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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宇内四邪无端狭路生拼斗

她知道自己受伤之后,虽然比起寻常武林人物来,还胜一筹,但却只剩下了五六成的功力,连寻叶映红的霉气,也是力有未逮,白骨神君来到,却万万不是他的敌手!她知道白骨神君和自己一样,都是心狠手辣,行事不留余地之辈,况且又和他有杀徒之仇,此时只要一露出自己伤重,怕不立即身死在他的手下,勉运余力,尖声一笑,道:“白骨死鬼,真想不到我们又会在这里遇到,何不进洞来坐坐?莫非两柄飞刀,便已将你这白骨妖鬼,吓回陕西轩辕墓中去了么?”

这几句话,她为了不示弱,竟拼着伤势加剧,全力以赴,尤其是在山洞之中所发,加上洞中回音,声势之猛烈,竟不在白骨神君厉笑之下。白骨神君在山洞外呆了一呆,暗道:“啊!原来这老魔婆伤势并不甚重?”他如此想法,已然被温魂慑住,但削耳杀徒之仇,此时若不了却,以后再无希望,怪笑一声,道:“温老魔,想不到你不但在旋风岛上隐居不出,即使在洞庭君山也是只敢躲在洞中,可笑啊可笑!”

温魂自然知道白骨神君是想以言语来激自己出洞相斗,由此可知,他对自己尚存着几分忌惮,不然,早已闯进洞来下手了!心中略宽了宽,又抓了三柄柳叶刀在手,轻轻地站了起来。但是伤重之余,又凝聚真气,纵声长啸,高声说话,伤势未免加剧,一站起来之后,胸口闷翳之感顿生,暗叫不好,重又坐下,打定了以逸待劳,与敌拼命的主意。白骨神君在洞外,见温魂半晌不出声,已知她多半是伤势所碍,否则以她的为人,岂能忍受自己的嘲笑?但是又怕她柳叶飞刀厉害,不敢闯进洞去。呆了半晌,忽然心生一计,哈哈笑道:“温老魔,看你能在洞中,呆上多久!”退出丈许,双掌飞舞,哪消片刻,已然砍下了一大堆枯枝,堆在洞口,取出火折子划着了,立时烈火熊熊,浓烟四冒。白骨神君又不断地向火堆发掌,掌风逼得浓烟,尽皆向山洞之中滚滚而去!

温魂身在山洞之中,那山洞又别无通路,不一会儿,已被浓烟呛得双眼刺痛,眼泪直流,知道再如此下去,更不是办法,心中将白骨神君恨极,明知取胜不能,来一个两败倶伤,总还可求,便不顾一切,悄悄潜到洞口。

她本来是准备一到洞口,便冒着烈焰,飞身扑出,一照面,便发三柄柳叶飞刀。

若她的计划真能实现,白骨神君只怕也难以逃过她那三柄飞刀,只可惜她一到洞口,浓烟扑面而来,一口气忍不住,竟然咳嗽了一声,虽然立即飞身扑出,一见人影,三柄柳叶飞刀,便二齐射出,但是那一下咳嗽声,却巳提醒了对方的注意。白骨神君已自惊觉,一见火焰耸动,便知温魂将要扑出,早已身形展动,向#逸去,“哧哧哧”三声,三柄柳叶飞刀,一齐在他衣襟之中穿过,竟未能够伤他分毫。而白骨神君避过飞刀之后,立即足尖一点,飞身而上,气凝双掌,挟起飞砂走石的强劲掌风,向温魂当头压下!所使正是他毕身绝学,进退如意,掌出如风的回风掌法中的一招,“双转风”那一招“双转风”是回风掌法中最厉害的招数。白骨神君也是因为眼前的对手,武功太高,因此才不假思索,便施出了看家本领。

这一来,温魂可是吃了大亏,穿火而出之时,已然窒了一窒,三柄飞刀不中,心中更是一凉,白骨神君接着飞身而至,若再是躲避,更是糟糕,只得硬着头皮,双掌一错,迎了上去。

“啪啪”两声巨响,四只手掌相交。白骨神君轻飘飘地落下地来,温魂却站立不稳,接连向后退出了七八步去,“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倚在一块石旁,惨笑不语!

白骨神君未想不到只凭一招“双转风”,便收此奇效。眼看温魂口喷鲜血,已然不是敌手,虽然失了一只右耳,但却可令她命丧君山,心中不禁大是高兴,仰天大笑,一步一步向温魂逼了过来。

温魂硬接了白骨神君这一招“双转风”,伤势又沉重了几分,若是换上了宇内四邪中的任何一人,先战昆仑六子,伤后又遇强敌,早已性命不保,但魔母温魂的武功,毕竟深不可测,远在其余三人之上,眼下的伤势,虽然已到了七分,但是与敌拼命之心犹存,在怀中一摸,柳叶飞刀已然只剩一柄,右手便假作抚心护痛,提住了刀柄,以待最后的机会。

白骨神君向前走了两步,不见温魂发出柳叶飞刀,又是一阵怪笑,道:“温老魔,你也有今日,当真想不到吧!”温魂只是惨笑不语,口角带血,神情凄惨。白骨神君又向前逼了两步,已与她相距不过五尺,见温魂仍未放出飞刀,便料定她飞刀已然用完,心中大是高兴,怪晡一声,道:“只是可惜,从今以后,宇内四邪,只剩下宇内三邪了!”“呼”的一掌,疾推而出,径向温魂胸口印去。温魂只是不动,直到白骨神君手掌,来到胸前半尺处,才猛地手腕一翻,最后一柄柳叶飞刀,裂衣而出,径向白骨神君胸口射去。

相隔如此之近,去势又急,白骨神君见势不好,慌不迭收掌侧身避时,哪里还来得及?柳叶飞刀已然射中了他的左胸!也算是他命不该绝,只见柳叶飞刀透衣而过,“铮”的一声,竟刚好射在他怀中的那两块乌金之上,只是刀上的力道,在乌金上撞了一撞,未撞向他的胸口。而温魂伤后,力道已弱,那一刀之力,至多令白骨神君受些轻伤而已!

白骨神君惊魂一定,才明白自己的不死,纯属偶然,若不是那两块乌金将柳叶飞刀挡住,只怕自己便要死在柳叶飞刀之下,如此强敌,如不除去,怎能安枕?一掌立即推出,但只推至一半,温魂已然浑身骨节乱响,向下倒去,大叱道:“便宜了你这老鬼!只要你能答应不害我尸体,我便将《昆仑圣书》的藏处告诉你!”

白骨神君一听她浑身骨节“格格”乱响,便知她是不欲死在自己掌下,而在自散功力而亡,听说她肯道出《昆仑圣书》的下落,便道:“好!你快说!”温魂道:“云南……”只讲了两个字,喉间“咯”的一声,双眼一闭,便自死去!

白骨神君见她只讲出“云南”两字,便自死去,心中大叫可惜不止。本来,削耳杀徒,心中已将温魂恨之入骨,决不肯放过她的尸体,但宇内四邪四人,虽然行事无一件值得赞同,却全是言出如山,即使是邪派人物,也与一干黑道上的下三滥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大不相同,因此恨恨地望了温魂一眼,心想自己怀中,有那幅从乌金中取出的地图,去寻找起来可就容易许多。他虽然不知温魂何以知道《昆仑圣书》会在云南,但又深知魔母温魂神通广大,而且又是以此来换取自己不毁害她的尸体,所以不敢胡言乱语,因此再不停留,径往云南而去。

等他走出老远,躺在地上,面如黄蜡,分明已然断了气的魔母温魂,突然睁开眼来,见白骨神君已然走远,才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敢情她刚才只是装死,将白骨神君骗走而已。

那白骨神君是何等样人物,岂有连人假死真死都瞧不出来的?

魔母温魂这一装死,却当真将他瞒过。原来温魂一见飞刀射出,分明巳中白骨神君胸口,但却只是穿衣而过,“当”的一声,并未令得他受到任何伤害,暗叫一声“天亡我也!”立即暗运真气,将自己功力逼散,浑身骨节,格格作响。

正因为她真的逼散了自己功力,所以白骨神君才毫不怀疑她巳然死去。但是,她却运用绝顶内功,将本身功力,尚保存了一分,随即闭目装死。她一伤再伤,又自散功力,伤势巳重到不能再重,实则上和一个年迈力衰的老太婆,已然没有多大的分别,因此白骨神君才会被她瞒过,可知她不但武功在白骨神君之上,机智方面,也大大地超过了白骨神君。

她这样一来,虽然伤势沉重之极,但静养半月,那一成功力,便不致失去,若然得到了《昆仑圣书》不消两年,武功便可全部恢复,或许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以达到她冠绝环宇的目的!

她如果不肯自散功力,则在白骨神君面前,必然不能诈死,因为难逃白骨神君的眼睛。也就是说,一定要命丧在白骨神君的掌下。《孙子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温魂所用的,就是这一个计谋!

当下她拾起了一根枯枝,作为拐杖,慢慢地向北行去,只希望方敏一路无恙,能将《昆仑圣书》取到。她自己已无力回到旋风岛上,只得走到哪里算哪里,盼望方敏就算听到了自己的名头,但仍然不变他对自己的感情,能够将自己找到!

只要有了《昆仑圣书》,何愁大仇不报?微风吹动着她的白发,此时,她已真成了一个老太婆,谁能想到一天之前,也就是武功绝顶的人?

却说白骨神君离了君山,却不南行,因为他唯恐去到云南,再遇强敌,便要吃亏,便回到居住之处,陕西轩辕墓中,将他昔年仗以成名的兵刃,“白骨锁心锤”带在身边。

那“白骨锁心锤”,是白骨神君早年在西藏青螺峪闲玩时,无意中发现一面石碑,被埋在深山之中,石碑正面,刻着五只连在一起的人骷髅,以及许多看不懂的图样,背后则注着文字,写明此一兵刃,名唤“白骨锁心锤”,打造异常之难,每一只骷髅,皆是空心,而与柄上,有机簧相连,只要一按机簧,内中所藏,或是暗器,或是毒雾毒粉,便可激射而出,伤人于无形,厉害之极,而且还有一十二招白骨锁心锤法。

白骨神君此时武功已然极有根底,因为居于轩辕墓中,与白骨为伍,也巳然自号白骨神君,一见那兵刃的名称和自己的名号相合,不禁大喜,再一细揣摩那十二招白骨锁心锤,只觉奇妙无穷,不可思议,当时便在石碑旁,思索了三日三夜,豁然贯通,武功大进,这才将石碑取出,回到陕西,招了高手匠人,以上好精钢,打就了这一柄白骨锁心锤。

那一柄白骨锁心锤,抖得直时,长有五尺,由五只精钢打就,醋钵大小的骷髅,每只相距一尺,不但可以抖直了使用,而且可以曲折,共能曲成一个五角形。白骨神君本来曾偶然采到一种剧毒的药草,唤着“白虎芝”,研而成粉,只要一从七窍吸入,立即毒发而毙,取名叫“白虎追魂散”,就将那“白虎追魂散”放在最手的一只散髅之中。

那毒粉巳然名叫“白虎追魂散”,便索性取“五灵”一麟、凤、龟、龙、白虎一之意,另造了四种暗器,乃是“麒麟针”、“凤凰钉”、“龟壳钹”和“金龙镖”,四件暗器中最大的是“龟壳钹”,但也只不过小手指指甲那样大小,只要一按机簧,暗器便从钢骷髅的七窍中喷射而出,如有一样不中,第二样继之而来,直到最厉害的“白虎追魂散”。

自从他这柄白骨锁心锤打成以来,黑白两道人物,也不知有多少伤在锤下的,因为声名大噪,令人闻风丧胆。但是因为那暗器兵刃,实在过于歹毒,激起了武林公愤,十五年前,将素来不理会江湖上是是非非的佛门髙人,东海铁礁岛铁行头陀惊动,在甘凉道上将他截获,佛家功夫,不可思议,白骨神君连使五种暗器,皆未能伤得对方分毫,反倒中了铁行头陀一掌,负伤逃去,白骨神君临逃时,铁行头陀也不追赶,只是道:“佛家有好生之德,你虽然无恶不作,但放下屠刀,照样可以立地成佛,以后若再被我听到你以白骨锁心锤伤人,便再难留情!”

白骨神君一中掌便逃,铁行头陀发话之时,他巳经逃出十余丈,等铁行头陀讲完,他自己估计,少说也在里许开外,但是铁行头陀的声音却始终如同在耳边一样,响亮清晰,知道这是佛门无上内功,“金刚天龙禅唱”之法,自知不敌,此后便敛迹不少。过不两年,虽然故态复萌,却始终未敢再使用那柄白骨锁心锤。后来,和挥云老怪、魔母温魂、红掌祖师,一起争宇内四邪排名之时,他也未敢以白骨锁心锤应敌。否则,他那白骨锁心锤,也一定不会败给挥云老怪的挥云鞭!

这次,因为事关重大,只要将《昆仑圣书》取到手中,静练两年,不但从此天下无敌,身兼正邪两家之长,连铁行头陀都奈何不了自己,唯恐有人相阻行事,因此才赶回陕西老家,又将多年未用的白骨锁心锤,带在身边。五只钢新发中,他依麟、凤、龟、龙、白虎的次序,装了四种暗器,一种毒粉。已下定决心,不择任何手段,要将《昆仑圣书》得到手中!

离开陕西之后,一直来到了贵州,刚好遇上被方敏喝走的一刀断五岳单穷。白骨神君走的全是小路,在深山中以绝顶轻功飞驰,绕遣贵阳城时一眼便认出单穷手中所提的大刀,乃是罕见的武林至宝,玄铁所铸。不禁动了贪念,暗忖自己就算得到了《昆仑圣书》,但如果要成为武林至尊,正派中人一定群起而攻。

能否以一敌众,尚自难料,但如果以玄铁再铸一副白骨锁心锤的话,任何宝刀宝剑,皆不能奈自己何,至少便立于不败之地。因此便向一刀断五岳单穷出言挑衅。单穷一生,只怕魔母温魂一人,当时还恐怕温魂就在附近,便约了三天之后,在深山中比武。方敏和叶映红撞见白骨神君,突然和单穷相会,便是他们相互约定的日子。方敏当然不会知道白骨神君,何以会少了一只右耳!

前事表完,书接上文。却说白骨神君一到,单穷性子何等猛烈,这三天工夫,若不是为了怕魔母温魂,她才忍不住。饶是如此,也已忍得金星乱迸,一见敌人到了眼前,虽因对方来势之速,吃了一惊,但随即倒转玄铁大刀,“呼”的一刀,迎头砍下!

白骨神君知她力大无穷,来时早已打定了对策,以一身小巧功夫,与之激斗。一见刀到,滴溜溜一转,巳经转到了她的背后。单穷收势不住,一刀砍在一块大石之上,冒起一蓬火星,竟将那块大石,断成了两截。而白骨神君也已“啪”的一掌,打在她的背上。单穷一身坚逾精钢,白骨神君心中另有打算,因为这柄大刀,重达数百斤,虽然自己不会拿不动,但总是保管费事,惹人注意,因此只想将她收服,令她将刀献上,再交她保管,什么时候找到了好工匠,再向她去拿来熔铸。打的主意,确是不错,因此这一掌,也只用了三四成力道,打得单穷“哇”的一声大叫,直跳了起来,向前跌出两步,方才收住了势子,心内更是大怒,将她与生俱来的狂暴之性,尽皆激发,大关刀“呼呼呼”连挥三刀。白骨神君不敢撄其锋,来回游走,避了开去。

单穷见三刀不中,大骂道:“你不是要刀么?怎么不来抢?”一个“抢”字才出口,“呼”的又是一刀,横挥而至。

白骨神君心想这等浑人,若要将她收服,只凭一身小巧功夫,就算将她打倒,她不也会来服你的,必须显一些真本领让她瞧瞧才行,一见大关刀打横挥来,身子一侧,避过了刀锋,反身向刀背便抓。

这一抓,又稳又准,居然被他抓个正着,但白骨神君虽然将刀背抓中,却被单穷连人带刀,一起挥了起来。白骨神君本来只听说单穷力大,两人却并未会过面,也绝想不到她年已九十开外,力气却丝毫不见衰弱,一时不察,险险吃了一个大亏。单穷却哈哈大笑。白骨神君见势不好,立即真气下沉,一个“千斤坠”,他毕竟是并世正邪各派中有数的高手之一,他这里真气下沉,单穷便觉得双臂下坠,再也挥不动,白骨神君就劈左手一探,点中了她小臂上的“二白穴”。

这一点,并未封住单穷的穴道,却令单穷右臂一麻,而白骨神君就趁单穷右臂一麻之际,劈手将玄铁大刀夺了过来。

单穷一见刀被他夺去,如何肯舍?不顾一切,疾扑而至。白骨神君早有准备,一掌同时发出,“砰”的一声,正击中单穷胸口,将单穷震退三步,他自己也趁机向后跃去,喝道:“老贼婆,你服不服?”单穷本领虽大,却始终未明武学中的点穴之术,呆了一呆,道:“服你什么?你用妖术!”

白骨神君一愣,暗忖自己何曾用什么妖术来着?道:“你要怎样才服?”单穷道:“你将刀还我,你将刀硬夺过去,才算本领!”白骨神君暗忖,这也不是难事,其间也可以用巧劲,道:“好,你接住了!”手臂一抬,将抢到手中的大关刀,脱手飞起,向单穷抛去。单穷一探手臂,接在手中,两脚不丁不八站定,双手紧握刀柄,道:“你来夺吧!”

白骨神君反手一抓,也抓住了刀背,往怀里一带,却是纹丝不动。

这时候,方敏也看得大有兴致,暗忖这两人不知谁的气力大?因此,听得叶映红在耳际道:“这老太婆能一刀将那块石头断为两截,那瘦书生怕抢不过她手中的那柄刀来!”方敏顺眼向那块被单穷一刀断成两截的石头一看,正想讲“只怕未必”时,心中猛地一动,想起古墓前面那块被砍断了的石碑来。

方敏一见那块石碑断成两截之时,已然感到石碑断得奇怪,像是被什么迟钝的兵刃,硬生生砍断一般,不过当时未曾想到单穷身上。

此时,一看那块大石断开的情形,立即想到,那块石碑毫无疑问一定是单穷以玄铁大刀砍断的。也就是说,在自己离开之后,单穷曾经到过那古墓,将那石碑砍断,或许还是她偷了蓝蛛,将眼前这个姑娘,震得神经错乱,不复记忆!只要一问她当时的实情,一定可以了解无遗!

方敏心中一高兴,忙掉头低声道:“姑娘,你在树后不要动,我出去有几句话问那个老太婆,可能和你有关系!”

叶映红一听可能和自己有关,便道:“我也去!”身形晃动,一道绿光起处,已向外跃了出去。方敏急忙伸手拉时,竟只沾到了她的衣服,行动快绝,心中一呆,唯恐她吃亏,连忙跟了出去。

却说白骨神君见一拉之力,拉之不动,心中已知非用巧劲不可,内力疾吐,非但不向后拉,反倒向前一送。单穷是个直肠子的人,万料不到他会来这一手,眼看刀柄巳将撞到胸前,不但有自己向后拉的力道,而且还有对方向前撞来的力道在内,若被撞中,却是抵受不住,因此只得双手一松。

白骨神君早已料到单穷会双手松开,立即再向后一拉,轻轻巧巧,便将玄铁大刀夺到了手中,刚待发话,陡觉绿虹生自身侧,裹着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子,从大树后面跃了出来,一眼便认出那道绿虹,是一柄长剑所生,定非等闲之物,一桩贪念未泯,二桩贪念又生,就势横力一撩,便用刀柄向叶映红撩去。

叶映红见一刀柄撩到,毫不考虑,手腕一翻,碧绿长剑幻成一道绿影,迎了上去。白骨神君内力急吐,想借着两件兵刃相交之际,用内力将对方震出。

怎知内力才吐,便没有了着落,同时,“铮”的一声,如千百条蛟龙齐发吟啸之声一样,震得四下山谷响鸣不已,那声音之惊人,连白骨神君那样久经世面的人,也未曾听到过。急忙退出,横刀一看,一时之间,呆在那里,竟然出声不得,若不是叶映红仍不免为他内力震退数步,趁机一剑刺出,白骨神君根本连抵挡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白骨神君横刀一看,那玄铁大刀的刀柄,竟然已被那柄碧绿色的长剑,削下三寸来长的一截来!需知玄铁之为物,极之难得,而且硬到了极点,若不是以高热熔化,任何利刃,皆不能在玄铁表面划出痕迹,这种事,即使是出诸佛门高手之上,去讲给人家听,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白骨神君亲见这等奇事,如何能不呆?同时也立即省起,那柄绿色长剑,从未听人说起过,一定是什么新近出世的上古奇珍,相形之下,玄铁大刀,反变得一钱不值,顺手将大刀向单穷抛去,身形一晃,便向叶映红身前欺去,定睛一看,认得曾在洞庭君山见过一面,失声道:“原来是你啊!”

叶映红一怔,道:“你认得我吗?我叫什么名字?”

她倒真希望白骨神君能够回答这两个问题,但白骨神君却只当她在说笑,两眼紧盯着她手中的长剑,突然出手,右手食中双指,蜷曲如钩,向叶映红面门挖来,左手一翻,便抓叶映红的手腕,双手同时发动,又快又准。叶映红一惊,想要退避,或是挥剑迎敌时,均已不及。但就在这柄长剑将为白骨神君劈手夺过之际,平地卷起了一股旋风,单穷已然赶了过来,骂道:“青面鬼,你不用真功夫我仍是不服!”一刀对准白骨神君,砍了下来。白骨神君如果只顾夺剑,怕不被玄铁大刀劈成两段?只得向旁闪开,而叶映红也已趁势跃退。

白骨神君见功败垂成,事情就坏在单穷身上,不由得大恨,也不转身,一个“肘锤”,向后撞出,“砰”的一声,正撞在单穷胸口。此时他心中怒极,下手也就不再留情。若论内功,单穷却不是他的敌手,“克”的一声,右胸肋骨,已被撞断了两根,大叫一声,双臂一松,玄铁大刀脱手飞起,但那刀如此沉重,飞起丈许,便向下落来。眼看落地之后,即将传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忽然斜刺里一个人疾穿而出,人尚未到,手中“刷”的一声,黑影一闪,一条又长又细的软鞭,已然激射而出,“铮”的一声,搭在玄铁大刀之上,就势一卷一拖,将玄铁大刀拖到了身旁,叫道:“尚姑娘,你来看,这口刀全是玄铁打就,非同一”讲到此处,突然停住,想是见到了刀柄上新被削断的断口,心中奇怪之极,以至于连得下面的“小可”两字,却未讲出!

白骨神君从使肘锤撞单穷,玄铁大刀脱手飞起,到被那人挥鞭截住,当真是电光石火般,一眨眼间的事,方敏一见剑刀相交,便跃了出来,此时才来到叶映红身边,道:“姑娘小心!”

只听得那手挥长鞭,截住了玄铁大刀的人,口呼“尚姑娘”,便自一怔,抬头一看,那人正是屈天景,而他身旁,已然站着如花似玉的尚金花!

方敏一见尚金花,心内感情便难以抑制,也髙声叫道:“尚姑娘!”尚金花抬起头来,向他望了一眼,又在屈天景手中看那柄玄铁大刀。方敏见她并不理睬自己,心中大不是味,正想再叫,却听得身旁的叶映红道:“这位姑娘好美啊,方侠士,你认得她么?”方敏回头一看,只见她双目流盼,注定了自己,妙目中有一种异样的深情的光辉,那种光辉,是从来也未曾在尚金花那双美丽的眼睛中看到过的。方敏心中一动,答道:“不错,她叫尚金花,我认得的!”叶映红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可惜我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连有个名字叫你记得,从你口中说出来,也不能够!”

叶映红的语音,本就娇柔无比,再说这几句话,说来又是幽怨之极,更是动人之至,就算是一个木头人,也可以听出她讲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方敏心中又是一动,怔怔地望了她一眼,只感到无话可说。

此时,单穷受了伤,站在一边,运气调治。白骨神君一见那条长鞭,便认出是西崆峒挥云老怪的家数,同时方敏出现,都令得他要审视一下周围的环境,再来动手,因此后退一步。六个人分成四拨,却好成为犄角之势,各人相隔两丈左右。

各人尽皆半晌不出声。白骨神君最先开口,手向屈天景一指,道:“这使长鞭的,是西崆峒挥云老怪的何人?”屈天景一瞪眼,道:“你又是什么人?”

白骨神君几曾被人家如此反问过?二则,当此时机,若要得到那柄绿剑,不是艺压全场,怕也不易到手,“哈哈”仰天一笑,尖声道:“连我都不认得了?”笑声一起,身形便已跟着展动,疾向屈天景扑来。屈天景见他身法如此之快,大吃一惊,将玄铁大刀向尚金花手中一送,长鞭一缩一伸,“行云流水”,“刷”的一鞭,向前疾挥而出。

白骨神君见这一鞭来势,已深得挥云鞭法之秘奥,但功力尚有未逮,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顺手一探,已将长鞭抓在手中。

屈天景只觉得手上一紧,“行云流水”尚未使尽,鞭竟已被人抓住,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须知在挥云鞭法之中,那一招“行云流水”,并不是最厉害的杀招,但是这一招,长鞭的去势却是快疾无伦,一闪便即掣回,原是一个起势,为以下杀招开路的招式,却就在那一瞬间,长鞭便被人勒住,对方出手之快,简直不可思议。屈天景心里一愣喝道:“你是谁?”

白骨神君两眼神光四射,冷笑一声,道:“你是真不识,还是假不识?”屈天景甚少离开西崆峒,白骨神君的名头,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是白骨神君其人,他却是从来未曾见过,心中仍不服气,用力向后一拖长鞭,但以他功力而论,长鞭既被白骨神君抓住,他怎么还拖得动?反被白骨神君也向后一扯,只觉掌心奇痛彻骨,慌不迭松手时,长鞭已为白骨神君夺过。

屈天景心中一惊,一看手掌,皮被扯脱了,白骨神君干笑数声,道:“可笑!可笑!当年挥云老怪的挥云鞭,如何威风,怎知他的一世英名尽丧在后辈之手!”言下竟装出不胜感叹之状。

屈天景此时已料到对方定是宇内四邪之一,不然口气不会如此大法,又问道:“你究竟是谁?”这一下,语气软弱了许多。白骨神君手一松,长鞭向屈天景飞去,道:“接住了!”跟着一掀衣衫,“铮铮铮”三声响,手上已多了五个精钢打成的能发,连成一起,长约五尺的奇异兵刃来,尖声道:“认得这柄白骨锁心锤么?”屈天景一惊,道:“啊,原来你是白骨神君!”

忽然,黑暗之中,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道:“天景,你早应该认出此人便是白骨神君了!”

那声音虽然来得突兀,但是却一点也不惊人,语调分明是柔和。但不知怎地,白骨神君面上陡地色变,一个转身,直向那声音传来之处注视。屈天景则满面喜容,叫道:“师哥,原来你也到了!”

方敏本来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依他心思,最好趁白骨神君和屈天景动手之时,趁机溜走,但叶映红却知道白骨神君志在夺剑,屈天景又不是他的对手。自己身形一动,白骨神君一定跟踪而至,所以才磨着方敏,不让他走。方敏因为心中对眼前这位少女的遭遇,大起同情,不忍拂她之意,再加上尚金花在屈天景之侧,尚未能与她交谈,而单穷究竟在古墓中干了些什么事,也都未及询问,因此也就紧握了软银杖,以防万一有人来攻,却并不离开,一听得突然有人和屈天景搭腔,屈天景竟然高呼“师哥”,心中不禁一惊,道:“姑娘,有好戏看了,来的是西崆峒挥云老怪,难怪白骨神君如此吃惊!”叶映红道:“难道这白骨神君武功那么高,还会怕挥云老怪?”方敏道:“这倒也讲不定,强中还有强中手,听江湖上传说,挥动老怪在宇内四邪之中位居第二!”言下,心中似被尖刺刺了一下,因为他想起白骨神君曾讲过自己至亲至爱的温婆婆是宇内四邪之中,位居第一之人!

就这几句话工夫,三只大红火把,照耀如同白昼的那块平地之上,形势又自不同,白骨神君紧握白骨锁心锤,踏前一步,后退一步,步法甚是怪异,来来去去,全都不离三尺方位,看得出他正在全神戒备。屈天景刚才还像斗败的公鸡,此时却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显出他十足是一个小人。

过了好一会儿,并不见有人来到。众人正在感到奇怪,忽然间,听得白骨神君一声巨叱,声震山林:“挥云老怪,你捣什么鬼?”身形飘动,疾向后退了丈许。众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平地之内,未见任何动静,不知道他何以突然间显得如此惊惶失措,但他一跃退之后,紧跟着,众人便发现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地上竟然慢慢地拱了起来。

起先,只是拱起三四寸高下,两三尺方圆,但是转眼之间,便高起两尺,连单穷和白骨神君在内,众人大是骇然,暗忖挥云老怪武功再髙,但是掘地而来,也未免匪夷所思了,正在惊愕,“轰”的一声,那拱起的土地,爆了开来,一只大得从未所见的穿山甲,巳然爬了出来。

白骨神君见出来的是兽而不是人,心中刚松了一口气,一摇白骨锁心锤,待要向那条穿山甲击去时,忽然“嗤”的一声,从那穿山甲钻出来的方圆三尺的大洞中,又灵蛇也似蹿出细才如指,黑黝黝的一条物事来,一蹿出,便仰起老高,径向白骨神君胸前“华盖穴”点到!那“华盖穴”乃是五脏之华盖,人身第一要穴,白骨神君怎能被他点中?而且,他也已认出,那向自己点来的物事,正是西崆峒挥云老怪所使的长鞭,长有四丈七尺,若是退不到五丈开外,便要为他所制,怪晡一声,身形晃动,疾向外避开六七丈去,果然,那条自洞中蹿出的长鞭,“嗤嗤”连声,离地尺许,直射出来,射到三四丈长短时,才听得洞中“哈哈”一笑,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巳自洞中跃了上来!

这一切,全都是变生俄顷,而且事情奇幻之极,看得人眼花缭乱,尤其是那一声“哈哈”,和刚才挥云老怪那一番话,大不相同,听得人心惊肉跳,更令人感到莫名其妙。只是方敏心中暗忖,可能刚才挥云老怪讲那句话时,身在地底,所以声音听来,才不那么惊人,定睛看时,只见那名震寰宇的挥云老怪,生相异常滑稽,一颗大脑袋,又长又尖,却是个秃头,头顶凹凸不平,脸上五官,又挤在一起,眉毛也淡得几乎看不出,穿着一袭青袍,一出来,便滴溜溜一转,目光如炬,向众人扫射了一遍。方敏感到他望到自己,吓了一跳,同时觉出身旁的少女,同样吃惊,向自己靠来。

一转之后,挥云老怪便怪声怪气地道:“白骨鬼,想不到多年未见,又会在这里见面!”语音时粗时细,听来只令人感到毛发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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