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子立时转过头去,恰好遇上枯叶老人凌厉无匹的眼光向她望了过来,令得她心头怦枰急跳,喉干舌燥,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枯叶老人望定了她,也不出手,令得小铃子更感到全身僵硬。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才听得枯叶老人缓缓地道:“好啊!你要打些什么主意?”
小铃子心中想好了的计划,在最后一刹间出了毛病,那是她未曾想到对方的武功如此之高、应变如此之快的缘故。
她心头大惊之下,几乎哭了出来,忙道:“我……我一时不/卜心,失了手。”她话还未讲完,只听得枯叶老人一声断喝,道:“胡说,你想在我面前耍花样么?”
小铃子当真哭了起来,道:“我……我有什么主意可打?我真的是……一时失手,你不看到我急得要跳下去么?”可是,尽管她为自己争辩着,枯叶老人却只是冷冷地望定了她,等她讲完后,才道:“你是不小心失了手?我看你是另有所图,你说。”
他陡地一伸手,抓住了小铃子的肩头,双目之中,也精光暴射。
小铃子只觉得肩头之上,一阵剧痛,几乎昏了过去,她喘着气,道:“你……放开我,我没有什么所图,我该死,我……太不小心了。”
枯叶老人“哼”的一声,道:“你还不说实话,我就一掌劈死了你。”他右手一扬,向小铃子头顶之上,比了一比,看样子就要劈了下来,小铃子大叫了一声,枯叶老人的手掌,虽然还只是在离她的头顶一两尺处,比了一比,但是已有一股力道,疾压了下来,几乎令得她闭过气去。
她忙又叫道:“我的确是不小心。”
枯叶老人“哼”的一声怪笑,道:“你可是想令我失去了这面玉牌,为各大堂主所疑,当不成魔教南宗的执法,是不是?”
小铃子双手乱摇,道:“不,不是,我也不知道那面玉牌有么大的用处。”她此际,心中骇然至极,早已打定了主意,咬紧了牙关去否认,才能免遭毒手,是以尽管枯叶老人的手掌,已在向下压来,但是她仍然双手乱摇。
枯叶老人的手掌,一寸一寸地下沉,直到已压到了她的头顶,小铃子几乎昏了过去,但仍然不肯说出自己有什么阴谋来。
枯叶老人本来是凶神恶煞地望着小铃子的,但是忽然之间,他却“哈哈”一笑,已按在小铃子头顶之上的手掌,只是在小铃子的头上,轻轻摸了一下。同时,抓住小铃子肩头的五指,也松了开来。
小铃子身子晃了一晃,手撑在船上,在那一刹间,她实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是生。
枯叶老人喝道:“快划船,还发愣做甚?”
小铃子一震,忙操起断桨来,在水中划之不已。枯叶老人“哈哈”大笑,道:“你刚才吓呆了,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你千万小心,别转什么坏念头。”
小铃子知道自己的性命,箅是捡回来了。她本来想答应一个“是”字的,但是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自己万万不能那样答应,若是那样答应的话,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刚才是在动坏主意了?
是以她忙道:“我……没有打坏主意。”
枯叶老人也不说什么,船在湖水中,行进得十分快,天色微明时分,便已上了岸。祜叶老人带着小铃子,一叠声嗖地上路,枯叶老人心中,显然十分焦急,只盼早一点儿到清风庄。
一路之上,小铃子被他带着,如同腾云驾雾一样,向前飞奔而出。小铃子的轻功,本来绝没有如此之高,也绝计不能飞驰如此之久而不歇息。但是,这时她被枯叶老人带着,一大半时间中,她是被枯叶老人提在半空之中的,是以一点儿也不觉得吃力。她也直到此际,才知道枯叶老人的功力深湛,因为七八个时辰,枯叶老人带着她,飞也似的向前奔出,竟一点儿也听不到他的气喘之声。
因此可知,枯叶老人的功力之深,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当日一直奔到了天黑,枯叶老人才停了下来,吩咐小铃子去找些野果子充饥,他自己则在一株树下,盘腿而坐,运起气来。
小铃子向外走了开去,她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立时乘机逃走。可是,她才一想到这个念头,便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因为逃走的话,若是被枯叶老人捉住,那后果实在太可怕了。
而她却又实是想不出免被枯叶老人捉住的法子来。她不敢再去想这个念头,只是向前走着。
她走出了小半里,来到了一个小山坡之前,采了些山果,正想回去时,忽然一瞥间,只见一株叶皆作紫色的小草之旁,盘着一条深灰色的毒蛇。
那毒蛇身子扁平,贴在地上,在灰色的蛇身之上,有着黑色的一节一节的花纹,极不易发现,若不是小铃子眼尖,也是看不到。
小铃子一见到毒蛇,便呆了一呆,站定了身子,用心去数那蛇背上的黑色一节节的花纹,等到她数完,那一共是九节之后,她又不禁心跳了起来。
那身子扁平的毒蛇,背上有九节黑色的花纹,那么,这毒蛇,正是沙漠之中,最毒的“九节蛇”了!常听得师父说,有九节蛇的地方,一定有九节果,那九节果细小如樱桃,九粒一串,奇毒无比,九节蛇最喜服食。据称,九节蛇的毒性,就是从那种毒果而来的。
小铃子一面想着,一面打量那株小草,果然看到,在近根部处,生出一串小小的叶子。小铃子一俯身,拾起了一块小石子来,运足了气,觑得真切,疾抛而出,“啪”的一声,正抛在蛇首之上。
小铃子的功力,还不足以使毒蛇立时死去,那九节蛇受了小铃子的这一击,向上直跳了起来,“噗”的一声,向外疾蹿了出去。
小铃子一等毒蛇蹿开,连忙一个箭步,向前跨了出去,一伸手,便将那株草拔了起来,只见草茎断处,有一种紫褐色的液汁,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小铃子心念电转,暗忖这九节果乃是剧毒之物,连自己也知道了,枯叶老人断然没有不知之理的,若是将之混在其他水果中,给枯叶老人认了出来,岂不是自己的图谋,又为他所知?但是,自己发现了罕见的九节毒果,这却又是害枯叶老人的最好机会,又岂能轻易错过?看来,自草茎中流出的那种液汗,也一样有毒,何不……
小铃子想到比处,忙将毒草提至兜前,任由那草茎中流出来的液汁,一滴滴全滴在她采到的山果之上。
然后,她又小心地摘下了那九枚果子,用丝巾包了,揣在怀中,勉力镇定心神,向枯叶老人走去。
当她来到了枯叶老人身前之际,枯叶老人仍然在闭目静坐,调匀真气,但是一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便睁开了眼来,笑道:“你回来了么?我当你逃走了。”
小铃子苦笑道:“我怎敢逃走?”
枯叶老人“哈”地一笑,道:“那你可别太客气了,你一肚子的鬼主意,只要你有能耐,杀了我你也敢,何况是逃走。”
小铃子低着头,一言不发。枯叶老人叫道:“你过来,我叫你去采果子,你采了没有?”
小铃子硬着头皮,走向前去,道:“采了数十枚。”
枯叶老人道:“拿来给我。”
小铃子将丝巾兜的果子,一齐放在地上,枯叶老人顺手拾了几枚肥大的在手,道:“你也吃上几个。”
小铃子道:“我不吃。”
枯叶老人侧着头,道:“你为什么不吃?可是这些果子上有毒么?”
小铃子心中惊恐至极,她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话来自辩,急得尖叫了起来,道:“你要是这样不信我,又何苦和我在一起?更不能叫我去服侍你孙女儿了,不怕我害死她么?”
枯叶老人给小铃子那样一叫嚷,也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大口将那七八枚果子,尽皆吃了,小铃子看得紧张至极,背脊上在直冒冷汗。
枯叶老人拍了后手,站起身来,道:“好,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小铃子见祜叶老人吃了那些果子之后,若无其事,心中也不禁苦笑,她心忖,这一次,多半是毒他不死的了,只好再等下一次机会吧!
她答应一声,枯叶老人一伸手,又抓住了她的手臂,身形又向前疾掠而出。
这一次,向前掠出之势,似乎比刚才更快,转眼之间,又掠出了七八里,小铃子只觉得劲风扑面,若不凝神屏息,便连气也难透,更没有别的心思,去想什么,是以当枯叶老人突然停了下来之际,小铃子陡地一呆,不知道他何以停下。
小铃子先喘了一口气,将头向枯叶老人望去,只见枯叶老人正以一种极其异样的眼光望着她,而抓住她手臂的五指,也越收越紧。
小铃子大吃一惊,道:“你……做什么?”
枯叶老人并没有回答,但是小铃子却清清楚楚,可以看到有大滴大滴的汗珠,自他的额上滴了下来。同时,在他的头顶之上,也隐隐地冒起了一股白气来,那情形,分明是他正以绝顶内功,在抵御什么极度的痛苦。
一看这种情形,小铃子心中,实是又惊又喜,她心知那一定是毒发作了。但是,就算是毒发作了,也不一定立时就死,现在她仍然在枯叶老人的掌握之中,这却是令得她惊恐无比的,她连忙用力一挣,想要挣脱开去。可是她不挣还好,枯叶老人的五指虽然握得紧,也不过令她手臂生痛而已,一挣之下,只听得枯叶老人闷哼了一声,指力陡地加强,“嘎”的一声,小铃子只觉得一阵彻心彻肺的奇痛,手臂早已被枯叶老人生生握断。
那一阵奇痛,实在使人能以忍受,小铃子险些昏了过去。
在那样的情形下,若是枯叶老人仍然握住了小铃子的断臂,那么,小铃子必然忍受不住,会昏死过去了。但是枯叶老人一用力,握断了小铃子的手臂之后,突然身子摇晃了过来。
小铃子被他带着,猛然地摇晃了几下,紧接着,他握住小铃子手臂的五指,便松了开来,小铃子忍着奇痛,向后退出了两步。
枯叶老人身形踉跄,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小铃子心头的惊恐,实是难以形容,她又向后退出了一步,但是双腿一软,却已跌倒在地。枯叶老人手指着她,突然之间,笑了起来。
枯叶老人的笑声,轰轰隆隆疾传了过来,震得小铃子五脏翻腾,天旋地转,刹那之间,手臂上的痛楚,反倒不记得了。
只听得枯叶老人一面笑着,一面身子摇晃着,道:“好,你……真行,我……千防万防,还是……着了你的道儿,你下……的是什么毒?”
小铃子身子倒在地上,她左臂已然折断,心头惊恐至极,也根本没有力站起身子来,是以只是右手在地上按着,身子勉力向后,挪开了七八尺。
枯叶老人在问她下的是什么毒,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如何答得上来?
枯叶老人继续道:“你下毒的本领真不错啊!告诉我,你是如何下的毒?”
他讲到这里,身子陡地向上,挺了一挺,在他一挺之际,全身的骨格尽皆生出了“咯咯”的声响来。
小铃子的心中虽然惊疑,但是也总以为枯叶老人一定是毒已发作,不能再有什么作为,只是等死的了。可是,就在枯叶老人的身子向上一挺之际,只听得他发出了一声长啸,身子突然向上,疾拔了起来。
小铃子勉力将身子挪开了七八尺之后,离枯叶老人已足有一丈三四开外了。但这时候,枯叶老人的身子,突然斜斜向上拔起,转眼之间,已然来到了小铃子的头顶之上。
小铃子几乎吓得连气都闭了过去,她连忙抬头向上望去,只见枯叶老人的身子,在两丈上下的半空之中,犹如一头怪鸟一样,竟接连作了两个盘旋。
他身子在半空之中盘旋,长啸声也始终未曾停过,突然之间,只见他五指如钩,虽然在他惊天动地的长啸声中,也可以听得他五指伸屈之间,指骨所发出的“咯咯”之声来。
接着,只见枯叶老人的身子,便已然向下疾沉了下来,势子威猛至极。
一看到枯叶老人的身子向下沉来,小铃子发出了一下惊骇欲绝的怪叫声,也顾不得手臂的疼痛,陡地一用力,身子向外滚了出去。
她身形滚了出去,每一翻滚都会压到断臂,奇痛彻骨,勉力滚出了三四下,已是再也支撑不住。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噗”的一声巨响,小铃子的身子直跳了起来,又跌在地上。
她连忙定睛向前看去,只见枯叶老人的身子,已然落下了地来。
因为她已然滚了开去,是以枯叶老人的那一抓,并未曾抓中她。小铃子看去时,也只见枯叶老人脸向着地,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小铃子惊动未定,又连滚打跌,退出了六七尺,倚住了一株树,喘息不已。
她刚才勉力避开了枯叶老人的那一抓,实在是已然心力交瘁的了,她在倚树喘息之际,也根本不敢去想,若是枯叶老人再起身来向她进攻的话,她该如何躲避?她那时,等于是已在等死了。但是,她等了足足有半盏茶时,枯叶老人却仍然只是伏在地上。
小铃子慢慢调匀了气息,和缓着开声叫道:“枯叶……老人一”她叫了三下,枯叶老人仍然一动不动,小铃子刚才巳然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可是这时,她看到枯叶老人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显是已然死了,她心中的髙兴实是难以形容。
因为枯叶老人一死,她不但没有了性命之忧,而且她还可以得到那面玉牌,她可以得到说不尽的好处,她可以到中原去,可以……
小铃子的心头枰怦地跳着,慢慢站起身子来,手臂上的剧痛,令得她紧紧地咬着牙。
她伸手在自己的断臂上提了提,觉出骨断之处,正是在手臂关节之上,要接上也不是难事,她先咬紧了牙关,撕下了一只衣袖,将手臂吊了起来,减轻痛楚。
然后,她才慢慢向前走去,来到了枯叶老人的身边,一到了枯叶老人的身边,她便不禁吓了一跳,只见枯叶老人的右臂,几乎已全插进了地中。
那自然是他刚才的那一抓之力,也幸而她刚才勉力翻滚着,避了开去,要不然,这一抓中了,岂不是肚穿胸裂。
小铃子抑制着心头的惊恐,又叫了几声,枯叶老人仍然一动不动。小铃子相信枯叶老人已经死了,但枯叶老人的武功如此之髙,身手如此之显赫,这样一个一等一的髙手,就这样死了,这件事,却是使得小铃子难以相信。
她又呆立了片刻,才俯下身来,她第一想要弄明白的,便是枯叶老人所用的那柄闪亮的兵刃,究竟是什么。是以她勉力将枯叶老人的身子,翻了过来,再用力一扯,将枯叶老人的衣服扯了开来。
然而,也就在此际,枯叶老人却突然睁开眼来。
一看到枯叶老人突然睁开眼来,小铃子整个人,却为之僵住了。
枯叶老人非但睁开了眼来,且还咧嘴一笑,只见他右肩耸了一耸,像是要扬起右臂来。
但是他的右臂,因为刚才凌空一击的那一抓,力道实在太大,以致整条手臂陷进了地中。这时一提,未能将手提得起来,只见他呆了一呆,右肩立时向下一沉,左肩耸起。
同时,他左手也正扬了起来,在这时候,小铃子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也不等枯叶老人那一掌拍了下来,便先昏死了过去。
而在她昏了过去之际,枯叶老人的那一攀,也对准了她的头顶,疾拍了下来。
那一掌拍下,小铃子是绝避不过去的了,因为小铃子早已昏了过去,只听得“啪”的声响,一掌正拍在小铃子的头顶之上。
小铃子的身子,震了一震,若是枯叶老人未曾中了剧毒,那一掌之力,足可以将小铃子的整个脑袋,拍得缩进腹中去的,但这时,他却是尽了最后的一分力,拍出那一掌的。
那一掌拍到小铃子的头顶之上,虽然仍发出“啪”的一声,但是却已没有什么力道,小铃子的身子一震,反倒醒了转来。
她一睁开眼来,只见枯叶老人的手掌,正在自己的头顶之上,心又向下一沉,身子陡地身后一侧。
在她身子向后一侧间,枯叶老人的手,软软地在她面上滑过,垂了下来。在枯叶老人的五只手指在小铃子面上滑过之际,小铃子的整个人,就像是浸在冰水之中一样。但枯叶老人的手,终于“啪”的一声,垂到了地上。铃子在那刹间,当真不知道自己是死还是生,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觉出,天已亮了,自己的身上,已经湿透了,也不知是因为露水,还是吓出来的冷汗,她突然扬起手来。
她扬起手来,本来是想在自己的脸上打上一巴掌,试试自己究竟是死是生,还是身在梦境之中的。可是,她在扬手之际,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原来她刚才因为惊吓太甚,已浑忘了自己的右臂断折,也丝毫不觉得疼痛,是以扬臂之际,便自然而然地扬起了右臂。
而她右臂一扬,自然剧痛攻心,令得她叫喊起来,本来因为惊吓过甚,已几乎什么都记不起来的,这时也陡地头脑淸醒了。
她身子一挺,站了起来,前后曾发生过一些什么事,也一齐想了起来。到此际,她才知道,她自己并未曾死。
而她之所以未曾死,全是因为天大的幸运,因为枯叶老人在一掌向她拍下之际,恰好咽了气,所以,他蓄定在掌心的力道也一齐散去,那一掌也未能将她打死。
小铃子在站起来之后,仍然呆了半晌,才缓过气来。而当她将事情的经过,细想了一遍之后,她心中的髙兴,实是难以言喻。
要知道她刚才,等于是一只脚已踏进了枉死城之中而如今,显然从枉死城中爬了回来,那实是使人感到说不出来的轻松。
她向地上的枯叶老人看了一眼,心中仍有余悸,后退了两步,拿起了碗大一块石头来,用力向前,抛了出去。
那石头“砰”的一声,正砸在枯叶老人的颈际,立时发出了骨断之声。
听到了枯叶老人颈骨断折之声,小铃子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那证明枯叶老人确然死了。
她四面一看,只见自己和枯叶老人,正在路旁,虽然这一带罕有行人,但若是万一有人经过,给别人瞧见,总是不妙。
是以小铃子又将枯叶老人的尸首,拖进了一个矮树丛中,到了一块大石之后。那地方十分隐蔽,在大路上经过的人是万万瞧不见她的了。
她这才俯下身来,拉开了枯叶老人的衣襟,首先摸出了一柄短剑来。
那短剑的长短,和被小铃子弄断的那柄追月剑,一模一样!小铃子一见,心头便乱跳起来,短剑是套在一只漆以似黑的皮鞘之中的,那皮鞘相当薄,仔细看去,可以看到皮上有极细的鳞纹,倒像那是蛇皮或鹿皮制成的一样。
小铃子握住了剑鞘,轻轻一拔,便已将剑拔出了鞘来。
其时,正是朝阳初升时分,小铃子才一将那柄剑拔出鞘来,阳光便照在剑身之上,刹那之间,小铃子只觉得一蓬精光,直逼了上来,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小铃子大吃一惊,连忙后退了一步。
她虽然退出了一步,但是她手中仍然握着剑,那团精光仍然射得她连眼也睁不开来。
小铃子心中,又惊又喜,忙闭上了眼睛,慢慢将眼睛睁开一道缝来,这才看到,自己手上所握的,是一柄精光夺目的短剑。
那柄短剑的光芒,比她原来那柄追月剑,要强到不知道多少倍。
小铃子握住了那柄剑发呆,因为这柄剑的光芒,如此之强烈,令得握剑的人,连眼也睁不开来,那岂不是根本无法使用?莫非这柄剑,是只能在黑夜使用的么?
小铃子发了半晌呆,此际在阳光之下,也根本没有法子审视这柄剑,唯有将之插入鞘中,小心藏好。
再去枯叶老人的怀中看视。
她一找就摸到了那玉牌,也将它重新放好。然后,又摸到了一寸来髙,看来是黄金铸成的三脚香炉,只不过拇指般大小,上面却刻着十分细致的花纹,极其精巧可爱。
小铃子也将之揣在怀中。
她又在枯叶老人的身边,摸到了一个荷包,内中有几块碎银,和一柄长可五寸,漆黑的钥匙,样子十分古怪,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了。
小铃子将荷包系到己的腹上。
枯叶老人死了虽然没有多久,但是当小铃子收起了那些东西,抬起头来之际,已然看到天上有三四只兀鹰,在不断盘旋了。
小铃子知道,只要自己一离开,兀鹰便会越聚越多,就会将祜叶老人的尸体,吃了个干干净净的,她若不是断了手臂,或许会将枯叶老人的尸体埋好,但这时却顾不得这许多了。
她只是拉下了一株矮树,盖在枯叶老人的身上,便急急向前走去。出了两三丈,便回头看了一眼,枯叶老人的尸身在树丛之中,已看不到了。
小铃子心想,一个武功如此之高的髙手,就这样死在此处,这种事,就算自己原原本本地讲给人听,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那也就是说,枯叶老人死在自己手中一事,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大可以放心前往中原的了。
她不停向前赶路,到了傍晚时分,已然可以看到草原,和草原上三五成群的牛马,那是离清风庄已然不远了。
小铃子跳上了一匹健马,那马又蹦又跳,但小铃子是会武功的人,自然不会跌下来。
马儿颠不下小铃子来,没有多久,便向前疾奔而出,这一奔出去,却也不是小铃子能收得住的。
马儿向前飞奔着,在满天晚霞时分,已掠过了清风庄。
小铃子本来就不准备再节外生枝,是以也没有到清风庄的打算,只是一任马儿飞奔。
那匹马足足奔出了三五十里,才乏力地停了下来,那时已是暮色四合了。
小铃子向前望去,只见前面有几堆篝火,还有阵阵肉香,传了过来。那显然是放牧的人正在烤肉吃,小铃子忙策马走了过去,来到了近处,只见十来个大汉,围住了火,正将大块大块的肉向火堆中送去。铃子下了马,走过去道:“各位,分一块肉吃吃。”
一个大汉向她瞪了一眼,道:“好,接住了。”一抖手中的铁叉,一块烤得滋滋在响着的牛肉,“呼”地向小铃子飞了过来。
那肉何等烫手,小铃子自然不能用手去接,她大怒道:“你想死么?”
身子后退一步,飞起一脚,踢在那块牛肉之上,将那块牛肉踢得向前直飞了出去,她一伸手,在身边另一个人的手中,夺过了一柄铁叉。
这时,众人之中,也有人认出她来了,有人叫道:“你还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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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铃子在一旁,一声不出,只是用心地听着。那群放马的汉子,在清风庄中的地位,很是低微,马芳珠究竟为什么要离开清风庄,他们也只是从大管家、二管家的口中,听到一鳞半爪,再加上自己的猜想,在大发议论。其实小铃子比他们知道得更多,听了不免好笑。但是他们所说的一切中,也有许多是小铃子根本不知道的。小铃子在听了一会儿之后,知道马芳珠到中原去,一则是为了去找万大成;二则,她倒是真不愿成为枯叶老人的孙女儿。
小铃子自己也是要到中原去的,是以她心中暗忖:这倒好,大家都到中原去了,但不知到了中原,是不是还会遇得到?
她想了片刻,站起身来,向众人拱了拱手,道了再见,重又翻身上马,向前疾驰而出。
当夜,她一直奔到了夭明,才略微停了一停,又继续赶路,一连几天,她却没有什么停歇。在第五天头上,她已然越过了乌鞘岭,沿着长城,直奔皋兰县了。
皋兰乃是大河上段最大的县城,人物荟萃,商旅群集。小铃子一路之上,只看官道上来往的车马人群,已令得她看得呆了。
自然,陕甘道上,虽然热闹,但比起中原、江南的通都大道来,却还是如小巫之见大巫的。可是,小铃子却是从小在玉门关外长大的人,她只知道奔驰数十里,不见人烟,又如何曾见过大道之上,车如流水这等景象来?
越是近皋兰县,越是繁华,在几个镇上歇息时,不住听人讲起县城的一切来,更是令得她心驰神往,恨不得立时便飞进城中去才好。
等到她终于来到了县城中时,那已是她离开淸风庄的第七天了。时值傍晚时分,渡过了黄河,她随着人潮,策马进了老髙的城墙。
那县城确是小铃子向东南而来,所见到的第一大城。其时正值黄昏时分,大街两边的店铺,全都掌上了各色各样的灯,将一条大街,照耀得如同白昼一样。而且那条大街,少说也有五七里长,灯火不绝,一眼向前望去,就像是一条极大的伏在地上的火龙一样,壮观至极。
小铃子看得满心欢畅,在马背上左顾右盼,心想自己先找一家客店,休息一下,再来逛街游玩,反正根本没有人知道自己,也不必顾忌什么。
她随着一群衣饰华贵的商旅,来到了一家极大的客店之前,眼看店小二点头哈腰,将那帮人迎了进去,没有什么人来理睬她。
小铃子的心中不禁十分有气,翻身下了马,索着马就待向堂中闯去,可是一个店小二却立时迎了上来,大呼小叫,道:“嗳!这位想干什么?”
小铃子怒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我到这里来,自然是想住店,总不成和你们来攀亲戚来了。”
店小二还不知好歹,骨碌碌地翻着眼打量着小铃子,道:“我说这位小姑娘,还是到别家去吧,我们是皋兰县第一家,住店银子,可得六分银一天哩!”
小铃子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她身边若是没有银子,那么这时她一定已然发作,那店小二也要吃苦头了。但是身边却有枯叶老人身上搜到的银子在,是以她嘻嘻一笑,道:“是么?”
她一面说,一面便掏出了一把银子来,约莫有三五两,道:“这些,够我住上两天了么?”
一看到了银子,店小二笑逐颜开,道:“够了,够了,小姐请进。”
小铃子本来,还着实想捉弄那店小二一番的,但是那店小二开口称她为“小姐”,这却是小铃子第一次被人这样叫,心中一乐,也就不为已甚了。那店小二将小铃子引到了客房之中,那家客店乃是皋兰县中,一等一的大店,房中陈设,自也非同凡响。小铃子更是髙兴,由得店小二服侍自己,又着店小二买些锦衣华服来换上,大摇大摆,走出店去。
那时,天色已全黑了,大街之上,却更加热闹,简直是摩肩接踵。小铃子东瞧西望,自得其乐,不一会儿,只闻得阵阵酒香扑鼻而来,又来到了一家酒家门口,小铃子大踏步走了进去。
其时,小铃子衣饰华丽,装扮得十分异特,颇有点儿不伦不类,若是在别的地方出现,定然会被人饥笑,但县城之中各色人等本就多,大家见惯了,自也不以为奇,她走进了那酒家,就有店伙来服侍。
她也不知有什么是好吃的,只吩咐店伙拣好的上来。转眼之间,山珍海味,已满在桌前,她自斟自酌,望着街上的行人车马,不禁手舞足蹈,大是髙兴。
她心想,一路再往东南去,只怕热闹的地方还有的是,自己身上的银子不多,若是花完了,却难以享受繁华了,不如将那只小金香炉兑了,多半可以兑得许多银子,来供花用的。
她一面想,一面便将那只金光烁然的小香炉,自怀中取了出来,向桌上一放,接着,便招手去叫店伙计。
她是想令店伙计取去,在柜上换了。可是,她这里才一扬手,还未曾出声问,却见邻座之上,五六个人,一起霍地站了起来。
那五六个人,全是彪形大汉,衣饰极之华丽,举止豪阔,小铃子本来也早就看在眼中的了,这时那五七人突然一齐站了起来,虎虎有风,倒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向这五人看去。
只见那五人,十只眼睛,一齐盯住了小铃子取了出来,放在桌面上的那只小小的金香炉,几乎未曾连眼珠也凸了出来。
小铃子只当他们对自己不怀好意,想来抢这只金子的小香炉,是以连忙伸手,抓住了那小香炉,那五人中一个年纪最长的,看来已有五十四五年纪,貌相十分威武,他本来也是望定了这小香炉,直到小铃子伸手将之抓住,他才身子一震,抬头向小铃子望来。
他目射精光,望定了小铃子不动,小铃子心中暗忖:这五个人,却是什么路数?
她一面心中想着,一面也已然在暗中戒备。只见那汉子踏前了半步,满面堆下笑来。
小铃子此际,自己已做了不知多少亏心之事,江湖阅历,自然也非比寻常,知道对方笑脸相问,未必是没有恶意的,是以她右手伸人怀中,已握住了短剑的剑柄。
因为对方人多,如果有什么意外,她若是不先出手,那就会吃亏了。
那人像是也看出小铃子的神态,十分顾忌,是以他也不再向前走来,只是笑着,道:“这位……”
由于小铃子的打扮,不伦不类,是以令得那人,也难以称呼,所以在讲了“这位”两个字之后,又笑了一阵,含糊了过去,然后又问道:“可认得我们五人,是些什么人吗?”
小铃子绝想不到对方竟会问出这样一个古古怪怪的问题来的,她算得是极机灵的人了,但是,对方这样问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却也莫名其妙。
是以一时间,她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翻着眼,望定了对方。
那人又赔着笑,道:“在下这一问,是问得突兀了些,但尊驾若是一见这个,便可明白了。”
那人一面说着,一面倏地一翻手,只见在他的掌心之中,多了一面金光烁然的金牌。
那金牌的形状,和小铃子得自枯叶老人身边的那面魔教南宗执法的令牌,一模一样,不过这时她看到的是金光闪闪的,而她得到的那面,却是碧玉的而已。
小铃子乃是何等聪明之人,她一看到了那面金牌,心中陡地一动,立时想起,那五个人是在见到自己取出了那只小香炉之后,才突然站起来注意自己的。而那小香炉,也正是得自枯叶老人的。
而其时,那人又取出了这样的一块金牌来,那么他们五人,自然是魔教南宗的高手了。
小铃子想到了这一点,一时之间,心中枰怦乱跳,十分紧张。但是她立即镇定了下来。
因为在那刹间,她想到自己本来就是要到伏牛山去的,现在就在此际,遇到了他们,那有什么不好?她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自己有了那面翠玉令牌,身份比什么人都髙,切不可现出惊惶的神色来。
是以,她仍然大模大样地坐着,只是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一面说,一面已放开了剑柄,握住了那面玉牌,缓缓取了出来,放在桌上。她在取出那面玉牌之际,心中还在想,这五人看来,气度不凡,武功自然也是极髙,自己的年纪如此之轻,本该当然也及不上他们,他们见了那面令牌,是不是肯服自己呢?
小铃子的心中,也早已盘算定了,如果对方五人不买账时,她立时设法逃走。
可是,当她一将那面令牌取出来之后,所发生的事,却令她也呆了。
只见那五个人的身子,突然一震,各自面色大变。而且不约而同,五条大汉,一齐跪了下来。
非但跪下,而且五体投地,向小铃子膜拜起来。
小铃子的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喜。
她喜的是,那面令牌果然有用,惊的却是如今这等场面,不知如何处理才好,一时之间,她也不禁手足无措起来了。
只听得那年纪最长的一个,一面膜拜,一面道:“不知执法前来中原,属下等迎迓来迟,罪该万死,尚祈执法恕罪。”
小铃子听得心花怒放,道:“你一见这面令牌,便知我的身份,再无疑问了么?”
那人道:“属下在魔教之中,近三十年,这面令牌少说也见了十七八次,如何会有疑问?”
小铃子吸了一口气,道:“那么,你可从来也未曾见过我啊!”
那人又道:“魔教北宗,早已衰亡;南宗执法远行,自然是他有了意外,才将这面令牌,传与阁下,这又何必怀疑?”
小铃子听得大是髙兴,道:“你这人真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小铃子这样一说,只见那汉子面上光彩顿现,显是高兴至极,顿首道:“属下姓吴,名兆,现在东堂堂主,属下在武林之中,也略有名头。”
小铃子“嗯”的一声,道:“那东堂堂主,地位可是很高么?”
吴兆忙道:“伏牛山总坛之中,共分东南西北中五堂,以中堂堂主,地位最髙。”
小铃子点头道:“我明白了,在执法离坛之际,一定是中堂堂主,代行执法之权的了,是不是?”
吴兆等五人,仍然伏在地上,小铃子不叫他们起身,他们也不敢起来。
小铃子一问,吴兆又道:“不是,中堂堂主,本是执法之子,二十年前,突然死去,以后,中堂堂主之位,就一直空着。”
小铃子又道:“好,你迎接有功,我升你为中堂堂主,在我之下,统率全教。”
吴兆喜不自胜,又连叩了好几个头,小铃子又问道:“那四位是谁?”
那四个连忙自报了姓名,却原来全是吴兆手下之人。小铃子道:“你们之中,我看看谁最够资格,可以任东堂堂主,日后定夺。”
别看小铃子一直生长在山野之间,从来也没有人供她颐指气使,可是这时,一有人听她呼来喝去,她使人的本领,倒也十分大,她不说任那一个人做东堂堂主,只说慢慢定夺,那自然逼得那四人非将死效命不可了。
当下,那四人一齐向小铃子叩了三个头,站了起来,恭立在一旁。
吴兆也早已站起,道:“敢问护法髙姓大名,属下等迎得护法,这是天大的喜事,应该立时快马相报,告知所有教中上下,同享此喜。”
小铃子摇头摆脑,道:“我叫小一”
小铃子的一生之中,问过她姓名的人,当然不止吴兆一个。
而任何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总也是立即回答“我叫小铃子”的。可是此际,她才讲出了一个字来,便陡地住了口。
她心中想: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了?哼!我现在是魔教南宗的护法,在武林中地位何等之高,我手下有五堂堂主,多半还有许多副堂主,以及其他什么名堂的人马,这些人自然全是武林髙手,若是自己竟没有一个好听些的名字,竟然叫作小铃子,这像什么话?
是以她只讲出了一个“小”字,便立时住了口。可是,她自小只知道自己叫“小铃子”,一时之间,要叫她想出一个堂而皇之、合乎她如今身份的名字来,倒也不是易事。
吴兆听得小铃子只说出了一个字,便住了口,也不禁一呆。他等了一等,未曾听和对方又说什么,便讨好地道:“原来护法姓萧?”
小铃子随口道:“正是。”
吴兆又问道:“不知萧护法大名是一”
小铃子正想不出自己叫什么才好,再被吴兆一催,心中更是不耐烦,怒道:“你知道我姓萧,也就是了,何必多问,祜叶老人叫什么,你可知道么?”吴兆碰了一个钉子,脸上不禁变色,心中暗忖这主儿也不好服侍,他一叠声道:“是,是,萧护法说得是!我命他们四人快马先行,我和萧护法一路前去,到了总坛,再受万众参拜,可好么?”
小铃子做梦也未想到有那一天,立时答应道:“好,你吩咐他们四人,一路前去,如有我教中人,吩咐他们沿途接我,然后和我一起到伏牛山去。”那四人已连声答应,转身大踏步向酒楼之外,走了出去,小铃子心中高兴,哈哈笑着,也和吴兆一齐离开了酒楼。吴兆将自己的一匹骏马,让给小铃子骑了,他自己索着缰绳,侍候着小铃子。
小铃子骑着髙头大马,走在大街上,心中那份得意,实是难以形容。
他们两人,一齐向城门外走去,才一来到了城门附近,便见有一二十人,拥向前来。
小铃子乍一见那么多人拥向前来,其中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都有,心中不禁吓了一跳。
可是,她还未曾开口,那一二十人,却已一齐在马前,跪了下来,齐声道:“叩见我教护法。”
小铃子心中大喜,向吴兆道:“他们全是教中弟兄么?何以知我在此?”吴兆道:“自然是刚才先走一步的四人,向他们送了消息,萧护法此去,一路之上,不断会有人跪迎,这不过是第一拨而已。”
小铃子道:“照你说,本教上下,共有多少弟兄?”
吴兆摇着头,道:“那可难说得很,不少于三五万,武功出类拔萃的,至少也有千人。”
小铃子向跪在马前的那些人一指,道;“他们这些人中,什么人是武功出类拔萃的?”
吴兆向一个老者指了一指,道:“这位是铁掌屠龙,文全祥文舵主,最是有名。”
小铃子一听得“铁掌屠龙文全祥”七字,心中便吓了一跳,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她倒是常听得他师父秃侠李尘讲起过的。李尘常说,在黄河上下,陕甘道上,铁掌屠龙文全祥,可以算是一等一的高手。
而如今,文全祥却跪在她的面前。
在小铃子乍一听到文全祥的名字之际,她心中只觉得不自在到了极点,几乎要不由自主,自马背之上,滚了下来,和文全祥相见。
可是,她究竟是极其机灵的人,她在一惊之后,立时想到: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文全祥的名望,虽然响亮,但也不过是教中的一名舵主而巳,教中不知道有多少髙手,个个听了名字要吃惊,这个护法还做得成么?
是以她立时镇定心神,道:“原为是铁掌屠龙文全祥,久闻大名了。”
小铃子看出文全祥对自己真是忌惮,想想文全祥乃是何等的髙手,也对自己如此,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之髙,可想而知了。
而这一切,却全是一刹那间来的,本来只是做梦时才能想一想,而且更多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现在居然成了事实,她心中如何不喜?
如果此际只有她一个人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手舞足蹈,大声狂笑了,但此时却要维持她护法的尊严,心中固然狂喜,却还是没笑上脸。
她略想了一想,叫道:“文舵主。”
文全祥忙应道:“属下在。”
小铃子道:“我要到伏牛山总坛去,吴堂主已差了四个人一路去告知教中弟兄了,但他们四人职份不高,我现着你前去,准备一切,我沿途经过之处,定要受到最好接待,你可明白了么?”
文全祥道:“属下明白,请护法先在大河分舵暂息一日,舵中弟兄,首迎护法,感到无上光荣。”
小铃子点头道:“好,你们起来。”
跪在地上的一二十人,一齐站了起来,前后拥簇着,围着小铃子向前走去。这时虽在夜晚,但仍有不少行旅车马人都远远地避了开去,小铃子只觉得威风八面,更是心中大乐。
行出了数里,已来到了河道,那处乃是一个极大的渡口,但其时闲杂人等,一个也不见,只见四五十名大汉,各自穿着鲜绿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排到两旁,小铃子一到,立时跪下。
小铃子抬头看去,只见河中,泊着一艘老大的大船,船上灯火通明。在船舫边上,又有数十名穿着锦衣的女侍在跪迎,文全祥和吴兆两人,抢先一步,来到了跳板之前,等小铃子下了马,来到了跳板近前时,两人又一齐躬身,道:“仓促备得这艘小船,请护法屈驾。”
小铃子一看到那艘张灯结彩的大船,和那么多的船夫女侍,心中已在奇怪,何以刹那之间,文全祥竟有如此之能力,而文全祥居然还说那是一艘“小船”,她也不禁笑了起来。
小铃子这“魔教南宗护法”之位,乃是她用卑鄙手法,毒死了枯叶老人之后偷来的,她本就不知魔教的势力有多么大。
魔教源起西域,但到了中原之后,虽有“魔教”之名,事实上,却已是各方武林髙手结集的一个大帮会;黄河上下,七省水陆两路,全是魔教的势力,和长江上下的青莲会,以及遍布天下的丐帮,鼎足而立,乃是天下武林最大的三帮。
这三帮中人,武功高的,比比皆是!各名门正派,武功虽有独到之处,但是却也不如这三帮人才济济,魔教共有四大分舵,文全祥所掌那一分舵之力,不要说备一艘那样的船,半日之间,叫他备十艘,他也绝对不会有半句推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