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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取得圣书少使归途逢意外

也难怪三人如此问法,因为睥睨武林,人众势盛的昆仑派突然解散,在不明底细的人来说,确是一件头等的怪事。

老僧道:“贵派瓦解?我指的不是此事。”三风子道:“然则究竟什么事?”

方敏心中也是一样奇怪,暗忖近年来江湖上还有什么奇事,会将这位得道高僧,惊动得下黄山始信峰来,重又在江湖上行走?

只听百丈禅师又叹了一口气,道:“三位难道竟然不知么?”三风子道:“我们近六年来,天南地北,一直在江湖上奔走,并未曾闻得其他什么奇事。”百丈禅师道:“老僧也正在怀疑此事是否可能,老僧昔年所收徒弟,在八十以后,已全然遣散,不再与之见面,但两年前突然有一人上山来,到我脚下时,巳然奄奄一息,老僧一望便知,此人是仗我独门传授的金刚般若神功,才维持了这一口气,三位当知,并世武林之中,即使道家一源的内家罡气,要伤身怀般若神功之人,也不易事。老僧虽然心如止水,也不禁为之惊异!”

百丈禅师讲这话,听来像是高傲了些,但实际上他却是本着佛家不作讹言之理,全是讲的事实。

昆仑三子,全是武林高手,当然也知道百丈禅师所言非虚。那金刚般若功,是金刚不坏身法的根底,武功练到金刚不坏身法地步,已是武学上至高无上的境界,又称“不死身法”。

那“不死身法”四字,并不是说练成了这种“金刚不坏”身法,其人便不会死去,而是身怀“不死身法”绝技之人,无论当时受到什么样的打击,只要肢体不残,便不会死去。譬如说,背心上被千斤巨石撞了一下,若未曾将身子压扁的话,虽然要写受极重的内伤,不过如能调理得当的话人,仍可复原。

那“金刚般若神功”,是“金刚不坏身法”的前一步,当然对于防止外来力量方面,有极为灵验的功效,而百丈禅师那个弟子,既曾习“金刚般若神功”,又曾被人打成重伤一时,当然透着极是严重,绝非那么简单的事了!当下只听得三风子言道:“老禅师,这位师兄是为谁所伤?”昆仑三子,在武林之中,本来已然辈份极高,百丈禅师是佛门高人,对于行辈,看得极轻,无论和谁论交,都以平辈相待,但武林中一流高手,如昆仑三子等,却不敢与他以平辈自居,是以才称他的徒弟为“师兄”,以示敬意。百丈禅师道:“老僧一看他上山来,便知他受伤以后,挣扎远行,最后一口真气,也已散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他,佛家虽重果报之说,便是重报恩而不重报仇,只是长叹一声,并未问他是谁下的手,怎知他喘定了气,却叫出四个字来!”

百丈禅师讲至此处,顿了一顿,三风子叫道:“魔母温魂!”度天子却叫道:“挥云老怪!”摩云子道:“难道是红掌祖师,或白骨神君?”百丈禅师道:“都不是,他叫的是极乐真人!”昆仑三子一起惊呼道:“极乐真人?”方敏心中也是一凛,也暗叫一声:“极乐真人?”

百丈禅师道:“不错,他叫出了四个字,便自死去,老僧将他尸骨焚毁之际,发现他实在是受了极强的内家罡气所震伤。这人行事拘谨,极是老实,绝对不可能是做了什么坏事,才被人出手翦除的,但他死前叫出极乐真人之名,却是令人极不可解,因此老僧便下黄山来,先打探此人的为人,果然探得他声名甚好,江湖人称侠僧!”三风子“哦”的一声,道:“原来死的是侠僧伽凡!此人却是见义勇为,难得之士。”

百丈禅师道:“所以老僧心中疑虑,更是难免,便远上武当,想去拜访极乐真人。”

度天子道:“听说极乐真人早已闭关不出,任何人都不见,老禅师自然与旁人不同,不知见到了也未?”百丈禅师道:“未曾见着。但却不是为了他闭关不见客人,而是他下山去了!可知江湖上传说极乐真人在武当山闭关自修之说,可一点也不确实!”

昆仑三子讶道:“有这等事?”百丈禅师道:“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老僧才想见他一面,听说他在云贵一带出现,因此老僧也来到此处,但却一直未曾得到他的音讯,伽凡为何会死,也始终未曾弄清!”

这一番话,听在方敏耳中,更是令他吃惊,因为他不但知道极乐真人确是在云贵一带,且和他见过面,并还约定了在武当山上见面,和他一起到高黎贡山,去捕捉毒物蓝蛛!

更令他心惊的,是他和极乐真人在一齐之际,便曾感到极乐真人在许多地方,行事全然不似一个绝顶高手,一代宗主,而如今百丈禅师虽未言明,却也已分明认为那侠僧伽凡,是死在极乐真人手中的,方敏心中对极乐真人的疑惑,又深了一层!’

百丈禅师讲完之后,又感叹了一阵,昆仑三子道:“我们在江湖上东奔西走,却未曾听见极乐真人在江湖上走动之说,老禅师既然知道他在云贵一带,自然可以见得到他的,我们还有事,不能久陪了!”百丈禅师道:“三位请便!”

三人各自答应了一声,方敏和叶映红听得他们的声音,正是向自己这边行来,不由得大是着急,正在此时,忽然听得“当啷”一声门栓响,罗汉堂的边门,被两个僧人,推了开来。方敏一看机不可失,悄没声地滑向前去,手一探,便点中了两人的“肩井穴”,将两个僧人,一边一个,挟进罗汉堂去,随即关了边门,上了门栓,凑在门上一听,只听得三风子道:“我说那一男一女,未必会是小贼,只怕早已走远了。咱们在昆明各处,等了那么多天,尚未有小贼的踪迹,不如再到别处去找他吧!”度天子道:“也好。”

方敏这才知道,昆仑三子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只是由贵阳向昆明,一路找了下来的,刚才在寺门口偶然撞见,乃是巧合。也幸而是躲避得快,未让他们看清。听得三人渐渐远去,刚一放心,想起百丈禅师就在罗汉堂外,不禁又是一阵担忧,一眼向叶映红看去,只见叶映红满面充满了瞭喜之色,望着前面。

方敏着她的眼光,向前看去,也不禁大喜过望!原来那罗汉堂中,共有五百尊罗汉,分三层排列,每一个神态面貌,倶皆不同,有的看来慈祥,有的貌相凶恶,形形色色。

当中一盏长明灯,灯光并不十分光亮,照在五百尊罗汉身上,更显得那些罗汉,栩栩如生,有二十来个僧人,正在抹拭积尘,并未注意到有两个同伴,已为人所制,也未发觉已有两个人,掩进了罗汉堂中,而方敏与叶映红所看到的,是罗汉像中,有一尊长臂罗汉,一条长臂,指向罗汉堂顶。

那条手臂,少说也有三丈来长,五指箕张,向堂顶所塑的一朵浮云抓去,那浮云上有一个圆形的物事,像是一轮日华一般。那条手臂,因为实在长得出奇,因此两人一眼便看到,两人的心中,也同时想起方敏的母亲所讲的那四句话诗中的第三句“罗汉只手擎苍穹”来,心中欢喜莫名,对望一眼,叶映红低声道:“方大哥,我看那《昆仑圣书》,不是在这个长臂罗汉身上,便一定是在他手掌所指的那朵浮云上面!”

方敏点头答应,道:"一点儿不错,但是那么多僧人在此,我们怎么动手去取?,’

叶映红道:“看来此寺僧人,尽皆不会武功,我们点了他们的穴道,取了《昆仑圣书》便走,看来百丈禅师也不一定知道!”!

一语甫毕,方敏也想着唯有此法可行,但就在此时,忽然听得耳际响起:一个又细又清晰的声音,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僧焉有不知之:理?”回头一看,门仍好好地拴着,百丈禅师也未曾走入来,那声音分明是他以绝顶内力逼出,透过了厚厚的墙壁,传了进来的,两人倶皆骇然,不一会儿又听得门外道:“快开门!”两人后退一步,你望我,我望你,皆不敢把门彳打开,但是那门虽有老粗的木栓拴着,却也渐渐地向内移来,两人知道这样的一扇门,绝拦不住佛门第一高手百丈禅师,一惊之下,身形掠起,左右分了开去,各隐身于一尊罗汉像后,刚一隐定身子,便听得“叭”的一声,门栓跌了下来,百丈禅师面含笑容,走了进来。两人此时,相隔约有七八尊罗汉的距离,当中还隔着一道横门的通道,巳无法相互通音讯,百太禅师走进来之后,顺手点了两点,便将两个僧人的

穴道解开,朗声道:“各位快请离去!”

他推门而入,以内力将木栓震断,所发出的巨响,早已将各僧人惊动,认出他是方丈的贵客,因此连收拾也不收拾一下,便各自离去,百丈禅师重又将门掩好,柔声道:“两位,你们一入寺中,将小沙弥点倒之时,我已在两位身侧,你们行事虽然不当,但听你们讲话,心地尚是善良,根骨更好,何必隐身罗汉像后,不敢出来一见,岂不是自作小人?”

方敏听他讲得有理,已然心动,准备晃身而去,但是忽然间觉得肩头上一紧,像是有一个人,将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那罗汉堂中,本来除了正中的一盏长明灯外,还有许多灯烛,照得全堂通明,以供香客观赏参拜,但此时却只有一盏长明灯,因此全堂显得甚是黑暗,罗汉像后,更是阴暗无比。不要说方敏是匆忙隐藏,根本未曾看,就算是他要看清一下,是否有人,怕也不能够,此时骤然之间,有人以手搭了上来,方敏不禁吃了老大一惊,暗忖莫非是罗汉嫌我骚扰,显灵示警?但继而一想,又绝无此理,回头一看,只见搭在自己左肩之上的,果然是一只手,但是那只手,不但指甲奇长,而且手背,手指背上面,全都长着金光闪闪的长毛!

正是那只金毛怪手!

方敏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喝道:“朋友你是谁?”一面喝,一面内力一挣。方敏功力甚深,这一挣,力道如何之大,只听得“轰”的一声,面前的一尊罗汉,已然倒了下去,但是那只金毛怪手,却仍然搭在他的肩上,过了一会,才缓缓地离了开去。等到方敏再回头看时,那怪手已然不见,伸手一捞,也未见有人,敢情已然无声无息地走了。这时候,叶映红听得方敏惊呼之声,也顾不得百丈禅师了,一跃而出,道:“方大哥,什么事?”

方敏也已然跃下坛来,定了定神,道:“没有什么,怕是我眼花了!”百丈禅师一见两人,年纪轻轻,武功已然如此之好,便起了爱才之念,呵呵笑道:“老僧在此,施主并未眼花。”方敏苦笑一下,道:“老禅师,而是一个生有金毛怪手的独眼怪人!”百丈禅师朗声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所言何指?”方敏知道急切间万说不明白,道:“算是我眼花了吧,老禅师别追问了!”

百丈禅师一笑,道:“两位来此,可是为的取《昆仑圣书》?”方敏知道自己适才在罗汉堂的耳语,也全然被他听去,只得承认,道:“不错。”

百丈禅师讶道:“那《昆仑圣书》乃是昆仑派镇山三宝之一,如何会由你来找?你是何人门下,这位女檀越,又是何人门下?”方敏道:“我是旋风岛温岛主之徒,这位姑娘,姓什么叫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极乐真人和七禽大侠马算子,说她是被以绝顶内功,震至神经错乱,若不是有机会碰得以前令她惊恐已极的事情,重新出现一次,只怕一世也不会复原。我父母全为《昆仑圣书》而亡,那圣书理应为我所有!”

他一口气将话讲完,百丈禅师长眉轩动,道:“施主你说起极乐真人,可是你曾见过他,在什么地方?”方敏道:“在贵阳附近的一个古墓之中,只怕这时候仍在那里啦!”百丈禅师又忙问了那古墓的地点,方敏一一说了,百丈禅师才回过头去,向叶映红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两人说得不错,女檀越当真是被人以内力震至记忆尽失了!”

方敏听他如此说法,心中一动,道:“老禅师,不知有无办法令她复原?”百丈禅师半晌不语,道:“待我以般若神功,度入她体中,试上一试再看。”方敏一听百丈禅师竟肯将般若神功渡人她的体中,心内不禁大喜,知道佛门般若神功,原是疗内伤的最佳功夫,因身怀般若神功绝技之人,将本身功力,度人对方体内,只要是可救的内伤,一定可以疗愈,而未受伤的人,若经般若神功相度之后,便功力陆增。

如今百丈禅师功力何等深湛,只要他肯伸手,就算不能令叶映红恢复记忆,也可以使她平添数年功力!忙道:“姑娘还不拜谢?”

叶映红刚要下拜,百丈禅师一抬手臂,一股大力,已将叶映红拦住,手臂一抖,伸出红润无比的手掌来,便贴在叶映红背上的“巨阙穴”上。

才贴了上去,便眉头一皱,道:“女檀越,以你的根骨,为何要练毒掌功夫?”叶映红只觉得他手掌才贴上来时,宛若烙铁也似,但片刻之间,一股阳和之气,便遍布全身,真气运转也随之快速,听得他如此一问,茫然道:“我也不知曾练过毒掌功夫!”百丈禅师道:“善哉!老僧为你将毒掌功夫废去,女檀越可愿意?”

方敏听说她过去练过毒掌功夫,心中便自一呆,暗忖以她这样的人品,难道竟会是邪派中人?因为正派中练毒掌的,只有武当派的“阴掌”,而武当祖师极乐真人,曾经见过她,并未将她认出来,可知她不是正派中人了,眼望叶映红,等她的回答。叶映红不假思索,道:“悉听老禅师之便!”只讲了一句话,便觉两股灼热无比的力道,自肩头压了下来,直达手掌,几乎难以:忍受,不由得呻吟起来。

方敏听得叶映红的呻吟,心中大是不忍,忙道:“老禅师,听说废去功力,身受者极是苦痛,不知这位姑娘,忍不忍得住?”百丈禅师笑道:“不忍苦痛,何以脱胎?”只讲了八个字,方敏看叶映红时,只见她花容失色,额上沁出滴滴汗珠,虽然她已在极力隐忍,但是呻吟之声,还是令人肠断。方敏向前走了两步,低声劝慰道:“不要怕,再忍一会儿便好了!”

叶映红秀气之极的眼睛,望着方敏,银牙暗咬,点了点头。只听得百丈:禅师叹道:“女檀越,你所练毒掌,天下罕见,难道你是血手印红掌祖师门人?”那句话开始之时,声音甚是缓和,但讲到“血手印红掌祖师”之时,却字字宛若霹雳,连方敏也被震得耳际嗡嗡作晌,知道百丈禅师是想以绝顶功力,来令得她恢复记忆,但听得百丈禅师说她可能是红掌祖师的传人,不由!

得心中一动,忙道:“老禅师,难道她竟会血手印功夫么?”

百丈禅师道:“老僧也不能肯定,只是天下毒掌,无出血手印之右者,女檀越毒掌功夫练到如此程度,怕有点关系,也说不定!”方敏又转头向叶映红看去,只见她秀眉紧蹙,口中不断地念道:“红掌祖师?红掌祖师?”显然是竭力想要忆起什么事来,但终于长叹一声,道:“老禅师,方大哥,我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方敏道:“你别急,老禅师此时,只是在废你的毒掌功夫,尚未使般若神功哩!”

叶映红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只见她双掌之上,热气腾腾,掌心现出一团浅紫色来,片刻之间,紫色转浓,简直整个掌心,皆成了黑色,又过了不多久,掌心重又变成原来的肤色,但那紫黑色却向五只手指移去,渐渐地逼到了指尖,每一指尖,滴下一滴紫黑色的液汁来,全手重又光莹洁白,叶映红也舒了一口气,百丈禅师道:“女檀越毒掌功夫,已被老僧废去了!”

方敏见被百丈禅师以绝顶内功逼出的毒汁并不是红色的,心想她多半和红掌祖师,没有什么大关系,却不知道百丈禅师将她掌上所蓄之奇毒,于刹那之间,聚放指尖,当然成了紫黑色,和使“血手印”功夫时,掌心发红不同。百丈禅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道:“女檀越不可心猿意马,真气随我真力而行!”一面说,一面便闭上了双眼,满面庄严慈祥之色,叶映红也随之双眼微闭,脸上现出了一股圣洁的光辉来,并发现她美丽之中带有端庄,绝不像尚金花那样,飞扬轻佻!

方敏两眼一直停在叶映红和百丈禅师的身上。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才见百丈禅师张开眼来,手掌缓缓地提离了她的背心,柔声道:“女檀越,感到如何?你毒掌功夫虽被我废去,麵一个时辰的般若神,却可概你苦练五年之功了!”

叶映红觉出背上一轻,也睁开眼来,容光焕发,道:“多谢老禅师!”但紧接着秀眉微蹙,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方敏忙过去握住了她的手,道:“姑娘你可是仍记不起自己的事来?”

叶映红点了点头。百丈禅师叹道:“北天山神医讲得不错,此事确非人力所能强为的了,老僧要去贵州一晤极乐真人,两人取了物事,扶正了罗汉像,便自离去吧,不要再骚扰本寺僧人了!”

两人唯唯答应,叶映红记忆虽未恢复,但经般若神功度人体内,功力已然陡进,见百丈禅师离开了罗汉堂,喜得拉住了方敏的手,道:“方大哥,我此行得益,着实不浅哩?”方敏也代她欢喜,道:“也可说是机缘巧合,不然百丈禅师这样的高人,只怕想要见上一面,也比登天还难哩!”叶映红娇笑一声,道:“方大哥,我刚才还想去点他的穴道,岂不是自讨苦吃?”

两人心中高兴,相对而笑,叶映红忽然收敛了笑容,低声说道:“方大哥,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你一点都不知道,百丈禅师说我曾练极厉害的毒掌,若我是邪派中人,你肯不肯再和我在一起?”

方敏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语音激动,道:“好姑娘,只要你本身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不管你是那一派的人物,我对你都和现在一样,绝不变心。”叶映红心中也是一阵激动,两颗充满了情爱的心,都激动地跳跃着,使他们自然而然地偎依在一起。好久,好久,叶映红才抬起头来,道:“方大哥,你真好。”方敏轻轻地将她推开了些,仔细地望着她,道:“好姑娘,你也不坏啊!我以后就叫你好姑娘吧!”两人又相视一笑,在这一笑中,两人已然心灵相合为一的了!方敏笑道:“好姑娘咱们可以找那昆仑圣书了。”叶映红失声道:“啊呀!好不容易来到,却耽搁了那么多时间,若有变化,怎生是好?”

方敏见她这样关心自己的事,又是一阵高兴,道:“现在也不迟啊!”两人一齐来到那长臂罗汉面前,伸指一叩,所发出的声音,证明那罗汉是实心的,中间当然不可能放着什么物事,再抬头一看,两人同时足尖一点,凌空向上拔去。

本来,叶映红和方敏两人,武功相若,而叶映红在丧失记忆之后,却同时也忘了一部分武功,因此便显得不如方敏。若不是那样,那柄绿色神剑,也不致于被挥云老怪夺了过去。

但叶映红自得百丈禅师以般若神功相助之后,功力陡增,两人同时跃起,叶映红却高过方敏尺许!伸手一抓,那团浮云,本是以铁丝吊在顶上的,一抓便抓了下来,方敏见她竟然跃得比自己还高大是高兴,也一起落了下地。两人一起看时,只见那“浮云”背面,似有一道裂痕,叶映红摸出寒玉匕来,在裂痕上轻轻一划,“刷”的一声,裂痕应声而开,内边竟是一个大洞,伸手人洞,摸出半尺见方,高也有三寸的一玉盒来,盒上镌出四个古篆,是:"昆仑圣书'

方敏大喜过望,两个多月来的奔波,总算未曾落空,想立即打开盒来看看那成为普天下武林人物争逐的《昆仑圣书》究竟是怎样的,但继而又想起刚才还曾经出现过的那金毛怪手,心想不要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才一到手,便被人抢了去!也就不打开来看,仔细贴肉放入怀中,又横起七孔刀,护在外面,方道:“好姑娘,你将这块浮云仍吊上去,我来将那尊跌倒了的罗汉,扶了起来!”叶映红欢欢喜喜,依言而行。

不一会儿,倶巳弄妥,两人推门出了罗汉堂,天色也近黄昏,罗汉堂外,空无一人,两人由正门出了筇竹寺,走不多久,巳然是暮色四罩,归鸦“嘎嘎”,方敏道:“好姑娘,温婆婆在旋风岛上,不知是怎么样了,我想一刻也不停留,就此北归,你说好不?”叶映红双目秋波流转,道:“你说怎样,就怎么样。”

两人满怀高兴,下了玉案山,万家灯火时分,便回到了昆明城中,仍在客店中住了。第二天,便买了两匹好马,一直北上,一路上绝不停留,也不生事,一个半月之后,已然来到了关外。

其时,离方敏离开旋风岛时,巳将近四个月了。方敏离开旋风岛的时候,还是冰雪地,但回来时却正当炎夏,关外之地,冬天虽是苦寒,夏天却一样炎热,一奔出口外,草原平地,与天相接,令人顿觉心胸舒畅。

这一个半月来,方敏和叶映红的感情,更是激增,两人只觉得一刻也不能分离,来到了大平原上,有时方敏策骑快了些,叶映红虽然还能望得到他,但总感到有说不出的不舒服,一定要并辔而行才放心,方敏也是一样,有时豪兴顿发,向前疾驰一阵,但心中却又不断后悔:何以离得好姑娘那样远法?当然,他们同在平原上面驰骋,是绝不会失散的,但因为他们心中,互相为对方牵挂萦念,是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两人在草原上又驰了一日,夜来便搭起布幕休息,估计再有一天的路程,便可穿过那一大片森林,过了森林再跑两天,便可以到那个大湖了,方敏想起立即可以和温婆婆会面,心中又不免一阵高兴。

第二天一早,草原上的雀,不断鸣叫,方敏和叶映红两人,便已经醒转,旭日在东方,仪态万方地在浮动,照得沾在草上的露珠,像是珍珠似的,闪出各种各样奇妙的色彩来,令人为之目眩,那么美丽景色,方敏从来也没有见到过,只见一抹蓝天,如同一只最名贵,而又硕大无朋的浅蓝色的玉碗,覆在人们的头上,白云缓缓地飞过,令人感到说不出的舒畅。

两人重又上了马,一直向前驰去,不一会儿,便见一条又宽又清的大河,横亘在面前,水流是那么地平静,以至看起来,那条河的河水,像根本是静止不动的一样,如一条玉带也似。

方敏其实已经走过这条大河两次了,一次是六年前,他母亲带着他逃命的时候,另一次,是他离开旋风岛,去为温婆婆取《昆仑圣书》之际。

不过两次均是冬天,河水早已连底冻住,上面又覆上厚厚的积雪,根本看不出是一条河来,因此方敏乍见一条大河,横亘在眼前,几乎疑心自己走错了路,但方向却是对的,方敏也立即想到以前两次经过时,那条大河是结了冰,所以才没有发现那是一条大河。

一见到大河,连胯下的马儿也腾跃起来,跳跃着,欢晡着,方敏和叶映红一齐跳下马来,牵着马儿,越过了长在河边的丛丛芦苇,让马去饮水,而方敏则踮起了脚要找渡船。

可是不论上下游,皆是静荡荡地,连一只小船的影子都没有,方敏看了一会儿,那河是有七八丈宽,虽然以自己和叶映红的武功而论,涉水而过,绝无问题,但到了对岸,难免弄湿衣衫,一则怕浸坏了千辛万苦才得到,贴肉而藏,一直不敢打开来看一看,惟恐有人偷窥了《昆仑圣书》,二则衣衫尽湿,到了对岸时,要换衣衫,男女有别,又是不大方便。

方敏和叶映红两人,虽然感情好到了极点,但却是几乎情止乎礼,除了有时在夕阳西下之时,偎在一起,观看夕阳下山的壮观之外,绝无其他,因此方敏才想找渡船来渡过河去。

放眼看去,不见有船,方敏巳感到奇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声长晡一下,气纳丹田,叫道:“有渡船么?这儿有人要过河一一哩!”那两句话经他以丹田之气逼出,宏亮无比,惊得在芦苇丛中休息的水鸭子,全都“扑簌簌”的飞了起来,刹那之间,便漫天飞了起来,为数之多,不下万余只,顿时蔚为奇观。‘

但是方敏连叫数遍,空自将水鸭子全都惊得飞了起来,河面上仍是静荡荡的,一只小船也没有。方敏奇道:“好姑娘,我这几声呼唤,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少说也可以传出四五里开外,竟然无人听见,却是天大的奇事,我们是顺河去找渡船,还是涉水而过?”叶映红柔声道:“方大哥,还是那句话,你说怎么样,便怎么样。”

方敏心想为了不耽搁时间,也只好涉水而过,正想开口,忽然放眼看去,河上游像是有一只船,缓缓地顺流而下,方敏喜道:“好了,有船了!”和叶映红两人,一起向上游跑了几步,叶映红以手遮额,迎风而立,微风吹得她衣袂飘动,秀发散乱,只听她和方敏同时道:“不是船,是一只大木筏!”

自上流漂流而下的,真的不是船,而是一只木筏,开始出现时,还只是一个小黑点儿,不一会儿,便有巴掌般大小,又过了一会儿,已然可以看清木筏上,有不少人躺着,方敏道:“好姑娘,其实武林中争争杀杀,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你看这些人,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放排河上,在木筏上仰卧看云,多么快乐!”叶映红一笑道:“我就觉得和你在一起,怎么都是快乐的!”

方敏报以一笑,两人的心头,倶都像是沾了蜜糖一般,甜蜜无比。过了一会儿,那木筏已然来得甚近了,两人忽然听得头顶上“嘎嘎”两声长鸣,声音难听之极,抬头一看,只见两只兀鹰,正在上空盘旋,越旋越低,突然之间,猛地向木排冲了下去,又贴住了水面,箭也似地飞向半天。

两人一见了这种情形,心内尽皆大疑,叶映红首先失声道:“方大哥,情形不对啊!”方敏也惊道:“奇了,难道木筏上那些人,全是已死了的?”叶映红道:“可不是么,不然何以兀鹰会跟着木筏呢?”说话之间,木筏已然流近,离岸只不过两三丈远近,两人定睛一看,只见木筏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可不是死人是什么?方敏忙道:“好姑娘,咱们跃上木筏去看个究竟!”一提真气,正待跃出,忽然两团黑影,自天际飞坠,“扑通”、“扑通”两声,便跌人了江中,晃眼之间,便浮了起来,正是那两只兀鹰!

方敏又是一愣,问道:“好姑娘,你可知道那两只兀鹰怎么会死的?”叶映红道:“那还用说,自然是那些人全是中毒而死的,兀鹰只不过啄了他们一下,便也毒死了!”

叶映红所说,和方敏心中所想的正好一模一样,抬头一看,木后已然又漂出了四五丈去,连忙一拉叶映红,双双沿河追去,晃眼追到,一齐跃了起来,三两丈远近,一跃便至,到了木筏上一看,叶映红不禁紧紧地靠住了方敏,“啊呀”一声,惊呼起来,原来木筏之上,不但全是死人,而且死状甚是难看,脸上全成了蓝色。方敏一眼望见其中一个胖大和尚,身下露出一角金光闪闪的物事,走过去拖出来一看,“铮铮”连声,敢情是一件金丝编成的袈裟!

方敏一见那件金袈裟,便失声道:“金罗汉!”向旁一看,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柄长剑,方敏一看便认出他是谁来,忙道:“好姑娘,这事奇了,这人是天心剑客曹不仁,那和尚叫作金罗汉,也全是武功不低的人物,你那面有谁是认得的?”叶映红道:“有一个独脚汉子,手握铁拐,看来不像庸手!”方敏走过去一看,又失声道:“独脚追风崔奇!”再一看其余那些人,也个个手握兵刃,有三个矮子,手中倶握着长只数寸的点穴镢,颇像是传说中,持有一木方外点穴谱,专点经外奇穴,人称漠北三敌的孙氏三弟兄,这三人甚是正派,也颇得江湖上人崇敬,向以开设镖局为生,不知怎的,也会和曹不仁、崔奇和金罗汉等邪派人物,一起死在木筏之上。再看其余人时,却再也没有认得的了。两人相顾愕然,叶映红道:“奇怪,这些人不知是中了什么毒,怎么死法全是一样的?”

方敏被她一言提醒,脱口道:“蓝蛛!一点也不错,他们是中了蓝蛛的毒!”叶映红道:“方大哥,就是你说在发现我的那个古墓之中,所杀的蓝蛛!”方敏点头道:“自然是,我七孔刀上,还因此沾了蓝蛛之毒,霹雳子死时,也是脸上发蓝,和他们一模一样。”

叶映红呆了一呆,道:“如此说来,那盗蓝蛛的人,至少应该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了?”

方敏道:“不错,照理来说,应该这样,而且那柄绿色的宝剑是什么来历,盗蓝蛛的人,也该知道。”叶映红想了一想,道:“方大哥,就算事情和我完全没有关系,咱们也不能看着那人以蓝蛛之毒害人,你说是不是?”方敏心中,好生踌躇。因为若是顺河而上,去探索金罗汉、曹不仁等人的死因,不但可以得到“好姑娘”来历的线索,而且可以履行自己对极乐真人所下的诺言:不让人偷了蓝蛛,在江湖上害人。但是,那条大河,放眼望去,不见尽头,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而四个月的期限将到,温婆婆一定盼得自己急了。

但如果先去旋风岛的话,又怕那放毒害人的人,从此溜走,再要去找,便费大事。

叶映红也像是知道他的心事似的,只是仰着头,望着他微微发笑,并不讲话,好一会儿,方敏才心中一亮,握住了叶映红的手,道:“好姑娘,我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肯不肯?”

叶映红见他讲得极是严肃,也收了笑容道:“方大哥,随便你叫我做什么,我都肯的。”方敏道:“好姑娘,你将《昆仑圣书》送到旋风岛去给温婆婆,我一个人骑马沿河而上,去看个究竟,这样事情就可以两全了!”叶映红一怔,低下头去,半晌方抬起头来,巳然是莹然欲泪,低声道:“方大哥,不是我不肯答应你,是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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