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燕飞眼眶之中,泪花乱转,紧紧地握住了杨华的手,好一会,才道:“杨大哥,你放心吧!”杨华苦笑道:“我当然放心!”
两人在这个时候,对话如此,实在是有点不伦不类,但是他们两人,却全都格于当时环境,未能将自己心中的话,全都表达出来。袁燕飞所说的“放心”,乃是指她一定用尽方法为杨华报仇之意,而杨华的回答,也就是说他一定深信袁燕飞能代他报仇!
两人才讲完了那几句话,散发生一伸手,便点了杨华的“气户穴”,以重手法将杨华的真气闭住,青螺谷主龚春长鞭“霍”地挥出,将杨华缠了起来,一阵犬吠声,抢过了杨华,连同那六七条獒犬,一齐向前电驰而出,其余人见了,纷纷喝骂,一齐向前,追了过去,这些人全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身法自然快疾无比,一转眼间,已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本来,他们七人,固然因为袁燕飞和银爪娘子况月晶有些纠葛,不欲伤她的性命,但是却也绝不会由得她一人在此,非要逼她回中原去不可。
但是青螺谷龚春,一趁散发生将杨华穴道封住之际,便突然出手,将之劫走,其余六人,唯恐被他一人,得了大功,因此才纷纷追了上去,将袁燕飞一人,留在当地。袁燕飞见七人先后离去,对自己如此痴情的杨华,也已被他们带走,这一去,自然是凶多吉少,只怕从此再难见面!
心中好一阵怅然,想起临别时自己答应他的话,强忍悲愤,连夜向前赶路。
在路上,又经过了几天,渐渐有了些人烟,但是却语言不通,尚幸那“阿旃檀寺”在天竺,极之有名,辗转相向,总算问出了一个眉目,在离开杨华以后的第八天头上,她已然来到了阿旃檀寺之前。
袁燕飞在寺前徘徊了许久,想起杨华一路上和自己所说,在阿旃檀寺中的种种事情,并还曾说过,只要自己两人习会了绵劲功夫,就算丹峰活佛不到中原来,只怕也可以应付无名帮而有余。
但如今,能够到阿旃檀寺的,却只有自己一人,杨华怕早已死了!
袁燕飞默默地叹了一声,随着上寺的天竺百姓,一齐进了寺院,对着庄严的佛像,顶礼膜拜,她心中别无他愿,只求菩萨保佑她一生中所遇到的两个对她如此情深的少年男子!
在大殿中耽了一会,袁燕飞又转向后院去,耳际听得经声朗朗,袁燕飞正想寻人询问时,已然有僧人迎了上来,双掌合什,口操汉语,道:“施主万里迢迢,前来敝寺,不止是为了礼佛吧!”
袁燕飞看那僧人,气度高雅淡和,令人一望,心中便起敬仰之意,忙道:“大师说得不错,我特由中国前来,是想拜见丹峰活佛。”
那僧人面上略现诧异之色,将袁燕飞延入一个偏殿处坐定,道:“女施主,活佛不轻易接见外人,只怕女施主要失望了!
袁燕飞忙道:“大师,相烦通报活佛,说中国一青年,名叫杨华的,令我前来见他。”
那僧人双眼陡射精光,道:“原来女施主是杨檀樾叫来的,这便好办了,活佛时时在惦念杨檀樾,不知他近来可好?”
袁燕飞长虞一声,道:“待我见到活佛之后,自会详说。”
那僧人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来到门口,道:“女施主请稍待,待我去通报活佛!”
袁燕飞到这时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心想经过了千辛万苦,总算可以见到那位丹峰活佛了,再接下来的,便是不知丹峰活佛,肯不肯授自己佛门绵劲功夫,又不知自己能否学得会,也不知要学多久!
一想到这些问题,她才轻松些的心情,重又沉甸甸地压了上来!
胡乱地想着,不知不觉之间,已然过了不少时间,袁燕飞猛地省起,那僧人去通报丹峰活佛,绝不应该耽搁如此之久!
心中不由得陡地生疑,连忙站了起来,心忖那僧人虽然生得极是敦厚,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连达星禅师那样,挂着天竺高僧的招牌的人,也一样会做出如此无耻的事来!
略一犹豫,便推开了偏殿的门,向外跨去,刚跨出一步,便见那僧人自侧边长廊处,转了过来,道:“女施主可是等急了?”
袁燕飞道:“我来见活佛,实有要事……”那僧人也连连顿足,道:“实在不巧之极,丹峰活佛,刚好神游去了,活佛神游之际,任何人不得打扰,我在静室之外,候了许久,尚不见他醒转,又怕女施主心中着急,是以特来看视!”
袁燕飞虽然不甚明白“神游”是怎么一会事,但是也可以猜想得到,那一定是和中国高僧,闭关自修差不多的事情。
而中国高僧,有时候一经闭关,往往可以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不开关,因此袁燕飞心中,不免大为焦急,忙道:“然则活佛神游,何时醒转?”
那僧人道:“至多两个对时,女施主万里迢迢,来至此处,谅必也不争在这一两天?”
袁燕飞听得丹峰活佛在一两天内,便可以神游完毕,心中才释然,想起刚才,自己甚至疑心那僧人在暗中捣鬼,心中不禁歉然,道:“不知,大师如何称呼?”那僧人道:“小僧法名维那,乃是活佛座下弟子。”
袁燕飞细看维那禅师,约有五十上下年纪,可能是丹峰活佛的亲信子弟,心中更增加了几分敬意,连忙由衷地恭维了几句。
维那禅师顿了一顿,突然问道:“女施主此来敝寺,求见活佛,自然有极重要的事,小僧本不当顾闻,但女施主若能见告,则小僧也可以在活佛驾前,为女施主说项,不知可能告知否?”
袁燕飞想了一想,觉得自己来到此地,其目的乃请求丹峰活佛传授绵劲绝技。
虽然其中,有杨华的一层关系,但是天竺佛门绵劲功夫,实是一门不传之秘,在天竺,已然流传了千年之久,但是会绵劲功夫的人,始终出不了七大寺院的僧人范围之中。
丹峰活佛那时,准备将绵劲功夫,传给杨华,当然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但自己去向他求技,他可能不会答应!
若是一旁有人代自己说上几句好话,岂不是好?因此便将自己此来的目的,全都源源本本,讲了出来,维那禅师一面听,一面只是微笑,绝不置可否。等到袁燕飞讲完,才道:“女施主,你可知道,天竺佛门绵劲功夫,除了七大寺院中的僧人,能以一传一,相传下去之外,绝不传给外人的么?”
袁燕飞怔了一怔,道:“那我却不知道了,杨大哥说,丹峰活佛曾有传他棉劲功夫之议,但是他因有要事,要回中国,所以未曾答应。”
维那禅师摇了摇头,道:“女施主,小僧有一句不中听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袁燕飞讶道:“大师若有晓喻,但说何妨?”
维那禅师叹道:“女施主为世除恶,为友复仇之情,实是可赞可叹,但不妨寻觅途径,中国高手如云,未必见得没有办法!”
袁燕飞吃了一惊,道:“大师,你可是说活佛必然不肯传我绵劲功夫么?”
维那禅师缓缓地道:“自然不肯,绵劲功夫,一人传一人,他传了你后,便不能再传别人,而女施主又绝不能在本寺为僧,作本寺的主持,岂不是偌大一座阿旃檀寺,因之风流云散?”
袁燕飞听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维那禅师又道:“女施主,请快些回中国去吧,别在此多耗时间了!”
袁燕飞猛地一省,道:“大师好意,我心领了,若是未见活佛,未得他亲口拒绝之前,我却不能就此离开天竺!”
维那禅师在刹那之间,神色微变,但立即恢复了正常,站了起来,道:“女施主若是不听小僧所劝,切勿后悔!”
袁燕飞听出他语意不善,苦笑一声,道:“我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维那禅师道:“好!若是女施主不肯离去,则小僧奉阿旃檀寺,一千七百三十余名僧众之请,要将女施主赶出寺去!”
袁燕飞闻言骇然,道:“你们难道就不怕活佛神游醒来怪罪么?”
维那禅师道:“此事活佛却是无法知道!”
袁燕飞也“霍”地立了起来,厉声道:“活佛在何处,你速带我去见他!”
一面说,按着腰际的蓝龙鞭。维那禅师道:“女施主,若是能容你见活佛,小僧还用得多费唇舌么?”
袁燕飞一听他话中口气,像是自己若是见到了丹峰活佛,活佛便大有可能,答应自己所请一样,刹那之间,心中已是了然,“哈哈”笑道:“大师,我明白了,可是活佛本已有意,将绵劲功夫,传授给你?”
维那禅师道:“女施主料得不错,活佛确有此意?”
袁燕飞长叹一声,心中对刚才如此信任他,以致将此来的目的,完全和他说知一事,实是后悔已极,道:“然则你为了不让我见活佛,一定不惜用极是卑污的手段的了?”
维那禅师道:“女施主此言差矣,小僧身在佛门,怎能对女施主施什么卑污手段?只不过若是女施主不肯离去,小僧难免动手驱逐!”
袁燕飞面带惶怒,道:“杨大哥乃是丹峰活佛的救命恩人,难道我衔他之命而来,你竟阻止我和丹峰活佛会见么?”
维那禅师又叹了一口气,道:“杨檀樾为人,神丰俊朗,极是难得,若是他亲来,我相信一定也给为阿旃檀寺着想,不会硬要从丹峰活佛处,学习本寺秘传,绵功绝技的!”
袁燕飞听了之后,不禁一呆,想起了杨华为人的种种。
在她的印象之中,杨华的为人,绝无一处可供非议的。他总是那样地顾及别人,而自己又往往吃大亏,但是他却只是一笑置之。
也许,杨华来到此处,听到了维那禅师的那番话后,他也会悄然离去?
一时之间,袁燕飞实是委决不下,是应该硬要见丹峰活佛一面呢,还是听从这维那禅师的劝告,再也不到阿旃檀寺来。
她怔怔地想了一会,眼前又泛起和杨华临别之际,杨华眼中的神色来。
那神色,是那样地留恋人世,那样地深情,但是,又终于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在这个人世生存了,因此又露出那样深切的愤恨,和那么炽烈的报仇的愿望。
袁燕飞在当时,心中便已然暗暗地决定,如果自己一息尚存,便要为杨华报仇!
而仇人的势力,如此之大,武功如此之高,看来就算习会了绵劲功夫,也还要化上三五年的时间,奔走联络武林中人,方能成事!
而如果学不会“绵劲”功夫的话,则一切全是空谈,复仇决然无望!
袁燕飞将一切情形,细细地想了一遍,毅然道:“不行?我非见到丹峰活佛不可!”
维那禅师面色一变,道:“那小僧也只有得罪了!”一面说,一面缓缓地抬起了右臂来。袁燕飞知道维那禅师的武功,也一定极高,因此立即退后一步,以待应变,怎知袁燕飞才一后退,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一条长大人影,已然无声无息,扑了过来!
袁燕飞心中,着实大吃了一惊,她本来便估计对方的武功,可能极高。
但无论她怎样猜想,都没有法子想出,维那禅师刚才抬起手臂之际,动作还是这样的缓慢,却何以能在片刻之间,因慢而快,变化如此之大!
当下慌忙身形一沉,手臂一振,蓝虹骤生,蓝龙鞭已然疾挥而出!
当她挥出蓝龙鞭的时候,维那禅师整个身形,几乎已经要压到她的身上,因此鞭一挥出,维那禅师的身法变幻再快,也是无法避过。
百忙之中,条地一伸手,向蓝龙鞭抓了过去。
袁燕飞过去使用的兵刃,乃是一副金抓链,虽然和蓝龙鞭不同,但是却都是软兵刃,招式可以互通,因此袁燕飞这打横一鞭挥出,绝对不止是仓皇应敌,而是有极为精奥的招式在内。
因此一见维那伸手来抓,连忙手臂一沉,想要展开那一招“落叶飞花”中的玄妙变化。怎知就在她手臂向下一沉,蓝龙鞭跟着向下沉去之际,维那突然身形一矮,动作奇快,五指如钩,也已然将蓝龙鞭抓住!
袁燕飞一觉出蓝龙鞭已被对方抓住,心中又惊又急,连忙向后一扯。
可是维那禅师的力道甚大,一扯竟然未曾扯动,袁燕飞左掌一晃,正要使武当掌法,将维那击退时,忽听得维那“啊”地一声,望住了蓝龙鞭,怔了一怔,面色剧变,松开了手,向后退出几步,道:“原来……你……所说一切,全是谎言!”
袁燕飞给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莫名其妙,道:“胡说,我所言句句是真?”
维那发出一阵大笑,突然之间,撮唇长啸,啸声未毕已然有五六个人,一齐闯了进来,全是天竺僧人的打扮。
那些人一进来,维那便向袁燕飞一指,道:“她是苗疆双恶处来的人,手中兵刃,染有剧毒,我一时不察,已为之所害,你们速将她擒住!”
那些人一听,个个面现怒容,一步一步,向袁燕飞逼了过来。
袁燕飞忙道:“大师羞矣,那条蓝龙鞭,原是我和杨大哥,在两个敌人手中抢来的,并不知兵刃含有剧毒,更无加害之心!”
可是维那在吩咐完了之后,便自退到偏殿一角,盘腿而坐。
没有多久,便见他身上,冒出了热气,一望而知,他是以本身绝顶功力,在疗伤逼毒。
那进来的六个天竺僧人,哪里肯听袁燕飞的解释?
一齐向前踏了一步,已然将袁燕飞围在中心。袁燕飞知道这一来,事情更糟,连忙一震手中蓝龙鞭,叱道:“你们别与我动手,快带我去见丹峰活佛!”
那六人一起怪叫,手掌翻飞,掌风飒飒,已然向袁燕飞攻到!
袁燕飞和阿旃檀寺的僧众,毫无怨仇,虽然被迫和他们动上了手,但是却绝无伤人之心,本来,那六个僧人,俱是赤手来攻,她是可以以手中蓝龙鞭迎敌,但是她既然知道了蓝龙鞭上,蕴有剧毒,又怎肯以有毒的兵刃来伤害人?
因此身形疾闪,仗着身法灵巧,在无数掌影之中,穿来插去,总算避了过去,叫道:“我因不知鞭上有毒,已然误伤了维那大师,如今弃鞭不用,以示我所言不虚!”身形略凝,手臂一振,“呼”地一声,蓝龙鞭直向半空飞去,正好打在梁上,整条蓝龙鞭,竟然一齐嵌入了梁中!
那六个天竺僧人,一见袁燕飞自动抛却了兵刃,面上皆有诧异之色,互以天竺语言相询,袁燕飞虽然听不懂,但是看他们的情形,有几个人像是说,若是苗遥双恶派来的人,只怕不肯自己抛却兵刃。但是却又有人说,维那禅师的吩咐,岂会有错。
六人争论了一会,一齐向维那禅师看去,只见维那弹师面如黄蜡,一动不动,其中一人,惊呼一声,来到维那禅师之旁,伸手一推,维那禅师,竟然应手而倒,分明死去已久!
这一个变化,不但是令得那六个天竺僧人,面色惨变,连袁燕飞也吓了一大跳!
维那禅师,在阿旃檀寺中,地位颇高,人也很是正直,和达星禅师,一向不和。
自从达星将五位活佛骗至深谷之中,窃据寺主之后,维那禅师自然不能见容于他,因此只在天竺各地,作个游方僧人。
直到听说丹峰活佛复出,达星已然遁走,才回到阿旃檀寺来,一回寺中,使为丹峰重用,已经俨然是阿旃檀寺的未来主持。
而当他知道了袁燕飞的来意之后,一定不肯让袁燕飞去见丹峰活佛,固然有一些缘因,是因为自己想获得丹峰传授那绵劲功夫。
可是却更多的,是为全寺僧众着想。因此若是杨华来到,则杨华习了绵劲功夫,还可以削发为僧,在阿旃檀寺中当一个主持。
但是袁燕飞却是一个女子,万万没有这个可能!而阿旃檀寺之中,若是失了“绵劲”功夫,便不能列为天竺七大禅院之一!
这对于阿旃檀寺,一千七百余寺僧来说,实在是一个莫大的损失,所以也难怪他一定要将袁燕飞赶回中国去才甘心。
而他在达星弄权的时间中,足迹所及的范围甚广,也曾和苗强双恶见过一次,知道他们所用的蓝龙鞭上,染有剧毒,一被沾上,便是麻烦。
但因为他深信袁燕飞的话,所以想不到袁燕飞的身上,竟会藏有这样的兵刃,是以一出手便将袁燕飞的兵刃抓住!
待到看清抓到手中的,竟是苗疆双龙的蓝龙鞭时,连忙放手,运气逼毒。
众人皆曾看到他身上热气蒸腾,可知他本身功力,极之深厚。
也因为是如此,所以刹那之间,发现维那禅师,突然归西之际,各人心中,也分外骇然
一呆之后,那六个天竺僧人,立即“哗”然而呼,一个上前,扶正了维那禅师的尸体,一个身形一幌,向外奔去,另外四个,足步沉重,一步一步,向袁燕飞逼了过来!
刹那之间,又听得外面,钟声“当当当”地响了起来,雄浑而又急骤,人声嘈杂,如长江大河也似,一齐向这所偏殿涌来!
袁燕飞也被这个意外的变故,吓得惊惶失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付。
而没有多久间,已然听得偏殿的四面,“轰”,“轰”几声巨响,四堵墙壁,一齐倒了下来,袁燕飞抬头一看,只见将四堵墙壁推倒的,竟是数百名僧众,而这四五百名僧人,也已然将她一个人,团团围在核心,鼓噪之声,震耳欲聋。
袁燕飞只望了一眼,一颗心便向下一沉,如同跌落了深渊之中!因为这许多人,不要说全会武功,就算是普通人,压也可以将自己压死!
而眼前的误会,又是如此难以解释,而且维那禅师,又确是死在自己手下!(袁燕飞和那六个天竺僧人,都只当维那禅师是毒发身死的)她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像是被数百人的喧闹之声埋没了!
那数百人,将袁燕飞围住了之后,一人大声叫道:“维那禅师死了,我们不能放过她!”
又有一人叫道:“不错,但佛门清静之地,岂可作争斗之所?”
另有人道:“活佛神游未醒,先将她擒下,等候活佛处理!”
这些话,袁燕飞根本听不懂,她只觉得连大地为在震动,心内长叹一声,道:“杨大哥,我没有用,不能为你报仇了!”
正在发怔间,已然觉得“肩井穴”被人点中,睁开眼来一看,已有人拿过绳子来,将她绑起,也有些人,面红耳赤地震臂大呼,显然是想将袁燕飞立毙在偏殿之中,喧闹之声,震耳欲聋。
然而正在此际,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了几下轻轻的咳嗽之声。
那咳嗽之声,实在一点也不响亮,来得也极是柔和,可是就是那么柔和的咳嗽声,投入了如此喧闹的人声之中,却并没有被人声淹没,相反地个个都可以听得到!”
而且,人人一听到那咳嗽声,立即都静了下来。
刹时之间,静得鸦雀无声,和刚才的那种喧闹声相比较,简直无法令人相信,那是在同一个地方,几乎同一个时间内所发生的事!
只是围住袁燕飞的人,像潮水也似地向后闪开,让出了一条道路来。在人弄中,一个身披宽大袈裟,瘦到了极点,几乎已不像是活人的老僧,身形飘动,一幌眼间,便到了袁燕飞的身边。
袁燕飞本来已然是瞑目待死,直到人声突然静下来的时候,才睁开眼来,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老僧,同时,心中也立即肯定,那老僧就是丹峰活佛。
等到丹峰活佛来到了她的身边,她更看清了,丹峰活佛的一双眼中,光辉之深,得到无可估量!只见一个僧人,向丹峰活佛讲了几句话,丹峰活佛抬起手来,在袁燕飞身上,轻轻一拂。
本来,袁燕飞身上,已然被人绑了不少绳子,丹峰活佛在一拂之际,长指甲在绳上划过,绳子便纷纷断落,而袁燕飞同时觉得胸口被一股极是柔和的大力一冲,穴道也已解开。
袁燕飞连忙叫道:“丹峰活佛,我是杨华,杨大哥叫我来的!”
丹峰活佛在去了袁燕飞身上的绳子,和解开了她的穴道之后,本来已然缓步向维那禅师的尸体走去,一听到了袁燕飞的这句话,才突然停步,道:“是么?杨檀樾现在何处!”
袁燕飞一见提出了杨华的名字,果然有那么大的力量,心中大喜,忙道:“一言难尽,活佛,你且信我,维那禅师并不是我有心害他的!”
丹峰活佛一笑,道:“维那根本不是你害死的,哪里谈得上有心无心?”
在场的天竺僧人,听得懂中国话的颇多,一时之间,不由得心中尽皆愕然,连袁燕飞也是莫名其妙,丹峰活佛叹了一声,道:“不知何方施主,混进了寺中,伤了维那的性命?”
他这几句话,又像是问话,又像是在解释维那的死因。一面说,一面来到了维那的尸身边上,伸手在维那的背上,轻轻一拍,只见维那禅师的背心之中,突然弹出了金光闪闪的几条物事来,丹峰一探手,抓在手中,摊开手掌,给僧众观看。
袁燕飞离得丹峰活佛极近,自然也已看清丹峰手中所托,真正令得维那致死的是什么东西,一看之下,她不禁俏容失色,“周深”两个字几乎冲口而出,但觉得兹事体大,才强自忍住!
原来,丹峰托在手掌中心的,乃是几枚金光闪闪的金针。
而这种金针,正是他心中的恋人,五逆门少掌门周深所常用的东西!
自从她在昆仑山上,冒着生命危险,掩护着周深脱险以来,她再也未曾见过周深。
那么多日子来,她不知道周深是否已然脱险,是否尚在人间。
但是她仍然是不断地在怀念周深。虽然,五逆门在武林中声名如此狼藉,但周深却是她第一次遇到,而且便寄情在他身上的男子。
她不能忘怀周深。
当她突然看到周深惯用的暗器,在此出现之际,她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周深未死,心中本是应该高兴。
可是周深却又未露面与她相见,反倒突然出手害了维那禅师,这又令得她生气。
只见丹峰活佛手托金针,缓缓地道:“发针之人,此时当尚在,若具良心,请自出受责!”连讲了两遍,并没有人回答。
袁燕飞几乎要向丹峰讲了出来,她认识发针的人,是五逆门的少掌门周深。可是她却终于没有出声。丹峰活佛将几枚金针,藏入怀中,挥手令僧众散了开去,领着袁燕飞,来到了主持室中。
袁燕飞立即将自己和杨华,在武当山上重逢,怎样无名帮大举来犯,武当覆亡,自己两人侥幸逃出,想一齐来到此处,但不幸就在八天之前,又碰上了无名帮的八九个高手,而杨华恰又奇毒发作,以致失手被他们擒了去,而自己则奉他之命,来到此处等情,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丹峰活佛听完,呆了半晌,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室中来回踱了几步。
袁燕飞急道:“活佛,杨大哥此时,只怕已然是凶多吉少,我一定要设法代他报仇,即使活佛不能以绵劲功夫传我,若肯随我同到中国,也是一样的!”
丹峰道:“老僧生在天竺,长在天竺,绝不想离去,授你绵劲功夫,亦无不可,但不知道你是否已然武学有此根底?”
一面说,一面向袁燕飞走去,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在袁燕飞的背上,按了一会,面上略现惊讶之色,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内功竟然如此深厚!”
袁燕飞知道那是杨华让给自己服下的那两颗“宝命丹”之功,想起杨华,如果连那两颗“宝命丹”一起服下,可能会将所中奇毒去尽,则如今也不致于人落敌人之手,生少死多了!
丹峰说完,又伸指在袁燕飞的全身骨节之处,以极快的手法,遍弹了一下,袁燕飞只觉得全身发软,几乎软瘫在地。尚幸凭着内家真气,总算支撑得住,只觉是眼前金星乱迸。
只听得丹峰道:“好,从明日起,你就从我习绵劲秘技!”
袁燕飞惊喜交集,道:“丹峰活佛,你肯授我绵劲功夫了?”
丹峰活佛点了点头,道:“你根骨极佳,千余年来,绵劲神功,未出天竺七大寺院,如今竟尔传到你的身上,亦可谓奇缘!”
袁燕飞又急问道:“活佛,我学来不知多少时间,才会?”
丹峰活佛哈哈一笑,道:“此功神妙无方,若论‘学会’,则老僧此时,亦未曾达到。况且你未曾学,便计成败,却是大忌!”
袁燕飞生性本是聪颖,一听便知道丹峰活佛借着闲谈,已然将佛门绵劲功夫的要旨点出,忙道:“弟子明白了,正如苦海无边,心即是岸,学无止涯,随处可止,是也不是!”
丹峰活佛道:“对了!对了!”
袁燕飞立即向丹峰活佛跪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丹峰活佛摸着她的头顶,道:“我授你此法,有两件事,你定须做到。”
袁燕飞道:“师尊但请吩咐。”
丹峰道:“心中无佛,非但难以有成,连入门都难,今我便要为你剃渡,入我广大慈悲,无边佛门!”袁燕飞听了,不由得陡地一呆。
她从来也未曾想到,要学佛门绵劲功夫,尚自要身入佛门!
一时之间,不禁茫然不知所答,丹峰突然提高了声音,喝道:“咄!适才甚明,为何如今不明,心即是岸,你可犹豫?”
袁燕飞心中一阵清醒,忙顶礼道:“愿受我师剃渡。”
丹峰活佛伸手在座旁,取过一柄戒刀,“刷”地一刀,已然将袁燕飞满头青丝,尽皆剃落!接着道:“第二件,绵劲功夫外传,至你为止,你绝不能再传给任何人!”袁燕飞道:“弟子省得!”
丹峰笑道:“明日一早,你在后院等我!”吩咐人将袁燕飞领到了后院,那便是杨华曾经住过的地方。袁燕飞一个人呆了半晌,想起忽然之间,为了学那绵劲功夫,竟然成了比丘尼,心中当真是啼笑皆非!
刚才,她愿意受丹峰的剃渡,当然是为了要学得绵劲功夫的关系,此时她也并不是后悔,但是只觉得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