是难办,只有以最简单的内功口诀,方能达到!
两个月后,袁燕飞一经打坐,便觉得身如轻风,半空浮荡,又觉得身如轻云,缓缓移动,灵珠活泼,心神空明!一打坐,已可以一两个对时,如痴如醉,对外界所有事物,全然不闻不问。
又过了几天,丹峰活佛重又来到,面有喜色,道:“想不到你练功之心,如此之诚,从今天起,我便可授你绵劲了。那绵劲共有七十二式,但是下三十六式,早已失传,只余上三十六式,若要学全,生命有涯,实难达到,而且其中一大半,是练气养性之用,并不能用来对敌,我已然挑出一十四式,你习会两式之后,便可自己离去,再行揣摩了!”
袁燕飞见丹峰讲得郑重,用心倾听,丹峰将那一十四式,全都细细讲给袁燕飞听,足足讲了一天一夜,袁燕飞全都牢牢记在心中。
丹峰活佛离去之后,袁燕飞便遵嘱苦练。又用了一个月的工夫,才学会了其中的两式,只觉体内真气充沛,但是却又一点也不霸道,柔和之极,处在若有若无之间,神妙无方!
袁燕飞心知自己此行不虚,前后只不过费了四个多月的时间,已然得窥绵劲神功的门径。
这一天晚上,她想起丹峰活佛所言,只要习会两式之后,其余一十二式,便可自己揣摩。
好在口诀姿势,自己全已记住,自行揣摩,亦非难事,心想第二天便向丹峰吿辞。
自从第二个月来,她完全将自己当成了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外面的一切事情,她全都不思不问。可是这时,将要离开阿旃檀寺时,她又想起了远在中国的许多事情来,只不过她这时候,已然对“绵劲”功夫,略有修为,就算想倒了许多事情,也和过去大不相同。过去能令得她心情激动的,此时只不过博得她淡淡一笑而已,而过去能令她惊恐万分的,此时想来,却全是庸人自扰,毫不足惊。
可是无论如何,还有两件事,她心中的观感,和过去没有什么不同。
一件,是杨华的下落,另一件,是周深的下落。
那两个闯进她生命之中的男子,如今在什么地方呢?是生?还是死?
袁燕飞幽幽地叹着气,又想起自己来阿旃檀寺那天,维那禅师突然死亡,丹峰活佛在他背上,震出几枚金针的那件事来。
“周深难道是在阿旃檀寺中?”袁燕飞怔怔地想着,正在这时候,她的耳际,突然响起了一个极是熟悉的声音来!
“燕飞!燕飞!”那声音低低地呼唤着。
袁燕飞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凛,暗忖自己本已练到了心灵空明的地步,何以一想到了周深,便会耳际突然起了幻音,倒像是听得周深在叫自己一样?听丹峰活佛的口气,自在佛门,习“绵劲”神功,便容易许多,无非也是为了心无挂碍之故。
而且,如果心神不宁的话,已然苦练而得的那些成绩,可能会刹时散去!
是以袁燕飞立即收敛心神。可是那声音还在响着:“燕飞,你记不得我的声音了么?快开门跟我进来,莫叫人撞见!”
这时候,袁燕飞已然知道,自己所听到的声音,绝非幻觉!
她不禁“霍”然起立,问道:“谁?”
那声音其实袁燕飞一听,便知道是周深的,道:“是我啊!”
袁燕飞惊喜交集,跨前一步,把拉开了门,却又不禁一怔。
原来门口,站着一个肤色黧黑,年纪也已然很大的天竺僧人!
那天竺僧人和周深相比,可以说毫无相似之处,但是却用了周深的口音,道:“燕飞,先让我进去了再说!”袁燕飞一侧身,那天竺僧人已然闪身而入,将门关上。扳住了袁燕飞的肩头,道:“燕飞,想不到此生此世,我们尚能见面!”
袁燕飞心中,大惑不解,道:“你……你……”
那天竺僧人一笑,自怀中取出手巾来,用力在面上擦了几下。
刹那之间,肤色转变了,皱纹也不见了,露出了他的原来面目,正是剑眉星目,英俊过人的周深!袁燕飞“啊”地一声,道:“深哥,果然是你!”
周深将手比了一比,道:“禁声!唉,燕飞,我在此为僧,已有一年多了。”
袁燕飞喜道:“深哥,你终究未曾死去?”
周深摇了摇头,道:“未死,但是我逃下昆仑之后,天下虽大,无我容足之地,我在中国,七易容貌,尚幸我爹教我的化装之术,极之神妙,侥幸给我逃脱了上官如龙的追踪,来到了天竺!”
袁燕飞想起自己和杨华两人,千方百计,逃避无名帮的耳目,但是结果仍然不免为他们发现,可知周深一人,能够来到天竺,逃脱上官如龙的掌心,实在是极不容易之事!
周深叹了一口气,续道:“我来到天竺之后,仍怕上官如龙不肯心息,因此才学了天竺语言,投入阿旃檀寺为僧!”
袁燕飞感慨万状,道:“深哥,我也是侥幸得以不死,因为杨大哥的关系,才能够从丹峰活佛学习绵劲功夫。”
周深低声一笑,道:“燕飞,如能蒙丹峰传授绵劲功夫,应该谢我才是。”
袁燕飞一怔,但随即明白,他是指以金针射死了维那禅师一事而已,心中颇不以为然。周深是何等精灵之人,忙道:“燕妹,你听我说,若果我不杀维那,你绝不能习到绵劲功夫,那时,中国武林中人,也唯有任凭上官如龙荼毒了?”
袁燕飞想了一想,觉得周深强词夺理,也确有可以讲得通的地方,便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学了绵劲功夫,但是不是能胜得过无名帮这么多的高手,和上官如龙,实是未知!”
周深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燕妹,那我们难道就此不回中国了么?”
袁燕飞毅然道:“当然不能!深哥,你既然早已知我在阿旃檀寺,为什么早不来看我?”周深道:“你不知道丹峰将后园看守得如何严密,我无日不来窥伺,直到今晚,不知怎地,守卫尽撤,我才能够偷走了进来,与你相会!”
袁燕飞给周深的突然出现,撩起了情怀,想起丹峰活佛,在自己到寺后的第二天,便已看出自己,终于不能身在佛门之中。不由得叹道:“想是活佛知我技艺有成,已不怕外人来扰,是以才不加守卫的,我已决定明日辞别回去了。”
周深想了一想,道:“那我今夜,先逃出寺去,在半途等你,燕妹,你头上青丝,已尽皆剃去,不若扮着僧人,则上官如龙,也不致疑心!”
袁燕飞嫣然笑道:“你倒想得周到,怎知我不是真心遁入佛门?”
周深笑道:“当然不会的,一年多来,我念念不忘于你,今日得见,可见我们当真是一双同命鸳鸯!”袁燕飞给他说得俏脸飞红,低下头去。
周深又略略问了问别后的情形,待听得她与杨华,从武当直到天竺,形影不离时,面上大有愤恨之色,可是一听到在半路上,杨华卒为无名帮中高手擒去,心中又不禁大为高兴。
周深本来便是一个反覆小人,当年在昆仑绝顶,他绝未曾想及和袁燕飞同生共死。但是他对袁燕飞的爱意,却尚有几分真诚,所以在袁燕飞面前,一直装作正人君子,而袁燕飞也为他所愚,相信他确是好人,当下周深并不敢在寺中久留,连夜逃出阿旃檀寺去了,寺僧众多,少了一人,也无人觉察。
第二天,袁燕飞向丹峰辞行,丹峰也不挽留,只是道:“你此去中国,不论能否为杨檀樾报仇,皆不可忘记绝不能将绵劲功夫授于他人!”
袁燕飞点头答应,便自离开了阿旃檀寺。走出了百余里,周深已在道旁相迎,两人只拣偏僻小路,十几天后,已来到了中国境内。
袁燕飞便也扮着了僧人装束,和周深一起行路,看起来,俨然是两个游方僧人,谁也不知道他们非但不是佛门中人,而且还是一男一女!
他们重临中国,都不知道武林中的情形,已然发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行了几天,来到了一个大镇之上,只见一队约有七八个壮汉,行色匆匆,穿镇而过。周深低声道:“燕飞,这些人,像是武林中人,何不向他们询问一下,无名帮近来的情形?”
袁燕飞在离开武当的时候,已然听说,上官如龙要大聚帮宗,正式组立无名帮,事隔五个月,也不知他是否已然正式组帮,心中也是亟想知道情形,便点头答应,两人展开轻功,也不在镇上停留,一直尾随而去,只见那七八条大汉,离了大镇,在路上飞驰,两人轻功造诣甚好,跟在后面,不一会,忽然见道旁一人,如飞掠到,身法之妙,无以复加!
只见那人一来到道中,那七八人便纷纷跃下马来,袁燕飞和周深两人,放慢脚步,向前看去,两人心中,不由得齐皆一怔。
原来那从道旁掠出,身形快疾无比的那人,短小精悍,英气勃勃,不是别人,竟是峨嵋派的云中雁沈嗣!周深和袁燕飞两人,曾在华山,老龙湾两地,和沈嗣两番相见,在华山中,周深还曾经以极是歹毒的暗器,将沈嗣打伤!
当下两人闪至道旁,侧过头去,缓缓前行,沈嗣也没有注意他们,只是问道:“你们此行的结果如何?”那七八个汉子,齐叹一声,道:“我们所请的数人,全都托言相辞,不敢与无名帮作对!”
周深和袁燕飞两人,本来已然想走了过去算数,但一听得他们口中,提起“无名帮”三字来,不由得一齐站定了脚步,周深自怀中摸出了两只人皮面具来,两人一齐带上,就在道旁坐了下来。
又听得那些人反问道:“师兄,你此行成绩如何?”沈嗣叹道:“真想不到,连震天龙吴景平这样的人物,都会害怕,不敢复出,眼看无名帮组帮大会,召开在即,大会之后,气焰更盛,先已灭了五逆门,继以天心、点苍、少林、武当、长白、以及黄河水路,二十一门派,只怕人人袖手不管,天下武林,莫不要由得他荼毒,峨嵋一派,唉!”
袁燕飞听到此处,已然知道自己离开了五个多月,上官如龙居然又灭了长白派和黄河水路的二十一门派,而武当组帮大会,却仍未召开。
正在想着,只听得周深低声道:“燕妹,这厮讲错了,五逆门尚未灭尽,还有我和你哩!”袁燕飞想要分辩几句,自己实在算不得是五逆门中人,但是继而一想,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分辩又有什么用处?所以只是微微一笑。
周深却已然转过身去,向沈嗣合什为礼,道:“适才听得尊驾讲起,无名帮组帮大会,召开在即,但不知是何日何地?”
云中雁沈嗣回过头来,向周深上下打量了几眼,道:“和尚何人?”
周深一笑,道:“出家人何言姓名?只是听说,无名帮此处大会,一则以武功定夺帮内副帮主和六大坛主之位,二则扬威天下,不禁外人参加,是以想不辞遥远,去凑一个热闹。”
沈嗣“哼”地一声冷笑,道:“出家人也要去凑这个热闹么?”
无名帮横行天下,当者披靡,名门正派之中,只剩下峨嵋一派,尚足以与之对抗。
但是上官如龙声势煊赫,已引得不少邪派中的巨愍大恶,一齐来归。
而峨嵋派僧、俗两门,固然弟子数百,可是真正可以算为第一流高手的,却还不足十人。
若是无名帮要强攻峨嵋,则峨嵋天险,仗着人多势众,上官如龙绝讨不了好,可是峨嵋派若要下山翦除无名帮,却又嫌人手不足!
是以一音大师早在几个月前,便已命云中雁沈嗣,带了三十多名俗家弟子,四出劝说武林中的高手,联成一气,以与无名帮为敌。
但是奔走数月,结果却是不大,大多数人,竟尔全都慑于无名帮的声势,不欲和无名帮正面为敌,只求作壁上观!响应者并不太多!
沈嗣便是刚碰了一个钉子回来,心中正没好气,是以听得周深说要前去赴会,便出言讥讽。
周深却并不恼怒,只是哈哈一笑,道:“施主此言差矣,无名帮劣迹,天下皆闻,出家人固然慈悲为怀,但除此一大恶,便救无量众生,上得武当山去,若能除去了无名帮的几个巨愍大恶,也是好的!”
云中雁沈嗣,为人虽是气量狭小,但总是正派中人,闻言不由得肃然起敬,道:“大师抱此鸿志,实是令人钦佩!”
周深道:“施主何出此言?”
沈嗣叹了一口气,道:“但是无名帮高手如云,此次上武当去的,正派中人绝少,大都是借名观礼,到时却想在无名帮中占一地位的人,两位大师,人单势孤,何必冒此奇险?”
周深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听施主口气,难道竟不准备除此大恶么?”
云中雁沈嗣脸上一红,道:“我们峨嵋派,已准备与无名帮,决一死战,但是却不准备在武当山上。”周深故意道:“失敬失敬,原来施主是峨嵋派中人物,若是峨嵋派此次不出,岂非养成了无名帮的气势?”
沈嗣沉吟半晌,道:“大师所说,颇是有理,我当立即赶回山去,与家师商议,到时或会前去武当。武当之会,定在今年七月十五,去今只有两个多月了,在下尚要赶路,两位请便!”
说完,自道旁牵出马来,便和那七八个人,疾驰而去!
周深等他走后,才哈哈一笑,道;“峨嵋派这次,不去武当还好,若是一去武当,哈哈,只怕武林之中,又少了一派!”
袁燕飞心中骇然,道:“深哥,既是如此,你何必还劝他前去?”
周深阴笑一声,道:“我们两人,同心合力,务必使无名帮覆亡,峨嵋派此去,虽然必败,但是却可减少无名帮的实力!兼且峨嵋派和五逆门,本也就势同水火,难以相容?”
袁燕飞听罢,不由得默然不语,周深道:“燕妹,难道你不以为然?”
袁燕飞想了半晌,道:“深哥,你难道尚有重组五逆门之心么?”
周深慨然道:“当然,只要一息尚存,则此心不灭!”袁燕飞道:“可是,五逆门在武林之中,亦是声名狼藉之极的啊!”
周深笑道:“燕妹,那是武林中人,传言失实,岂足为据?”
袁燕飞又道:“如今无名帮声势如此浩大,我们联络他人,共谋对敌,尚且来不及,怎还可以借刀杀人?”周深“哈哈”一笑,道:“燕妹,你不知道,无名帮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却也有弱点可趁,你可知道么?”袁燕飞不由得大感兴味,道:“你这一年多来,全在天竺,如何得知?”
周深道:“当然能够。你想,上官如龙既欲组帮,自任帮主之外,什么副帮主,坛主之类,当然可以由他指定,为什么还要比武定位?”袁燕飞摇了摇头道:“那我怎知?”
周深得意洋洋,道:“我却知道,那是上官如龙,欲令天下武林中人,尽皆入他彀中,所以他才如此,则帮中高手,无不各有心病,他便易于操纵,可以永保太平了,情形如此,只要上官如龙一死,只怕无名帮立即烟消云散,自相残杀!”
袁燕飞笑道:“你说得容易,但是最难对付的,就是上官如龙!”
周深叹道:“当然,我这一年多来,偷偷也习了不少阿旃檀寺的秘技,自信武功精进,如果你我两人,能够共同切磋绵劲功夫,只怕三五年后,要与上官如龙作对,亦非难事!”
袁燕飞闻言吃了一惊,道:“深哥,这件事只怕难以做到!”
周深讶道:“燕妹,这却是为何?我们两人,情深如此,难道你还不肯授我绵劲功夫么?”袁燕飞忙道:“当然不是,只不过丹峰活佛,几次叮嘱,叫我绝不能将绵劲功夫,再传授他人,我已然一再答应过他,却不能言而无信!”
周深笑道:“燕妹,你也不禁太迂了,我又不是贪自己武功精进,才要学绵劲功夫,只不过为了能与你合力对敌,为世除害!”
袁燕飞不禁给他讲得无话可说。
周深看她的情形,知道她已被自己说动了些,只要假以时日,不怕她不答应,反正如今路上匆匆,也难以练功,且等武当会后,再作道理,心中暗自欢喜,又将此事岔了出去。
两人一路不息,一直向武当山而去,路上凡是遇到武林中人,莫不沸沸扬扬,谈论无名帮组帮大会之事,比起昔年无名氏在老龙湾一会来,不知轰动了多少倍,一个月后,两人已然来到中原。到了湖南省境,两人算来,离七月十五,尚有一月,赶到武当山去,绰然有余,也不心急,一路上只是慢慢而行,一路谈笑,为了避人耳目,两人仍是扮着僧人,带着面具,这一日,正在道上行走,迎面两个人,身法极快,走了过来,来到了近处,袁燕飞首先一怔。
原来那两人,面貌相似,身材瘦削,服装诡异,却正是自己到天竺时,半路上被七人围攻之中的那两个不知姓名的人!
袁燕飞一见到他们,便立即想起杨华来。当时,青螺谷主龚春,以长鞭将毒发伤重的杨华卷走,这些人全都一哄而追,据杨华当时的情形来看,此际当然死多活少,但自己和杨华相识一场,就算知道他葬在何处,坟前扫祭一番,也是好的。
因此立即停下步来,低声道:“深哥,刚才走过去的两人,正是无名帮中的高手!”
她这里讲话,极是低声,而且那两人步子甚快,一晃眼间,少说也已经走出了两丈许,但是袁燕飞的那句话,却竟然被他们听到!
周深尚未开言,只见那两人并不转身,突然倒行回来,来势更疾,一幌眼,已然退到了周深和袁燕飞两人的面前,双眼精光四射,向两人上下打量了几眼,其中一个,突然一伸手,更向周深的面门抓到!
那一下,实在是出人意表,到了极点。周深在这一年多来,武功确然大有进展。
而且,他一见两人来势如此之快,而且两人的身份,也已经由袁燕飞说明,心中也已然有了一点准备,可是那人突如其来的一抓,周深还是避不过去,只觉倏忽之间,眼前指影乱幌,猛地一偏头,脸上所套的人皮面具,已被那人一抓抓去!
如果不是面上套有人皮面具的话,那人指甲甚长,只怕面部已然损伤!
周深和袁燕飞一齐吃了一惊,后退一步,只见那两人“嘿”地一声冷笑,道:“不错,是无名帮中高手,又怎么样?”
袁燕飞强忍心中气愤,道:“我要向两位,打听一人下落。”
那两人“咦”地一声,道:“女扮男装,并不罕见,尼姑扮和尚,却是少有听说!”
袁燕飞心中“怦”地一跳,暗忖这两人,不但耳力惊人,而且眼光之锐利,也是无出其右,向周深一使眼色,周深会意,向后退去。
周深才一退出,那刚才一抓,将周深人皮面具抓去的人,足下一滑,尘土飞扬,已然如法炮制,照样一抓,向袁燕飞面门抓到。
袁燕飞一等他扬起手来,连忙扬手去格,那人怪笑一声,手腕一沉,反向袁燕飞小手臂抓到,变招之快,实是无出其右。五指一收一放之间,袁燕飞的手臂,已然被他抓住!
那人紧接着左掌扬起,当胸一掌击到,可是他这一掌,刚一发出,袁燕飞真气运转,“绵劲”功力,已然生出了作用。一股若有若无,虚幻已极的大力,聚于四臂,向外反震出去。
那人才将袁燕飞的手臂,抓住之际,已然觉出对方手臂其软如绵。
但是他们两人,横行已惯,目空一切,并未曾放在心上,怎知突然之间,一股不可思议的大力,突然反震而出,抓住袁燕飞手臂的五指,竟然齐被弹开,袁燕飞自练“绵劲”神功之后,并没有和人动过手,此次尚是第一次应敌,一见神威如此,心中大喜,手臂一屈,中指疾弹而出,已然戳中了那人手心正中的“劳宫穴”!
那“劳宫穴”位在手掌的中心,隶属“手厥阴心包经”,与足心正中的“涌泉穴”,为各门各派内家功夫的聚气之所。
因此,在各要穴之中,也极是重要。可是,又不常经提起。乃是因为这两个穴道,虽然紧要,但是一在手心,一在足底,对敌之际,很难为敌所伤,内功拣中这两个穴道,作为聚气之所,也是此理。
但是此际,袁燕飞却得了一个极好的机会,那人五指,一被绵劲神力震开,刚好是手心对准了袁燕飞,是以袁燕飞一举手间,已然将那大的“劳宫穴”,点了个正着!
而且,此时袁燕飞“绵劲”神力,聚于手臂,中指一伸,神力便自然而然,向前伸引,因此力道极大,那人全身一震,“砰”地一声,跌出了三尺!
总算他功力极高,一跌出,连忙运气冲穴,已将穴道冲开。
急忙一跃而起,但是面白如纸,眼中精光顿敛,显然已受内伤!
这一来,另一人不由得大惊失色,忙问道:“怎么哩?”那人虽败,但是却败得莫名其妙,叫道:“邪门!”袁燕飞初试神技,便尔胜敌,心中高兴,冷冷地道:“一点也不邪门,你们两人,究竟是谁?”
那两人对望一眼,道:“你连郝家弟兄,都不认得么?”
此言一出,吃惊的倒不是袁燕飞,而是周深!
因为“郝家弟兄”四字,袁燕飞并未曾听说过,并不是因为她孤陋寡闻,而是这两人,一向隐居在极北之地的一个小岛上,绝少在中原走动。
但是周深昔年,却听得父亲周文渊说起过这样两个人物,说极北之地,有郝氏弟兄,长名郝威,次名郝震,两人的武功,奇特之极,伸指点穴,阴寒指功夫,能令人立时僵毙,乃是第一流人物。
这两人自称“郝氏弟兄”,当然便是他们,而竟然在一招之间,便为袁燕飞所伤!
由此可知,“绵劲”神功的威力,实是非同小可!一面吃惊,一面已然立定了主意,一定要将绵劲功夫,从袁燕飞处骗来!
实际上,“绵劲”神功,当然是非同小可,但是如果不是郝震过于大意,袁燕飞却也不能如此顺利令他立受内伤!
当下袁燕飞冷笑道:“不管你们是谁,我问你们,杨华怎么了?”
郝氏弟兄面上略现惊讶之色,随即长笑一声,道:“原来是你!”
袁燕飞知道自己一问起杨华,已然被他们认出了身份,踏步进身,双掌齐出,向两人腰际按到,郝氏弟兄,一齐向旁跃了开去。
周深叫道:“燕妹,我对付那个受伤的,你可找另一个,务必令他们尸横道左!”
袁燕飞答应一声,身形一转,只见郝威食指直竖,手臂抖动,眼前幻出无数指影,已然将自己的头部,完全罩住!
袁燕飞刚才胜了郝震,只当两人容易对付,一见对方招式,如此奇幻,才知道刚才胜得侥幸,自己绵劲功夫,只是入门未久,却不可大意,翻手一掌,护住了面门,可是当她一掌扬起之际,漫天指影,突然敛去,同时,肋际“天泉穴”处,突然一麻,一股寒气,透穴而过,全身为之一震!
袁燕飞心中一惊,后退三步,只见对方面色,像是惊异之极!
原来刚才郝威一指,点中了袁燕飞的“天泉穴”,用的乃是“阴寒指”功夫,但袁燕飞居然若无其事,郝威心中,实是吃惊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