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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异事突生上青冥

粉金刚见了,心中便是一动,暗想白娃三更半夜,若亮着灯,倒也不足为奇,偏偏如此鬼祟,还用黑布蒙了窗户,若非细心,只当她在房中沉睡,却又是为了什么?总不成这般年纪,便有了心上人,两人在房中密谈不成?

略一停顿,便蹑手蹑脚向白娃房前走去,但看了半晌,因为窗内蒙了黑布,周佐虽将窗儿敲破,却也不能看清房内情形的缝儿,等了一会,只听白娃自言自语地道:“咦?怎么最末一招,和第一招也能连接起来的呢?莫非真是生生死死,循环不息的么?”

话讲完,又听“砰”地一声,像是在室中练拳脚招式,碰到了桌子之类的家俬。

粉金刚周佐大半月来的疑信,此时更炽,忍不住伸了一指进窗,将黑布偷偷顶开了些,向里一看,只见白娃以手支颐,坐在椅上,地上摊着薄薄的一本小书,正翻开着。

粉金刚不望犹可,一望之下,不禁心口剧跳,原来小书中的两个图形,正是白娃的怪招。

粉金刚也不是笨人,自然也想到了那本书便是江湖上传说的至宝,“生死剑谱”了。因此更断定生死双剑,可能也在白娃手中。

他为人阴险异常,当下不动声色,悄悄退回,暗打主意。自思若要硬夺,难上加难,只有从一个“软”字上下手。

好在这丫头年纪虽轻,情窦已开,凭自己的风流手段,不难引她上钩,到时候人宝两得,还不成天下第一高手么?主意打定,第二天便对白娃分外殷勤。

看官,这便是常言所谓“物必先腐之,而后虫生之”的道理了。若白娃是个端庄贤淑的女子,则粉金刚周佐,纵使有通天的手段,狡计也难得逞。

但白娃却非这样的人,再加近来和黑道上的下三滥相处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些人中,什么样的坏人全有,真是男盗女娼,难以尽言,白娃耳濡目染,怎能不受影鸣?

况且粉金刚既然存心诱白娃上钩,自然甜言蜜语,什么方法都使了出来。不到几日,白娃对他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这一日,艳阳好天,两人并辔出城,驰骋了一会,一起来至一块草如绿菌的草地上,下了马坐着休息,周佐对白娃看了好一会,方道:“白姑娘,我走遍天下,美人儿见过不知多少,但却没有一个像白姑娘那样美的,白凤两字,可说是名副其实。”

白娃心中一甜,“嘤”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弄草,似不胜娇羞。

周佐乃是个情场中老手,一见便知时机已到,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说了两个字,便再也不说。

白娃不由得问道:“什么可惜?”

粉金刚只是不语,急得白娃在他肩上一推,道:“你再不说,我可恼了!”

以白娃本身而言,她是绝不会懂得这种打情骂俏的骚浪样子的,但是那些在联胜镖局歇脚的男女淫贼,全是那样,她看在眼中,既不觉得难堪,便会跟着学样,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粉金刚被她一推,便趁机捏住了她的纤手,道:“你要是不怪我,我便说。”

白娃面上泛起一阵红云,低声道:“你说吧!”

粉金刚周佐道:“可惜我们两人虽然识得武功,但却未臻上乘,否则结伴而行,纵横天下,岂非神仙佳侣,千白年间都为武林留下佳话。”

白娃听了,一张俏脸竟红到耳根,呼道:“呸!你占人便宜,我可不依!”继而又“噗嗤”一笑。

粉金刚知道她心中已为自己打动,续道:“其实武学之道,岂有止境。就拿当今武林中的传说来说,‘两子三人一婆’,武功该是顶尖儿的了,然而安知百十年前,未有人胜过他们的?我们若能得到一部武林前辈的著作,岂非可以胜过他们,无人能敌?”

白娃心中一动,想起自己怀中的“生死剑谱”来。她这些日子中,芳心只觉粉金刚这个人并不讨厌,打打笑笑,极为趁心,但要她拿出“生死剑谱”,尤其当她已知道生死剑谱的功用之后,事情可就没有那么容易。

因为她从小心中便只有一个自己,一切全为自己打算,当下便随便地应了一声,道:“是啊!可是上哪里找去?”

粉金刚周佐心中暗骂“好狡猾的死丫头”,但面子上却不得不陪笑附和,正是两个奸人,尔虞我诈。

粉金刚知道这一计难以成功,但仍不死心。直到又过了十馀天,白娃总是装着没事人儿一样,不肯露出一点口风,他才知道绝望了。

一计不成,他计又生,暗想“无毒不丈夫”,眼下她绝不会对自己生疑,不若毒死了她,哪里还找不出来?他本来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要寻毒药,还不容易。

那日晚上,趁白娃和他对酌之时,便将毒药放在酒中。

白娃全然不觉,将毒酒一饮而尽。

过不了小半个时辰,毒性已发,白娃内功虽然未臻火候,但毒性发后,到将人毒死,究竟要比寻常人慢得许多,一觉得饭未吃完,腹痛如绞,同时粉金刚周佐,面露狞笑,想起他曾多次言语试探,这什么武林前辈的藏宝拳经,自己身怀“生死剑谱”一事,定已为他所知,眼前若不是他下了毒药,还会有谁?

当下便冷笑道:“周大哥,你想毒死我,是不是?”

金刚周佐见她如此聪明,防她突然出手,便手在桌上一按,人向后窜出三四步去,道:“白姑娘,难为你一猜便知道,你怪招从何处而来,不要一人独吞才好!”

白娃见他果然有害己之心,心中将他恨到了极点,忍住了疼痛,缓缓站起身来,叱道:“好!就叫你学几招去!”一言甫毕,身子便猛扑过来。

周佐早就料到她会出手,一跳在门上用力一撞,“砰”地一声,将一扇门撞塌,人也到了外面。

立即将施放烈火镖的铜管掣在手中,叫道:“白姑娘,你放明白点,我若放上三二十支烈火镖,你便成焦炭了!”

白娃此时毒已大发,额上汗珠点点而下,银牙暗咬,本待硬冲出去,拚个你死我活,但突然想起,那剑谱上染有毒蛇中的异品,“二十四方胜”的奇毒,自己至今还不敢以手指沾染,何不如此这般?

主意打定,假作十分不支,上气不接下气道:“周大哥……你究竟要的什么?”

粉金刚周佐阴恻恻地笑道:“你三更半夜,从一本拳经处练那怪招,我要的便是这本书!”

白娃道:“那好说!你先将解药掷进屋来!”

他们两人这一吵,早将其馀人惊动,赶出来看,但被粉金刚手臂圆抡,同时按动机括,“得得得得”数声过去,十数枚烈火镖火头乱窜,上下纷飞,众人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全都避开。

但粉金刚为了怕人染指,只想到不让人近身,全未想到天气燥热,烈火镖打不到人,却沾在屋上,顿时便烧了起来。火乘风势,不一会便是烈焰冲天,“毕剥”的爆裂声,和火舌的“呼呼”声,再加上人声嘈杂,争相奔逃之声,真是听得人耳聋,粉金刚听白娃如此说法,也不容得他不答应,暗想自己剑谱到手,远走高飞,练上几年,谁还是自己敌手?

便气纳丹田,高叫道:“白姑娘,咱们一手交解药,一手交书如何?”

白娃跌跌撞撞,自屋中走出,倚住了门楣,自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以足尖挑开,道:“就在这儿,快拿解药来!”粉金刚一看不假,中指一弹,将一只小小玉瓶,弹了过去,道:“服后半个时辰,不能动弹,否则依然无用!”

白娃一把接过,返身入屋,以酒送下,果然不敢妄动。粉金刚周佐将书拾起,一见封皮上的“生死剑谱”四字,便高兴得了不得。

此时,火已越烧越大,再不逃出,便要埋身火窟之中,立即将书藏在怀中,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只见老百姓携老带幼,奔逃不已,叫声喧天,也理不了那么多,径自跑出城去了。

白娃服了解药之后,在屋中坐不一会,浓烟便顺风吹到,呛得她眼泪直流,但又唯恐毒发,便将气闭住,仍是不敢动弹。

如今且放过她在火窟中究竟如何下场不提,单表黑娃在兽王谷中的异遇。

黑娃晕倒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始悠悠醒转,睁开眼来一看,自己竟然身在一张石床之上,不禁大奇,将自入了山缝之后的事,细细想了一遍,记得最后是不知什么怪物,扑了上来,鼻端闻得一阵异香,才不省人事的,怎地却会好端端地睡在床上?

弯起腰来一看,身在一间丈许见方的石室中,石室四角,嵌着四颗鸽蛋大小,发出青莹莹冷光的照夜明珠,全室通明。那珠光和日光、月光大不相同,光明之外,另有一种清冷宁静的感觉。石床之旁,是一副石桌椅,上面放着十馀只叫不出名字来的大鲜果子。

黑娃这大半天来,折腾得肚也饿了,一人果子颜色鲜艳,走过去一闻,清香扑鼻,便觉垂诞欲滴。

但她乃是个忠实之人,暗想自己定是遇难,不知叫哪一位武林前辈救来此间,未得主人允许,万不可挪动此间东西,便将唾沫咽了下去,朗声道:“晚辈已经醒转了,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叫了两声,仍无人答应。黑娃只当石室主人有事外出,左右无事,不如打坐练功,便调匀了一遍真气,竟觉得异常轻灵,像是功力突进模样,心中虽莫名其妙,但却越练越是欢畅,眨眼之间,已将真气运转三四遍,耳边忽听“呜”地一声惨叫,睁开眼来,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也不知什么时候,石室中已多了一只怪物,那怪物正是将自己一口气喷倒的东西,此时看来,形态却并不猛恶,全身油光水滑,三寸来长的银毛,起伏不定,一条大尾巴,那样子分明是一只狸奴。但两只眼睛,却又和白兔一般,血也似红,见黑娃看着它,又是“呜”地一声,那声音难听已极。

黑娃此时见那物并无异状,已知定是石室主人豢养的奇禽异兽,见那样子,甚是可爱,不禁伸手去抚弄,那狸奴“扑”地一声,跳上了石桌,黑娃这才看清,它口中原来含着一枚异草,色作淡红,幽香扑鼻。

跳上了石桌之后,便将那株草向自己嘴中塞来,黑娃不知所措,道:“可是吃得的么?”

继而一想,畜牲怎能听懂人话,不由得自己好笑,但那狸奴动作异常灵活。

她这里讲话口一张,一株草已被塞进了半株,越发幽香满颊,不由自主,咬了两口,索性大嚼起来。

那狸奴见她嚼完,口一张,“呜”地一声,又喷出了一口气来,黑娃一闻那股异香,正是刚才将自己熏晕的那个,连忙闭气。

但却见自狸奴口中喷出的气,隐隐似有紫色,心中便一动,暗想曾听丑婆讲过,天下不少奇禽异兽,若随了武林的大宗师,一样习有内功,练成丹元之气,若习武之人服了,得益无穷。

因此便张口吸下,那狸奴连喷了七八口方止,黑娃全都吸了下肚,却并不见晕倒。

她不知那狸奴乃百毒兽王商猛所畜上千种奇物中,最难得的一种,与明朝初年,佛门第一高人,筏可大师所养,青海可可稀立山绝顶所产的碧狸,乃是同一品种。

它随百毒兽王二十馀年,所喷紫气,若不是内功有极深的根底,还要见机快,闭眼早,真是当者立倒。

黑娃虽曾服过“九转还魂丹”,也被它一喷便晕,但若能将此气吸下,却是轻身益心,平添功力,刚才它含来的那株草,唤作“仙人参”,嚼吃了之后,一个对时之内,万毒不侵,是以黑娃能将它丹元之气吸下腹中,未见昏倒。

这些事,直到十馀年之后,黑娃自己才知道,此时虽觉有益,但却绝想不到干系如此之大的哩。

当下那狸奴又甩过一条大尾来,碰在石桌之上,竟然发出“叮”的一声,黑娃大奇,仔细一看,原来它尾上系着三寸见方的一块银牌,拿起一看,上面镌着几个字,道:“香狸奴,于二十五时得自大雪山”。

黑娃看了,也仅知此物唤着香狸奴而已,暗想时间已久,主人也该回来了,便走向石室门口,叫了几声,道:“前辈若能现身,为晚辈道谢,不胜感激。”

她这儿一叫,香狸奴便跳下桌来,衔住了她的衣角,向前便拖。黑娃只觉得它一拖之力大得异常,便跟了过去。

那四颗照珠之光,射不多远,便已漆黑,在黑暗中转弯转角,也不知走了多久,忽又觉眼前一团亮光,和适才石室中的一模一样,走过去一看,不由吓得手足皆冷。

原来那团亮光之下,竟端端正正,坐着一具高大异常的骷髅骨头,手足身俱全。

这还罢了,在枯骨下面,两条细才如指,五彩斑斓,头作三角的毒蛇,正吐着血也似红的蛇舌,在蜿蜓而游。

还有一只其色碧绿的三足蟾蜍,在鼓着肚子,不时发出“咕咕”之声,那情景真是诡秘怪异之极。

黑娃活得这么大,见过的怪事算得多了,但如此情形,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真叫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正当她发呆的时候,香狸奴却已跑到那具骷髅脚下,伏了下来,“呜呜呜”连叫三声,眼儿一闭,再不动弹。

那两条毒蛇,一只蟾蜍,在它身旁来回盘旋跳跃,看样子似在依依惜别。黑娃这才恍然大悟,暗想原来那香狸奴死期已至,却将丹元之气,喷给我吸下,拜死在这里,如此看来,那具枯骨,定是它的主人无疑,倒是不可不谢,一面想着,一面便走了过去。

谁知尚未走近,那两条毒蛇便“刷”地竖了起来,蛇信乱吐,黑娃吓得赶紧停步,恭恭敬敬地道:“前辈死后多年,所养奇兽尚能救人,晚辈不仅感激,且欣羡之至!”讲毕,方缓缓退出。

也不见那两条毒蛇追来,左弯右转,仍复返至石室之中,既知无人,便老实不客气,将桌上鲜果,食了几个,既然未见丑婆铁人的踪影,也已查明那“呜鸣”怪声的来源,便想返出洞去。

然而想起洞外阴险毒辣的龙湫散人正在等着,自己出去,岂非送死?她心里还想,只得叫白娃多等几天,自己且在这洞中住上几日再说,便又静坐练起功来。

但此次却只觉真气阻塞,七十二大穴,竟不能一下子打通,而且每一要穴处,俱如有不知多大的力量在阻止内息运转一般,好不容易一个周天过去,腹疼如绞,忙跑出石室,痾了一大泡臭气冲天的臭屎,才觉畅快许多。

再一打坐,竟不知时日之既过,但觉畅快无阻,宛若进入大光明境中,一坐就坐了一日夜。

服了几次果子,因尝到了内功精进的甜头,又打起坐来,一连十七八天,皆是如此,等到果子吃完,心想该出洞去了,伸了一个懒腰,真气充塞,顺手在石桌上一按,再提起手来时,石桌子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手印!

黑娃不禁自言自语道:“啊!十七八天工夫,难道功力精进如斯?”

她不知服了香狸奴的丹元之气,再运用了七八天的功,已抵得七八年功力有馀。

一面惊讶,一面走出缝去,只见静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

那时,龙湫散人与灵一上人已因斗两败俱伤,恰巧被丹霞子为寻徒儿走来撞见,将两人劝开,并将灵一上人救走了。

黑娃见没有人,便想上山去,但跑不几步,却一眼瞥见了一件衣服,正在小溪之旁,走过去一看,便认出乃是卓茂衣服,暗想难道他也曾下来过了么?若然当真在此,则不应见不到,便叫道:“卓兄在么?”

回声四响,不见人应,黑娃想多半已上去了,便拾起衣服,衣服一拿在手中,只见上面竟然有一滩血迹!

黑娃想起自己伤后,他如此好心服侍一事,不由得大为着急,还只当他受伤在谷里,足尖一点,人已在一丈开外,黑娃自己一愣,暗想原来轻功也大进了。

四面奔驰一遍,并无人影,所有草丛,全都拨开来了,也不见有人藏着,暗想丑婆和铁人是自己亲眼看他们跌下来的,如今无影无踪,卓茂衣衫也掉了,并还有血迹,受伤定然不轻,也会遍寻不着,这个山谷真是怪异之至!

呆了一会,心想先到金鞭崖去再说,但还未待她攀住野藤上峭壁,便觉有一股怪风,自上而下,吹了过来,一抬头一看,一团黑影,飞扑而下。

黑娃总算见机,身形一矮,“燕子三抄水”,几个起伏过去,人已隐身在石缝之中。

只见顷刻之间,狂风大作,那一团黑影落了下来,乃是一只硕大无朋的老鹰,钢喙铁爪,自头至尾,长竟一丈有多!

黑娃一见,心中便已明白,知道铁人、丑婆,说不定连卓茂,都是叫这老鹰给叼了去了!自己初到青城山时,便见过这种老鹰在空中盘旋,丑婆言道,此种鹰唤着羊鹰,叼山羊一口一个,最是厉害。

想至此处,黑娃忆起丑婆对自己的好处,心道就算她死了,也不能叫她的尸骨由得扁毛畜牲喙食,但此鹰如此之巨,自己又斗不过它,再说这类大鹰,鹰巢大都筑在万仞悬壁之上,自己若然灵巧一点,抓住了它的爪子,叫它带回巢去,则或者可以见到丑婆,甚至卓茂,也说不定。

主意打定,便大着胆子,走了出去。那羊鹰原是来谷中觅食的,一见有人,在它眼中,人兽毫无分别,双翅突然展开,径向黑娃扇来。

黑娃觉得这一扇力大无穷,还未被扇到,那一股大风,若非内功精进,先得闭过气去,因此就势向后跃去,不等羊鹰收势,贴地向前便窜,一窜窜出两丈许远近,已来到羊鹰的足旁。

只见每一足趾,便有人手臂粗细,便想伸手抱住了它的一足。

怎知羊鹰捕食,无论虎豹豺狼,向来一扇便着,跟着便叼了回去,慢慢享用,从来也没有叼不着之事。

此时眨眼之间,猎物不见,凶性大发,双翅连扑,将小溪溪水,全都激了起来,连溪底的鹅卵石,也全都飞起,打在峭壁之上,便成粉碎,真难估计它的力道有几千百斤。

眨眼之向,碎石乱飞,惊天动地,黑娃只觉头昏目眩,紧紧地抱住了羊鹰一足,不敢放松。

那羊鹰发了一会凶性,将几只惊至无路可走的野兔,一口一个,叼来吃了,两翅一震,腾空便起。

黑娃只觉得一个摇摆,已然离地二十来丈,心中不免害怕起来,但此时骑虎难下,若是跌了下去,也是粉身碎骨,只得用力抱住鹰足不放。

就这念头稍动之际,已然飞出峭壁,直上青冥,那天天色极好,黑娃一面心中害怕,一面俯视下界,但见山头如坟,长江如带,胸襟大开。

不一会,羊鹰越飞越高,速度又快,黑娃赶紧闭住呼吸,与那烈风相抗,连眼都不张开,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觉出风势渐小,再张开眼来,不禁暗叫一声“苦也!”

原来那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羊鹰已不知飞出了几百里去,但见下面赤地千里,全是荒地,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一阵风起,下面便卷起黄蒙蒙地一阵沙雾。那鹰倏高倏低,速度奇快,黑娃运功相抗,不啻是在极艰难的环境中练功,功力又深厚几分。

最后一次,羊鹰直冲下去,再飞起来时,口中叼住了一只老大的山羊。黑娃既到如此地步,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羊鹰叼到山羊之后,飞得更快,不一会,黑娃只见白浪淘天,她长在江南苏州,又在青城山跟丑婆习武,从未见海,暗叫不好,下面白浪淘天,莫非已出了海了么?不知如何回得去。

心中暗骂自己何以如此鲁莽,未加深思,就冒这个大险。此去若能见到丑婆尸体,倒还值得,若见不到时,岂非白赠一条性命?

心中越想越急,那鹰已然在白浪滚滚中的一个山峰上面,盘旋欲下。

黑娃见那个山峰,高可百数丈,说是山峰,是因为它高,实际上只是一块直上直下的黑色大石头而已,上面寸草不生,就在海面中突起,还未落下,便可听得岩石之声,“拍拍”不绝。

那羊鹰盘旋了几圈,山峰之上,突然也腾起一只一般大小的羊鹰来,像是迎接,两只鹰越飞越低,黑娃见离山峰不过丈许高下,暗想若是被它带回巢中,定然被它们发觉,啄上一口,还有命么?若要逃命,只有现在一个机会。

好在已知鹰巢在此,第二天等鹰飞出去时,再去鹰巢寻找,也非难事。

主意打定,便双手一松,一个“鲤鱼打挺”之势,落在岩石之上。

此时,夕阳已然西下,海面金光万道,黑娃的双手,也是酸麻不堪,立即调匀气息,催动血脉,方觉好些。

歇息了一会,心想最紧要的,便是弄清楚这里是什么所在,然而极目四望,除了海水以外,一无所有,那山峰又不似有生物模样,真不知道是什么蛮荒所在,黑娃只有自己心中安慰自己,这几日来遭遇如此之怪,就算死去,也是值得了。忽发奇想,暗道我会到这种鸟飞不到处,不可不留一点纪念,即使后世千百年后有人来到,也可知已有人先曾到过的了。

便四面找寻,偏偏那山峰全是高低不平的岩石,连一块平的也没有,好不容易转了半天,来至半山腰处,天色也已昏暗了,才发现一大块平整光滑的石头。那块石头的位置极为奇特,两旁皆有道可通,而石却凹在里面。

黑娃再不犹豫,直走了过去,刚想在石上刻字,自己不够功力,又无兵刃,不如印一个手印吧!手刚碰上石头,便听脑后“嗤”地一下暗器破空之声。

黑娃虽然万万料不到此处会有人以暗器暗算,但她自功力精进以来,耳目更是灵敏无比。立即身子一斜,果然“叭”地一声,火星四冒,一支小钢标,已然有半支射入了岩石之中。

黑娃急忙想回过身来,但只听“呼”地掌风扫至,只得使一个“千斤坠”稳住身子。

她到底临敌经验不足,就这一慢之间,肩头一紧,一只大手,已然搭了上来。

黑娃觉出来人力道甚大,并还五指深陷,其疼无比,宛若一把钢钩也似。在如此地方,竟然有人,事情可谓怪到了极处,是什么样人尚不知道,怎甘就此被擒,催动内力,用力一摇,那抓她之人,一个月不到以前,尚且知她底细,怎知她在兽王谷底有奇异际遇,已非吴下阿蒙,这一抓只当手到擒来,只用了四五成力,被黑娃一挣,只觉一股大力撞到,竟然拿捉不稳,被黑娃一挣挣脱。

黑娃见一举奏效,心中大喜,疾转过身来,不禁吃了一惊,道:“原来是你!”

只见那人又高又大,一张黑脸,隐露杀气,不是别人,正是飞天豹子铁人!

她这里一叫,飞天豹子阴笑一声,道:“不错是我!”

两句话一讲,大石左面,传来两声呼叫,一声是“黑娃是你么?”另一声是“怎么你也来了?”

黑娃认出一个正是丑婆,另一个乃是卓茂,心中一喜,便疏忽了强敌在侧,叫道:“婆婆!”

一个“婆”字才出口,飞天豹子铁人已然一招“上步载锤”,向她袭到。

黑娃躲不过去,还了一招,“叭”地一声,双掌相交,只觉右臂热辣辣地一阵酸痛,铁人已然手臂一缩一翻,将她脉门扣住。

看官,黑娃虽然内功精进,但和飞天豹子铁人数十年功力,并身经百战来比,还是不如的。脉门被扣,便等于全身被制,身不由主,被飞天豹子铁人向石后拖去,百忙中回头一瞥,见卓茂自那边探出头来,但被铁人手扬处,三枚铁莲子成品字形射出,又不得不躲了回去。

黑娃见三人全在此处,也觉大惑不解,只惜身为铁人所制,无法跑过去和丑婆说话。

听得那面丑婆大骂道:“飞天豹子,你是人不是?拿小孩逞威风,有什么脸面?有种的便过来拚命!”

飞天豹子铁人冷笑一声,道:“铁大爷为什么要和你这半死不活的老婆子拚命?”

黑娃听铁人称丑婆为“半死不活的老婆子”,不禁叫道:“婆婆你好么?”

丑婆遥遥应道:“还是那样,你呢?”

黑娃道:“好,但脉门为他扣住了!”

丑婆叫道:“点他中极穴!”

黑娃果然依言出手,但不等她点到,铁人中指在她脉上一弹,黑娃便觉全身半晌软得无力,道:“婆婆我打不过他!”

丑婆道:“不怕,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铁人见她们两人老是讲不完的话,怒叱道:“你再多声,大爷可不客气了!”

黑娃吓得不敢再语,铁人又提高声音,道:“老婆子,你听着,若你再叫姓卓的小子前来捣乱,我便将黑娃摔下水去!”

丑婆冷笑道:“看你能凶到几时!”

黑娃此时莫名其妙,不知他们三人何以会在此成了这种对峙之势,铁人因为环境,大有用黑娃之处,便将大略情形,对黑娃说了。

原来那一晚他和丑婆两人,各受重伤,跌下悬崖,还不到半途,便为羊鹰一爪一个,抓了上去,直飞到来这里。两人受伤虽重,但到底是一等一的高手,趁羊鹰不觉,爬出了鹰巢,来到此处,隔着那块大石,只顾得疗伤。

六七天过去,各自的伤俱差不多了,丑婆拐杖已失,半身瘫痪,照理绝打不过飞天豹子,但她所存身的地方,地形险要到了极点,飞天豹子几次要过去惹她,但险险乎为她掌风扫下山峰去。

那里是山的背面,太阳照射不到,石缝中有些青苔生长,两人便以此充饥,僵持了两日。

飞天豹子铁人也曾数次提议,既然同舟并济,便该同心协力,离开此地再说,但丑婆心地偏激,又以为黑娃为她惨死,宁愿两败俱伤,也不肯与之合作。

又过了一天,羊鹰又将卓茂叼来此间,和丑婆会合,讲起方知黑娃未死。但虽然多了一人,卓茂武功比不上铁人,再加上铁人一件上衣,虽然为松树勾去,身上却还有不少暗器,两人也无奈他何。

黑娃到时,三人一点也不知道,若是她走斜丈许,便可不至于落在飞天豹子铁人之手。

铁人讲完,便对黑娃低声喝道:“我一生周游天下,尚且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就算上了此山,能不能出得出去,尚是疑问,就算出了海,上了岸,离中原也不知几十万里,姓卓的小子敲了不少小石子在,由老婆子当暗器发,大家不能移动,岂非坐以待毙?你犯得上陪老婆子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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