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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衣忏情

阴阳叟忙道:“袁少寨主既然如此说法,老朽自然从命。”他一面说着,一面挥手,便和十二个堂的堂主以及其余之人一齐退走了。

眨眼之间,火把退去,月色清明,眼前只剩下了余下的四个人。

袁一修想了想,来到白衣少女面前,道:“姑娘……”但他只讲了两个字,白衣少女手掌一扬,一掌向上脸上掴来。

这一掌来势飘忽,“叭”的一声,掴个正着,力道居然大得惊人。

袁一修只觉得满天星斗,一个站立不稳,仰天向下倒了去。人还未倒地,忽然听见李俊和田丑同时一笑,袁一修心知不妙,顿时觉得左右腰眼,忽然一麻,全身发出了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痛之感。

这一阵酸痛,令得他眼泪直流,额头之上直冒冷汗,痛苦之极了。身子一晃,已经倒在地上。

李俊猛地跨出一步,一脚已经踏在他胸口,田丑扬起了手中大锤,“呼”地一锤,搂头砸了下来。

李俊忙喝道:“且慢!”

田丑手臂一沉,将力道收起,钢锤毫无力道地落了下来,压在袁一修的脸上,虽然不会受伤,但冰冷的钢锤,却也令人为之心惊肉跳,十分难过。

只听见那白衣少女语言中充满了恨意,道:“这样的人,留他在世上做什么?还是由阿丑将他一锤砸死算了!”

李俊大声道:“没有这样便宜的事,他竟然对你轻薄……”

李俊话到此时,白衣少女尖声叫道:“住口,这件事不许再……”

李俊吐了吐舌头,道:“是,这贼子不能容许死得如此容易!”

袁一修听见三个人言谈中,简直将自己当作了三滥一样,心中又急又怒,道:“你们听我说……”

但他只叫了一声,李俊手臂一场,一大团湿泥已经向他口中飞来,“嚎”地一声,将他满口封住,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袁一修想将湿泥挖出,蓦又觉得腰间一麻,穴道已被封。袁一修不能动弹,只得任由李俊和田丑两人,一人抓了他一只手,在地上拖着,向前走去。白衣少女走到最后,她面蒙黑纱,在眼睛的部分湿了一大片。

只听李俊道:“白衣姊姊,你且说说,要我们怎样让他在死前吃些苦头……”

白衣少女喟然一叹,说道:“不用了,由你们处置吧……”她的话一说完,身形飘飘,直向前面奔去。

李俊和田丑拖着袁一修也向前飞驰。袁一修身上全被擦破,情景狼狈已极,好不容易将口中的湿泥吐了出来,叫道:“俊老弟,你听我说,快将我放下来。”

李俊冷冷地道:“没有你说的,我们两人将你当作好人,结果失了天及神丹,不要说白衣姊姊恨你,像你这种人,被我们遇上,岂能放过!”

袁一修又急又恨,他就是为了不想成为邪恶之人,所以才亡命奔逃,却不料连分辩的机会都没有,人家仍将他当作恶人。

他挣扎了一下,说道:“你们为何不听我说话?”

田丑“呸”了一声,道:“老子可不听你的花言巧语。”

袁一修心中暗忖道:“他们两个人年纪太小了,说不明白,因为失了天及神丹愤怒已极,也是人之常情。”当下又说道:“你们两个人不愿意听我的话,请将那位白衣姑娘找来。”

李俊一声冷笑,道:“白衣姊姊将你恨之入骨,还肯听你的话么?”

袁一修道:“你们如此恨我,准是不知我也是为人所逼的。”

李俊哼了一声,道:“你再多说,我就要你受几分活罪!”袁一修心中大怒,喝道:“你们主人是什么人,快叫他来,我和他说明白,你们怎可任意胡来?”

李俊笑道:“除暴安良,行侠仗义,乃是学武之人的本分,我们杀你,正是为武林除害,怎么是任意胡来?”

袁一修瞠目叫道:“你们得把事情弄个清楚啊!”

田丑不耐烦地道:“老子不听你放屁!”

他一面说,一面拉了袁一修便走。袁一修穴道被封,难以动弹,被他们两人拉得向上直奔而去,盏茶工夫,便已到了一座山顶之上。

那山顶,乃是一片广约五六亩的石坪,两面山势,不算得十分陡峭,但是另外两面却是直上直下的峭壁,险峻无比。

袁一修不知道俊、丑二童要怎样对付自己,到了峰顶之上,他索性一言不发,心中却是十分愤怒。

他一心想做一个好人,却反被人当了坏人,他甚至想到,如果自己和那个秃顶老者在一起的话,那么俊、丑二童也许连碰也不敢碰自己一下。

如此一想不禁对俊丑二童和那个白衣少女生出一股无比的恨意。

此时俊、丑二个童子已经从崖壁之上弄来了许多山藤,将袁一修扎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将七八股藤搓成了一股粗大的绳索,约有三四丈长短,之后又将这股粗大的绳索结在袁一修的身上。

直到这时,袁一修仍不明白他们两人究竟要把自己怎样?李俊一伸手,将袁一修提了起来,道:“你觉得热吗?我让你去吹吹风。”距离悬崖已有三丈远处近,才停了下来。

袁一修心中骇然,道:“你要做啥?”

李俊冷笑道:“这你还不明白,我们要将你吊在树上。”

袁一修举头一看,只见天上盘旋着许多鹰,心知李俊特地拣中这个地方,要将自己给鹰喙死。

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喝道:“你年纪轻轻,做事如此歹毒!”

李俊冷冷地道:“一点也不歹毒,你和白衣女子姊姊动手之际,那般轻薄,你当她还能活得了么?”

袁一修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他只当在自己不知不觉间,秃顶老者的内力,在自己身上传过,令白衣女子受了重伤,所以不活了下去。

李俊又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活不了。我只听她自言自语,说她一生未被男子碰过,你这样轻薄于她,她就不能活了!”

袁一修听了大急,忙道:“俊老弟,你快去找她,快快去,叫她到这里来,我有话要和她说,便可救她一命。”

李俊似信非信,想了片刻说:“也好,让我先把你吊在此处。”

袁一修恨声道:“何必如此?”

李俊不理,将藤索在树梢上绕了几圈,将袁一修直抛了下袁一修直觉得耳畔呼呼,身子向崖下直跌了下去。跌至七八丈,藤索已尽,身子弹了两下,才止住了下坠之落。

他歇力仰起头来向上看去,只见李俊和田丑两人交头接耳,讲了几句话,又向他望了一眼,然后转身跑开。

袁一修此时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反为白衣少女着急起来。

他本来只当是白衣女子恨极了自己,却没有料到白衣少女的性子竟然是如此之烈,因为在动手之时吃了点亏,便感到难以再活下去。

他只想到那白衣少女,忽然风声震耳,举头一看,显然是两类鹰,束翼下降,利爪如钧,直向自己抓了下来。

袁一修只觉得浑身一震,骇极叫道:“糟了!”他的全身上下,被山藤扎得结结实实的,委实毫无反抗的余地,一声呼叫,别无它法,只有暝目待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难逃恶运之时,忽然听见“嗤嗤”两声,只见有一黑一白两道光华,冲天而上,来势劲疾无比,直向那两只鹰疾射而至,只听两只鹰同时怪叫了一声,猛地向上冲起了丈余,双翅伸展,翻翻滚滚,跌了下去。

袁一修惊魂甫定,几乎疑心刚才的一切,乃是做梦,因为这两道光华,乃是直上而下地射下来的,下面是万丈深渊,怎么会有人来施救?”

他借着月色,向下看了去,只见两三丈之下,便是漆黑沉沉地什么都瞧不清楚,他定了定神,说道:“刚才是哪位朋友,救了在下一条命?”

他连问了几遍,除了对面崖上传来一点回声外,根本无人回答。

袁一修疑惑不已,暗忖道:“从鄱阳湖中五寨聚会之后,自己遭遇之坎坷,实在是一言难尽,看到刚才那两枚暗器,破空而上的劲道是如此之强,必定是一位方外奇人,这个机会怎可错过?”

他顿了一下,又忙叫道:“哪位前辈相救,为何不容在下道谢……”但他一连叫了几遍,仍是无人答声。

他极目向下望去,只见峭壁上打横伸出许多一团团的黑影,看来像是古松,袁一修叹了一口气,还想再叫几遍,忽然听见上面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袁一修连忙抬起头来,只见那白衣少女站在崖边上。

在她身后,站着李俊和田丑两人。

当下袁一修扬声道:“你先将我拉到山顶再说。”

白衣少女发出了一种严峻无比的冷笑之声,道:“你有什么话,快说吧!”话声甫落,身形一晃,已从山崖上轻飘飘地落到了伸出的树梢上,姿态美妙之极。

只见精光一闪,白衣少女手中已多一柄四寸长,极其锋锐的小匕首。

袁一修大吃一惊,问道:“姑娘作甚?”白衣少女将小匕首在藤索上轻轻一划,只听“啪”地一声,那由七八条山藤搓成的藤索,断了三条。

白衣少女将那柄小匕首,放在断口之上,道:“你说吧!”

袁一修一见这等情形,更是吓得有点冷汗直流。

因为,只要白衣女子手下稍为用点力道,藤索一断,他立刻跌下万丈深渊,岂不粉身碎骨?

当下勉强定了定神,道:“姑娘,我听说你,因为和我动手时吃了点亏,便有自尽的打算,是也不是?”

白衣少女冷笑了一声,月光之下看来,更显得白如玉的纤手,向下轻轻一击,“啪啪”两声,登时又断了两条山藤,口中说道:“关你什么事!”

袁一修只求把话说完,急急说道:“姑娘兰心惠质,冰清玉洁,自然难忍此辱,但是在下却有几句话不能不说,须知在下和姑娘交手之时,全都是被人操纵的,我自己却是一点力道也没有的,姑娘是如此地本领,应该看得出来。”

白衣少女冷冷笑一声,问道:“碰到我身子的,难道不是你的手吗?”

她口中说话,手腕一动,“啪”的一声,又断了一股山藤。本是八股山藤搓成的藤索,如今只剩下了两股。

袁一修被白衣少女这一问,不禁哑口无言了,无话可答,只听白衣少女又一声冷笑,袁一修吃一惊,忙道:“且慢!姑娘说的虽对,但是我确实是不由自主的,又何必一定要去寻死呢,难道连一点补救的办法都没有了么?”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我死与不死,与你何干,要你多嘴?”

袁一修叹了口气,说道:“我和姑娘本来素不相识,姑娘你是何模样,叫什么名字,我也是全然不知的,但是姑娘若是因为我而死,那么我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是难以安宁。”

他这一番话,确是出自肺腑之言,是以听来极其诚恳。

“听你这几句话,说来倒也是通情达理,但你的行为却不可恕!”

袁一修连忙说道:“姑娘请别误会,你们今日虽然不知道我的为人,要将我置于死地,但是总有明白的一天,我此时绝不是为自己的性命,而全是为了姑娘着想,姑娘应该明白才好。”

白衣少女的手臂缓缓地提了起来,在树梢上呆立了半晌。

山风吹着她的衣服,衣袖飘飘,秀发微拂,更是风姿绰约,仿佛瑶池玉女。

过了好了一会,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身子陡地向上拔起了丈许,身形一斜,用一种极其美妙的身法,落在了山崖之上。

李俊连忙迎了上来说道:“白衣姊姊,你怎么啦?”

白衣少女道:“将他提上来吧!”

李俊茫然道:“我们失去了天及神丹,难道就白白算了?”

白衣少女说道:“失去了天及神丹,师父他一定会责骂的,但若是害了无辜,更要挨罚了。”

田丑骇然道:“快将他提起来吧!”

田丑头脑简单,向怕挨罚,李俊极其聪明,一听见白少女如此说法,心中已略有所悟,扮了一个鬼脸,道:“白衣姊姊,你怎知他是无辜的?”

白衣少女悠悠地一声长叹,缓缓地向一旁走去,并不回答。

李俊来到松树枝上,喝道:“今天算你小子命大,下次如果再犯在我们手中,一定难饶你!”

袁一修高声叫道:“姑娘,你切不可再寻短见了!”

他正叫着,李俊已经抓住了藤索,猛力向上一抖,袁一修整个身体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眼看就要抖上山崖之际,“啪啪”两声,忽然向外飞了出去。

原来那条藤索,八股之中,已经断了六股,尚有两股,吃不住重量,袁一修在半之时,一齐断去。

李俊只觉手上一轻,袁一修的身子已向外荡出丈余,不由得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不好了!”

他一声惊呼,白衣少女倏地转身一个箭步,向崖边抢来。

但袁一修的身子,被抖了出去后,向上扬起丈许,立即向下沉落。

这是绝未料到的事,就在袁一修被抖上崖头时,会发生了这样意外的变故,他身子迅速下沉之时,只听到一声极其凄惋的叫声,从崖顶上面传了下来。

袁一修自然听得出那叫声,正是白衣少女所发。

隐隐叫的是“袁公子”三字。

他下坠的势子越来越快,也不知跌了多么深浅,突然间,觉出有一股大力,自下而上将他的身子托了一托。

在这一瞬之间,袁一修不禁大是奇怪,因为那股大力,来得颇为奇特,像是有人自下而上发掌,用掌力将他托起一般。

紧接着他觉出下坠之势业已止住,虽然眼前黑暗无比,但依稀可以看出,自己正落到了一棵大树之上。

袁一修见自己居然死里逃生,心中反倒生出了恐惧之感。

因为刚才实在太过紧张,紧张到了根本不知恐惧。

他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勉力运转真气,连冲几冲,将被封住的穴道冲开,可是他手足全为山藤所缚,穴道虽已冲开,却也不能动弹。

他更是不敢乱动,因为身子搁在树上,周围黑暗,详细情形看不清楚,可能一动便再次跌下去。

是以,他只好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着天明。

在这段时间内,他不断想着,那白衣少女在发觉自己跌下去之时,为什么那般惶恐急叫自己?那究竟是为什么?

是为了惊讶呢?还是她已经原谅了自己?或是那一声叫唤,是因为她心中对自己十分关切?

袁一修的眼前,又浮起了白衣少女美丽的倩影,他又不由自主地在心中问着自己为什么她要在面上蒙一层黑纱?”

袁一修已经知道白衣少女的师父就是俊、丑二童的主人,但是她的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呢?那自然不会是个平庸的身手,可是如果秃顶老者一定要和她作对,那么她能逃得脱掌握么?每一件事情,几乎都和那个白衣少女有关系。

袁一修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故,因为他根本连白衣少女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心中却对她无比关切。

袁一修在发现了阴阳叟和白衣少女互斗之时,已经是午夜时分,接着,他被制住,拖上了山项,又经过了那么多时候,现在天色已渐微明。

天已经渐渐地亮了,那光亮却又十分朦胧,好像是有着极沉的浓雾一般。向上面看过去,只见那白茫茫的一片,向下面看去,也是一样。

袁一修看了看自己处身的部位,只见自己乃是被搁在一棵大松树的支叉枝之间,若不小心,仍可能跌将下去。

他小心翼翼,先将真气聚于双臂,用力向外挣了一挣。这一挣之下,只听“啪啪”连声,山藤一齐被他挣断,但他的身子也猛烈一动,向下跌去。

幸而这个时候,他双手已经能活动了,无比迅疾地抓住了一根树枝,定了定神,将身上的山藤一齐解去,并且沿着树枝,来到树根之上。

只见那树根的形状,十分奇特,约有五尺见方,平平整整,竟像一张桌子一样。

袁一修在上面站定,正待抬头向上看去,偶然一瞥之间,忽然看到那树根之上,竟有着横竖的直线,仔细一看之下,原来画的竟是一具棋盘。

袁一修不禁呆了半晌,在这样两面峭壁的峡谷之间,应该绝无人迹才是,如何竟会在树根之上,有着一具棋盘?

这物虽奇,若说是天然地在树根之上,生出一具棋盘来,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他当即蹲下身子,看了半晌,仍旧是莫名其妙。

他向上望去,云层深锁,向下一看,也是一片云海。袁一修心中暗忖道:“自己向上攀去,虽然可以有机会见到那白衣少女,只怕仍不能摆脱秃顶老者。”

如果向下去的话,或者在那个峡谷之下,有什么异人隐居,可以作为自己暂时的栖身之所。

他主意打定,不向上去,反而沿着峭壁,寻求立足的石块,慢慢下滑。

穿过厚厚的云层,向下望去,不禁使他失望到了极点。只见下面阴暗潮湿,生满了肥大的青苔,乱石杂草,竟是一个死谷。

就凭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什么高人在此隐居?

这时,距离谷底只有三四丈高下,他循着峭壁向前望去,只见峡谷迤逦,似另有出路,心中一动,便索性向下落去。

袁一修心中一喜,继续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传来了淙淙的流水之声,只见有一道小小的瀑布,自峭壁之上挫倒了下来,注入到一个水潭之中,发出了弹金切玉般的十分动听的声音。

这一日一夜来,袁一修又饥饿又口渴,如今见到了一潭清水,便俯身下去,喝了几口,又以手抹了抹面颊,将自己脸上的血污尽皆洗去。

潭水十分清冽,袁一修感到精神为之一振,又向前走了半里,眼前豁然开朗,已经来到一个山谷口上。

山谷之内,怪石林立,袁一修在谷中停了一停,只见谷中立着老大一块石碑,刻着三个字:“死亡谷”。

在那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旁边,另外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妄入者死,至此速退!”八个字。

袁一修吃了一惊,心想:那石碑上留字的口气,如此强横,住在山谷之内的,看来定非善类,自己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还是速速后退为是。

他想念及此,连忙身形交动,向后退了开去,哪知才退开了几步,突然看到山谷之内,怪石之中,像是有人影一闪。

谷中既然立着这样一方石碑,谷内有人,谅也不是什么出奇之事。

但是袁一修一见到有人,不禁猛地一凛。

因为那条人影,欣长苗条,一身黑衣,看来极眼熟,竟是黑牡丹高青青。

袁一修心中暗忖:高青青莫非也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不顾那石碑的警告,便闯入了山谷之中。

如果确是这样,那么她虽然恨自己入骨,自己却不能不提醒她,劝她快点出来。

想到此时,方待出声叫唤,突然听见谷中高青青,传来一声凄厉之极的呼叫。

高青青的身形一闪间,便为林立怪石所遮,看不真切,她的惨叫声传了过来,袁一修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高声叫道:“高姑娘,你怎么啦?”

但高青青却并不回答,接着,又传出第二声惨叫。

袁一修顾不得多问,身形一闪,便向山谷中扑了进去。高青青的第三声呼叫又传了出来,袁一修身形一转,循声纵去,当他看到高青青时,不禁陆地一呆。

高青青的呼叫声如此凄厉,此刻只倚着一根石柱,冷冷地望着袁一修。

袁一修呆了一呆,说道:“高姑娘,刚才你……”

高青青不等他说完,便道:“刚才,我是在为哥哥报仇!”袁一修仍然不理解其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高青青哈哈大笑起来,道:“这里是死亡谷,妄入者死,你如今已踏进谷中,难道还想活着出去么”

袁一修听了,不禁长叹一声,道:“高姑娘,你可曾想,我之所以会被你骗进来,乃是心中对你十分关切。”

高青青脸色微变,立即又恢复了正常,道:“多谢你了……”

袁一修缓缓说道:“高姑娘既然不要人助,我便告辞了。”

高青青银牙暗咬,说道:“只怕你走不出去了!”

袁一修冷笑一声,道:“高姑娘难道要拦阻在下?”

高青青缓缓转过身去,道:“我不会来阻拦你的,你自己去试一试吧!”

袁一修听出高青青的语音中,十分黯然,像是将自己已引进了这个山谷之内,颇是后悔一样。

袁一修四面一看,但见怪石如林,不见人影,心中暗忖:“这山谷中,多半没有人,要不然何以高青青能安然在此?”

转头向高青青望去,只见高青青背面而立,袁一修苦笑一下,道:“高姑娘,咱们本来是好朋友,一直在一起长大,但如今……”

高青青尖声叫道:“别说了!”

袁一修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是我却不能不说明白,我绝无害人之心。”

高青青恨恨道:“那倒是我哥哥在自寻死路了?”

袁一修说道:“高姑娘,那天你不是没有看到,那秃顶老者一直在我的身后,我的一举一动,全都是被他操纵的,我等于他手上的一件兵刃。”

高青青怔了一怔,冷笑道:“用活人做兵刃,这话有人信么?”

袁一修知道自己的遭遇,讲给别人听,别人一定难以相因为武林中怪事虽多,但以活人做兵刃的事,却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当下又叹了一口气,道:“高姑娘,信不信由你,我也别无他言了!”

高青青仍是不转过身来,芳心中也是柔肠百断,杂乱到了极点。

袁一修又望了她半晌,想起自己和她青梅竹马的往事,若不是因为发现了那些玉片,只怕自己和她早已成了夫妻了。一阵黯然,袁一修只有低着头,向谷外走过去。

刚刚跨出两步,忽然听见高青青沉声道:“且住!”

袁一修转过身,只见高青青脸上神色甚是惊惶,说道:“你等一会儿不论见到了什么人,都不能出言顶撞。”

袁一修听见高青青忽然没头没脑地吩咐自己这样一句话,心中不禁愕然,忙道:“这是什么意思?”

高青青语音顿又转为冰冷,道:“你照我之言去做就是了,何必多问?”

她刚才的那一句话,显得对袁一修十分关切,而这一句话,却又显得十分的冷淡,可见她心中对袁一修的感情,原本也是十分矛盾,爱恨交织。

袁一修苦笑了一下,不再言语。

高青青缓缓地转过身去,身形晃动,眨眼间,隐没在怪石之后。

袁一修仍是不知她的用意何在,等看不见她的身影,转身又向谷外走去。

将近来到谷口时,忽然看见在那块石碑之下的土地,迅速高了起来,竟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袁一修不由自主地呆了一呆。

就在那一呆之际,眼前陡地一花,泥土和石块四下飞溅已经从地底下冒起了一个人来。

袁一修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只见那人从地底下冒了起来之后,却站着不动。

袁一修定睛一看,从地底下冒起的乃是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的身子极矮,只不过四尺长短,一头白发,拖在地上,却梳得十分整齐。她人虽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头上、身上,却是十分干净,点尘不染。

因为那个老妇人的面上全都是皱纹,所以无法判断她的年龄,只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神光炯炯,可想而知,数十年前,这一对眼睛,勾魂摄魄,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为之倾倒。

袁一修心里知道眼前这位老妇人一定不是等闲人物,立即想起了高青青刚才告诫自己的话来,便赔笑说道:“晚辈妄入此谷,确是斗胆了些。”

老妇人“嗯”了一声,道:“好,你认错了,那么就给你一个痛快吧!快伸过头来!”

她一幵口,语音铿锵,听来十分刺耳,具有一股慑人的威严。

她一面说,一面扬了扬瘦骨嶙峋的手,看她的情形,竟是要袁一修伸过头去让她拍上一掌。

袁一修大吃一惊,忙道:“晚辈已认了不是,前辈还要认真么?”

老妇人反手向那石碑指了指,她手指碰到那块石碑时,簌簌有声,落下了许多小石片来,就像凿子凿了上去一样,道:“这碑上刻的字,你没看到么?”

袁一修忍住了气,道:“虽然如此,但在下愿意立即退出,难道也非死不可?”

老妇人哈哈一笑,道:“当然,除非你像前两天闯进来的小女娃一样,拜我为师,便可免除一死。”

袁一修的心中暗忖道:“看你这种怪诞的行径,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我如果一样要拜邪门外魔为师的话,为何不拜秃顶老者,却要拜你?”当下摇了摇头道:“不能!”

老妇人冷冷地道:“那你只有死!”

袁一修昂然道:“前辈若是定要赐死,晚辈也只有无礼。”

老妇人一听到袁一修如此说法,不禁哈哈一声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玩的事情一样,一面笑着,一面看着袁一修,不断地打量他。

袁一修给她看得莫名其妙,老妇人看了好一会,道:“凭你也敢对我无礼?不知怎样无礼法?想和我动手么?”

袁一修自从内伤为秃顶老者疗愈后,自觉一身功力大进。当然他也知道那老妇的行动如此怪诞,自己万不是她的敌手,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想不动手也不行了。

他脑中一转,道:“如果前辈一意孤行,在下只好如此。”

老妇人忽然又哈哈一声大笑,突然之间,只见她伸手一抓,便向身旁边的一根石柱抓了出去。

那个石柱乃是花岗岩天然生成的,太阳照在上面,闪闪生光,极其尖硬,但是那个老妇人瘦骨嶙峋的手指抓了上去,竟然应手而裂,好像是摧枯拉朽一般,被她顺手抓裂了一大块去。

老妇人一抓之力,如此之强,袁一修心中不禁骇然,失声道:“前辈如何称呼?武功竟如此高强?”

老妇人道:“三叟双奇,一佛两怪,这八个字你听过没有?”

袁一修笑了一下,说道:“自然是听说过了的。”

袁一修一面说着,一面暗暗地吃惊,因为这个老妇人所说的“三叟双奇,一佛二怪”乃是八个在武林中享誉多年的绝顶高手。眼前这位老妇人,在自己问她的名头之际,忽然讲出了这八个字来,可知她极有可能便是八个中的一个。

那八个人,全都是威震武林二三十年,平时却又不大在武林中露面的,是以尽管名头响亮,像袁一修这样的小辈人物,却是未曾见过他们,连他们是什么样子,当然也一无所知了。

只不过眼前乃是一个老妇人,自然不会是“三叟”,也不是“一佛”,可能是“双奇”和“二怪”中的人物。

听人传说,那“双奇”乃是两个介乎正邪之间的高手,脾气十分古怪。

至于“二怪”,则是邪派中心狠手辣的人物,袁一修的心中暗忖道:“如果眼前的这位老妇人就是‘二怪’之一,那么自己今天是委实凶多吉少了!”

只听那老妇道:“原来这八人的名头,武林中仍有所传?”

袁一修听见老妇人如此说法,倒又不确定,她是否是那八个绝顶高手之一,一时之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老妇人又道:“你可知道所谓三叟,是哪三个老不死的?”袁一修点点头道:“三叟是阴阳叟、畸叟、凌风道长三人。”

老妇人“嗯”了一声,道:“一佛呢?”

袁一修道:“可是指杭州天竺山三首佛而言的?”

老妇人颔首道:“那么两怪,双奇的名头,你可还记得?”

袁一修想了一想,小心地说道:“闻得人说,那‘双奇’乃是两位奇人,人称‘天奇’和‘地奇’,二怪则是长手怪和长发老怪这两个人。”

他心有顾虑,最后才讲出“长发老怪”四个字来。

因为眼前这老妇人乱麻似的长发,几乎拖到地上,说不定就是“二怪”之中的那个长发老怪。

那个老妇人等到袁一修话说完,才略略点了点头,忽然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唉!三叟、双奇、一佛、两怪,八人会齐,不及鬼箭……”

袁一修听到此处,突然身子一震。

因为那老妇人所说的话,他实在是闻所未闻。

试想,那八个人在武林中享了数十年的盛名,像伏牛山阴阳叟那样的高手,才有资格跻身那八个人之林。其余的如雷神何震,阎王笔葛天律等人,虽然也是一流高手,却不敢和这八个人并列,可是这老妇人却说八人会齐,不及鬼箭。

那么这“鬼箭”,又是何人?显然是一位比这八人更高的高手。

袁一修心中之所以吃惊,乃是他忽然想起,当自己在鄱阳湖中裂开了竹筒,现出了那支芦苇鸡毛箭之际,阴阳叟的面上失色的情景来。

照这个长发的老妇人的话听起来,那个秃顶老者极有可能就是被人们称为是“鬼箭”的那位前辈人物,如果不是他,阴阳叟怎么会那般害怕?

老妇人讲到“不及鬼箭”四字时,顿了一顿,又叹了一口气,接着,继续说道:“鬼箭虽利,怕见神棋!”

鬼箭之外,还有一个“神棋”,袁一修不禁又是一呆。

照老妇人言中之意,似乎那称作“鬼箭”的人物,武功虽高,还不如那个叫“神棋”的本领高。

袁一修心中暗忖如果那个秃顶老者真是“鬼箭”,那实是难以想象,世上竟还有人,武功在他之上。”

念头一转,蓦又想到自己停在峭壁上,曾经在那棵大松树下,发现有一个棋盘,那棋盘难道与“神棋”有关?

他心中胡思乱想,只听见那老妇人道:“嘿嘿,这句话已事隔多年,不知如今武林,情形是否变了“老妇人又像在问袁一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袁一修根本不知”鬼箭“和”神棋”是何等人物,根本无从回答。

老妇人话说完之后,抬起头来,双目中精光闪闪,望了望袁一修,道:“我在死亡谷中隐居多年,在谷口立下一方石碑,擅自闯进谷中之人,有死无生,你既不肯拜在我们门中,唯有领死!”

袁一修听老妇人讲了半晌,仍是要自己领死,不禁怒火一腾,气往上冲。

就在他即将发作之际,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高青青的咳嗽。袁一修回头一看,只见高青青面色张惶,正在向自己摇头,袁一修看出来了高青青的意思,是叫自己跟老妇人不要动怒,当下冷笑了一声,只当不知。

原来他对高青青已生出恨意,恨她不该把自己诱入谷中。高青青乃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看袁一修的面色有异,便已经料到了对方心事,芳心中也暗暗伤怀。

原来高青青发觉袁一修在“死亡谷”外,欲进不进之际,突然出声惊呼,是想将袁一修引进山谷来,令他丧身此谷。

那是因为报仇心切,却未曾想到,那袁一修一听到她惊呼之声,便入谷相救,那岂不是更显示了袁一修对她的关怀之情?她于心何忍?

是以高青青这时已经后悔了。

只见袁一修转过了头去,沉声道:“若是我不想死呢?”

老妇人道:“那却容不得你,除非你武功在我之上,可以凭本领打出死亡谷去!”

袁一修一声冷笑,说道:“那也只有试上一试!”

话声甫落,身子已向左侧迅疾跨出一步。

那老妇人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炯炯,注视着袁一修。

那老妇人身形十分瘦小,袁一修却是昂扬七尺之躯,但是袁一修刚才亲见那老妇人一出手,便抓碎了一根石柱的情形,心知对方武功,强过自己不知多少。是以,他存心先发制人,在退出之后,凝神定气,忽然身形一斜,“呼”的一掌,拍了过去。

一掌拍出之后,身子跟着一转,看来好像是攻向对方的前胸,实际上却是攻向了对方的后心。

那一掌,乃是他家传的“镇湖十八招”中的一记绝招“水纹回施”,在十八招中,已经是最厉害的招数,虚实变化,也算得是十分奇诡奥妙。

掌风呼啸,眼看这一招已经击中了老妇人的背心,哪知老妇人的右臂,突然向后一弯,右手中指,“啪”的一声,一缕劲风应指而生。

她右臂向后弯出的方向十分奇特,乃是硬生地和关节相反的方向弯出。可知这老妇人武功之高,已练到了双臂关节,圆转自如的境地。

袁一修吃了一惊,连忙撤招回掌,可是为时已晚。

只见那老妇人瘦骨嶙峋的手指,疾逾电闪,向前弹来,正弹中在他手心中的“劳宫穴”上。

那个“劳宫穴”在人身的奇经八脉中,属于“手厥阴心包经”,一被弹中后,袁一修只觉得全身都发软,手臂发麻,不由自主地一个摇晃,双腿一曲,便“咕咚”一声,跌倒在地上。

袁一修在一招之间,便已吃了大亏,心中不禁骇然。

只听见那个老妇人哈哈一声大笑,跨前两步,五指如钩,在他的头顶上比了一比,一爪抓下。

袁一修心知完了,长叹一声,瞑目待死。

就在此际,只觉得一阵轻风在身边掠过,同时,听见高青青的声音急叫道:“师父,请且慢!”

袁一修睁开眼一看,只见老妇人鬼爪般的五指,离自己顶门不过数寸。

她手指上的指甲,盘旋曲折,又尖又锐,这时,正在伸缩不定,模样实在是可怖到极点,高青青附在老妇人耳边,不知低声在说些什么。

等到高青青说完后,老妇人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高青青急道:“师父,你……”

袁一修冷笑一声,道:“高姑娘,多谢你了,袁某人死就死了,却不要你这样的人代替我求情!”高青青猛地一怔,眼中不禁流下了眼泪来。

老妇人的面上现出了诧异之色,说道:“原来你们两个是认识的?你为什么不要她替你求情?”

袁一修冷笑:“我就是不愿意。”

老妇人鼻孔一哼说道:“你不领她的情,我偏要你领她的……”

袁一修愕了一愕,道:“怎么?”

他未曾想到,这老妇人的脾气竟会如此怪异,难道就凭这一句话,她便肯放自己走出“死亡谷”?

他转念一想,忖道:“果真如此,倒是万幸了。”

只听老妇人道:“好,你只要能猜出我是什么人,便可饶你一死。”

袁一修怒道:“天下武林人物何止千万,你叫我怎样猜起?”

老妇人道:“就在我刚才问你的八人中,你猜上一猜。”

袁一修道:“你是……”他准备说你是“长发老怪”,四个字刚要脱口而出,忽然见高青青站在老妇身后,不断地用手指着地上那个大洞。

那个地洞,乃是老妇现身之际所留下来的。袁一修想到这老妇乃是整个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不禁心中猛地一动,将“长发老怪”四个字缩了回去,心中暗忖道:“老妇人自然不是三叟或者一佛了,那么难道竟是天地双奇人物?”

他想了想,立刻长笑一声,道:“这又何须猜想,你自然是地奇了!”

老妇人哈哈一笑,一直停在袁一修头顶的五指,立刻收了回去,说道:“小子居然还知道我‘地奇’余竹君的名头。好,饶你一死罢了吧!”

袁一修向高青青看去,只见高青青面上大有欣喜之容,不禁叹了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高青青瞪了袁一修一眼,不说什么。

袁一修挣扎着站了起来,地奇余竹君又道:“你虽然可免一死,但擅入我死亡谷,责罚仍是难免。”

袁一修听见她又节外生枝,不禁怒道:“不知你要怎么罚法?”

余竹君精光闪闪的双眼,打量了一阵袁一修道:“姑念青青替你说情,从轻处罚,将你双腿打断,也就算了!”

袁一修既惊又怒,大喝一声,说道:“你胡说……”他“说”字出口,足尖一点,整个身子已向谷口射出。

他身法虽快,但余竹君的身手,更是快得惊人。

只见她一个转身,身形矮处,贴地滑出尺许,双手齐伸,十指如钩,一齐向袁一修的足踝抓下。

袁一修只觉得有两股劲风袭到近身之处,百忙之中,待要扭身避开之际,已慢了一步,足踝上感到了一阵剧痛,双足已经被余竹君抓住。

只听余竹君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想逃么?”双臂一振,将袁一修提在半空中,抖了一抖,袁一修身子被她一抖顿觉得双腿之上,一股大力冲到,紧接着,便是“啪啪”两声,清脆的骨折声中,一阵奇痛袭上心头,眼前陡地一黑,竟硬生生痛昏了过去。

敢情余竹君在握住了袁一修的足踝,用力一抖之际,内力传过,已将袁一修一双小腿骨,生生震断。

高青青花容失色,尖声哭道:“师父!”

袁一修痛得昏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有了知觉。

他恢复知觉,便觉小腿上奇痛攻心,像是有人用着钝锯,在自己双腿之上,来回锯动一般。

袁一修虽是一条硬汉,可是疼痛来得如此剧烈,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勉强定了定神,睁开眼来,只见身在一间石室中,那石室并无窗子,只在顶上开有几个小圆孔,一扇石门也紧紧地关着。石室中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榻,一几而已,自己正躺在榻上。

袁一修并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后,曾经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在这间石室之中。

他咬紧牙关,弯起身来,痛得满头冷汗,好不容易坐了起来,向自己双腿看去,只见双腿皮肤并无破裂,但却青青紫紫,肿起老高,奇痛难忍。

袁一修想到,自己可能成为终身残废,心中不禁恨极。他勉强侧转身子,滑下榻来,以肘支地,一步步向石门爬足足费了半个时辰,忍受着无比痛苦,才将身子拖到石门附近,可是到了石门旁边,顿感绝望。

因为那石门和石室,严丝合缝,根本不知道怎样开启。就在他刚一滚开,便听见那个石门“格”的一声响。

袁一修心中一动,知道有人进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出了死亡谷,也不知进来的会是什么人,连忙定睛看去。

只见石门缓缓打开,首先看到一身黑衣,袁一修方自一怔,紧接着那人已完全现身,正是黑牡丹高青青。

袁一修一看见是黑牡丹高青青,心头的恨意如同火山爆发般涌了上来,厉声叫道:“我在这里,尚未死去,你快趁机下手吧!”

他说出这几句话时,疼痛加剧,但他咬紧牙关,越说到后来,语气越是充满了怨恨,冷酷到了极点。

高青青满面泪水,悠悠地说道:“袁公子你……”

但她只讲四个字,便难以继续,抽抽咽咽地哭起来。袁一修却冷冷地对她说道:“高姑娘,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要报仇的话,为何还不下手?”

高青青身子发抖,指着袁一修,恨恨道:“你……你……你……”她一连讲了三个你字,面色大变,一个转身,跑出室外去袁一修心中的怒气,稍稍宣泄了些,高青青走后,他知道自己仍在死亡谷中,不禁一阵难过。

他自己感觉到双腿的伤势是如此之重,如果不立即进行治疗的话,那么自己双腿残废,看来已成定局。

他年纪轻轻,若是成了残废之人,那实比死亡还要痛苦。

他躺在石室地上,想到伤心之处,恨不得一掌击向自己的天灵盖,就此一死了之,心中一阵激动,又昏了过去。

待到再次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的身子仍然是躺在地上,但是双腿的疼痛却已经消失了,而且还有一种十分舒适的清凉之感。

袁一修心中大奇,连忙向自己双腿看去,只见腿上已用白布层层裹起。

在他的身子旁边还多了一罐清水,和一堆干粮。他在重伤之后,感到口渴无比,一见到清水,便俯身大喝了起来,伸手在腿上按一按,甚至手碰了上去,也未觉得什么疼痛。

袁一修的内心暗忖道:“那是什么药,这样灵效,看来,自己的双腿可以不用担忧了。”既而一想,自己此刻仍是在“死亡谷”中,为自己治伤的,当然不会是余竹君,莫非是高青青?

高青青利用自己的同情心,将自己引入到死亡谷中,身受如此痛苦,其人可以算得上是狠毒之极了,自己岂可以领受她的这份恩惠呢?

他想到此处,便大声喝道:“高青青,你为我治伤,我不领你的情。”他一面说,一面弯腰坐起,双手向缠在腿上的白布撕去。

但当他双手刚一碰到腿上的白布,尚未及撕下之时,便听见“嗤嗤”两声,两枚长约寸许的竹枝飞了过来,正射在了他双手的“脉门”之上。

那两枚竹枝射来的力道并不是很大,但是也足以令得袁一修双手发麻,难以去撕白布了。

余竹君沉着脸,冷冷地道:“臭小子,你想白费我的灵脂续骨膏么?”

袁一修冷哼了一声,道:“如果是高青青为我涂的,我绝不能用,宁愿成为跛子!”

余竹君道:“不关她的事!”

伸手将袁一修当胸提了起来,说道:“你已经受了惩罚,死亡谷中也不容你住下,快出去吧!”

袁一修道:“我不能走,如何出谷?”

余竹君道:“那就由我提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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