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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废除毒掌老僧有意显神功

他长在旋风岛上居住,耳力之灵敏,自有其过人之处,一醒来,便感圈那声音异常刺耳,想是有什么人以指甲拼命在抓山洞的洞壁一样,人当然会做这种傻事,因此方敏立即想到可能是什么奇禽怪兽,来到了山洞之中,更想到那少女的耳力,怕未必有自己那么灵敏,她若是受了伤害,还当了得‘连忙翻身坐起,但是一坐了起来,便是一呆,只见黑暗之中,有一团异样货光华,正在缓缓地向山洞内移动。那一团光华,本身也是暗黑色的,但是甸和原始的黑暗不同,又有一点乌油油的感觉,方敏起先,想不出那光华是竹么东西所发,继而,突然有三个字,闪电也似的袭上了他的心头寒玉匕!只有昆仑三宝之一的寒玉匕首,才会发出这样的光华来乌油油的,即使在白天看来,也是毫不显眼,但却是真正的宝光,在黑暗之中,一样出它的光芒,只有寒玉匕才是那样!

一想到那团光华,一定是寒玉匕首所发,方敏心头不禁大颤。因为那筹玉匕,最初是昆仑派镇山三宝之一,后来落到他自己的手中,再后来,便留在塞北三强庄上,以后,又给红掌祖师之徒,叶映红偷了出来使用,方敏截几天在那所紫色大宅时,还曾经见过,但就是在那所紫色神秘巨宅之中失;的,而引起了方敏心头震动的,正是寒玉匕失去的经过,当时,就是被那不可思议的金毛怪手,抓了过去的!

如今,寒玉匕已然来到了山洞之中,莫非那金毛怪手的主人,丝到了洞中!方敏一则心头大骇,二则立即发现,寒玉匕移动的方向,正是向叶映&所睡的地方走去,而那抓石壁的声音,也是在寒玉匕的附近传出。

方敏的眼前,重又浮起了自己在密室中时,所见到的那幽灵似的眼睛,又十又惧,定了定神,才沉住了声音喝道:“谁在山洞之中,还不止步,意欲何为?’一言甫毕,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点碧光,闪动了几下,那点碧光,正是他至今想起仍然心有畲摩的密室幽睛!一时之间,竟然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同时,听得叶映红问道:”方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混进山洞中来了么?"

方敏听得叶映红出声,心中更是着急,惟恐她受害,暗忖自己何以如出害怕?世上岂真有鬼魅?就算真有鬼魅,又怕他何来?七孔刀猛地一摆,-阵厉晡,时当黑夜,又在一个大石洞之中,刀上所发的厉啸,听来格外惊心动魄,一刀削下,他巳纵了过去,但只听得地面上传来“沙”的一声,一阵轻风,在身旁掠过,分明自己出手如此快疾的一刀,巳被对方避过。

叶映红此时也惊问道:“方大哥,洞中真是有人么?”方敏道:“不错!”

一个“错”字才出口,猛地瞥见寒玉匕那团光华,就在自己身边,再不怠慢;

反手一刀,斜砍而至。

那一刀砍到一半,仍未见那团光华移动,刀去如风,如何'决疾!

方敏在疑惑何以那人竟然不躲避时,“当”的一声,七子[刀已然砍在极其坚硬的物事之上。方敏这一刀,足用了九成功力,一与那么坚硬的物事相触,将力道震了一半回来,手臂向上直扬而起,胸前门户大开,人也向后踉跑退出一步。

急切间方敏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左掌当胸,“呼”的一掌推出,以免要害为人所趁,只觉得身后微风倏然,刚待一刀向后砍去时,已听得身后的人发话道:“方大哥,你干什么要刀砍洞壁的呀?”

语音娇软清脆,正是叶映红,方敏忙道:“姑娘小心,洞中有人来了!”

叶映红笑道:“山洞之中,除了你我两人之外,并无第三者。”

方敏道:“姑娘莫说着玩,当真有人!”叶映红可是“格格”一笑,道:“刚才你一刀砍在石壁之上,冒出那一大串火花时,我已然看得清清楚楚,山洞之中,除了我们,一个人也没有!”

方敏心中大疑,左手探人怀中,取出了火折子一晃,火光掩映下,山洞之中,确是除了自己两个人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而刚才一刀,震动之力如此之大,确是自己一刀砍到了洞壁之上,碎石还落了一地!

方敏暗忖,难道寒玉匕的光华,和那一点令人一望便觉毛骨悚然的碧光那只不可捉摸的眼睛,全是自己眼花?

正在思疑,忽见叶映红一俯身,在碎石堆中,拣起一柄匕首来,奇道:“咦,这儿怎么有一柄匕首?方大哥,看情形倒有点像你所说的昆仑三宝之一的寒玉匕呢,你看可是?”一面说,一面递了过来。方敏接在手中一看,一点!不差,正是昆仑三宝之一的寒玉匕!由此可知刚才自己不是眼花,而确确实实,是见到了那寒玉匕所发的光华和那一点碧光!亀而且,他也明白,当他第一刀砍出的时候,被对方避了过去,而当第二刀削出之时,对方人已出洞,却将匕首插在洞壁之上,自己只照那光华发刀,是以才一刀砍到了山壁之上!对方则早已出洞去了。一弄明白这些,方敏更是心中骇然,因为旁的不去说他,对方轻功之好,便是世上罕见,行动快捷,尚在其次,更难得的是一点声息都没有!呆了半晌,方敏才道:"不错,那匕首正是昆仑三宝之一的寒玉匕,不知是谁,看来〗

是特意将这匕首送来的!"

叶映红不知他此话的意思,道:“送来的?”方敏苦笑一下,道:"当然是,那人武功之高,远在你我之上,要伤我们,真是易如反掌,但他却悄然

而去,又将匕首留下,岂不是送匕首来的?"

叶映红这才知道他是感慨之词,走近一步,柔声道:“方大哥,你难过什么?只要将《昆仑圣书》取到,你还怕不成为一等一的高手么?况且你年纪还轻,古今往来,哪有年纪轻轻,便成为一代宗匠的呢?”

方敏见自己的心事,被她料中,也就无话可说,刚要收起寒玉匕,叶映红巳道:“方大哥,我没有兵刃使用,这柄寒玉匕,给了我吧!”

方敏呆了一呆,道:“姑娘,这柄寒玉匕不是我的,我做不得主,但在未见到叶姑娘前,你暂且使用,倒也可以。”

方敏明知自己如此说法,会令得对方心中不快,但是他为人一板一眼,并不会花言巧语,而讨对方的欢喜。叶映红听了,心头果然泛起一阵怅惘之感,默默无言地将寒玉匕接过,转身走了几步,才道:“天色还早,再歇一会儿吧!”方敏在她言行之中,更看出了她对自己的情意甚深,连自己这样说法,她心中都一阵难过!但是他又找不出话来解释,只得苦笑一下,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回到草堆之上,以臂作枕,一则心绪起伏,二则也要防备那人再来,既睡不着,又不敢睡着,一直到天色微明,刚要朦胧合眼,又听得叶映红低声叫道:“方大哥,方大哥!”

方敏一凛,坐了起来,只见朦胧晨曦中,叶映红在草堆上翻了一个身,又道:“方大哥,要是我……不将寒玉匕还给那叶姑娘,你是帮她,还是帮我?”方敏一怔,刚要回答,只见叶映红又翻了一个身,面向洞外,星眸紧闭,气息均匀,分明是在讲梦话!方敏见她睡态如此之美,悄悄地站起身来,走近几步,像观赏国手的杰作那样地怔怔望着她,心中暗道:“姑娘,寒玉匕本是人家的,当然要还给人家,但是我却要和你在一起,而不和任何人在一起!”

年轻人的感情,本来就带着几分冲动,若不是经过一定的波折,这种冲动的感情,便不容易被稳定下来,而冲动的感情,其结果往往是来得快,走得也而且走得那么地干净,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来!

方敏乍见尚金花,心中便生出一股不可控制的感情,但那股感情,毕竟是冲动的,幼稚的,因此,当他弄清了尚金花的作为之后,这股感情,便在他心中,渐渐地淡了下去。甚至此时他对于尚金花这一段感情,仿如被风吹散的云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而他此时对着叶映红,心中暗自寻思的时候,那感情便不是冲动,而是异常稳定的了!

叶映红只是安静地睡着,她虽然因为丧失了一切的记忆而烦恼,但此时,她却有一个接一个甜蜜的梦,在梦境中,在实际上,她都和方敏在一起,只是这一点,已经够了,已经使她不再回想以前的一切,而感到眼前的日子,无比的幸福,无比的甜蜜!

旭日升起,阳光射入了山洞,照射在叶映红的脸上,将她扰醒,她睁开眼来,蒙昽地发现一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本能地一怔,但立即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方敏,而且还用那样深情的眼光望着自己,她心中只感到一阵欢乐,便笑了出来,笑得那样的甜,那样的美,以至方敏虽然明知她醒了,不应该再那样地望着她,但是眼儿却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好久好久,叶映红才伸手掠了掠头发,站了起来,方敏这才感到又巳耽搁了不少时间,抱歉地道:“姑娘,我们又该上路了!”

叶映红秀眉一蹙,叹了一口气,忽然又面色开朗,道:“方大哥,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记得起,你帮我取一个名字吧,终不成我一辈子无名无姓!”

方敏笑道:“你心急什么,不等你将自己的身世来历弄清,怎么可以乱叫?”叶映红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就做个无名无姓的人罢!”方敏心中也着实替她感叹,但此时非人力之所能为,在古墓中发现她的时候,还有号称“老少神医”的北天山马算子在场,也是束手无策,何况别人!便不再提起,唯恐她伤心。

两人一起出了山洞,找了条小溪,洗了洗脸,又一起上路,方敏对于昨晚上的事,仍耿耿于怀,一想到那点碧光,便觉得背脊发凉。

看官,须知方敏并不是胆小之人,但是那点碧光,实在太幽秘而不可思议了,一看到,便令人觉得不寒而栗!

两人上路之后的第三天,巳然来到了昆明。那昆明比起贵阳来,又大了不少,而且街上来往行人中,奇装异服的各种苗人更多,两人找了一个酒楼,吃了个饱,顺便向人打听筇竹寺的所在。

那筇竹寺在昆明城外三十里的玉案山上,是周围数百里方圆的第一大寺,建于唐朝贞观年间。更出名的,便是寺中天王殿后面,左右两殿,各有五百尊罗汉塑像,每一殿六排,每一排三层,分层排列,一千尊罗汉之中,没有一个是神态面目相同的!那筇竹寺的罗汉堂,在普天下佛寺的罗汉塑像中,仅次于江苏吴县保圣寺中的罗汉塑像。

那保圣寺中的塑像,是出于我国着名的唐朝大塑雕家杨惠之之手。那杨惠之早年和画圣吴道子同师学画,两人艺成之后,杨惠之不屑和吴道子争名,又转而学塑像,结果两人皆成天下第一,这原是我国艺坛上的千秋佳话。筇竹寺的罗汉既然如此有名,自然一问之下,人人皆知,出城二十余里便是。

两人打探明白,为了避人注意,换了普通人装束,将兵刃置于衣内,又备了些香烛,也不能施展轻身功夫,出城向西行去。

方敏想起自从离开旋风岛以来,一路南下,也不知受了多少波折,才到了云南,眼看可将《昆仑圣书》取到,若是归途没有什么事,尚可如期赶回旋风岛上!心情极是激动,不消两个时辰,已然走到,只见那玉案山峰峦秀丽,泉水特多,“叮咚”之声不绝,清脆悦耳,沿途苍松翠竹,更显得如同仙境一般,烦躁之心顿消,两人循着山径,不一会儿,在山坳处便现出一抹黄雩

墙,行近一看,正是筇竹寺的大门口,那日上香的人并不多,两人才进了正门,方敏便是一呆,急忙一个转身,又走了出来。

叶映红和方敏原是并肩入寺的,见方敏一进寺门,便转身而出,心中大讶,忙道:“方一”但是只讲出了一个“方”字,便被方敏一把拉住了手臂,一齐转了出去,一退出寺门之外,便立即身形掠起,向旁一窜,转过了墙角。叶映红不明究理,道:“什么事?”方敏又向之一使眼色,不令她出声。

叶映红正在犹豫不定,只听得一个清越无比的声音,在寺门口道:“咦?刚才一男一女,在寺门口一晃,便没有了踪影,莫不是这小子来了,摩云、三风,咱们分头去找一找!”

方敏一听那人讲话,心中更是大惊,暗忖果然是他们!原来刚才他一踏进寺门,便见三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从偏殿中走了出来,一照面间,方敏虽然未曾看清他们的颜面,但是一看那身形,像是昆仑七子中仅存的三子,因此才赶紧退出,此时再听出那讲话的声音,正是度天子,已可肯定,不明白三人何以来到此处,知道只要被他们发现,不要说《昆仑圣书》取不到手,就是想离开这筇竹寺,也是大不容易之事!

四面一看,虽然有些地方可以躲避,但如果三人在寺外来回巡弋的话,则可能永远进不了寺去,不如行险着,倒还可以有希望将《昆仑圣书》取到手中。抬头一看,围墙并不甚高,便低声道:“姑娘,那三人便是我和你说的昆仑派中长老,若是给他们发现,麻烦多着哩,咱们从围墙中跳进去吧!”

叶映红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发动,足尖一点,一口真气提起,凌空拔起两丈高下,一侧身,便又悄没声地落到了围墙之中,才一落地,便听得“啊”的一声,定嗉一看,敢情一个小沙弥,看见两人突然自天而降,惊得呆了,瞪着双眼,满面惧色地望着他们,叶映红知道了方敏的身世之后,自然明白昆仑派长老对他的仇恨,唯恐小沙弥将寺外的人惊动,不假思索,一步跨向前去,伸指便点那小沙弥的“肩井穴”。

自然一点便中,方敏跟着赶过,一把抱起了那小沙弥,低声道:“小师父,咱们有要紧事来此,和贵寺绝无损害,暂且点了你的穴道,事出不得已,日后定有补报,尚祈勿怪!”

小沙弥早已惊至呆了,何况穴道被封,既不能弹动,又不能出声,虽然听到了方敏的一番话,也无法作若何表示。方敏将他一抱抱到一只石头香炉旁边,才放了下来,看看那小沙弥像是攀住了香炉,在收拾炉灰一样。两人将小沙弥处置完妥,再打量时,只见身在偏殿的一角之外,甚是冷清,地上青砖缝中,野草茁生。同时听得围墙之外,昆仑三子互相问答之声,忙掠起身形,向殿中窜去,进了殿中,只见神龛之中,一尊佛像,香烟缭绕,一只蒲团之上,一个僧人,正在双手合十,两眼微闭地打坐叶映红一见有人,又疾伸双指,点了上去,一点点个正着,但手指上的感觉,如中败木。心中:一惊,“咦”了一声,道:“方大哥,这个僧人难道是塑像?”方敏听得她如此说法,也是一怔,定睛一看,那僧人年纪已然甚大,两道长眉,根根如同银针也似,坐在蒲团之上,神态安详,分明是个生人,忙道:“你此言何意?”叶映红此时已然退开一步,也已经看出那僧人并非塑像,心中骇然,道:“刚才我一指点了上去,如中毁木,不知他穴道被封了没有?”

方敏茫然不知所对,道:“此处也不是久留之所,咱们快到罗汉堂去看看吧!”

那皮囊上,方敏的母亲虽然明言《昆仑圣书》在缔竹寺中,但是偌大一座寺院,要去找一部书,真是谈何容易,腾能容辱你从容寻找的话,怕一年半载也寻不着,更何况昆仑三子也在此处,而他们若是寻找的话,寺僧也一定会加以干涉!

但幸而方敏的母亲生前,还留给了方敏四句诗,其中第三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句,乃是“罗汉只手擎苍穹”,此时方敏虽然还未能明白那句话的真正含意,但是和罗汉堂有关,已然毫无疑问,范围便小了许多。叶映红见那老僧仍是坐着一动也不动,只当已然被自己封了穴道,好在下手并不重,就算是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被点中了之后,三个时辰之后,穴道也会自动解开,便不再理会,穿出了那偏殿,又是一个天井,越过天井,仍是一殿,抬头一看,神龛上供的,也不知是什么神像,刚想越过算数,两人突然呆如木鸡似地,停在门槛之上,一动也不动。

原来那神像之下,也有一个老僧在打坐,而那老僧的面目神情,袈裟颜色,甚而打坐用的蒲团,都和刚才所见的那老僧,一模一样!

此时,两人所在,乃是寺中的后院,僧人一向少至,因此阴沉清静无比,那老僧又在这殿中出现,事情本就怪得可以,再加上周围的气氛,便是令人心惊,两人对望一眼,叶映红夺前一步,双指倏地伸出,可要向他肩头点去,但是在手指离老僧肩头,不过两寸许时,又突然缩了回来。方敏见叶映红又出手去点,正要阻止,见她已将手缩回,心中暗叫一声:“好!”踏前一步,行了一礼,低声道:“晚辈等不知大师在此静修,适才冒犯,尚祈勿怪,后辈等此来,与贵寺绝无损害,大师明鉴!”他自然是巳经看出了那老僧不是普通人物,所以才如此说法。试想,他们两人的身法如何快疾,但当他们刚才离开那偏殿时,那老僧还像一段木头也似的在偏殿中打坐,但是当他们来到此地之后,那老僧却已然又在此地了。

就算那老僧是绕路前来,轻功之佳,也已远在两人之上,再加方敏自知擅入人寺院,于理不合,因此才毕恭毕敬,祝告一番。

怎知那老僧仍是双目紧闭,双掌合十,一理也不理,像是压根儿未曾听到方敏的说话一般。叶映红此时碰了一碰方敏,低声道:“大师必是怪我们刚才冲撞了他,我们还是快走吧?”

敢情她也看出了那老僧定非常人,方敏心知久留更是麻烦,忙一点头,拉着叶映红的手,悄悄绕过了那老僧,又向前走去,穿过了一个长廊,已隐隐听得木鱼之声,走进一间极大的偏殿,只见香烟缭绕,不少善男信女,正在顶礼朝拜,只见迎面一个僧人迎了上来,道:“两位施主是一”叶映红忙道:“咱们久仰宝刹罗汉堂之名,想前去瞻仰一下。”

那僧人笑道:“施主来得不巧了,今天开始,刚好是本寺十年一次,为罗汉堂上神像装金的日子,要一个月的时间,游人不能进去,两位施主莫怪!”方敏听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大是焦急,暗忖只当来到了目的地,便没有问题,怎知无巧之巧,刚好碰上了十年一次的装金之日!

那知客僧人,见两人脸色,沮丧之极,也不明是何道理,只是赔笑,道:“两位施主若要进香请到正殿去!”方敏心想,神像装金,在任何寺院之中,均是极为隆重的典礼,殿门紧锁,任何人不准进内,看来此行已然无望,那里还有什么心思去进香?

他乃是老实人,自然作如此想法,但叶映红出身邪派,此时虽然记忆丧失,但过去的影响仍在,却没有那么老实。若说叶映红的本性,倒也不失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但究竟从小就在红掌祖师门下,耳濡目染,多少沾上了几分邪气,像她在贵阳城中,那所大宅之内,突然以“血手印”功夫,暗算冯莹一事,正派中人,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

此时,她心中一动,暗忖不管那罗汉堂准不准人进去,先找到了它们的所在再说。在昆明城中,向人家打听时,只说大雄宝殿后面,便是天王殿,天王殿后,两旁便是着名的罗汉堂了。

若是从正门走入,自然一找便着,但偏偏在正面处遇着昆仑三子,改从围墙上跳入,便乱了方向,因此找不着罗汉堂,听得那知客僧如此说法,忙道:“好啊,相烦领我们到正殿去如何?”

知客僧自然答应,道:“两位请跟小僧行来!”一个转身,向前走去,一路上穿廊过殿,曲曲折折,走了不少的路。

方敏和叶映红两人,真是越走越惊,原来不论是大小殿,只要是有僧人打坐的蒲团,也必然有那个入定的老僧!不问可知,那老僧是冲着他们两人而来,监视他们的行动的!

到后来,算来总共遇见了那老僧,有七八次之多,才到了大殿,如来佛像,正中高坐,知客僧便笑道:“两位施主,大殿到了!”

方敏道:“多谢大师领路。”顿了一顿,忍不住问道:“大师,在下有一事相询,不知该不该言?”知客僧道:“但说无妨。”

方敏向身后看了一眼,低声道:“不知适才我们经过那么多佛殿时,每次都见到的那位老僧,是不是宝刹的主持!”

方敏这一问,也很聪明,他不问“那老僧是谁”,而问“是否主持方丈”,是因为若然问了前者,知客僧便可以完全不答,但问后者,知客僧至少也要回答他是否方丈才是。知客僧见问,道:“不是,那是本寺主持方丈的贵客,连我们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只听得方丈说,他是来自北方,但不知何处。”

方敏看知客僧的情形,不类说谎,只得心中存着纳闷,两人信步向大殿走去。等到知客僧离开之后,才从后门穿出,过了一处天井,便见一殿,大小不亚于大雄宝殿,殿上匾额,正是“天王殿”三字。

方敏来到此处,叹了一口气,道:“当真是不巧已极,好不容易来到了,却进不了罗汉堂!”叶映红见他心地如此踏实,不禁好笑,道:“方大哥,罗汉堂不能进去,乃是知客僧说的,你怎么便相信了?我们不能另走别路进去的么?”

方敏一怔,道:“佛门清静之地,我们肆意骚扰,若是寺僧见怪一”叶映红忙道:“别说了,佛家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进罗汉堂去,和温婆婆的性命大有关系,菩萨知道,也不会怪你的!”

方敏想起在旋风岛上,身受重伤的温婆婆,心中一动,道:“那也只好如此了!”两人一面说,一面已然穿过了天王殿,穿出天王殿一看,只见老大一块用青石板铺出的空地,两旁各有三棵粗可合抱的大树,枝叶婆娑,将空地遮了一半去,阳光透过了树叶,照在那青石板上,成了一个个的圆点。

因为是装金之日,罗汉堂外,也没有人,显得幽静之极。两人左右一看,只见两所宏伟的建筑,大门紧闭,里面传出“乒乓”之声,显然是有人在堂中劳作,叶映红向方敏一笑,道:“咱们先看左边的那个。”

方敏见她笑得可爱,心头烦恼,也消了不少,对望一眼,便向左面的罗汉堂大门走去,怎知一脚才跨出,尚未落地,便已僵在半空,落不下去!

原来就在两人对望一眼的那一瞬间,罗汉堂门口,已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若是旁人,两人也不会吃惊到如此程度,而那人却正是那个老僧,此时仍端坐在蒲团之上,双目紧闭法相庄严,而刚才在门口空空如也,并无一人,两人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方敏一惊之下,小心翼翼地道:“大师可是怪我们不该擅自行事?”那老僧一言不发。叶映红一个转念附耳道:“方大哥,那老僧行云如此诡异,而且快得莫名其妙,我们不妨转向右边那罗汉堂去,看他能不能再拦住我们,旁;的不说,看看他那绝顶轻功身法,也是好的!”方敏心想这也是一法,正待转身,那老僧已然口角带笑,睁开眼来。-

两人一见老僧神情不恶,又将心放下,那老僧笑容极是柔和,向两人望了一眼,两人只觉得他眼中似有一股慑人的力量,令得人不由自主,对他肃!然起敬,只听得他道:“老僧哪有什么绝顶轻功?只是两位施主行事有亏,因此心念一动,老僧便出现在两位施主面前罢了!”讲话的声音,更是柔和动听;已极。方敏心想,温婆婆的声音,虽然慈祥柔和已极,但总带着几分溺爱偏袒的成分在内,哪像这个老僧这样,光明正大,一视同仁,毫无偏袒,虽然;听不懂老僧所说话中的禅机,也可知眼前这个老僧是得道高僧,一时间竟不知怎样回答他才好。叶映红一样听不懂老僧话中隐含责备两人“心猿意马”之意,但她悟性,比方敏更差一层。〕

霸!

方敏只觉得无话可答,而叶映红却在一点也未能领会之际,将佛理深奥的话,当作不近情理,浅薄可笑!佛教的渊源流长,至理万千,普通人对之一窍不通,便讥之为“不近情理”,但有悟性的人,往往能从一句极为普通的话中,领悟佛学至理,佛学史上,便不明这种的实例,因与本书无涉,亦不例举了。当下叶映红一笑说道:“我就不信,难道我一转向右面的罗汉堂门,你也能在门前出现么?”

老僧只是微笑不语。叶映红拉了拉方敏,道:“咱们转过身去看看!”刚讲完话,便自转动身子,一转身之劳,在普通丝毫不会武功的人来说,也是容易之极,何况两人武功,已近一流高手境地自然更是快疾无伦,但两人只觉身边一阵清风,夹着一声朗朗佛号,疾飘而过,定睛看时,那老僧已然在右面的罗汉堂前,含笑合十,面向两人望来!

两面罗汉堂相隔,少说也有三四丈远近,也就是说,这老僧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越过了三四丈远近的空间!

这份轻功之高,当真是不可想像,方敏一呆之后,心中即想起佛门三大高手的名头来。

那佛门三大髙手,乃是峨眉金顶,千芥大师,东海铁礁岛,铁行头陀,和黄山始信峰,百丈禅师。前两个,一是比丘尼,一是头陀,唯有黄山始信峰的百丈禅师,方是老僧,刚才知客僧曾说老僧来自北方,莫非正是佛门三大高手之一的百丈禅师?

久闻三大高手之中,功力最深的也是百丈禅师,所练金刚不坏,上乘气功,巳到登峰造极的境地,若然是他,则万万不能与之抗拒,刚向叶映红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要向老僧询问时,忽然听得知客僧的声音道:“三位施主,本寺罗汉堂正在装金,请勿入内!”接着,便是三风子的声音道:“我们必不致于骚扰佛门清静之地,大师可以放心!”

方敏一听声音,知道昆仑三子即将进来,面上失色,顾不得再向老僧询问法名,匆匆行了一礼,低声道:“后辈失礼!”一拉叶映红,便向后转出,转过了墙角,才听得老僧朗声道:“善哉!与知客相持的可是三风子么?”方敏听得他只听声音,便能叫出武林一流高手的名头,更深信他便是黄山始信峰的百丈禅师,心中大是忧虑,叹道:“唉!只怕我们总是进不了罗汉堂!”叶映红也愁眉不展,两人身子,紧贴在墙上,只听得三风子道:“咦,老禅师怎么会在此间?何时下黄山来的?”

方敏听三风子提起了黄山两字,自然深信自己所想不错,只听得老僧又道:“巳然许久了!”三风子又问道:“不知老禅师何以忽起清兴,重又在江湖上行走?”老僧叹了一口气,道:“唉!老僧本巳想不再离开始信峰半步,怎奈江湖上生了一件奇事,逼老僧下山一走,三位难道不知么?”三风子、度天子和摩云子三人齐声道:“什么奇事,可是指敝派突然瓦解一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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