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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初试怪招夺镖局

其馀几人,也相顾失色,一齐翻身下马,去看视那人伤势。白娃心想一不做二不休,若要偷马,现在骑了就走,若要江湖扬名,则这几个人看来也会两下子,不如在每人身上留下点记号。

因此便冷笑道:“别看了,你们每人都得让我刺一剑,越是不肯,越是重,听到没有?”

这一来,不禁将那五条大汉气得“哇哇”乱叫。

头先大腿上中了一剑的那个,匆匆包扎了一下,一拐一拐地走到白娃面前,张口便骂,道:“没有爹娘管教的东西,瞎眼了!”伸手便抓,准备先将白娃制服,然后再送去家长那里,兴师问罪。

怎知他却大大地打错了主意,手臂还未伸到,白娃身形突然一矮,使出了“生死剑谱”中的怪招,中指径戳他小腹上的“中极穴”。

那“中极穴”遥领心经,是个极为紧要的大穴,不要说那人武功本来就平平,就是功力再好些,也躲不过去,被白娃点个正着,眼前一黑,便已栽倒。

白娃出手如风,一将他点倒,身形已然暴长,挽了一个剑花,“刷”地一招,剑尖乱颤,分刺四人,吓得那四个人一齐跃开,虽是各掣了兵刃在手,但却只是高声呐喊,并不敢攻上前来。

他们动手之处,乃是通衢大道,哪消片刻,已是围了一大堆人。白娃早在四年多前,只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时,已经设计骗取大汉的银两,此时当然更是狡猾,向众人嘻嘻一笑,语音娇脆,悦耳无比地道:“各位父老大哥大姐,这几个家伙横行霸道,该不该打?”

一语甫毕,人丛中闪出了一人,乃是一个中年商人,向白娃道:“姑娘,不好了,这五位乃是联胜镖局的镖头,你伤了他们,还当了得?”

白娃一听“联胜镖局”,便想起美魔女赵真真来,也不由得心中一惊,但面上她却无论如何不肯服输,胸脯一挺,便想回嘴,忽然又有一人挤了出来,一言不发,举掌向那中年商人便砍。

“叭”地一掌,结结实实砍在那中年商人胸口,中年商人立即鲜血狂喷,围观众人不由哗然,连白娃心中也吓了一跳。

仔细看时,那人年纪不大,穿着华丽,相貌也不俗。将那中年商人打倒了之后,喝道:“谁再敢多事?这位姑娘就是想寻联胜镖局的伙计消遣解闷,谁不服,冲着我姓周的来说话!”

他一露面,围观的人群便走散了大一半,那四个联胜镖局的人也似大有忌惮,将受重伤的同伴搭上了马,提了缰绳,问道:“周爷,事情你认了是不?”

“周爷”冷笑道:“认了又怎么样?有种的来找我算帐,你们不来找,我还不肯依呢!”

四人心想“光棍不吃眼前亏”,一提马缰,便要离开。

白娃见这人完全帮着自己讲话,心中大起好感,暗想江湖上人果真讲义气,上次和彭勇烈一见如故,如今这个姓周的又拍胸口将自己的事全揽到了身上。

她不知人心险诈,人家是见她年轻美貌,行动幼嫩,偏又武功精纯,或想利用她,或想令她吃亏而已。

当下白娃嫣然一笑,目若流星,左颊上立即起了一个酒涡,虽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却已体态妖媚,另有一股少女风韵,道:“这位周爷——”

才讲了四个字,那人立即一揖到地,连声道:“不敢不敢,在下姓周名佐,人称粉金刚的便是,姑娘如何称呼?”

白娃道:“我叫白凤。”

粉金刚周佐又是一揖,道:“久仰白姑娘大名,如雷贯耳!”

白娃心想见鬼么,我自己想出这个名字来,也不过两三天,他倒“久仰”了。但虽是这样想,听了粉金刚的话,心中却是大感舒服,觉得此人年纪轻轻,众人见了皆怕,必是武功相当好的好手,而且生得不俗,自己若能与他共闯,倒也不坏。

想到此处,俏脸更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那粉金刚周佐,本是湖北道上出了名的黑道人物,因在湖北为官府追逼得紧了,所以才到四川来的。

到四川不多久,便已犯了两三桩案子,因他与黑道中人勾结得巧,才未为官府所知。

不过江湖上已知他入川,并还知道他有一种独门暗器,唤着“烈火镖”的,出手便燃,厉害无比,再加本身功力也自不弱,更有不少死党,牵一发而动全身,全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无赖,因此镖行中人,大都可避则避,不愿去惹他们。

粉金刚周佐年龄虽未到三十,但已久在江湖上行走,白娃的心意,他岂有不知之理?

暗想好一只雏儿,偏又武功不弱,正可以大加利用,遂自己心意,当下便满脸堆笑,两人俱觉言语投机,讲了一阵,忽见尘头大起,原来是刚才五人,又跑了回来,跑到近处,方见已多了一人。

一到两人站处,便纷纷身下马,只有那个身受重伤的,仍是伏在马上。

那多了的一个人,年纪已有四十开外,青渗渗的─张脸皮,额角上却有一搭黑色的记认,一下马来,便对白娃瞧了一眼,冷冷地道:“想不到四川还有这么年轻的点穴高手!这位伙计许是在言语上冒犯了姑娘,敢请姑娘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如何?”

这几句话讲得实在心中愤懑已极。白娃听了,心中一呆,暗想自己点的是那人“中极穴”,难道他们自己竟不能解么?

若他们不解,则自己也是新从“生死剑谱”中学来的,虽会点,解也是不会解,但又不能实说,因此便强充场面,道:“不必客气了,这人出言不逊,非教训教训他不可!”

那人面色越发转成铁青,沉着声道:“好!姑娘你是哪一位大侠门下?”

白娃因从金鞭崖偷走出来,知道若被师父找到,这一次责罚,定然轻不了,心中早已发虚,也就最恨人家问这一点。

当下心中气极,不怒反笑道:“朋友你问我师长是谁?”

青脸汉道:“不错!”

白娃这才面色一沉,冷笑道:“你的师祖,便是我的师父!”

青脸汉立时大怒,“呛啷啷”一阵响,一柄晶亮的弯刀,已然出鞘。

白娃冷笑一声,也是“锵”地一声,拔剑在手。眼看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忽见人影一动,一个人拦在两人中间,正是粉金刚周佐。

嬉皮笑脸地对青脸汉子道:“大镖头,亏得你东闯西荡,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条汉子,怎么对一个小姑娘动起粗来了?”

青脸汉子别号青面狮,脾气极为暴躁,武功也不弱,尤精于打穴功夫,但刚才那人被白娃点了穴道,自己竟然用尽方法,解不开来。

因此初见白娃,只当她大有来头,因此才客客气气,未敢得罪的。

此时见周佐横来生事,态度强横,不由得无名火起,泼口骂道:“好!老子就寻你这龟儿子动粗!”

斜步四平,提起左脚,复进右脚,右掌自左腋下出而上,一刀往后斜拖,紧接着一招“回身掠翅”,刀光如电,便削粉金刚周佐上盘。

这一招从起势到进招,只不过一眨眼间功夫,然而粉金刚周佐有心要在白娃面前卖弄,早已有了准备。

身子向后一抑,一个铁板桥,青面狮刀才掠过,已然听到“得”地一声,他手中多了件奇怪兵刃,似剑非剑,简直只是了一个铜管子。

一出手便是一招“天女散花”,分点青面狮“期门”、“肩贞”两穴。

青面狮暗笑,要讲点穴道,你这小子还差得远哩!提步劈刀,“刷”地一声,“独劈华山”,弯刀自上而下直砍过来。

同时运转周身血液,倒转穴道,心想拚着被你点两下,穴道已然倒转,有什么关系?这一刀若叫我劈到了,叫你自顶至脚,剖成两半。

主意打得的确不错,怎奈粉金刚诡计多端,这一招“天女散花”竟是虚招,一见刀到,足尖一点,向后纵去,铜管仍是对准了青面狮。

青面狮猛地想起一事,不由得亡魂皆冒,赶紧想避时,哪里来得及?

只听得粉金刚奸笑声中,夹了极轻微的“卜卜”两声,已被他接动机括,将两枝烈火镖射出。

那烈火镖夹杂硝磺,见风便燃,一自铜管中射出,便成两团烈火,直奔青面狮而去。青面狮一招“独劈华山”尚未使老,烈火镖已到,哪里有逃避的机会?

百忙中横刀一格,“铮”地一声,将一枚烈火镖格飞,斜射出去,落在路旁,还兀自“嗤嗤”乱烧。

另一枚则不偏不倚,打在胸口,立时一阵焦臭,衣服首被烧着,急得青面狮倒地便滚,被粉金刚赶过去,一脚踏中了腰部,虽然将火弄熄,然而火创脚伤,也只剩下了呻吟的份儿。

勉强挣扎站起,他到底是一条硬汉,喘吁吁地道:“是好的,就该上成都联胜镖局来见个高下!”

粉金刚周佐久闻联胜镖局声势浩大,四川黑道上朋友,没有敢向之下手的,碰到白娃找他们伙计的霉气,才正中下怀。

青面狮叫阵,他自然应承,并还故作大方,让青面狮等五人,上马走了。

然后才回头笑眯眯地对白娃道:“白姑娘,这般饭桶也开镖局,岂非笑话?若不给他们一些厉害看看,真当作武林中别无能人了呢!”

白娃到这个年龄,古时女子早熟,已然情窦初开,再加在金鞭崖时,百炼真人丹霞子的徒弟,卓茂对她暗生情愫,已非一日,但白娃却嫌卓茂呆头呆脑,不解风情。

刚才见了粉金刚周佐出手伤人,不过是两招功夫,姿势潇洒动人已极,心中更增了几分好感,自然应道:“当然!”

粉金刚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大喜,投其所好,又道:“白姑娘,这联胜镖局自恃总镖头摔碑手武功高强,一向没人敢动他们的镖,前十数日,川西虎彭勇烈,劫了他们一批红货,被摔碑手约了一个婆娘,寻上门去,将川西虎打成了重伤,气焰越发得了,姑娘你敢不敢动他们?多少也出一口闷气!”

白娃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乘乱溜走之后,川西虎彭勇烈果然不敌。

她本来就不是好人,再加童心未泯,被粉金刚这一激,道:“自然敢!先寻上总镖局去,还是先劫他们的镖?”

粉金刚越发高兴,终于将他自己的目的暴露了出来,道:“闻得他们近来接一票货,全是一色的金镍子,算来足有五千两之多,早晚要从川北经过,先劫了他再说,白姑娘你说可好?”

白娃到这时候,仍不明白粉金刚是在利用自己,还在和他讲义气,慨然应道:“好!”

粉金刚便将白娃带到一处山寨上,和彭勇烈一般,对她百般奉承。

第二天,便启程往川北去。

粉金刚对联胜标局的这票黄金,垂涎已久,早已踩定了盘子,不消三日,天色黄昏时分,便在一条山道处埋伏停当,并对白娃道:“白姑娘,由我出面,押镖的也许一见便走了,你先出去,我在后接应,稳可到手!”

白娃自然答应,不多久,车声隆隆,十馀个趟子手,举着三角镖旗,叱喝前来。

白娃一个“燕子三抄水”,三个起伏过处,便已拦在路心,存心劫镖,也不发话,长剑起处,人如穿花蝴蝶也似,在十馀个趟子手中间穿来插去。

那些人哪里料得到会有人劫镖?再加就算料到,也想不到会有这样子抢法的。

因此竟被白娃顺利得手,宛如大虎入羊群,十馀人在片刻之间,不是轻伤,便是重伤,全都跌下马来。

两个镖师掣兵刃来迎,被粉金刚放了四枚烈火镖,烧得他们狼狈而逃,白娃在后面大声叫道:“姑娘有名有姓,告诉你们总镖头,不日便要寻去成都,叫他好好地准备便了!”

那个镖师怎敢还口,将这番话牢牢记着,一口气跑到了成都,闯进了城门,直冲北大街的镖局。

到了镖局门口,方才滚下马来,他们本来就被烧得不轻,两日两夜只顾飞跑,到了下马之后,已然栽倒,只叫得一句:“镖被劫了!”便自晕厥过去。

那时联胜镖局中总镖头摔碑手,和美魔女赵真真两人,正对着那个被白娃点了穴道的人,愁眉不展。

以他们的武功,竟也看不出是使什么手法点的穴道,竟然无法可解。

忽听得来人道黄金被劫,美魔女赵真真怒气冲天,“叭”地一掌,拍在桌上,叫道:“什么人这么大胆?非去寻他不可!”

那两人晕了一阵,已是醒转,将当时情形一说,美魔女赵真真暗想黄山宣应子与青城丹霞子两人齐名,自己在宣应子门下,已然学了近二十年武,那白娃不过经丹霞子陶冶四年,当年自己带她上黄山时,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难道四五年一过,当真如此厉害么?

她想到此处,也就不期而然地想起江湖上所传说,与黑娃、白娃两人有关的“生死剑谱”和“生死双剑”来,暗想难道这两件东西,真的已叫她得到了么?

美魔女赵真真自从叛师以后,在江湖上东流西窜,隐姓埋名,一直不敢在江南露面,宣应子找了她两遭找不到,也就暂时搁过。本来她是极不愿生事,偏偏联胜镖局总镖头,乃是龙白水生前好友,既到了四川,便不能不帮忙,因此才和他一起到川西虎彭勇烈处,追讨失镖,当时遇见白娃,心中已然不胜奇怪,此次自然不肯放过。

等了一晚,第二天镖局中个个紧张,弓上弦,箭出鞘,备兵以待,都有将劫镖的女贼碎尸万段之意,待到白娃一到,那些人不禁呆了!

原来白娃已换了下山时的打扮,一套紫色锦缎衫裤,腰间扎了半尺来宽的一条黑色绸带,足登鹿皮靴,头簪翡翠凤,真是脸比花俏,人比花娇,娉娉婷婷行了过来,有几人还大喝道:“小姑娘走开些,这儿要打架哩!”

白娃笑道:“我就是来打架的!”

有几个见过她的,早就大叫道:“就是她!就是她!是这个女贼!”

外面喧哗,将里面的摔啤手和美魔女惊动,一齐抢了出来。美魔女见了白娃,面色一沉,喝道:“白娃你在此胡闹,丹霞道长知也不知?”

白娃早从粉金刚处得知了赵真真反出师门的消息,否则她也不敢大着胆子来这里,当下便冷笑一声,道:“赵姑娘,你在这里没有胡闹,但宣应道长知道么?”

一句话将美魔女的口塞住,气得讲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如今意欲何为?”

白娃侃侃言道:“有几个朋反,想借联胜镖局的房子歇歇脚,烦总镖头搬一下家。”

这等大犯镖局之忌,眼看要和摔碑手大起冲突的话,经她讲来,偏偏若无其事,宛如嬉戏一般。

摔碑手见自己年纪大过她不止一倍,贸然出手,恐遭非议,便冷冷地道:“姑娘将话讲得太轻松了!”还想息事宁人,追到失镖,便罢手不理。

怎知白娃存心生事,哪里肯听!反倒讥道:“本来么,谁都说是件轻松事!”

摔碑手怒道:“怎见得?”。

白娃娇笑一声,道:“有你这种脓包在当总镖头,不要说我,连三岁小儿也夺得镖局!”

这话可算对他的侮辱,已到了极点,众人不由得哗然,摔碑手气得面色铁青,左掌一捏,“呼”地一掌,向地上拍去。

镖局门口,乃是用青石板铺出的平地,他家傅“大摔碑手”功夫,乃从西藏密宗,“大手印”功夫化来,异常厉害。

他这一掌不袭白娃,而打石板,还是看在白娃年纪太轻,不屑与之对敌的份上。

但见他手掌拍处,一块一尺见方的青石板,顿时裂了开来,裂纹中心,还有五只齐齐整整的手指印。

白娃看在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暗想倒看不出这瘦小家伙,原来手底下却这样硬啦,但想起粉金刚周佐说,自己打头阵,他和十个朋友,随后接应,胆子便又大了起来,冷笑道:“哈!总镖头,青石板又没有得罪你,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

摔碑手这时再也忍受不住,缓缓地道:“那你就接住了!”手臂扬起,气达全掌,“呼”地一掌,径向白娃推到。

白娃刚才见过他的掌力,这下子如何敢硬接?仗着身轻如燕,轻功上造诣还算好,一闪身避开丈许,顺势将百炼真人丹霞子那柄长剑,拔在手中,尚想趁机还招。

怎知人家已将她恨之切骨,出手之前,固然再三考虑,既已出手,自然不得手不甘心,一掌击空之后,人便向前赶到,竟然并不改招,只是手腕微翻,掌风“呼呼”,第二掌又到。

白娃一个剑花尚未挽起,便被掌力所袭,饶是她见机迅速,也被他“大摔碑手”之力,扫到些许。

只觉力大无穷,不由自主,跌出三四步去,方得站稳,已是吓得脸色惨白,百忙中一看,哪里有什么粉金刚周佐的影子?

原来粉金刚黄金到手,便调唆白娃去闹镖局,绊住了镖局中人,自己已远走高飞了。

可是白娃却始终未想到这点,还以为他们路上逢到了强敌受阻,想起自己要独力应付这两人时,不由得心头小鹿乱撞。

然而此时已不容得她有退却的馀地了,摔碑手见第二掌又被她避过,看情形她已不支,第三掌定可将之击倒,因此踏步进身,手臂半屈半直,由里而外一转,“呼”地推出了第三掌。

白娃心中吃惊,见第三掌又来,竟忘记了以“生死剑谱”中的怪招应敌,挽起一个剑花,一剑刺出,径削摔碑手的手腕。

摔碑手冷笑一声,身子一斜,手掌便避过了剑锋,就势一翻一刀,白娃只觉手腕上一阵热辣辣的痛楚,不由自主,五指一松,原来手腕为摔碑手这一招三指拂中,长剑掉到了地上。

摔碑手得理不让人,强一提气,手掌向前移了半尺,向白娃胸前印到。白娃此时兵刃脱手,才自然而然,身子一矮,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摔碑手一呆,不知她要作什么,她已经按照生死剑谱上所载图形,一手支地,左腕横扫,同时另一手疾点他腿上的“风市穴”。

这一记怪招使出,摔碑手不由得大吃一惊,一掌推不出去,倏地手臂下沉,向白娃头顶拍下。

白娃已然滑溜溜一转,转到他的背后,出手如风,第二招又到。

摔碑手一掌拍下,人已不见,同时背后风生,根本连白娃是怎么转到自己背后的,也未看清,其势不能再为转过身来应敌,只得向身后虚拍一掌,足尖上一点,人向前窜出七八丈去,方敢回过头来。

白娃到这时候,才真正地相信了“生死剑谱”中的招式,当真是非同小可,摔碑手的内力,刚才曾经见过,若和他相比,相去何止数倍?

但两招一使,竟然会使得他狼狈异常,当下一矮身,拾剑在手,将“生死剑谱”上一十三个招式,全都想了一遍,觉得一柄长剑在手,反而碍事。

索性卖弄,手臂一震,将一柄长剑,掷了出去,掷出之时,她已看准了一道较宽的石缝,因此一溜寒光起处,“铮”地一声,那柄碧莹莹的长剑,竟然插入地中三寸,剑柄颤动不已,带着馀劲,好看已极。

众人虽是将她恨之切骨,也不由得齐喊一声好。白娃笑道:“没有什么好,对付这种脓包,还要用剑,本来就是打错了主意!”

摔碑手跃出之后,心中便在暗暗忖度她这两下怪招,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但却苦思不得,又听她讲话如此刻薄,暗想她武功了得,事情还好办些,自己就算下手重些,将她打成重伤,也不打紧。

若是一照面三招便伤她,事非曲直人家不论,倒会有人说自己以大压小!

主意打定,身形一矮,“刷刷刷”向前连窜三窜,离白娃已不过五尺。

白娃也早以凝神以待,这下子面临强敌,倒被她悟出,十三招式中的一些道理,觉得由头至尾,十三招一齐施为的话,其中竟可以有些微妙联系,更能叫人防不胜防,因此一见摔碑手扑来,颃了一颃,双掌连紧,一齐向自己推来之时,竟然丝毫不作理会,身子向前一倾,贴地向前窜去。

窜到跟前,一连两招,攻摔碑手的下盘,摔碑手又觉措手不及,一个“扫堂腿”,对准白娃便踹。

但白娃身子歪斜,看来全然不依章法,但却奥妙到了极点,避开对方的攻击时,总是毫厘不差,刚好避过。

看官:若差了毫厘,不是为对方所算,便是自己还手时,大大的不方便,所以恰到好处,乃是任何拳脚招数的最大要点。

不过天下武术招数虽然多若恒河沙数,此时却还没有什么人,能有比这“生死剑谱”中的招数更为精妙些。

因此白娃第三招一使,不但躲过了一腿,并还趁机进招,两人相隔近极,“大摔碑手”使来得有些不灵便,勉强拆了六招,到第十招头上,白娃突然回手向己,点自己的“人中穴”。

摔碑手虽然莫名其妙,但有机可趁,却是不肯放过,气贯臂,力连掌,五指由下而上,向上反拂过去。

怎知白娃这一招,更是奇妙,手指在自己鼻下擦过,突然五指一横,向前一送,中指正好点在对方的“人中穴”上。

摔碑手只觉一掌尚未拍出,“人中穴”已被点中,气一闭住,双腿一软,“叭”地一声,倒摔下去。

白娃见已然得手,哈哈一笑道:“还不是脓包么?”

两人贴身对敌,所使招数,全都快急到了极点,围观众人,绝大多数没有看清两人是如何交的手,连美魔女这样,在黄山始信峰宣应子门下,有了二十年熏陶的人,也只觉得白娃捉襟见肘,险象环生,眼看不支,刚想看在她父亲小白龙龙白水面上,叫摔碑手手下留情,点到便算,倏忽之间,一人栽倒,定当是白娃。

直到听了白娃仰天一笑,方知栽倒的竟是摔碑手!

这下子谁都大吃一惊,不知道白娃用的是什么邪法。

因为“生死剑谱”上所载招式,虽然天下独步,妙绝人寰,但乍一看,却是笨拙已极。白娃第一次翻阅之时,照着样子试了几下,也曾觉得如此招式,不要说应敌,笑也笑死人了。

因此众人才会以为白娃懂得邪法。古时人迷信,顿时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起来。

美魔女赵真真奔了过去一看,只见摔碑手气若游丝,又是不知什么穴道被封,竟然看不出来。“霍”地一声站起,对白娃厉声喝道:“白娃,快解了他的穴道!”

白娃若是识得解,这时可能动手解,但可惜她根本未从“生死剑谱”中学到解的方法,实在,“生死剑谱”中所载招数,根本不是从手使用的。

照“生死剑谱”前主人留下“生死剑谱”的意思,那不对敌便罢,一对敌只要败了,便是丢了性命,绝不留活的敌人,因此根本也没有解法。

因此白娃不得不嘴强道:“赵姑娘,你武功比我好的话,就应该解得他的穴道,除非你武功不如我,才求我解呢!”

赵真真一生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连宣应子依本门戒律,处置龙白水时,她尚且要强自出头,何况对白娃!当下大怒,道:“贱丫头,你解不解?”

怎知急切间反倒中了白娃的计,原来白娃心思灵敏,早已想到她盛怒之下,必然有此一句反问,因此立即道:“啊!原来赵姑娘武功真的不如我哩!否则你自己救了他,何以却来再三求我?”

赵真真这才知道上当,但自己又真没有办法可想,心想暂时是救人要紧,无暇和这丫头多缠,吩咐了镖局中人,好好探视他的伤势,狠狠地对白娃言道:“好丫头,这次就算你强,联胜镖局就由你占了吧!”衣袖一拂,径自去了。

她是打的冒险去江南,寻觅自己五个师哥,白衣秀士韩心渊、七胜剑客李侃、跛仙梁适、小金刚魏明华和老猿袁拾,来救治摔碑手,再和白娃算帐。

她一走,联胜镖局中人越发不敢久留,抬了摔碑手,一哄而散。

白娃见目的已达,便拔起长剑,连砍三四剑,将旗杆砍折,夺过了联胜镖局的旗子,扯了个稀烂,大模大样走进镖局。

里面人早已走了个精光,附势趋炎,是人的习性,成都一班地痞流氓,平时为镖师所压,不敢胡作非为的,全都来到镖局,女侠前,女侠后,将白娃当作了他们的头儿。

过了几天,粉金刚周佐闻得白娃果然夺了联胜镖局,便将黄金藏起,赶来成都,白娃自然怪他不来援助,周佐指天发誓,说是为强仇所阻,白娃正在高兴头上,也就放过,竟和周佐两人,索性胡作非为起来。

不到一个月,原来的联胜镖局,竟成了四川贵州湖南、湖北等地黑道上人物的安乐窝,个个都奉白娃为首,白娃自然乐而为之。

她本来生性便不好,这个月来,和黑道上的下三路接触得多了,耳濡目染,越发坏了几分,但也只求快活,哪里顾得其他?

谁知她心地虽坏,到底年纪还小,怎比得上粉金刚等穷凶极恶之人?

粉金刚正一听说白娃竟然夺了联胜镖局之时,心中还不相信。但此时江湖沸沸扬扬,早已传得无人不知,全都异口同声,粉金刚才敢前来,白娃功力如何,本来他心中有数,除了剑法出奇,轻功尚可之外,内功实在普通而已。

但见她竟能胜了摔碑手,使的又是一套极为怪异的招术,心中已想到那套武功,定非她师父金鞭崖百炼真人丹霞子所授,久闻武林中出现了一件异宝,因听得“三人一婆”,四大高手,俱在争夺,因此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如令白娃武功如此怪法,莫非是她无意中得到了么?因此才回到成都。

一到之后,表面上对白娃奉承之至,暗中却细细查看。尚幸白娃也狡猾得可以,虽然不时翻阅“生死剑谱”,但不是三更半夜,便是寻一个静僻所在。

大半个月过去,粉金刚周佐竟得不到半点眉目,但白娃时时藉词远出,一去就是大半天,他却是看在眼中的,几次想要跟踪,俱怕打草惊蛇而止。

这一晚,也是应该有事,周佐睡到半夜,突然便急,披衣来到院子中,突然一眼瞥见白娃房中,隐隐有灯光传出,但却极为微弱,像是窗上蒙了黑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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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啊!”那小孩儿叫道:“几时我们才到穹风谷啊!”不过才十二三岁的一个小孩儿,跟随在他娘身后。显然这条小腿已拖不动啦,今日天才亮,即已入山,翻过这邛崃山一峰又一峰,一岭又一岭,现刻已是夕阳衔山了,这么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儿,教他怎么还走得动。那前头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衣衫褴褛,斜阳晖里,背上背的一把长剑,剑柄上却闪闪光光。闻声回头,两眼哀惊地望着那小孩儿,登时便含满了眼泪,幽幽一叹,道:“洪儿,穹风谷究在何处?连娘也不知啊,我也只听你爹说过,入了邛崃山口,一直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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