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顶老者哈哈大笑,说道:“臭小子!别和我来这一套了,我也懒得出手,你将两颗天及神丹,一齐放在我的面前,我便立刻放他走开了。”
秃顶老者一面说着,一面略为鼓了鼓气,他的胸腹起伏间,只见田丑面如死灰,全身的骨骼“格格”作响,杀猪般地大叫起来,声音凄厉之极。
袁一修虽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但是看到了这种情形,却也大是不忍心,连忙叫道:“李老弟,你就答应了他吧!还是救人要紧。”
李俊终于大声叫道:“好,住手,我照你的话去做就是了。”
秃顶老者笑了一下,松了一口气,田丑立即停止了大叫,只是不住地喘息。
李俊伸手入怀中,先取出了一个小玉盒出来,又伸手入田丑的怀中,将刚才田丑要送给袁一修,而袁一修没有要的那只小玉盒,也取了出来,一齐放在了地上,身子一晃,向后退去。
秃顶老者身形一挺,“呼”地一声,将田丑弹了出去。
田丑刚才被秃顶老者的内家罡气,震动奇经八脉和全身骨骼,身受之痛苦,实是难以形容。但是他为人极是硬朗,一被弹出之后,立即一个倒栽筋斗,向后翻了出去,在李俊身旁站定。
秃顶老者衣袖一扬,“刷”地一阵劲风过处,已将那两只小玉盒卷了起来,打一盒盖,看了看,更是喜容大盛。
就在他打开小盒那一刹那,袁一修也闻到了股香味。
秃顶老者立即将那两个小玉盒收起来,抬起头来说道:“小子,你们的主人,可是任老鬼么?”
李俊面色一变,田丑却道:“什么任老鬼,你说什么?”
秃顶老者口中的“老鬼”两个字,当然是骂人之辞,可是田丑却认为是人的名字,所以才如此地反问。秃顶老者见李俊的神气,便知道自己所料的不错,不由得又惊又喜,他惊的是自己早在一甲子之前,武功之高,已经只有一个敌手以后,他不在武林露面的六十年中,每隔十年,他便要与那个武功比他还高一筹的人动一次手,但是一连六次,他却都是以一招而败北。
当十年之前,他败在那个高手之下以后,曾经远走西藏。他本意是再想学西藏密宗的武功,后来却听见一位藏僧说起方今世上,还有两颗天及神丹,若是一起得到了,此外再加上百年的老蛇服下,便可以打通任、督二脉,和生死玄关。
到了那一步,内家罡气,无穷无尽,对方来攻的力越强,反应之力也越强,那是学武绝顶境界,无人能及。
自从他知道此事起,他就一直便在寻找“天及神丹”的下落,今日无意之中得到了,心中实在是高兴之极,当下伸出手向李俊一指,说道:“如果你的主人是任老鬼,那么你回去告诉他,今年本来已届十年一会之期了,但是我还有点事,要延迟一年,叫他在一年之内不得离开。”
李俊的为人本来极乘觉的,此时,已经落尽了下风,连主人所赐的,吩咐他们若不是到了生死关头,绝对不能动用的一颗天及神丹,也被人强取了去,但是李俊知道不敌,索性笑嘻嘻地说道:“老前辈,我们的主人确实姓任,你要我们带回去口信,也总得给我们知道一下如何称呼你。要不然,我那同伴回去,一定说遇上了一个秃顶老王八,将我们的天及神丹抢去……”
秃顶老者的面色一沉,大声喝道:“小子,你竟然绕着弯儿骂我?天下知道你主人之人,除了我以外,再无第二个人了,你要是再不知趣,再多说一个字,我立即就将你抓成粉末看!”
袁一修见过秃顶老者的狠辣手段,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唯恐李俊不知厉害,忙叫道:“李老弟,你快走吧!”
李俊翻了翻眼,不敢再出声,正在此际,突然又听到“吱吱”两声,极其清脆的鸟鸣之声,由上面传下来。
紧接着一只绿色小鸟,已钻进了李俊的衣袖之中,在衣袖之内,又“吱吱吱”地叫了三声。
袁一修不知道李俊的那只绿色小鸟有什么作用,只看李俊的脸上有了喜色,向着那个秃顶老者行了一个礼,也不出声,拉了田丑,便向外走去。
秃顶老者也不多去理会他们两个人,一低头,冷冷地望定了袁一修,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啊!”
袁一修心知上次好不容易逃了出去,这次再落入他的手中,想要逃脱,实是万难,因此索性转过头去,不理会。
那个秃顶老者哈哈笑了好一会,说道:“今天我心还好,暂时饶过你一命,你可不必害怕。”
袁一修怒道:“谁要你手下留情?干脆下手,倒也痛快!”
秃顶老者道:“不要急,你越是要我赶快下手,我越是不肯如你的意,不肯快些下手。”
袁一修无法可施,只是一言不发,秃顶老者的足尖一挑,将袁一修整个人身,挑起了五六尺高下,再一伸手,便握住了他的手臂道:“我们走!”
袁一修惊道:“上哪去?”
秃顶老者也不知道是故意如此,还是他真心如此,竟说道:“去杀人,到处走着,见人就杀。”
袁一修一听他的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说道:“我……不走……”可是,他一面说着“不走”,一面已经被那个秃顶老者提着,向前奔了去。
片刻之间,便已经纵出了丈许,袁一修正在百般挣扎,无法解脱之际,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田丑的声音,叫道:“秃顶老王八,你站住!”
袁一修的心中对俊、丑两个童子甚有好感,一听见田丑去而复返,内心中大是替他着急,只见秃顶老者的面色微沉,带着袁一修,已迅速转过身来。
袁一修定睛向前看时,不禁呆了一呆。
原来在李俊和田丑之间,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乃是一个女子,身形高颀,苗条婀娜,衬着一头散发,垂及腰际的秀发,更是显得绰约多姿,她的那一双手,按在了李俊和田丑的肩头之上,其白如玉,比她身上的白衣服还要白,十只尖尖的手指甲,都涂着朱红色的寇丹,更令人产生出一股不可言状的美态。
但是那个白衣女子的面上,却是蒙着一层黑纱。
那层黑纱连双眼之处,也未曾留着洞孔,想来是她自内而上,透过那层黑纱,仍然依稀可以辨认出事物来,但是她的粉面,在那丑黑纱的遮盖之下,外人却是一丁点儿也看不清楚的。
袁一修这时在危急之中,可是他看了那女子几眼,心中便生出了一种宁静之感,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缘故。
同时,他在心中暗忖道:那个女子面上蒙着面纱,一定是因为她的容貌,实在太过于美丽了,唯恐惊世骇俗之故,绝不是为了其他原因。
袁一修正在怔怔地想着,只见那个女子,已向秃顶老者行了一礼,但完礼后,仍照原来的样子站着,道:“前辈请了!”她一开口,便令人神驰魄摇,似有回肠荡气之力。
那个秃顶老者一见,两道浓眉,微微地一蹙,看他的情形,好像是也猜不透那个白衣女子是什么来历,只是哼了一声,说道:“有什么事?”
那个白衣女子不慌不忙,向李俊和田丑两个人指了一指,说道:“刚才听他们两个人说,前辈恃强,取了他们的两颗天及神丹,不知是不是?”
秃顶老者道:“一点不错。”
白衣女子听罢回道:“老前辈武功是如此之高,却在两个小孩子的身上夺取人家长辈所赐之物,如果这件事传说了出去,前辈恐怕未免太无光彩了。”
秃顶老者哈哈大笑,说道:“谁要光彩?不光彩又有什么关系?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两个小娃娃若是再对我出口不逊,我断然不能轻饶。如今,你带着那个俊的走开,留下丑的那个,由我处死!”
秃顶老者话方出口,李俊和田丑同声骂道:“放屁!”
秃顶老者一听,厉声叫道:“好,两个人一齐留下!”
白衣女子纤手微摆,道:“前辈,你为何这样不讲道理……”
秃顶老者道:“你如今才知,总算也不迟,我说的就是理,什么事情只要依我心愿,这便是讲理了!”
白衣女子双手向后,微微一摆,将李俊和田丑两人,各自挥退了一步,用一种极其动人的声音,缓缓说道:“闻得前辈武功极高,我要领教一二。”
秃顶老者哼了一声,道:“你哪里配和我动手,我的徒弟可以教你三招。”
白衣女子像是呆了一呆,说道:“令徒在哪里?”
秃顶老者向袁一修一指,说道:“令徒就是这!”
袁一修听见秃顶老者如此说法,这一惊,委实不小。本来,凭借秃顶老者的武功,袁一修听见对方肯认自己为徒,心中委实该局兴才是,但是袁一修虽然爱武如命,人却极其正直不苟,那个秃顶老者的所作所为,他没有一件事看得上眼,武功再高,袁一修也是不愿意为他的徒弟。
因此,袁一修连忙叫道:“我……”
但他只叫出一个字,背上一紧,被秃顶老者捏了一捏,再也出不了声。
袁一修心中焦急,面颊胀得通红,只听见白衣女子道:“也好!”
一个“好”字出唇,身形一晃,宛若天上悠悠飘来的一朵白云一样,悄没声息地向前掠了过来,轻盈灵巧之极。
袁一修只感觉到鼻端之上,闻到了一股中人欲醉的淡淡幽香,不禁心头“怦怦”地乱跳起来。
白衣女子纤腰一拧,一掌劈了过来。
这一掌出手,更是轻巧之极,看来一点力道也没有。
袁一修方自一愕,突然觉出自己的右臂,被一股大力托了起来,身不由主,举掌向前迎去,掌势一晃而出,迅速绝伦。
但是只见那个白衣女子的动作,更是快得出奇,眨眼之间,手向外一扬,变成向他面门拍到。
袁一修吃了一惊,只当这一掌,非被对方拍中不可。
怎知,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他“笑腰穴”上陡地一麻,不由自主地“嘻嘻”一笑,而这一笑的同时,他向前扬起了右臂,突然“格”地一声,伸得笔直,直向白衣女子的胸前印去。
白衣女子一声娇叱,立即仰身倒退,袁一修只觉身后一股大力涌到,身子向前一俯,白衣子女退得虽快,胸前仍不免被袁一修轻轻印了一掌。
袁一修只觉得触手柔软,一时之间,不免心中一荡。
但是他立即大怒,咬得牙根“格格”作响。
因为刚才的情形,接连几个动作,全然不是他的本意,但在旁观的人看来,却分明是他有意轻薄对方。
因为那个秃顶老者不但令他的手臂向前挥去,碰及到白衣女子的胸口,而且还趁机捏了一捏袁一修的“笑腰穴”,令他发出了“嘻嘻”一笑。
白衣女子退出后,身子已在微微颤抖,呼吸也十分急促。
她的面上被黑纱蒙住了,看不到她面上的神情,但从她的体态看来,可知道她心中实已怒极。
过了好一会,才听她向袁一修一指,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袁一修本来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时背上一松,透了口气,道:“我叫袁一修……”
但是他只说了一句,背一紧,又已不能出声。
白衣女子一声尖笑,声音听起来显得极其怨恨,说道:“有本事离开你的师父,和我单打独斗!”
袁一修心中叫道:“白衣姑娘,我哪里是他的徒弟,而且我也绝不愿和你动手,你误会我了!”他心中狂叫,口中出不得声,将一张脸胀得通红。
白衣女子讲了一句话后,一步一步向前逼了过来。
袁一修离得她近了,更是隐约可见她面上的黑纱之内,目精光四射,可知她心中已是怒极。
袁一修张大了口,出不了声,那白衣女子一抖手,手中已多了一长约四寸,晶莹夺目,一望而知不是常物的一柄匕首,倏地向袁一修心口之上,疾划而到。
这柄匕首幻成了一道晶莹精虹从金刃劈空之声听起来,那匕首的来势劲疾,可见这个白衣女子的武功之高,显然已一流境界水平。
袁一修的手臂,突然间又扬了起来,这一次,仍就是像刚才一样,一掌向白衣女子的胸前印去。
白衣女子早已经有了准备,一看袁一修一掌来,蓦地手腕一翻,手中的那把小匕首,划出了一道精虹,在袁一修的手腕之上这么一绕。
这一招只要使好,袁一修的右手,非齐腕削下不可。
袁一修在这时候,也不禁为之一凛。可是就在此际,袁一修的手臂,突被一股大力迅速无比地扯向后缩去。
白衣女子如此之快的一扣,竟被袁一修轻轻避开。
忽然,袁一修的手臂,直向白衣女子的腰际抓去,袁一修吃了一惊,硬想收住势子,却有力不从心之感,已在白衣女子的纤腰之上,轻轻地掣了一把。
袁一修手臂疾送而出,肘部一酸,五指不由自主地一抓,同时,袁一修只觉自己的“笑腰穴”又是一麻,再次发出了“嘻嘻”一声笑出来。
他这一招,就是他不出声一笑,已经是轻薄之极,再出声一笑,更是显得他这人,极其无耻。
白衣女子冰清玉洁,出生以来,还从未曾和男子接近过,如今却连被袁一修轻薄了两下,心中实在是大怒到了极点,娇招式如同长江大河,绵绵不绝。
若以袁一修自己的下功而论,不出三招,便早已落败。
但那秃顶老者的武功,当真是非同小可,白衣女子的攻势,如此凌厉,而且她手中的匕首,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她招式展开,晶虹缭绕,几乎已将袁一修和秃顶老者两人,一齐罩在耀目精虹所交织成的一张大网之中。
而秃顶老者自己始终不曾出手,只是捉住了袁一修的双臂在袁一修的身后,袁一修双臂挥动攻击。
他自己双脚移动,进一步,退一步,来来去去,老是不出三尺方圆,白衣女子的小匕首,不但沾不到袁一修一丝衣角,而且近二十招下来,她又被袁一修在身上捏中了三、四下,最后一下,面上的黑纱,也险些被袁一修抓了下来。
白衣女子俯首一闪,避开了袁一修一抓之后,就势向后一跃而出。
她一跃而出之后,手中的小匕首,猛地一翻,便向自己的咽喉刺去。
袁一修心中大惊,可是他根本没有力道去阻止白衣女子。
幸而就在此时,两个童子,一齐扑了上去,拉住白衣女子的右臂。
白衣女子的小匕首尖端在离她咽喉只有寸许光景,才被两人生生拉住。
白衣女子一声长叹,手一松,那匕首,“当”地一声落于地秃顶老者哈哈一笑,道:“女娃子,你武功不错,武功到了像你这样地步,确是不易,你是任老鬼的什么人?”
袁一修听秃顶老者好几次提起“任老鬼”,而且语气中,对这个“任老鬼”,像是存有几分忌惮之意。
他心中不禁暗忖:“秃顶老者的武功之高,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难道当今世上,还有武功比他更高之人?”
他正想着,倏然之间,只觉两耳风声呼呼,身子已被秃顶老者提得向上拔而起,转眼间,便已落在大树上。
几乎就在同时,只听四周围人声嘈杂,四面八方,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一齐向林中奔了进来,为首的一个人,正是九龙帮帮主雷神何震。
只见雷神何震的面色铁青,大踏步地向前走来,厉声地喝道:“小畜生,你们还能逃得了么?”
田丑大叫道:“你才是老畜生……”
雷神何震薄扇般的大手,当头一掌向田丑劈了下去。
怎知田丑不但不避,反而将头向上,伸了一伸,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啪”地一声,何震那一掌,已劈个正着。
何震这一掌虽然只用了五分力道,但以功力而论,就算是一块石头,也可以击得裂开数块。
可是他一劈中了田丑,立即缩回手来,田丑非但未曾倒下,而且还向他作了一个鬼脸,裂嘴一笑。
何震一惊之下,面色大变。
因为他刚才这一掌,击了下去的感觉,结结实实,全无半点之感,而对方竟然能若无其事,除非对方的金钟罩横练外功,已经到了第五层以上的境界,否则,绝对不可能抵受得住。
而金钟罩横练外功,就算是练到第五层境界,至少也要一十五年,眼前这童子,就算他一出娘胎便开始练,练到今日,也不会有一十五年的功力。
雷神何震在武林中的见闻,原本是极其广博的,这时,却也是百思而不得其解了,一时之间,竟然僵立在了田丑的面前,不知怎么才好。
只听见那个白衣女子沉声道:“这位老爷子为什么出手如此之重?如果不是这位小丑兄弟的功夫还算过得去,那么岂不是死在了你手下吗?”
何震向白衣女子望了一眼,道:“他们两人硬闯本帮总坛,劫走了一人,这等行为,实是死有余辜。”
白衣女子冷冷地说道:“照我来说,你那个什么总坛?既然会被两个小孩子自由地进去,将人带走了,也算不了什么,还摆臭架子做什么?”
白衣女子的一番话,说得何震面上青红不定,心中怒极。
阴阳叟早已看出,那白衣女子虽是蒙面,年纪却是极轻。只不过眼前的三个人,没有一个好惹的,自己只求得到袁一修的下落,不必多结仇怨,连忙说道:“你们这两个小娃子,将袁少寨主怎么了!”
白衣女子一听,连忙尖声问道:“什么袁少寨主?”
阴阳叟道:“就是袁一修。”
白衣女子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意,说道:“你是他什么人……”
阴阳叟忍住了气,说道:“我与袁少寨主素无渊源,但是因为袁少寨主持有一个武林高人的信物,我与何帮主皆不能让袁少寨主为人所害。”
白衣女子的语言,更是愤怒,道:“他会有人伤害得了么?”
阴阳叟和何震俱是一怔,不知白衣女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阴阳叟道:“袁少寨主何在?三位请说。”
李俊朗声说道:“他就在树上呢,我们本来当他还是好人,怎知道他不是个东西,谁还管他?”
李俊话才开口,阴阳叟和何震两人,一起抬头看去。
两人还未看清树上是不是真的有人,陡地眼前金花一闪。
那金光来势之快疾,实在是难以形容出来的。
何震和阴阳叟俱是当今武林之中时一流高手,尤其是阴阳叟,二十年伏牛山隐居,功力之高,更是非同小可。
但金光一闪间,他们两个已情知不妙,想要避开,为时已眨眼之间,金光逝去,两人只觉头上沉甸甸地,各自伸手一摸,从发鬓中摸出了一支金箭来。
那金箭有七寸长短,指头粗细。
这份量,少说也有四斤左右,这么重的暗器,实在罕见。
而且这么重的一支金箭,在发出之际,竟是一点声息也没有,发箭的人的武功之高,委实不可思议。
何震和阴阳叟两人,手握金箭,不禁目瞪口呆。
只听见树上秃顶老者哈哈一笑,道:“你们两个知道袁一修有我的信物,不敢得罪,所以逃得一命,要不然刚才这两箭,不是向你们头顶射出,而是向你们咽喉射来,你们自问,可逃得了命吗?”
何震和阴阳叟两人面色发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秃顶老者话一讲完,已带着袁一修一齐落了下来。
阴阳叟和何震两个人,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九龙帮其余的人,看见帮主和阴阳叟两个人对这个面目慈祥的秃顶老者如此尊重,心中也不禁为之凛然了,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再出声了。
秃顶老者走前几步,来到两个人的面前,道:“将箭还我!”
阴阳叟和何震一齐伸出手来。
只听秀顶老者喝道:“混帐东西!将东西给我,是站着给我的么?跪下!”
秃顶老者此言一出,阴阳叟和何震两人面上神色,不禁为之大变。
他们两人,已知秃顶老者是什么人,也知道自己绝不是秃顶老者的敌手,但秃顶老者叫他们跪下,他们都是又怒又急。
那秃顶老者看来似乎还不如何震年纪大,但实际上却长何震二十一岁,今年已是一百零一岁了。
如果在六十年前,秃顶老者喝令何震跪下,何震一定毫不犹豫便向之跪下,何震一定毫不犹豫跪下的原因是那时何震年纪还轻,向一个武林高手跪下一跪,却也不算什么。
但是如今,何震已届入八十高龄,而且他在武林之中,也已经打下了天下,成为一帮之主,号令八方,只有人跪他,没有他跪人,若是此际他向这个秃顶老者下跪,以后怎么做人呢?阴阳叟虽然不是一帮之主,但他在武林中的声名,一样极高,这样一跪,也是难以跪得下去的。
两人面色青白,秃顶老者一声冷笑,说道:“怎么?不肯跪么?何震,你好大的胆子!”
何震全身一颤,但是他面上,也随之而生出一股极其坚决的神色,说道:“金箭在此,请尊驾收回吧!”
何震并没有说他不肯跪,但他话中之意,却已十分明显。他分明是在说,你要收回金箭就好了,要我下跪,却是不会做。
秃顶老者左手向外一扬,将袁一修扯到自己的身边,说道:“何震,我不给你一个机会,你也难以瞑目,如今有两条路由你去走。一是立即向我跪下,二是由你攻我二招,若在二招之中。你能取胜,自然无话可话,败了却不免一死。”
何震白髯飘动,面色青白,呆了半晌,额头上汗珠涔涔而下,看他的情形,像是心中为难到了极点。
袁一修在他对面,看到这种情形,心中反倒大觉不忍,道:“何帮主,何必多加考虑,你要命,便跪下,要留下一口正气,便攻上三招。”
何震猛地一顿足,抖手将手中的金箭甩了出去。
只听“叭”地一声,金箭飞出了丈许开外,射在树干上,直没至柄。
秃顶老者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想攻我三招了?”
何震沉声道:“正是!”
秃顶老头回头一看,只见俊、丑二童和白衣女子已然不见。
那个秃顶老者自然知道三个人是何时离去的,因为他根本未曾将三人放在心上,而他自己有事,是以在三个人去了之际,他并未出声。
当下左手一挥,将袁一修推出了七八步,说道:“何震,你是我六十年来,第二个亲手与之过招之人,实应自傲了。”
何震一听,道:“你不是说……由我攻你三招吗?”
秃顶老者说道:“不错,三招之后,我就要还手了。”
何震闷哼了一声,身形陡地一矮。
袁一修被秃顶老者推出了七八步,只见秃顶老者全神贯注望着何震,心想,这倒是自己脱身的好机会。
他一想到此处,连忙悄悄向后退出了几步。
可是他现在正重伤未愈,一退出去三四步以后,身子就觉得发软,不得不倚着树干停了下来。
就在此时,只见何震双掌互击,发出了“叭”的一声响,掌心忽然翻了开来,登时猩红如血。
一击一翻之间,已经是“轰轰”有声,翻开之后,身形暴长,双掌一错,直向着秃顶老者当胸推出。
雷神何震两股掌力来势之强,仿佛雷霆万钧。
袁一修虽然身在三丈开外,但何震向前涌来的掌风,却也令他紧紧地抱住树干,方能站稳足跟,可见何震在那一击之中,实是发挥了他毕生所聚的功力。
那秃顶老者只是站着不动。
何震一掌攻出之后,白须飘飘,人也紧跟着向前扑了过来,看他的来势之强,阴阳叟那样的高手,也不禁为之微微变色。
但秃顶老者依然兀立不动分毫。
袁一修心中暗忖那秃顶老者武功之高,自己早见识过,莫非他武功竟高到了这等地步,连何震这样的一掌,都能硬接下来,不受伤吗?”
这时不但旁观的袁一修和阴阳叟两人,心中如此想法,连雷神何震心中也在起疑。
何震自然知道自己这一掌之力,力可千钧,势能开碑,若说能硬接了下来,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之事,但眼前秃顶老者确实没有还手之意。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之间,何震的那一掌,已经拍到秀顶老者的胸口。
秃顶老者也就在这一瞬间,身子微微向后一侧,避开了胸前的要害,何震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道的一掌,正好击在他的肩头上。
只听极其轻微的“啪”的一声,触手之处,柔软已极,对方的整个肩头,竟像是一点骨头都没有,随着掌势向下陷去。
也就在这一瞬间,那一股沉雄掌力,已被一股吸力消弥于无形。
雷神何震究竟在武林中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见多识广,当下他觉出自己的一掌击上去的情形有点不对,不由得魂飞魄散,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连忙把自己的身形倒挫,收掌撒招。
原来在这一瞬间,何震已经看出秃顶老者所使用的武功,颇像传说中早已失传,昔年南、北魔教合一之后,第一教主天弘魔祖,所创的“天云功”一样。
武林相传,那天云功乃是融和各派的绵功之长,练成之后,不论对方攻击力道多么大,受击之后,非但不会受到任何重伤,而且还能够立即将力道吸住,或是反震了开来,攻向对方。
如果将对方力道吸住,那还好些,如用力反震,却是不可抵挡。’
虽然那“天云功”自天弘魔祖之后,已有近二百年,未曾听到有什么人练成过,这秃顶老者名头,何震却早已知道厉害,但何震却也料想不到,对方竟练成了这等类似金刚不坏的身法。
所以,他一觉出不妙,便立即手臂一缩,想收掌撤招。但是何震见机虽快,却不免慢了一步。
只听见秃顶老者突然哈哈一笑,陷下去的左肩,突然向上弹起,狂风骤生,两丈方圆内的树叶,尽皆离开枝头而起,在半空中狂风乱舞。
何震只觉一股强劲已极的大力,将自己的手掌疾撞了起来。
何震心中大震,连忙运气抵御之时,只听“格格格”三声响处,先是腕骨,后是臂骨,再是肩骨,竟一齐被那股大力震断,一条右臂立即垂了下来。
他一条手臂活生生震断,身受之痛苦,实是难以言喻,额上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面色立即苍白如纸。
他的内功精湛,臂骨折断了以后,立即闪身退后。
在退后之际,身形微晃,将撞来大力化去了大半。
他跌跌撞撞,一直退了七八步方始勉强站起来。
这一切变化原来是俄顷间发生的。
阴阳叟和九龙帮的十二个堂主,眼见雷神何震在占尽攻势的情形下,一招攻势,却吃了这样的大亏,个个俱是张口结舌,面上变色。
秃顶老者等雷神何震站定后,冷冷地道:“这是第一招,还有两招!”
雷神何震在一招之间,已经吃了这样大的亏,如何还敢再进第二招?当下面色青白不定,道:“阁下武功极高,我认输了,第二、第三招两招不敢再试了。”
秃顶老者“喋喋”一阵怪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道:“刚才我有两条路给你走,你拣的是向我攻我三招,如今想走回头路,却不行了。你不攻我,我要攻你了。”
雷神何震在一条手臂活生生断折之后,若是秃顶老者肯容他跪拜算数,他实是在千肯万愿的,当下听见秃顶老者如此说法,知道今日之局,自己可以说实在是凶多吉少,与其让对方来攻自己,不如自己负伤再攻上两招,看看是否能侥幸取胜他主意打定,一声惨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秃顶老者听了他的话道:“对了,你进招吧!”
何震将右臂的疼痛,强行忍住,左手一探,听见“铮”的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柄晶光交耀,锋利无比的钢钩。
这“九龙帮”起初原是沿江各地,大小码头运货苦力的组织,何震也是其中的一个苦力,后来适逢奇遇,练成了一身武功,才成为九龙帮帮主。
自从他成为九龙帮的帮主之后,九龙帮便声势不同凡响了,那种大铁钩,本是苦力搬运货物所用,何震初打天下之时,便是以此作兵刃的。
自他成名之后,早已不用此兵刃。这时情急拼命,才取了出来。
只见钩身赛雪,一望就知道是上佳的百练的精钢所铸,寒光迫视四射,令人望起来而生悸。
秃顶老者道:“不错,看家的家伙也让你拿出来了。”
雷神何震左手握住了钢钩,身形耸动,一步一步向前逼了过去。
直来到秃顶老者的面前三四尺远外,才站定身形。
此刻他双目中,似欲喷火,望定了秃顶老者,面色也成了紫红色。
但是秀顶老者却仍是一副不在乎的神气,说道:“你动手吧,我说过不还招,便绝不会还手。”
这时旁观的众人,心中又泛起了一阵奇怪的念头。
刚才何震的一掌击向前去,秃顶老者凭着本身的功力将之卸去。这时,何震手中的钢钩,虽然不足以削金断玉,却锋锐之极,一个有血肉的人,一钩钩了上去,如何能不受伤?
雷神何震心中也是这样想法。
是以他哼了一声,左手一扬,一招“天虹倒挂”,钢钩幻成了一道精虹,直向那个秃顶老者的顶门疾砸而下。这一招,“天虹倒挂”,共有六式变化,一招使出之后,对方只要身形一闪,其余五个变化,便一齐展开,能将敌人完全困住,厉害之极。
哪知他这一招倏地砸下之后,秃顶老者竟连躲避之意都没有。
何震唯恐对方弄什么诡计,百忙之中,向那秃顶老者望谁料到不望犹可,一望之下,和秃顶老者四目交接,只觉得秃顶老者的眼神中,炫耀着一股异样的神光,将自己的眼光吸引了过去,同时听见秃顶老者的声音说道:“何震,你死期到……”这一句话,阴阳叟两人也尽皆听到。
他们听在耳中,一点也没有异状,在何震听来,却如同黄钟大吕,震人心弦,不由自主地猛地一震,一招“天虹倒挂”竟停在半空,砸不下去。
紧接着秃顶老者突然一声暴喝。
那一声暴喝,令身在丈外的阴阳叟都为之突然后退。
袁一修紧紧地抱住了树身,十二掌堂主尽如风中残烛,身子摇摆不定。
何震首当其冲,更是觉得天地变色,心头气血翻涌,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五指一松,“当”一声,那柄钢钩跌了下来。
接着“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将胸前白须染成鲜红,已受了极重的内伤。
何震受了伤,人人都当是受了秃顶老者一喝之故,但站在一旁的阴阳叟看出秃顶老者已经在片刻之间,使用了三种不同的武功出来了。
他和何震四目相交接之间,先以“摄神法”将何震的心神摄住了,再以“呼魂法”,令何震感到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不动。
接着这一声大喝,令何震五肺六腑皆受了极重的内伤。这时,阴阳叟自己也是心惊肉跳。
因为那“摄神法”和“呼魂法”,乃是邪派之中最上乘的功法,但是他最后的一喝,却又正气充沛,分明是佛门“狮子吼”,道家“喝天里气”一类的正宗内功。
也就是说,秃顶老者不但兼两家之长,而且功力已臻绝顶。阴阳叟想起他对付了何震之后,可能便要对付自己,心中如何能够不惊呢?
何震喷出一口鲜血后,脸如金纸,坐到地上,已不能起来。
只听秃顶老者道:“还有第三招。”
雷神何震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一帮之主的威风,颤声道:“前辈……请恕我……有眼不识泰山,斗胆冲撞之罪。”
秃顶老者冷冷地说道:“没有用,第三招你出不出手了?”
何震有气无力地道:“不……出手了。”
秃顶老者道:“那就轮到我出手了。”
雷神何震陡地大叫一声,左臂猛地挥出,只见大蓬银针一齐向秃顶老者激射而去,秃顶老者哈哈一声大笑,全身衣服尽皆“隆隆”鼓起,荡起阵阵劲风,将向他袭来的银针,一齐震向天空。
一时之间,银光闪闪,漫天飞舞,蔚为奇观。
何震眼见自己最后一着,业已无功,心中一急,又喷出鲜血。秃顶老者笑声不绝,向前踏出一步,一脚飞起,正踢在了雷神何震的胸口。
只听见“噗”的一声,何震的胸口,立即凹陷了下去,显然这一脚,已将他胸前肋骨一齐踢断。
何震整个身子,也向上飞了起来。
尸体飞起,足有两丈来高,“刷”的一声,恰好撞在一根断枝头上,树枝由他颈中穿入,竟将何震的尸体高高地悬挂在了树上,惨不忍睹。
雷神何震乃是方圆近千里中的第一高手,又是九龙帮帮主,富可敌国,平时养尊处优,一呼百应,握人生死大权,何等威风。可是却死得如此之惨。
九龙帮十二堂主一见帮主惨死,心惊胆颤,各自“啊”了一声。
秃顶老者回过头来,说道:“谁想为老头报仇吗?”
十二个堂主面面相觑,谁敢出声?
秃顶老者一声长笑,转过面来,望向阴阳叟,道:“如今轮到你了,你是愿意向我下跪,还是愿意攻我二招?”
阴阳叟刚才眼见秃顶老者如此神威,何震的武功纵使不如自己,但差来也不会太多,竟而落得如此下场,他如何还敢出手?
他想一想,双腿一曲,便向秃顶老头跪下去。
秃顶老者一见笑了笑,说道:“算了,算了!你如今也是一流高手,大有身份,快快起来吧!”阴阳叟却还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秃顶老者的面色马上一沉,喝道:“你不听吩咐么”
阴阳叟大吃一惊,连忙把身子一挺,站了起来。
秃顶老者向十二堂主望去,缓缓地道:“你们呢?”
他三个字刚出口,那十二堂主早已一齐向他跪了下来。
秃顶老者面有喜色,道:“你们十二人听着,如今我派阴阳叟为九龙帮帮主,若有违命,格杀勿赦……”
十二堂主一齐答应一声,阴阳叟只得道:“多谢前辈!”
秃顶老者道:“不必,你当帮主也不是白当的,要随时为我出力”
阴阳叟躬身道:“是!”
秃顶老者挥手道:“你们去吧!”他一面说,一面转身,向袁一修走来。
袁一修一直在鄱阳湖长大,他知道九龙帮主雷神何震的武功极高,可是如今,却在三招不到便死在秃顶老者手中。因此,知道自己万难逃脱。
秃顶老者来到袁一修面前,袁一修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只见秃顶老者笑着说道:“算你胆大,竟然敢趁机逃脱,大约是你不知道我的武功之故,如今我的武功到底如何,我想你已经全部看到了?”
袁一修冷冷地说道:“你的武功虽然绝顶,但行事却是如此狠辣卑鄙,等于是一条毒蛇!”
秃顶老者哈哈大笑,道:“我早已和你说过了,我是武功第一,无耻第一,你多说也是无用。”
袁一修长叹口气,仍是一言不发。
秃顶老者说道:“我问你一句话,看你答不答应。”
袁一修只是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秃顶老者问道:“你拜我为师,你是肯还是不肯?”
袁一修一听到此言,不由大吃一惊,立即道:“不肯?”
袁一修乃是正义凛然之人,那个秃顶老者武功之高,可以说是世上所罕见,但是秃顶老者为人是如此邪恶,袁一修又怎么肯拜他为师呢!
秃顶老者一听,面上并无愠色,道:“好得很,一个月后,我再问你,每一个月问你一次,直到你肯答应为止。”
袁一修道:“你何必多问?反正我绝不会拜你为师!”
秃顶老者一笑道:“未必,世上的事情岂能提早料定?说不定日后,你会跪在我面前恳求我收你为徒。”
袁一修“呸”了一声,说道:“你在做什么梦?”
秃顶老者仍是笑而不怒,说道:“我们走吧!”
袁一修怒道:“上哪去?”
秃顶老者说道:“鄱阳湖黑寨的黑牡丹,至今为止还尚无遭到报应,却要借你之手将之除去。”
袁一修一听,心头怦怦乱跳,道:“她……她……”
秃顶老者冷冷地道:“她什么?你很喜欢她是不是?”
袁一修闭口不语。
秃顶老者将左手一伸,抓住了袁一修的手臂拉了过来,然后再将手一伸,按在他的背上。
袁一修只觉得一股阳和之气,自背部源源地传了过来。这股阳和之气袭入体内,与他本身的真气相会合,行走奇经八脉,片刻之间,一个大周天过去,只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舒畅无比。
袁一修的内心中极不愿意秃顶老者为自己疗伤,但他身为秃顶老者所执,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经精神大振,不但内伤已经被治愈,而且内力像是大有增进。
前后只不过半个时辰,便有这等变化,可见秃顶老者的功力之深,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秃顶老者将袁一修放了幵来,道:“你想走就走啊!”
袁一修明知走不脱,哼了一声,道:“只要有机会,我自然会走的。”
秃顶老者哈哈一笑道:“好,我就让你走。你如果想见我的话,一个月后,我在九龙帮总坛等你。”
袁一修听他这么说,心中不禁大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起了头来,望着秃顶老者。
秃顶老者道:“走啊!我虽号称无耻第一,却也不致于言而无信。”
袁一修面对秃顶老者向后退出三四丈,那秃顶老者仍然兀立不动。
他仍就是不转身,一直向后退去,越退越快,直到已经看不到秃顶老者才转过身去,向前疾驰。
直到这时,他仍然不相信自己今日是如此容易,于是就这样第二次摆脱了秃顶老者。
他想到秃顶老者所说,如果自己想见他,一个月后,可以到南昌九龙帮总坛去找他一事,几乎笑出声来,因为他决定远走高飞,宁愿远走高飞,永不回中原,也不会再去见那秃顶老者。
当下提了一口气,奔出三四十里,方始停了下来。回头看时,并不见有人追来,心中才渐渐放心。
袁一修暗忖道:“只要那个秃顶老者在世一日,那么自己在武林之中,便难以立足。”
听那秃顶老者的口气,像是已届百岁,总不能永远不死。
自己至多避开他二三十年,也比由他操纵为恶的好。虽然他也想到,到了二三十年之后自己已是中年人了,心中不免黯然,但是除了此法之外,简直毫无他法可想。
他一面想,一面向前赶路,到了天黑,又赶出了七八十里。
他唯恐秃顶老者反悔,走的全是深山野岭,人迹不到之处,到了半夜时分,正想歇息之际,忽然听见前面人声嘈杂,火把乱晃。在杂乱的人声中,有一个童子的声音在“哇哇”大叫。
袁一修听出那正是田丑的声音,心中一动,跃上了一棵大树,向前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一块旷地上,约有五六十个人围成了一个圈子。
在圈子中心,有三组人,正在动手剧斗之中。
一组是一对一,正是阴阳叟和那白衣少女。另两组,每六个人围住一个,被围的正是田丑和李俊两人。
袁一修看了一会,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不知怎的,心中对那白衣少女,不知不觉间,起了无比关切之情。心想她看来弱不禁风,和阴阳叟这样的高手为敌,自然要吃大亏,还是上前去看一看为好。”
主意打定,一纵身形,便从树上跃了下来。
兵刃劈空,掌风呼啸,不绝于耳,声势猛烈到了极点。
袁一修定睛看时,只见田丑手舞双锤,风声呼呼,将九龙帮的六个堂主一齐逼在了丈许开外,每出一招,全是走的至钢至猛的路子。
李俊步履轻灵,身如游龙,在人影中穿来插去,那围住他的六个堂主各掣兵刃,狠攻狠打,莫想沾上他半点衣角。
袁一修一看,便已放心,因为这情形,分明是俊、丑二童占上风,但目光一转之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白衣少女已被阴阳叟左右两股迥然不同的掌风围住,虽在勉力支撑,看来已是险象环生,狼狈之极。
袁一修看在眼里,不禁激起了满腔怒火,扬声大叫道:“住手!”
他这一叫,立时有七八个手执火把的人,声势汹汹,迎了上来,当他们看清袁一修时,面上尽皆变了颜色,尖声叫道:“袁少寨主,是你?”就在同时,十二堂主和阴阳叟也一齐停下手来。
白衣少女娇喘呼呼,转过头来望着袁一修,她的面上还是蒙着黑纱,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袁一修向她苦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向着阴阳叟说道:“阴阳先生,你不要再与他们为难。”
阴阳叟的面上十分地尴尬,说道:“袁少寨主,祖师吩咐将他们三个人擒住,交由他老人家发落。”
袁一修说道:“阴阳先生,我的话,你不听吗?”
阴阳叟一直不知袁一修和秃顶老者的关系,是以不敢得罪。
但是有一点可以看出,便是秃顶老者像是十分看中袁一修,所以袁一修的话,不敢不听。
只见他犹豫了一下,道:“袁少寨主,若是祖师追究起来…… ”
袁一修尚未回答,田丑已叫道:“姓袁的小子,你别装好人,老子不领情!”
李俊向他瞪了一眼,道:“糊涂蛋,别出声。”
袁一修心中十分难过,他望了俊、丑二童和白衣少女一眼,便向阴阳叟答道:“由我承担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