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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紫府迷离一纸残书勾往事

却说昆仑六子看见叶映红手上亮出寒玉匕,青昊子足尖一点,便要向叶映红追去,但却被背后的三风子一把拉住,道:“青昊不要鲁莽,待我来问她!”真气运转,将丹田之气逼出,朗声道:“姑娘你手中所持兵刃是何名称,可能见告么?”此时,昆仑六子和叶映红相距,少说也有一里左右,但是三风子的话,传到了叶映红的耳中,不但清晰无比,而且声音响亮,绵绵密密。叶映红心中一凛,暗忖只要自己一讲出“寒玉匕”三字,这六人一定会疾追而出。六人中虽有四人中了柳叶刀,但所中之处,并非要害,以他们内力而论,并不碍事,刚才连魔母温魂,都被他们逼走,自己当然不是敌手。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这柄匕首,乃是昆仑三宝之一,寒玉匕首!”

她刚才还在想昆仑六子,毕竟是正派中人,行事与众不同,而此时,迫不得巳,要以身来引昆仑六子,虽然是对方敏有了不寻常的感情,是从一个“情”字出发,但总是舍己为人的行径,就是这种事,邪派人物,便不肯为的!

她此言一出,明知昆仑六子,一定要追了前来,足尖一点,一个空心跟斗,翻了出去,三个起伏,头也不回,又向外蹿出十余丈去,展开师父上乘轻功,如箭离弦,向前疾驰而去!三风子等人,一听得她手中所正是本派在六年前失去的昆仑三宝之一,寒玉匕首,俱皆一怔,随即大声呼晡,向前赶去。若是以三风子和摩云子两人功力而论,叶映红虽然溜走时,已在里许开外,但总不免被他们追上,但是六人功力不齐,他们又要行动一致,三风子虽然领前,也不能将霹雳子等人撇得太后,因此一直追了数天,虽果自己不讲出寒玉匕三字来,却又不能将他们引走,而令得方敏有杀身之然知道叶映红还在前面,但却始终无法追得她上。而叶映红也知道六人一定在身后紧追不舍,戴了“葛猬盖”,或施展轻功,或骑了骏马,一路向南飞驰,无巧不巧,她走的也是通向云南、贵州的一条路,不过一路上却并未遇到方敏。

当方敏和尚金花、冯莹等人,在贵阳城外发生纠葛之时,叶映红巳然进了贵阳城,而昆仑六子,却还在小镇上,是以霹雳子石雷才会突然出现。

昆仑六子既打听得叶迎映红是一直向前而去的,自然知道此路,除了通往贵阳而外,便无他处可通,便又连夜赶进城中。

此时,叶映红仓皇如丧家之犬,巳然奔逃了几十天,只当已然将昆仑六子甩脱,一到贵阳,松了口气,正在一间酒楼中舒舒服服地吃喝,怎知一壶酒尚未喝完,便听得楼梯响处,三风子仙风道骨的身躯,已然在褛口出现!

叶映红大吃一惊,急忙低下头去,哪里还来得及?她此时虽然戴着“葛猬盖”,将本来面目掩去,但一则双目精光内蕴,秀媚无比,瞒不过会家的耳目,二则,当昆仑六子一路追踪,打听她的行踪之后时,开始时,是向人询问一个美貌无比的年轻女子,但得到的回答,却是说只见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向前跑去,还曾问起他们六人的踪迹,再和魔母温魂临走时的话一印证,昆仑六子便知道她已然戴上了一个奇丑的面具,此时三风子一见她在,便向后一摆手,将身后五人止住,朗声道:“姑娘不必再躲一一”下面一个“了”尚未出口,叶映红“刷”的一声,站了起来。

她一见三风子,已打定了溜走的主意,随着人霍然起立,双手用力一推,将一张仙桌,直推了起来,挟起“呼呼”风声,直向三风子抛去,八仙桌凌空飞过之时,楼上食客,全被那股劲风,带得跌跌撞撞,乱成了一团,叫嚷之声大作,而叶映红则已然趁此机会,足尖一点,倒纵而出,从窗口中穿了出去!

三风子一上楼梯,和叶映红相隔了已不过三丈远近,本来,只要向前一扑,内家罡气随之而发,将叶映红罩住,叶映红万走不脱。但是三风子却为了饭店楼上,食客众多,如果向前一扑,再发内家罡气,必定有许多人要被连累误伤,所以才叫叶映红乖乖地不要再逃,却未料到叶映红毕竟是邪派出身,一到危急之际,哪里还顾得什么误伤食客?竟将一张八仙桌,向三风子迎面抛了过来!

三风子见情形不好,连跨两步,一探手,五指如钩,“叭”的一声,已然陷入八仙桌的桌面之上,将桌子的来势止住,顺势往楼板上一放,再定睛看时,已然不见了叶映红的踪影。

这一来,三风子心下也不禁大怒,其余五人,更是怒气勃发,三风子向四面一看,百十个食客之中,少说也有三四个伤势不轻,便回头吩咐霹雳子;石雷道:“霹雳,你留在此处,为伤者疗伤,咱们去追!”:身形如箭,五个人相继从窗口蹿了出来。霹雳子虽不愿意留在此处,但-既是师兄吩咐,也就无话可说,只得依言取出丹药,为众人疗伤。也幸而是三风子将石雷留下,否则,当他们追到叶映红,在那紫色巨宅,漆也似黑的大厅中动手之时,石雷本是瞎子,黑不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叶映红必然不能趁隙走脱!却说叶映红穿出窗口之后,哪里还敢耽搁?一直向前走去,大街小巷乱纟窜,不一会儿,竟给她跑到了那紫色巨宅的旁边,不过她却并不是在巨宅的大门之前,而是来到了巨宅后花园的围墙之旁。只听得昆仑六子呼晡唤引之声,越来越近,急起上来,翻身一跃,进了花园之中。一跃进花园,她不禁发呆起来。彳那时虽是夜晚,但月色甚是皎洁,只见在月光照映之下,所有的一切东西,全是紫色的!

叶映红心中,大是惊奇,闯进了爱紫亭中,刚待坐下稍息,忽然见正中石桌之上,一块小石子,压着一张纸头,想是因为年数过久,那纸巳然发黄,低头一看,只见纸上写道:“天地茫茫,能否活命,尚未可知,唯仁人君子,若进人此巨宅者,请代访绝色女子,名叶映红,只告她姐姐命苦,侄儿年幼,便已足够。”下面的署名,乃是“叶映紫”三字。

叶映红一怔之下,想起自己的身世来,听得师父说,自己的父亲,本来是黄河上下,有名的黑道上人物,但为仇家所害,死于非命。死时,自己尚在襁橼之中,为红掌祖师无意中路过,将那些仇家,全都杀死,救了起来,当时怀中便有一封书信,是父亲生前所书。大意是说早知会有仇人寻来,此女唤着叶映红,尚有一姐,叫叶映紫,长她二十四岁,从小下落不明云云。

那封信,红掌祖师还曾给她看过,叶映红长大之后,也曾千方百计,想寻找这个长自己二十四岁的姐姐,叶映紫的下落,但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天下之大,要寻一个人,真是谈何容易之事,因此她也只得存在心中,别无他法可想。却是做梦也料不到,在这样躲避敌人追踪的时候,会在这所巨宅中,出现了那么一张纸条,毫无疑问,这分明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姐姐所留的了!而那花园之中,又全是紫色的,连屋里亭子也名叫“爱紫亭”,而姐姐的名字,又叫作“叶映紫”,可知此处定是她所居住的了。一股骨肉自幼失散,即将重聚的喜悦,冲击着她的心头,也不想想,那字纸巳然焦黄,少说也经过了几年的风吹雨打,而且纸上语气,更是凶多吉少,她姐姐叶映紫,是否还在这巨宅之中,竟大声叫道:“姐姐!姐姐!我来了!你妹子来了!”

一面叫,一面向那月洞门冲了进去。她那银铃也似,清脆悦耳,世上无双的声音,在黑夜静寂之中,更是传出老远,昆仑六子五人,也已然寻到附近,一听得声音,立即追寻而至。

叶映红前脚才踏进月洞门,便听得身后“刷刷刷”的数声,回头一看,从花园的围墙之上,已然高高矮矮,站了几个人,正是几十天来,令得自己亡命江湖的昆仑长老!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巨宅之中,是否有人,一个起伏,便向长廊尽头蹿去,拆开了门帘,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心中一喜,便身形闪动,匿于一角,只觉得不消片刻,大厅中劲风陡生,想是昆仑六子,已然相继赶到,心中暗自庆幸,大厅中如此之黑,他们武功虽高,只怕也难以发现自己踪迹!因此连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得劲风倏来倏去,有几次,是在她身旁三尺处掠过,她也是一动也不动,好半晌,三风子的语言,在黑暗中响起,道:“这女娃子狡猾得紧,莫非已然出了此宅了?宅主人看来亦非寻常人物,不要”原扰了他,多结一个冤家,虽然不怕,毕竟不是我们本意!"

龙吟子却接口道:“绝不会是走了出去,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难道就这样轻易放过不成?我们各展掌风,细细搜寻,不怕她飞上天去!”

他一言甫毕,劲风又巳大作。叶映红尽量将自己身子缩成一团,屏住了气息,但不到两个时辰,便有一股劲风,迎面袭来。

如果再不出手抵御,那股力道袭了上来,也难免受伤,因此只得一掌拍出,与之对抗了一下,只听得一声呼喝,道:“在这里了!”

其实,昆仑六子因不知道这所神秘已极的巨宅,实则上是阒无一人的,他们也是从后花园中进来的,那花园中的情景,所有一切,全是紫色的布置,知道此宅的主人,不是普通人,因此为了避免多结冤家,才未曾将幔子撕去,否则,此时天色巳明,若一将布幔撕去,阳光射入,叶映红也就无所遁形了!当下那一声呼叫的,乃是青昊子,其他四人,一齐喝道:“在哪里?”

但是他们相互之间,也无法看清,叶映红身形飘动,疾飘了开去。

她这里动作虽快,也难免被人发现,只听得三风子道:“女娃子,此间出路,已全被我们守住,你还向哪里走?快说,那寒玉匕是从何处来的?我们并非不讲理之人!”

叶映红一声不出。三风子又连讲两遍,讲到后来,声音已是隐含怒气。

叶映红仍是不答。三风子怒道:“女娃子,我们五人在此,向内一围,你便要吃亏了!”刚讲完,大厅中已起了一股异样的旋风,叶映红知道是三风子已以内家罡气,凌空发出了一掌,心中大是着急,然而也正在此时,忽然听得摩云子一声惊呼,道:“大家快来,摸一摸这是什么东西?”

叶映红当时只听得接着便是他们七嘴八舌的讲话声,像是已忘了自己在大厅之中一般,讲的乃是:“啊!莫非此处便是那所巨宅?”

“当然没错,否则何来此物!”

“如此说来,密室也一定是在这所巨宅之中了,却不知在什么地方!”

“真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哇!六年心血,总算已有着落了!”听他们的语气,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是重要的物事一般,连叶映红在一角,都不顾了。

叶映红自然莫名其妙,心忖这所巨宅的爱紫亭中,所发现的那张字条,和那花园中的布置,巨宅分明是自己从未见面的姐姐叶映紫的,他们却像是深知此宅底细,又像是几年来一直在寻找那么一所巨宅一般,不知是何道理?想了一会儿,越想越是惊奇,正在此时,突然听得巨宅之外,传来了“砰砰”的打门之声,不一会儿,“呀”的一声,门便被推了开来,火光一闪即灭,就在那火光一闪之际,叶映红已看清走进来的,是一个大眼瘦削的姑娘,一晃亮了火折子,便被人吹熄。

而在三风子的手中,却握着奇形怪状,色作幽蓝的一块物事,因为火光闪起的时间极短,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是她人极聪明,也可以想得到他们是因为找到了这团物事,才得知这所神秘巨宅的来历的!

那推门而进的,自然便是冯莹了,她一进来,一见如此情形,不知就里,便动起手来,而大厅中就此陷人混战的情形之中,前文已然表过。

却说方敏离开了冯莹之后,一路向贵阳城中进发,到了城中,已是子夜。但贵阳乃云贵两地,通向中原的交通要冲,虽是午夜,仍然相当热闹。

方敏不知怎地,一路上老是心神不宁,一路奔驰之中,好几次几乎撞正在大树之上!他自己知道,以前从来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而这种心神恍惚的感觉,突如其来,是在见到了尚金花之后,才发生的。

他巳然竭力地遏制自己,不再去想尚金花,但是却根本无法做到,眼前老是忆起尚金花俏媚的身形,尚金花的一举一动,也全在他心中千百遍地重现。他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若不是温婆婆真对自己好,真想不再去云南找什么《昆仑圣书》,而折返去见尚金花了!

因为此时,在方敏的心目之中,能够和尚金花在一起,已比什么都重要,《昆仑圣书》虽是天下至宝,但却比不上尚金花的嫣然一笑!

方敏本就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一旦情愫已生,自然是倾心以赴,不比寻常的。但他同时也不能忘了温婆婆对他的好处,因此才强捺下回头寻找尚金花的冲动,而仍要到云南去找那《昆仑圣书》,以救温婆婆一命。

不消片刻,已然翻进了城墙,走在街上,心想就在城中选一匹好一些的坐骑,快点赶到昆明城外的筇竹寺,如果一举能将《昆仑圣书》取到,自然是再理想也没有。

怎知刚走了几条街,尚未碰到卖马的,却见一家酒店之内,人声喧闹,有的大叫道:“啊呀!那女子好厉害,一下子就掀翻了一张大桌,几十个人受了伤。”又有的道:“也不知那六个人是干什么的,要追一个妇道人家,却又留下了那个瞎子帮人治伤,看这行为,又不像是坏人,却偏偏又是六打一!”方敏也听得暗暗纳罕,但是他此时心中急的是两件事,一是赶快取到《昆仑圣书》,二是回程中见上尚金花一面,已不想再多管闲事,只顾低着头快步走过。但刚把那饭店撇在身后不到丈许,便听得店中传出一个铿锵已极的声音,道:“还有谁受伤的没有?快过来,我眼睛瞎看不见,你们是被内家真力扫及,普通大夫可是没法医治!”方敏一听那声音,心中便是一怔,立即停步,自言自语道:“咦!这不就是那霹雳子石雷?刚才人丛中有人说他们六个人追击一个女子,难道是昆仑六子全在贵阳城中了,他们追击的又是谁?莫非冯莹已先自己而入了城?”无论他怎么想法,也不会想到被昆仑六子,一路从洞庭湖畔,追踪数千里,来到贵阳城中,终于追上的,会是红掌祖师的徒弟叶映红!

因为方敏根本不知道叶映红为了怕自己被昆仑六子遇上,而冒着大险,一'直在舍身引敌!

当下方敏既想到那六人,可能便是昆仑六子,不禁心中一动,暗忖只听得江湖上传说,昆仑六子是正派中数一数二人物,向来不作邪恶勾当,为何要追击一个女子?倒要去看个究竟不可!

主意打定,便转过身来。刚好看到霹雳子石雷,怪鸟也似,从楼房上面,飞身而下,一晃身,便转过了墙角。方敏刚想追过去,却又听得刚才在酒楼上的一个人,口沫横飞,在讲述刚才打架的情形。方敏本来不想听,但那人有一句话,却直钻人他的耳鼓,那句话是:“啊呀!那女子真是丑得说都说不出来,这样的女子,就算天下女人死光了,怕也不会有人娶她做老婆的!”方敏心中又是一动,暗忖奇了,莫非和昆仑六子动手的,竟是叶映红?便直向霹雳子石雷隐没的地方跑去。贵阳城中,大街小巷极多,就算方敏刚才立即起步去追石雷,只怕也未必追得上,何况又耽搁了一阵,又是夜晚,小巷之中,并无烛光,根本不知道石雷是奔那一条路而去的,要去追赶,可以说是茫无头绪。

正在犹豫,忽然眼前一花,好像对面屋顶中,似有一人掠过。本来以方敏的武功而言,在江湖上,已近乎一流高手境地,若然真有人在对面屋上蹿过,他至少应该看得出那人的高矮长短才是,但是他却只是依稀见到有一个人影而已!而且,就算是看不到的话,那条小巷中的屋并不高,是人走过,总有些微声息,但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须知道方敏在旋风岛上居住了六年之久,在岛上,整日强风呼晡,无形之中,练成了极佳的耳力,而竟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所以才引以为怪,呆了一呆,正在忖着,多半是自己眼花了,否则贵阳城这样一个远离中原的地方,如何能吸引这样的高手?

尚未想完,眼前一花,又是一条人影,飞掠而过,比刚才令他错愕了好一阵的那条人影,似乎更要轻盈快疾,就那么在眼前一闪,便不见了踪影。方敏此时已可肯定,不是自己眼花。因为就算自己眼花,亦无接连发生两次同样情形的道理。

他心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那两条人影,正是昆仑六子中的人物!

他当然不知道,昆仑六子此时,正和叶映红在那所紫色巨宅,漆黑无比的大厅中混战,一想到是他们,便立即想到叶映红和叶映红在洞庭君山的山洞之中,相处六日,为她守望,以免有人来扰她疗伤。

在那六日之中,他和叶映红虽然交谈不多,但已然了解到叶映红此人,虽然出身邪派,在宇内四邪之一的血手印红掌祖师门下,但是邪派人物的味道,却并不浓,相反的对人还异常热心,初见面时的厌恶之感,已去了好些,而且方敏自从知道了自己的冤家对头,敢情是素未谋面,和自己一点渊源都攀不上的昆仑六子之后,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心情,更是热切,也亟盼见叶映红一面,因为自己的身世,全都写在那件皮裘的反面,只有叶映红一个人知道!因此,他立即用尽全力,向前追了过去。那两个人身法如此之快,他要追上,自然不易,晃眼之间,已然出了城,站在城墙之上,老远只望见星月掩映之下,旷野中似有两条黑影,略微交了一下手,便立即分开,其中一条,一缕轻烟也似,向前射了出去。

一眨眼工夫,便又不见,另一条黑影,又衔尾而追。方敏看得大是出奇,暗忖两人武功之高,绝不在字内四邪之下,但却又不像是昆仑六子中的两个,因为两人显然不是同道,而是一个在前面逃,一个在后面追!好奇心一起,索性跟在后面,看个究竟,真气一提,一式“雁落平沙”,自城墙头上,跃了下去,落地之时,身子已在五六丈开外,随即将内力传至脚底,疾弹而起,三个起伏,已然又蹿出七八丈去,身法之快,亦是罕见,但一直奔出里许,尚未见那两人踪影,只是见到一座小松林,七八株四五握粗细的松树,全都齐根断折,断口处平滑无比,看得出是被绝顶内家掌力所震断的。方敏自度要震断这样粗细的松、树不难,但是如果要断口处也如此平整,却是力有未逮。而松树显然新断未久,可见得一定是那两人,曾在这里过了几招,那两人功力之高,也可想而知,因为不论是那一个出手震断那些松树的,却显得出两人武功,倶巳绝顶。若是逃的那人打断松树,则追的那人,武功更高,若是追的那人下的手,而逃的那人,始终未被他追赶上,武功也不会过弱。

方敏初涉江湖,而且他又天生侠风,心想那逃的一个,若是正派中人,自己该赶上去,助他一臂之力,义不容辞,就算逃的一个,是邪派中人,也应该和追的那人,合力将他擒住!自己虽然心急见到尚金花,和取《昆仑圣书》,但碰到这样的事,却不能不管!绕过七八株断松,转了一圈,又箭也似向前奔去。奔出里许,忽然听得一阵“哈哈”大笑之声,那声音像是从三里开外传来,但是传到耳中,却又像是如在耳边所发一般,可见那发笑之人,功力甚高。

方敏心知那笑声是两人中的一个所发,已经不远,便一直追了过去,走出老远,又是一阵笑声传来,声音又和刚才那一阵笑声大不相同,清越无比,穿云裂石,在黑暗之中荡漾不绝,震得人耳鼓嗡嗡直响。方敏心中暗暗吃惊,心忖这一阵笑声,功力恐比温婆婆还要深湛,不知是何等样人?

一直向前驰了过去。贵阳城附近,已有不少深山,但翻过了一个山坡,却现出一个平地来,那平地总共只有亩许大小,一半芳草菲菲,中间还夹着艳红色的一点一点,在月色之下看来,说不出的那样清幽好看,但另一半却黑黝黝地,寸草也不生。

在那个空地中心,有一座石坟,那石坟一半在草地上,另一半在那黑黝黯的地上。在石坟前的一列石人石马上,正站着两个人,清风吹来,那两人衣袂飘动,意态潇洒,两人相隔又只有丈许远近,但是却又不见他们动手,方敏本来想现身,分清他们正邪,插手进去,但此时看两人迎风而立的样子,又不像是仇人,因为若是仇人,相隔丈许,早就打起来了。但是他们却好整以暇,并不像想动手的模样。

方敏一见其中情形有异,立即隐身在一块大石之后,只见背对自己而立的,似是一个羽衣星冠的道士,手中提着一柄拂尘,而面对自己的那人,却身材矮小,看不清面目。只听得其中一人开口道:“我们打赌,原是一时嬉戏,莫非真要见个输赢么?若是真要见输赢,只怕你已输定了!”

方敏从他的语音之中,辨出他便是后一个发出笑声之人,那人才一讲完,另一个声音便接了上来,道:“不行!到了预定的时间了么?若真是三日三夜追不上你,我才认输,由得你这牛鼻子到处去夸口去!”那声音方敏听来却异常熟悉,正是北天山七禽大侠马算子的声音。那道士“哈哈”大笑道:“天一亮,我折返城中,行人又多,大街小巷一钻,只怕你更追不上了!”马算子道:“那也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方敏听到两人原来是在打赌比轻功,而且称呼之间,还极是熟络,暗悔自己多事。只见马算子一个“瞧”字甫出口,便直向那道士扑去,身形之快,无以复加,但那道士也同时发动,只是一扭身,便平平地向外射去,落在那黝黑的地上,突然叫道:“走方郎中小心!”反身一跃,跃回草地之上去了。

那马算子人称“老少神医”,医术之精,在武林中再无第二个,并不在号称“神医”,双腿已成残废的杭州名医焦伯道之下,但是那道士却叫他做“走方郎中”,若不是多年老友,断然不致如此称呼。方敏心中一动,暗忖那道士难道竟是方今武林之中,练成内家里气的第一人,武当派极乐真人。

闻得极乐道长虽是武功绝顶,舍他而外,不作第二人想,但却正在武当山闭关期间,如何会在此处突然出现。但是江湖人物口中传说的极乐道长,却的确是一个诙谐滑稽的人物,要不也不会自号“极乐”了。正在想着,只见那道士跃回草地之后,马算子刚好在空中一个倒栽葱,身如流星飞泻,疾扑而下,眼看非中不可,那道士身子突然打横一移,又避开丈许,马算子落地之时,伸手便抓。方敏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马算子中指离那道士的背心,只有寸许!那道士哈哈一笑,跑了一个半圈,竟向方敏存身之处跑来,马算子紧紧地跟在后面。从那石基到方敏存身的大石,少说也有半里来远,但未等方敏看清那道士是怎么一个长相时,两人已然相继在身旁掠过,再回头看时,已只见两个黑点,一闪便隐没在黑暗之中了!

方敏自从离开旋风岛以来,所遇到的,也全是一流高手,但武功和这两人相比,相去却是远甚,心中大生感叹,暗忖学无止境,这句话着实一点不错。若论自己六年来在旋风岛上所学,闯荡江湖,绰绰有余,但是在武学的境界中,却还只如一个小孩!

方敏因为想到了武学境界的无涯无岸,不由得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正待转身回到贵阳城中时,一抬头,忽然发觉眼前景色有异,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什么地方有异状来,定睛细看,才看出了究竟。

原来那一块平地之上,本是一半草地,那草嫩得十分可爱,中间还夹有一点一点的鲜红色,看来像是野花一样。

如今,变化就出在那些野花上,原来是艳红色的,此时突然巳变成了蓝色,而且在月光之下,晶晶生光,再一细听,竟有一阵“刷刷刷”,类似蚕食桑叶的声音传出。

再一细看,那些晶亮晶亮,犹如天上繁星的蓝点子,每一点倶像是在蠕蠕而动一般!

方敏心中又不禁大是奇怪,暗忖这是什么玩意儿?不免多看了两眼。只见那些蓝点,于片刻之间,全都移动起来,聚成了一堆,移动之时,极为迅速,不一会儿,就成了四五尺方圆的一大堆,那蓝晶晶的光华,也更为耀目,而原来在草地上的红点,也已不见。

到这时候,方敏已可肯定,那蓝色的一点一点物事,一定是什么虫,已于顷刻之间,将那红色的花或野草,吃了个干干净净。寻思天下毒虫,几乎有过半以上,集于云贵两地,想不到此处离贵阳城如此之近,也会有这类怪虫,若是伤害过路人,也是坏事,何不趁此机会,将之消灭?所耽误的时间不会太多,却是做了一件好事。

方敏处处为人着想,主意既定,便向那草地走去,但只走到一半,便见那一大堆蓝晶晶的小虫,又开始移动,如箭也似,向古墓中射了进去,等到方敏赶到时,只赶上最后几只,也只看清是指甲大小的蜘蛛,便已连最后一只,都爬进了古墓之中。

方敏一见是蜘蛛,更肯定是罕见的毒物,只见它们爬进古墓去的地方,乃是一个三寸见方的小洞,方敏一转身,“啪”的一掌,砍在墓碑之上。这一掌,足用了八成功力,立时将墓碑震断了半截,碎石纷飞,俯身拣了一块大小相宜的石头,刚待将那个洞堵上时,忽然听得“格格”两声,起自身侧,猝不及防,倒将方敏吓了一跳,“刷”的拔出了七孔刀,向外横挥而出,使的是一招急中应变的绝招,“横桌江上”。

一阵厉啸过处,却又未见有人,疾转身来看时,又是一阵发呆。

原来那块石碑,本来是背对他的,此时,却巳然转了过来,依稀可以看出上面刻着什么“先考……之墓”等字样,这还不奇,在那古墓之上,却已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向内望去,黑黝黝的,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到此地步,任谁都想探个究竟,方敏自然也不能例外,自怀中取出了火折子,迎风一晃,火光闪耀,瞧见自那大洞起,经有一条石阶,通向下面去。

方敏见了这等情形,大声问道:“是哪一位高人居住在此?”因为武林中人,有的是脾气古怪已极的,喜欢在一座古墓中居住,一点也不出奇。而且那古墓若是无人在内,装上机关何用?方敏连问两遍,未见回答,暗忖古墓突然现出大洞,显然是因为自己掌击石碑,碰巧触动了机关所致,不管其中有人无人,总要进去看个究竟,左手握紧了火折子,右手提了七孔刀,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那石级少说也有四五十级,走完了石级,只听得传来了一阵极为刺耳的爬搔之声。

方敏一听有声音,两脚便不丁不八站定,暗含子午,以备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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