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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误毙石雷剧毒何来问句天

半晌不见动静,方敏举高了火折子一照,不由得吃了老大一惊,原来此时,他巳然身在一间石室之中,室内空空如也,只有在东面墙角之上放着两只尺许见方的金丝笼,笼中关着两只颜色殷蓝,八只脚张了开来,少说也有五寸,身子竟如拳头大小的蜘蛛!

那蜘蛛之物,自古便被列为五毒之一,本来就是凶猛丑恶之极,那两只蜘蛛如此大法,看来更是令人恶心,方敏虽具一身惊人武功,那两只蜘蛛还是分了开来,关在金丝笼中的,乍见这类物事,也不由得浑身皆起鸡皮疙瘩。

那两只大蜘蛛,既然有金丝笼关住,自然是有人养的。方敏心中不禁冒火,心想养这种物毒的人,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刚才那么多小蝴蛛,定是这两只大蜘蛛所生无疑,先杀了这两只,再去搜寻那些小蜘蛛未迟!

那两只蜘蛛关在笼中,当然最好是以暗器射杀,但方敏身旁,却是什么暗器也没有了,想了一想,提起七孔刀,“呼呼”连砍两刀,连金丝笼带那大蜘蛛,全都砍成了两半,那两只大蜘蛛虽巳死去,却还在蠕动不已,看了令人恶心巳极。

方敏不想再久耽下去,四面一看,又别无道途,也未见那群小蜘蛛的下落,便返身走了出去,来到出口处,偶一转身,这才看见那大洞上面,画着一个正在张口哈哈大笑的大头胖娃娃,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都极是传神,令人一见,不自由主,便想咧嘴而笑。

方敏一怔,暗想这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养蜘蛛的人的信符,画在墓口,告诫他人不要随便闯进之意,想了一想,也就放过。

唯恐那死蜘蛛仍然有毒,又转了石碑,那洞口果然又复合上,天衣无缝,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方敏舒了一口气,同时,因为离得那黑黝黝的一块地近了,巳然看出那竟是一个大泥沼!

方敏此时只顾为除了这样丑恶的物毒而高兴,却未曾想到,就算刚才那道人不是武当极乐道长,马算子也是一代高人,而且精于医道之人,一定善辨各种毒物,那草地上只长着一种草,一点儿杂草也无,而且排列整齐,分明是特意种了,来养着那些蜘蛛的,以他为人而言,岂有只顾打赌,而不顺手将毒虫除去之理?方敏一时未曾想到这一点,以至日后生出许多事来不提。

却说方敏当下回到了贵阳城中,天色已然微明,想找到叶映红的心仍未死,又在城中团团转了一转,花了不少时间。那贵阳城能有多大,他满城乱找,当然也会找到那所巨宅,站在门口一看,也觉得奇怪,同时听得里面似有兵刃相交之声传出。

当冯莹站在那巨宅之外的时候,听得宅中传出怪声,那原是叶映红和昆仑六子混战,推动大桌子所发的声音。方敏听得有兵刃相交之声,也一跃而入,只见大厅门上,积尘甚厚,但是却有一只手印,那手印异常清晰,指爪之长,却是少见,乍看,还像是什么野兽印在门上的一样,细看,才知是人的手印。

看官!冯莹在门前发呆之时,也曾见过这只形状如此奇特的手印,但当她一推门进去之时,便有人袭击,因此也无暇细想,随即忘怀。

方敏一见这手印,也是一呆,随即听得“呀”的一声门响,一个人倒窜出来。

方敏猛地想起,无缘无故,跃入人家宅中,此事大是不该,宅主人是讲情理的还好,是不讲情理的,立时就可以翻脸成仇!因此急忙向后退了一步,那从门中穿出的人,也转过身来,方敏只见那人是个银髯飘拂的老者,一脸正气,首先放下了心,刚要开口唤“老丈”,那老者的脸色,骤然一变,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恨已极的物事一样。

方敏暗忖难道我身后还有人?转头一看,并没有人站在自己背后,不禁奇怪那老者何以如此恨自己,正想转回头来,一阵微风掠过,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腰间软穴,已被点中,立即僵立不能动弹,连出手的是谁,都弄不清楚,想起来,当然是那老者,但是那老者却是一脸正气,不像是行径如此卑劣的人。

方敏一面心中疑惑,一面运转真气,去冲破封住的穴道,才冲了一次,便发觉点穴人下的手并不重,以自己内功,转眼之间,便可冲开。

那白髯老者,便是昆仑派各长老之中,武功最高的三风子,他和其余四子,在大厅中和叶映红混战了好半天,叶映红滑溜机灵已极,大厅中又漆也似黑,以六人之力,连旋风岛主,宇内四邪之首的魔母温魂,都受伤而去,竟然未能伤害到叶映红分毫。

三风子等人,进人那巨宅的大厅之时,乃是由后花园跃入,并非是从正门走进来的,虽然穿过长廊,走进大厅之时,也有幔子遮着,但是却想不到那大厅,每一个可以透进光线的地方,都被厚厚的缎幔子遮住的,一算时间,早该天亮,心中大是诧异,这才猛地向后撞出,钻出布幔,推开了大门。

果然外面红日髙照,正待回手将幔子撕下时,一眼瞥见方敏站在门外。

他一见方敏,便心头大震,以他为人,本来绝不至于一声不出,便从背后点人穴道,但是他见到了方敏,立即想起六年来,自己师兄弟所苦苦搜寻的目标来,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未曾道过一句话,但是和他们六人,时时在怀念着的一个人,实在太相似了,因此他唯恐方敏走脱,便趁方敏转过头去时,点了他的穴道。不过三风子究竟是正派中人,同时仓促间也未看出方敏的武功,已然极有造诣,下的手并不重。

三风子将方敏点到之后,立即钻入大厅,以“传音人密”,上乘内功,通知其余四人,四人一听,自然一起钻出大厅来。

此时,冯莹正在发呆,所以未曾察觉。叶映红却发觉对方突然离去,因此一个一个房间,去搜寻她姐姐的遗物,以图得到她姐姐的一点消息。

几个人行动皆极是快疾,而且无声无息,是以当冯莹突然省起,大厅中忽然一点声息也无,点起蜡烛看时,已然一个人也没有了。冯莹当时不明究竟,自然大觉骇异,后来到了后花园,又见到触目皆是紫色,自然更是诧异,再接下去,便是和叶映红交手,前文皆经表过,此次不再赘言。

却说方敏在宅外一被三风子点了穴道,便运起本身真气,向被封住的腰间软穴冲去;连冲两次,已然将要冲开,再来一次,便可奏功,正在此时,忽地看见墙角处,有毛茸茸的一件物事,在蠕蠕而动,仔细一看,心中大是吃惊,原来那团物事,竟是一只人手!但是手上,却长着寸许来长的黄毛,金光闪闪,手指甲也特别的长,尖端锐利,但却不像是修剪出来,而像是时时用爪,因此磨利了一样。

此时,方敏身子不能动弹,虽然知道长着那样一只怪手的人,一定在墙那边,但是却无法走过去看一下。而且,方敏又立即想起刚才在积尘甚厚的那扇门上,所见的那个手印来。

他一见那个手印之时,便和冯莹一样,感到那手印乍看,像是什么野兽留下的一样。

此时再一见那只手,更可肯定,那只门上的手印,一定便是那只手留下的,而什么人又会生着一只这样的手?一时之间,方敏竟连运气冲穴都忘记了,待听到身后又有人走来,才急忙运起第三遍真气,那只长有黄毛,指甲锐利的手,也向后缩了回去。!

方敏第三遍真气在穴道上一冲,立将穴道冲开,待要走过去看时,身后:已有人低声喝道:“别走!”方敏不得不回过头来,只见三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一个矮老头子,和一个肤色如铁,生得异相之极的老人,已一字排开,站在自己面前。除了刚才见过的那老者之外,其余四人,面上也皆露出极是复杂的表情,使人难以捉摸他们的心情。方敏愕然道:“不知各位有何指教?”他这里一开口,五人更是吃惊,心中俱想:啊!不但面目像,连声音都像!三风子向其余四人一使眼色,四人身形展动,向方敏围去。方敏见势不好,不等被四人围住,便提一口真气,凌空拔起,定身于围墙之上,道:“各位老丈,有何指教,何必要将我团团围起?”青昊子“哼”的一声冷笑道::“小子你自己知道!”三风子也同时面色一沉,道:“你可不许说一句谎言,你:可是姓方?”方敏一听他们如此问法,心中一动,便即恍然,道:“你们可是昆仑派长老,人称昆仑七子中的五位?”一面说,一面向那边屋角望去,但是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是在那一边刚才看不到的墙上,却也留下了一个手印,墙上并没有积尘,那个手印,乃是陷入墙中,深约半寸,形状大小,也和门上那只,一模一样,不过却是一只左手。他这里一面讲话,一面双眼斜望,三风子等人,却以为他想趁机溜走!忙道:“你若是想溜,可莫怪我们手下无情,你可是姓方,说!”

方敏见他们虽然个个一脸正气,而且既然不否认,可知正是昆仑派长老,但行事却偏偏如此不可理喻,不禁心中有气,道:“不错,我是姓方,听说各位要找我,我与各位无冤无仇,不知要找我何事?今日碰巧见面,倒可以说个明白!”青昊子一声冷笑,接着又欢呼一声,道:“没错了!果然是他,咱们六年心力,总算没有白费!”龙吟子接着道:“找你何事?要取你的性命!”短剑一晃,连人带剑,便跃上了墙头,“刷”的一剑,分心刺出。

方敏心中更是恼怒,暗忖江湖上传说,昆仑派乃是正派中的大派别,看来全然不对,这六人的行事,比白骨神君和红掌祖师也不如,倒有点像曹不仁、金罗汉这一流人物!

一见剑到,侧身一避。那围墙的墙头,能有多宽,方敏侧身一避,已然左脚悬空,但是他真气下沉,右脚仍是牢牢地钉在墙头之上,反腕便向龙吟子右腕抓到,意图以空手夺白刃中的一招“瓮中捉鳖”,来夺他手中短剑。本来,方敏震于昆仑六子的威名,绝不敢和龙吟子这样子打法的。但此时一则他见五人行事如此不讲理,已然心存轻视,二则龙吟子这一剑,虽然力沉势雄,但最近方敏遇高手和见识多了,感到他的武功和自己差不了多少,而且事实上,龙吟子的武功,真要比较起来,怕还真不及方敏!因此方敏敢以空手夺白刃功夫去对付。

龙吟子一剑未中,方敏那一招,“瓮中捉鳖”已然使出,倒将他吓了一跳。刚好三风子想起自己一照面便曾点了他的穴道,竟会被他运真气冲开,而且四人向他围去之时,又会被他跃上墙头,可见他功力不弱,叫道:“龙吟小心!”他只叫“龙吟小心!”而不叫“龙吟住手!”可知他心目之中,也没有认为龙吟子那样,话都不说,便突然持剑进攻,要取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性命一事,有什么不对之处!

方敏心中更是气愤,那一招已是用了七成功力,龙吟子急忙回剑撤招,方敏内力疾吐,手腕一翻,改抓为拍,“呼”的一掌,当胸拍到,龙吟子短剑第二招尚未发出,掌风已然扫到,若是在平地之上,他至多不过退出几步。但此时他却是站在墙头之上,根本无法后退,只得一面运气相抵,一面一个跟斗,翻了下地。刚才上墙之时,威风八面,要取方敏的性命,此时却被方敏击了下来,当然已算落败。

其余四人一见龙吟子失利,尽皆大惊,唯恐方敏趁机溜走,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若是给他溜走,再找六年,也未必找得到!三风子首先一跃而起,衣袖疾卷而起,连带着一股强韧已极的大力,向方敏的下盘卷到。

方敏本来只是单足站在墙角上,三风子所使,又是内家罡气,方敏自然禁受不住,下盘一浮,觉出无法与之硬抗,便就势足尖一点,落下地来。他若是此时存心逃走,还可以向墙外翻出,虽然三风子衔尾而追,也不能跑出多远,但总可以有一个逃走的机会。但是方敏此时心中,却一点逃走之念都没有。

他感到自己和昆仑派长老,连见都没有见过,而且他们年纪又都如此之大,和自己有什么冤仇可言?昆仑六子所为,分明是黑道上下三滥的行径。

胸中一腔正气,自然不会怕人,因此落下之时,是落在围墙之内,三风子也立即跃下,一连两招,将方敏逼入了大厅之中,大声责叱。声音由长廊中传过,传到后花园中,被冯莹和叶映红听到,她们两人,芳心全都对方敏暗生情愫,自然异常关切,才争着由月洞门中蹿进去,在月洞门口,冯莹还吃了叶映红的大亏,被叶映红以寒玉匕,将她右手第四指,削去了一节!这些情节,前文也皆已表过,毋需赘言。

冯莹进了大厅之后,并未见叶映红,却见方敏被昆仑六子围住,其中霹雳子石雷,是在饭店中为人治伤之后,满城寻找其余五人,未有结果,刚好来到附近,因听得冯莹和叶映红动手之声,才跃上墙头,展动衣袖,将九曲珠链散出的钢珠,全都接去,一听到三风子的声音,自然立即奔入大厅。

冯莹便根据师父所说,劝昆仑六子不要立时动手,但昆仑六子却是不听,并还向方敏逼问此间巨宅之中,有无密室!方敏性格倔强,见冯莹如此为自己设想,心中也好生感动,心中越来越感到六人行动的卑鄙可耻,虽然双方形势,显然是对方强上许多,他心中也毫无惧意,昂然一笑,道:“冯姑娘,你别怕!六位,常言道好事不瞒人,瞒人无好事,你们一定不肯由武林公断,彳难道是事情见不得人么?”:六人一齐呆了一呆,冯堂也接着道:“谁怕哩!现放着他们是武林尊长,”难道还真能将咱们怎么了?敏哥,他们问你宅中有无密室,你以前到过这宅子么?“方敏道:”笑话!他们这几个人,多半是疯子!"那语气,也就鄙夷到了极点。

霹雳子石雷大声叱喝,抡起铁杖,疾扫而至,方敏见新赶到的石雷也是如此,心中更怒,七孔刀带起一阵厉晡,迎了上去,“铮”的一声,两件兵刃相交,方敏身子突然滴溜溜地一转,转出半步,手臂一缩,七孔刀轻啸一声,刀锋便向石雷肩头一拖。这一招,乃是七孔刀法中和敌人兵刃相交之后,突生变化,克敌制胜的:绝招,唤作“顺手牵羊”。那七孔刀法的招数虽然不同,但是每一招却能应付:一个独特的环境。“顺手牵羊”这一招,便是在和敌人动手之际,兵刃相交时所使。当七孔刀一和石雷的铁杖相碰之时,方敏早已一收内力,整柄刀反藉着石雷铁杖上的力道,向上弹了起来,然而手腕一翻,刀尖向上,顺势一送一拖,刀锋便在对方肩头划过。魔母温魂本来门下徒弟极多,声势浩大,但就是为了创这套七孔刀法,叫门下徒弟,做她的活靶子,给她试验,怎样才能使刀法尽善尽美,使得对方一则万万料不到,或者就算料到,也躲避不过。每一招,少说也经过她几个月的苦思。

那些徒众,害怕自己迟早会得不到好结果,因此纷纷溜走,待到魔母温魂将一套七孔刀法练成,门下徒众,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也不剩,但是她那套七孔刀法,也确乎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就拿这一招“顺手牵羊”来说,霹雳子石雷虽然是个瞎子,但是七孔刀挥动之间,却有厉啸声发出,向上提划之际,啸声虽轻,也可以趋避。

但这一招因为变招快疾,进攻的方位奇特,石雷却来不及趋避,刀锋划过,只听得他大吼一声,方敏疾向旁逸出,石雷的肩头上,已然被七孔刀划出了一道三寸来长的口子。

霹雳子石雷挥杖来攻,方敏举刀相迎,到石雷受伤,方敏退出,只不过是电光石火,一眨眼间的事,其余三风子等五人一见石雷受伤,心中既怒且惊,一齐问道:“霹雳子,伤得怎样?”

石雷伸手一摸伤口,道:“不怎样,只是浮伤一一啊呀!”前面那几个字讲得甚是平静,而且众人也的确看出了他肩头所受的只是一些浮伤,以他的功力而论,就像是寻常人擦破了一块皮一样,根本不碍事,但接着听到他那一声呼叫,却是充满了惊恐之意,不由得大出意料,一齐将石雷围住,道:“怎么啦?”

他们师兄弟本来共有七人,情同手足,祸福与共,石雷突然发出如此的惊呼,其余五人,个个关切,只顾问石雷伤势如何,一时之间竟忘了如何处置冯莹和方敏两人。冯莹在一旁看出有便宜好拣,一拉方敏,以目示意,要和方敏趁机离去。方敏虽然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他却丝毫不肯苟且,低声道:“冯姑娘,眼前理亏的是他们,我为什么要偷偷溜走?”冯莹急得顿足道:“你已然伤了他们一人,再要不走,岂是他们的敌手?你不是说,还有要紧事需办么?何必为争这一口闲气,而将正经事耽搁了?”

方敏心中一动,想要晃动身形,趁势逸出时,但已然慢了一步,只听五人各自怪吼一声,这五个人个个功力深湛,三风子更将内家罡气练成,这一声怪吼,又全是以丹田之气逼出。

虽然各人喉音不同,有的尖锐,有的清越,有的高亢,但同时而发,却又各不干扰,吼声一起,只震得大厅中的梁椽,“格格”作声,积尘白烟,纷纷落下。

冯莹和方敏两人,尚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眼前人影一闪,一股其大无比,旋转而来的气劲,已然袭到,同时灰影闪处,一只衣袖,已然在冯莹和方敏之间,直切了下来。

变生仓促,冯莹竟忘了自己和方敏在一起,可以令方敏少吃亏,右手一松,刚想站定脚跟时已被那股大力裹住,身不由己,一连转了几转,被逼到大厅的一角。再定睛看方敏时,七孔刀挥舞,但是刀法缓慢散乱,而且没有了那股厉啸声。在他身旁,一个人影,左盘右旋,两只大袖,上下飞舞,宛若两条灰色怪龙,袖子挥动时所发的大力,已然将方敏逼得施展不开。冯莹一望而知,那是三风子使出了毕生绝学,以内家罡气在向方敏进袭。

方敏已然不支,若是刀法一散,被他内家罡气袭中,内脏立受重伤,无可医治,心中不禁大为焦急,只顾阻止三风子继续出手,也不理会所说的话,是否会得罪武林尊长,尖声叫道:“三风子,你也算是武林前辈,怎么行为却是下三滥?”

此言一出,度天子和摩云子两人,突然一个自左,一个自右,攻了过来,“呼呼”两掌,疾拍而至。冯莹身子向后一缩,避开了摩云子的一掌,又突然一个转身,右掌也疾拍而出,“啪”的一声,正与度天子手掌相交,两人皆震退数步。冯莹见三风子仍不住手,大袖飞舞,力道越来越强,像是将方敏胶在方圆不过三尺的地方一样,行动皆不能脱离这个范围。

看方敏时,却是丝毫未有惧色,咬紧了牙关,正在苦苦支持。冯莹唯恐再有人来进袭,身形闪动,以背贴墙,叫道:“三风子,你们今日若是害了方敏,我若不到处在江湖上,宣扬你们的鄙毒行径,誓不为人!”一面讲,一面心中实在是又恨又急,“通”的一拳,击在一根大柱之上,拳头竟没入了柱子一小半。

她这里话才讲完,只听得三风子一声呼喝,道:“撤手!”

抬头一看,三风子衣袖一压一卷,已将七孔刀卷住,向后硬拉。

本来,方敏武功虽然已将臻第一流高手境界,但若要和三风子硬争,却不是敌手,但是他此时心中,已确确实实,将三风子等人,看作是行为卑污的小人。因为刚才他伤石雷,那一招“顺手牵羊”,只是用了五六成功力,招式尚未使尽,便自撤招回刀,所以石雷才只是受了点点儿浮伤。否则,要是刚才他那招“顺手牵羊”使老了,石雷肩上的口子,至少也得有尺许长,三寸来深,刀势又是自下而上拖到。也就是说,一条左臂,可能被立时卸下!方敏暗忖这一招手下留情,以三风子等人的武功,绝不会看不出来,如是通情理的人,便该就此息手,将事情讲个清楚。但他们却非但不如此,三风子且施出了内家罡气,对自己连连进袭!若不是行事卑鄙,怎能做出这种行为来?所以方敏心中,凛然无惧,反倒感到自己光明正大,顶天立地,眼前的三风子武功虽高,却是渺小无比,有了卑敌之心,手上自然格外挥洒如意,所以竟能支持了三风子以内家罡气,逼动衣袖,上下挥舞的七八招,到后来,七孔刀一被三风子衣袖裹住,方敏只觉得一股气劲,几乎连右臂都要被撕断,无法与之硬抗,便着三风子向后一拉之势,跨前三步,左手巳然抓了软银杖在手,以极为阴柔的内力,一杖斜斜砸下!

三风子运气于袖,将方敏的七孔刀裹住,并还被自己连人带刀,拉了过来,只当对方已然黔驴技穷,怎么也料不到方敏性格倔强,既已认定了他不是好人,便绝对不肯服输,宁愿拼命,也要打下去。眼前银光一闪,无声无息,软银杖已然压了下来,虽然武功高绝,也不免吃了一惊,急扬右袖去格挡软银杖时,裹住七孔刀的左袖,未免略一松弛。方敏那一杖击下,目的就是要他左袖略一松弛,一觉出裹住七孔刀的力道稍弱,立即一弓身向后倒纵出去。三风子一时不察,竟被他将七孔刀拂了回去,人也巳然跃到丈许开外站定,喘了一口气!

三风子这一怒非同小可,正待疾扑而上之时,一旁冯莹,见方敏在兵刃被三风子裹住之后,不但能全身而退,而且连兵刃也没有失丢,心中大喜,一步蹿过,又已和方敏并肩而立。

三风子若真要再扑向前去,非要两人齐伤不可,但他们昆仑六子,和北天山马算子交情深厚,冯莹身上,虽然没有七禽大侠马算子的令符,但武功确是马算子所传,若是伤了冯莹,难免失了两家和气,因此硬生生将前扑之势收住。但是他因为发动之时,势子太猛,因此虽然收住了势子,一股气劲,仍向两人压到。冯莹站到方敏身边,未知就里,以为三风子内家罡气已然袭到,身子一闪,又抢到了方敏面前,叫道:“敏哥,你快走吧!这儿由我来对付他们,别再逞英雄好汉了!”方敏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中也大受感动,道:“冯姑娘,你这话错了,我并无丝毫对不住他们,为什么要走?”

三风子停在离他们七八尺远处,一听得方敏如此说法,道:“小畜牲,还敢嘴强?快取解药来!”方敏莫名其妙,道:“什么解药?”三风子冷笑一声,嘬唇一晡,摩云子等四人,已然将方敏和冯莹围住。方敏仍是不解何意。忽然听冯莹道:“啊!敏哥,你七孔刀上,喂有剧毒么?”

方敏顺口应道:“胡说,兵刃喂毒,是下三滥的行径,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冯莹手向前一指,道:“你看!”方敏循指向前看去,也不禁一呆。

原来霹雳子石雷,自发出那一声惊呼之后,一直未曾出声,此时正倚柱而立,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而左肩之上,衣服已全被撕去,在那条被七孔刀划出,不过三四寸长的伤口旁,上下各有两寸来宽的皮肤,巳然成为蓝色。一望而知,那伤口是被喂有剧毒的兵刃所伤,毒气正在迸发!但是方敏又确确实实知道,自己的七孔刀上,并没有毒!因此张大了嘴巴,竟然无法讲得出话来。

三风子又尖声道:“快取解药来,你刀上所喂的,究竟是什么毒?还不快:说?为何我已以重手法点了他任督二脉,毒气仍然迸发不已?”方敏此时,心中也是莫名其妙,据实言道:“我也不知道这刀上有毒,自我使用七孔刀以来,也曾伤过人,却未曾见有中毒的,莫不是另外有人伤了他?”

三风子“哈哈”大笑,照理,情如手足的师兄弟已中剧毒,他断无笑得出声之理,但是他心中实在怒到极点了,因此反倒笑了出来,笑声中充满了暖恨之情,恨不得将敌人撕成片片!笑声未绝,已然尖声道:“如此说来,倒与你一点干系也没有了?”方敏自度确是这样,道:“当然是和我没有关系!”

一旁的青昊子等人,怒吼道:“还和他多废话什么?将他一掌结果,搜出了解药来再说!”方敏见他们当真个个无可理喻,“哈哈”一笑,道:“你们不用动手!”将软银杖在腰间一缠,卷起左臂衣袖,道:“你们说我七孔刀上存毒,我在自己臂上,划一个口子给你们看看如何?总不成我自己也愿意书毒?”

三风子冷冷地道:“你划吧!”方敏毫不考虑,扬起七孔刀,便向自己手障之上刺去,但正在刀尖将要触及皮肤之时,突然一愣,尖声叫道:“啊!刀七真的有毒!”原来映着烛光,他看清了刀身之上,隐隐现出一种从未见过的监殷殷的光华。

自从他见到七孔刀以来,他从未发觉那刀身上有这样一种光华出现过,而那种颜色,如此隐晦,也一望可知是剧毒的物事沾在刀上之故,他为人有一句说一句,因此便尖声呼叫了起来。

三风子又是一声冷笑,道:“划呀!怎么不向自己手臂上划呀?”

方敏实在想不透,何以自己片刻未曾离身的七孔刀上,突然会有了剧毒。

抚然有了剧毒,自己连毒从何来,都不知道,当然更谈不上什么解药了,若是划出了口子,岂非要毒发身亡?因此这一刀,便怎么地也划不下去。只听三风子叫道:“好小畜牲,你不下手是不是?”劲风又劈面袭到。方敏反手一刀,向前削出,道:“你们怎么不听人的解释?”三风子一步一步向前跨来,动作像是甚慢,实则极是快疾,眼一花,已然来到离冯莹和方敏不过五尺开外远,面罩冷霜,右手已然缓缓扬起,看情形一掌立即就要压下,忽然听得彳擎云子一声呼叫,道:“三风,快来看,霹雳子不知怎么了?”三风子赶紧转身。冯莹和方敏两人,也一齐向霹雳子石雷看去时,只见驾石雷本来苍白的脸色,也出现了一层蓝殷的颜色,双目怒凸,但已然毫无生#气,摇晃了几下,“啪”的一声,倒于就地。

三风子大叫一声,赶了过去。冯莹骇然道:“敏哥,你刀上是什么毒,那么厉害?昆仑六子,眼看要成昆仑五子了!”方敏道:“冯姑娘,怎么你也信!不过我?我刀上有毒一事,连我都莫名其妙!”冯莹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并不说什么,但是心中,却着实不信方敏刀上有毒一事,他绝不知道!

方敏站着发呆,忽然听得五下高低不同的声音道:“死了!”抬头一看,纟原来围住霹雳子石雷的五人,已然站了起来,又道了一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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