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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遗言隐秘孤雁南飞覆中原

方敏此时看出此人异常小气,心胸颇窄,他当然不愿意毫没来由,与人动手,而且还要赶着去中原,取那《昆仑圣书》,送回旋风岛去,但是人家现已逼到这种地步,不动手似乎太懦怯,笑了一下,道:“尊驾既要动手,也无不可,但我们不妨比一比轻功、内功和暗器功夫,不必武比如何?”

那小个子一声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敢动手,就是要凭我这双肉掌,领教一下旋风岛七孔刀的妙着,顺便为世除害!”

方敏见他一味进逼,虽不愿生事,毕竟年轻,未免沉不住气,暗忖他如此不知好歹,若不给他一个厉害看看,纠缠不休,也难以打发,长笑一声,将刀收起,道:“请赐”

只讲了两个字,那小个子身子微侧,一掌自外而内,已然挥出。看他个子如此瘦小,相隔又有丈许远近,说什么也不会有多大的力量,因此方敏手腕一翻,只用了五成力量,想将他的掌力,硬震回去,好得令他知难而退,不再无理取闹。

怎知他手腕甫翻,内力方吐,对方那一掌之力,已然袭到,力道果然并不甚大,但是却怪异之极,一与自己掌力相接,那股大力,似散非散,方敏刚才暗笑,如此不济事,也要寻人生事,未免太不自量,大约只是仗着师父在江湖上有点名头,所以才这样狂妄。

刚才如此想法,忽然看出眼前情形不对,那小个子所发掌力若是一下子便被自己一掌震散的话,他人少说也要退出七八步去,何以他一动不动,自己那股力道,却像石沉大海,从此消失?

一想及此,立即暗叫不好,尚幸他功力真是不弱,真气立即运转,但已觉得自己刚才一掌击散的力道,巳然从四面八方,一齐袭到,不但方向怪异,而且力道甚强!方敏忙向后疾蹿而出,一掌自上而下挥了下来,将自己全身尽皆封住,只见那小个子跟踪跃到,道:“不行,你掌力还差得远呢,我倒要试试你威震天下的七孔刀,还不取兵刃?”

方敏生性亦甚好强,一时不察,只用了五成力,虽然退得狼狈,但并未 吃亏,听那小个子如此说法,不禁动了好胜之念,冷笑道:“只怕尚无此必要?”踏步进身,双掌隐含排山倒海之力,左阳右阴,两股掌力,疾向对方逼出,两股掌力一出,立即合二为一,深得阴阳互生,生生不已之妙,力道这时比纯阳或纯阴之力,大了数倍,直向那小个子推去。

那小个子反掌一迎,面上也略现惊异之色,两人掌力相交,身形尽皆凝立不动,坚持了半晌,并无胜负,但此时,双方身子虽未相碰,手掌相距,也有五六尺光景,但是功力到了他们这样程度的,掌力凝炼,已如同实质,一到了这种内力硬拼的境地,谁先退让,谁便要吃大亏。此时,两人均已珍惜对方武功,心中皆生了罢手之念,但是骑虎难下,变成了只好僵持下去!不消片刻,已然小半个时辰,方敏看那小个子时,突然像是面色甚为惶急,心中一动,忽然听得积雪上有“吱吱”之声传出,分明是有人走了过来,侧头看去,只见一个老叫化子,看来走得甚是缓慢,但是却一晃眼,便到了眼前,双脚踏在雪地上,将积雪踏得“吱吱”作响,但是当他脚提起来后,雪地上却又了无痕迹。

方敏心中一动,暗忖老叫化子这一手,分明是极上乘的内功,在每一步跨出之后,又运内力将被踏陷下去的积雪提了起来。

这一点,本来不难做到,但难的是不但一点雪花都不扬起来,而且积雪在一陷一起之间,一点痕迹也看不出,可知这个老叫化子内力之运转自如,已臻化境,方敏暗忖好哇,天下高手,几乎在一日之间,全叫自己给碰上了,这老叫化子不知是否宇内四邪之一?

但是仔细一看,又不禁愕然,暗忖这老叫化子好熟啊!

用心一想,已然忆起,当六年前,三强庄上,群魔毕集之际,便有一个老叫化子带着一个瘦削的小姑娘,求到大厅上来烤火取暖,一直坐在墙角上,也没有人注意他们,可不知那个老叫化子是谁?

心中猜不透他是什么来头,唯恐他来加害自己,如今正与那小个子在拼力,却是无法还手,心中一急,内力疾吐,阴阳两股大力,交相缠结,力道顿时加强了三倍,但是对方那小个子,亦非庸手,他这里内力加强,小个子所发,那股虚无飘渺的大力,也顿时加强,两人反而各向前踏了半步,虽然仍是不分胜负,但形势却越来越僵,更难以分解。

就在两人各自加强内力之际,那老叫化子已然走到了两人面前,先向方敏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向那小个子道:“阿莹,可是和什么人发生了争执?”那“阿莹”道:“我在滨江镇的饭店中,正要惩戒金罗汉,他却自以为强,横来生事,怎么不令人生气?”

方敏见两人一问一答,口气之间,像是师徒,心中更是大惊,暗忖和徒弟也不过打个平手,若是师父一出手,自己焉有幸理?刚想拼着捱那小个子一掌,至多也不过被他掌力震散这真气,以便见机而退,不要等那老头出手时,便想走也走不脱,却听那老叫化子一笑,道;“阿莹,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样脾气?这点小事,你值得与人动手?”

说着,只见他双手“啪”的一声,合在一起,向两人内力相交之处,直插了下来。

方敏听得他如此说法,心中刚一放心,见他出手,又是一惊。

但是那老叫化子出手奇怪,两手一插进来,立即左右一翻,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涌到,身不由己,向后退出五六步去!定睛看时,那个阿莹也是一样,已在五六步外站定,叫道:“师父,你总是帮着外人?”

那老叫化子“哈哈”一笑,道:“淘气!”回头向方敏一笑道:“尊驾莫怪,我这徒弟,就是小心眼儿,但却是好人,虽然喜欢捉弄人,但亦不至令人十分难堪,若不是你带着七孔刀的话,只怕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方敏见他讲话之时,虽然和蔼,但却自有一股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严。而且,他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但是却毫不损害他那种威严,所谓神仪内蕴,便是这老叫化子的写照,再加上刚才一举手间,便将自己震退了五六步,力道至阳至刚,颇如温婆婆所说,上乘内家罡气那样,知道眼前这个老叫化子,定是异人,忙道:“多承前辈指点!”

老叫化子又向他看了一眼,道:“本来,人各有志,不能相强,但我却有一句话要相劝尊驾。”

方敏道:“前辈何必客气,有话请说!”老叫化子并不言语,转身向前走了十余步,来到方敏母亲的坟前,突然伸出手指,在石碑上刻划起来,“刷刷”有声中,不消片刻,便转过身来。

方敏定睛看那石碑时,原来自己只以七孔刀刀尖刻了“先母方”三字,便为那小个子的冷笑声所打断,而如今,石碑上却已成了齐齐整整的“先母方太夫人之墓”八个字,下面的五个字,圆滑苍劲已极,其深浅更不在自己用刀尖所刻的之下,心中不禁大为叹服,只见那老者转回身来,道:“当年你母亲归去之时,想必曾对你有所嘱托,你什么事都可以做,只是绝不能一一”老叫化子刚讲到此处,方敏突然觉得自己耳旁“听宫穴”上,略略一麻,像是有一只硬壳虫,飞了过来,突然撞在耳旁,正好撞在“听宫穴”上一般,事先毫无知觉,就在刹那之间,“听宫穴”却被封住了一个极短的时间,那“听宫穴”一被封住,双耳便同时听不到任何声音,时间虽短,但是却将老叫化子在“绝不能”以下的话漏去,只见老叫化子神色严肃,嘴唇掀动,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等到疾运真气,将“听宫穴”冲开之时,又只听得了四个字:“好自为之!”讲完了这句话,老叫化子便拖了那小个子,疾驰而去。

方敏想要追赶,但是那老叫化子脚程快得出奇,一晃眼,人巳在数丈开外,方敏知道已追不上,忙叫道:“前辈留步!”

那老叫化子并不停步,只是回过头来,道:“你只要记得我说的这话,便可无事,否则便难说了!”这句话空中摇曳,自远而近,等到讲完,人已如一颜

溜轻烟也似,不知所踪。方敏不禁暗暗顿足,心想这老叫化子武功如此之高,行动如此之飘逸,必定是一代高手,而他又知道母亲死前,必对自己有所嘱咐,是自己父母以前的好友都说不定,他对自己所讲的话,一定大有道理,只惜他讲到要紧关头时,刚好自己“听宫穴”略一发麻,竟未曾将他那句话听到!

如今他虽然叮嘱自己,别忘了他那句话,但自己根本不曾听明他讲的是什么,真是想要记也无从记起!

看那老叫化子的神色,这一句话,像是对自己一生颇为重要,否则也不至有“记得这句话便可无事”之语,只记得他说了“绝不能”三字之后,自己便在刹那之间,一无所闻了,绝不能什么呢?怎么样也猜不出来?他心中虽知刚才“听宫穴”突然一麻,事有出奇,但是周围并无人影,着实疑惑了一阵但是四周围仔细一看,也不像有人暗算,而且,要是有人暗算的话,只要出手稍重些,便可令自己身受重伤,大约总是突然之间,真气走岔之类,以至“听宫穴”略略一麻,心想自己只不过要来三强庄上一拜母亲的坟墓,一天一夜之间,不知遇到了多少稀奇百怪的事,迭遇高手,所谓“宇内四邪”,竟被自己碰到了两个:白骨神君和红掌祖师,那老叫化子的来历,还未弄清,但武功只怕还在那白骨神君和红掌祖师之上!

此去中原,取那《昆仑圣书》,尚有数千里之遥,半途中是否能不出事呢?取到了《昆仑圣书》以后,归途上又如何呢?在旋风岛上的温婆婆,伤势如此之重,是否能等到自己回去?

种种心事,一齐涌上心头,烦闷无比,仰天长叹数声,走出了三二丈,心中又不禁大为犹豫。他心中,实在还想见那个丑女一面,以打探自己的身世,但见到那丑女,势必与白骨神君红掌祖师两人相遇,照白骨神君对自己恨得如此咬牙切齿的情形看来,再与之相遇,纵使能敌,也是多费时日。而在他的心中,那老太婆的安危,和他亟欲知道自己身世的心情来比较,还是温婆婆的安危来得重要些,所以滑出二三丈后,只是略停了一停,便绕过了三强庄,直向南而去!

第二天,便跟上了一辆来往载客的雪橇,那种雪橇,以数十头獒犬拉牵,当地土话唤作“雪里快”,又大,载得人又多,跑得也快。

方敏一问,正是去关内的,便顺途搭载了上去。“雪里快”上,除了各种皮草之类,运往关内的货物之外,不过五六个人,方敏仔细打量了一下,也全都是商人模样的人,便将心放下,连日来并未好好休息,便趁此机会,调匀真气,练起功来。

一连三天,均是在漫无边际的雪地上行驶,到第七天头上,长城蜿蜒,已然在望。

“雪里快”无论载客载货,向来只到长城为止,从不进关内。方敏另买了一匹骏马,踏进了长城,当晚宿在客店中,向店小二要了纸笔,将他母亲生前,对他所讲的四句话,写在纸上,细细推详。

他母亲并没有将那《昆仑圣书》藏在什么地方,确切地讲给他听,只是告诉了他四句话。但却和他说明,到他长大了之后,一定能够明白那四句话中的含义,从而轻而易举地找到那部《昆仑圣书》,细参其中所载武林绝学,成为天下第一高人!

那四句话,方敏一直翻来覆去地在心头记诵着,如今,他是近二十岁的青年人,照理说,已经长大成人,应该可以明白那四句话的含义了。但是他写了出来之后,却还是不能十分明白。

那四句话是:“白云不飘西北东”、“罗汉臂长抓苍穹”、“当年父母舍性命”、“孩儿取书成英雄”。方敏知道那四句话中,指示藏书地点的,实际上只是头两句,而第三句,令他一直大惑不解的,是他在三强庄上,巳然听得了那《昆仑圣书》,是昆仑派的镇山三宝之一,而这镇山三宝,又全落在自己母亲的手上,莫非竟是自己父母,从昆仑派中偷出来的么?若自己父母真有这样的本领,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事?

第四句,当然是母亲希望自己取得了《昆仑圣书》之后,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自己也一定不会辜负父母的这一番期望的,一将《昆仑圣书》取到,便可以和温婆婆同在旋风岛上练功,至多几年工夫,便可以更加出人头地,轰轰烈烈地在江湖上闯荡一番了!

但是,第一、第二两句,看来异常浅白,但究竟所指的是什么意思呢?他却还不能确切的明白。当他没有对着那四句话沉思的时候,觉得一旦思索,便可以迎刃而解,再加上母亲生前讲得如此肯定,当然更不成问题,但是,那两句话虽然浅白,却极是玄奥,急切间,还当真不能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方敏在离开旋风岛时,敢以肯定自己,能够在四月内赶回岛去,是因为知道那部《昆仑圣书》,一定是藏在中原一带,而以自己功夫,四个月中,足可来回五六千里,当然可以找到,但如今对着那四句话一想,竟大觉惘然,越是急,心情便越是烦乱,也更是想不出究竟来。想着想着,不觉想起幼年时的情形来。

母子两人,住在河北的一个小乡中,父亲在一年之中,至多来住上两三天,便又离去,极少见面,而母亲则和他长相厮守。

六年前,父亲突然回家,父母两人,密议了许久,便吩咐他一人在家中,外出了两个多月,正当他在家中焦急无比的时候,母亲便已回家,一到家,便将那“千年雪参”给他服了下去,身上也多了寒玉匕首,只是未见那部《昆仑圣书》。

从此,母子两人,便离家而走,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追逐在他们的后面,以至他母亲终于中了崆峒派那个姓关的一鞭,半途不支,死在大风雪之中!

方敏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但总算给他将往事整理出了一个头绪,那就是:当年父母一起离家的那两个多月,一定是去将那部《昆仑圣书》,妥为收藏,一来一去,不过两个多月,可知若是自己知道了藏书地点,一定可以如期送往旋风岛上去的!

一想及此,精神一振,暗忖当年父母离开时,曾见他们向南而去,而那四句话中,第一句又说“白云不飘西北东”,可知一定是向南而去,自己甫人关内,急也无用,不如一直向南,再摸索那第二句“罗汉臂长抓苍穹”是什么意思。

母亲生前既然说得如此肯定,道自己年长之后,一定能够知道,当是指自己在江湖上有了一番阅历之后,怎知道自己六年来,一直在旋风岛上,几与外界隔绝?主意打定,才熄灯睡去。

一连十余天,均是向南赶路,碰到有客商或镖行中人在路上经过时,便上去搭讪,天南地北,什么都讲,方敏人生得英俊挺拔,又和易近人,倒也给他知道了不少事,而且,他巳然可以肯定,那第一句“白云不飘西北东”,指的地点乃是云南!

第一句既已豁然贯通,便有了大目的地,再找,便要容易许多,因此他一路向南赶路,算来离开旋风岛,巳经整整的一个月,人也来到了湖北境内,早离了极北苦寒之地,又适值春夭,只觉春风拂面,鸟语花香,长在塞北居住的人,真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美丽的景致的!

方敏虽然心急,也不免周围浏览,足走了七八天,才穿过了湖北,来到了洞庭湖边的岳阳镇上。那岳阳镇人物荟萃,极是热闹。方敏一路赶路,只贪近便,大都是拣小路来走,因此并未经过什么大城镇,一到岳阳镇,不禁为之目迷五色,心忖离开旋风岛时,温婆婆所给的金子,还有许多剩下,未到岳阳,便听得人说岳阳近着洞庭湖,沿湖几座大酒褛,所制菜肴,全都睥V

睨天下,何不耽搁一天,对着湖水,去一舒心胸,或者能打听到些什么,也是好的主意打定,便牵了马,先找了一间客店住下,然后才信步向湖旁走去,大街之上,人来人往,极是热闹,方敏一路东张西望,忽地瞥见一块金漆招牌,上书“宋家老铺”,四个大字。

在大字之旁,又有两行小字,道:“精选云南上佳柔钢,代客打造兵刃鞘套。”

方敏看到了“云南”两字,心中一动,暗忖听得人说,云南所产的精铁,如炼成钢之后,极是柔软,是打铸兵刃的上佳材料,自己虽然不想打造兵器,但是这家兵器铺子既然自夸“精选云南上佳精钢”,当然不断有人来往云南,去打探一下,也是好的。

而且,自己的七孔刀并无刀鞘,藏在怀中,颇不方便,悬在腰间,略一迎风,便发出厉晡之声,惊人耳目,趁这机会,去造一柄刀鞘也是好的。只见店堂门虚掩着,便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店堂中甚是宽大,铁砧炉火,两旁兵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刃,但是却未见有人。方敏扬声道:“掌柜的在么?”

叫了两遍,仍未见有人来,随意浏览一遍,只见一只铁砧之上,放着一只老大的铁锤,那铁锤大得出奇,小说也有二三百斤,方敏心中暗赞使这铁锤的人好臂力,走过去顺手提了一提,又“砰”的一声,将铁锤放在砧上,道:“掌柜的在么?”

这一下语音才息,便听得里间有人应道:“来了!”那两个字,声音极是低微,倒像是那人三天未曾吃饭,饿坏了一样。接着,拖鞋“踢踏”之声,从里面走出一个瘦子来。

那瘦子真是瘦得皮包骨头,走起路来,每一踮脚,都像是可以被风吹了起来似的,一脸病容,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长衫,懒洋洋地向方敏打量了一眼,道:“客官找谁?”方敏心想这个瘦子和兵器铺子,可显得实在太不相称,大约是铺中打杂的伙计,又在生病,打扰了他,是以才一肚子冤气,便道:“我找掌柜的。”

那瘦子两眼一翻,道:“我就是,客官有什么事?可是要打造兵器?小店今天不开工!”方敏心中又是一奇,暗忖这哪像做买卖的,倒像是开了铺子,来找人吵架的!强忍住气,道:“在下倒也不是想来买兵刃的,想问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刀鞘,想要配上一个,最好是现成的,免得耽搁了掌柜的!”

那瘦子一听方敏要配刀鞘,突然精神了起来,睁大了两只眼睛,向方敏打量了一眼,方敏本是会家,一见那痩子虽然看来弱不禁风,但眼中精光四射,显然内功不弱,心中一动,暗忖自己也是走了眼,若不是学武之士,怎使得动那么重的铁锤?

瘦子向方敏看了一眼之后,道:“原来是自己朋友到了,不知尊驾是哪一条线上来的?”

方敏听得莫名其妙,暗忖这是什么话?全然不知所对,那瘦小子又像是不耐烦起来,道:“你将刀给我看!”方敏探手入怀,取出了七孔刀,递了过!去,瘦子漫不经意地接了过来,低头一看。

一看之下,面上倏地失色,“呛啷”一声,那柄七孔刀竟跌到了地上,抬头道:“原来尊驾……是……”方敏心想好哇,又是一个看了七孔刀,便知我是哪里来的,也不等他讲完,便接了上去道:“对了,我是从旋风岛来的!”瘦子满脸惊喜之容,弯腰将刀拾起,恭恭敬敬,交还给了方敏,以手加额道:“天助我东洞庭!西洞庭那面,虽然请了无数高手,但只凭尊驾这柄七孔刀,便可成事了!”

方敏根本不懂他讲的什么东西,刚想发问,已听得那瘦子道:“阁下请跟我来!”方敏还只当跟他进去选刀鞘,便手提七孔刀,走了进去。

穿过了一条长廊,眼前另有天地,只见雕栏画栋,竟是一座宏伟美丽已极的大厦,那瘦子来到了石阶面前,道:“弟兄们不知阁下会突然来到,未能远迎,尚望恕罪!”自从一见了七孔刀后,前鞠后恭,判若两人。

方敏也不知道他捣的什么鬼,只见他双掌平伸,向前略推了推,无声无息,相隔五六尺远近,大厅的两扇门,竟然被他隔空推开!

方敏此时虽然仍不明究竟,但也知自己已然来到了是非之地,想要立即退出,又按不下好奇心,寻思自己本来就准备在岳阳待上一天,与其临湖独酌,倒不如看看这里有什么怪事了!便打消了退走的主意,抬头看时,只见大厅中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约摸坐了十余个人,瘦子一走进去,那十余人便一齐站了起来,望着方敏,面上倶有讶异之色,只听那瘦子道:“好了!好了!各位可曾看清,这位小侠手中所持,是什么兵刃?”

他这样一说,各人的眼光,又全都集中到七孔刀上来,一时之间,惊叹之声四起,人人面有喜色。方敏不明所以,掉头向那瘦子道:“掌柜的”但是话未讲完,那瘦子巳道:“小侠不必客气,在下姓宋名三开,人称三湘神龙!”接着,便指着那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十余个人,一个一个地指名介绍。方敏一时之间,也记不了那许多名字,只好全都点头为礼,只听得那三湘神龙宋三开道:“各位,时巳不早,我们走吧!”

那十余人纷纷答应,由宋三开带领,向外走去。方敏既已打定主意,看个究竟,便跟在宋三开后面。一伙人从后巷绕出,已然极是荒凉,走了不久,便来到了洞庭湖边,上了一艘船,自有人摇橹,直向湖中心而去。

方敏艺高人胆大,毫无心怯之念,站在船头,披襟挡风,望着浩浩湖水,心怀大开。船行迅速,已然绕过了不少小岛,直向湖中心驶去,船上十余人,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方敏欣赏了一会儿风景,猛地想起自己踏进兵器铺子,要买刀鞘,尚在其次,打听云南那面的情形,方是为主,向前望去,湖水荡荡,看来一时半刻,还到不了目的地,何不趁此机会,向宋三开询问一下。

便掉头道:“宋兄铺面,道是精选云南柔钢,可是常去云南?”

宋三开道:“不错,我一年之中,倒有四个月常住云南昆明!”

方敏心中一喜,暗忖就算多少耽搁点时间,若能探听到一点消息,也是值得之极,又道:“云南武林人物中,佛门高手,知名的不知有哪几位?”他因那四句话中,第二句是“罗汉臂长抓苍穹”,因此才问宋三开,云南可有什么佛门高手,很可能母亲是将《昆仑圣书》寄在一位佛门高手手中,等自己麵

大了去取回。

三湘神龙宋三开一侧首,道:“小侠难道不知么?当今三大佛门高手,一僧一尼一头陀,各领佛门内功之一,却没有一个在云南的。”

方敏本听得温婆婆讲过,那佛门三大高手,乃是东海铁礁岛铁行头陀,蛾嵋金顶神尼千芥大师,和在黄山始信峰结卢而居的百丈禅师。如今听得宋三开也是如此讲法,不由得心中一冷,但继而一想,宋三开此人,看来江湖阅历甚为丰富,何不向他打探一下“宇内四邪”,尚有两人,究竟是何等样人?便道:“那佛门三大高手我知道,但请问宋兄,所谓宇内四邪,不知是何许人?”

言方出口,宋三开便面色陡变,接着,又变为满面狐疑之容,道:“尊驾手中七孔刀,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方敏道:“是温婆婆给我的。”宋三开道:“相烦阁下再给我一看!”

方敏不知何故,将刀取出,递了过去,只见三湘神龙疾伸右手,以食、中二指夹住了刀尖,但却并不将刀接过,同时,方敏感到一股大力,从刀上传过,那宋三开分明是借观刀为名,来试探他的功力!

方敏心中不禁大为不愉,暗忖着宋三开的样子,见到自己,便大为高兴,像是有什么事要靠自己帮助一般,如今却又来试自己功力,岂非太以小觑人?倒要试试他究竟有多高功力。也就不动声色,先将真气调匀,真力聚于左臂,将宋三开袭来的力道,以阴制柔,消弭于无形之中。不一会儿,宋三开面上已渐渐露出了惊惶之色,方敏试出他功力也颇为不弱,不在金罗汉等人之下,但却不是自己敌手,也就不为已甚,淡然一笑,道:“宋兄可是不信我这柄七孔刀是旋风岛上之物,因此要加以验明么?”

三湘神龙宋三开满面惶恐,心中着实奇绝,那七孔刀打造虽然不难,但天下却只有一柄,什么人敢那么大的胆子,去仿造七孔刀,在老虎头上拍苍蝇?而且自己内力源源而发,全都被莫名其妙地消去,若不是旋风岛上人物,断难有这样高的武功,但是他却又询问何谓宇内四邪!心中狐疑不定,只得强笑道:“在下因事关重大,臻有此举,小侠莫怪!”

方敏见他认错,自然再不追究,又向他问了一些云南的事,宋三开虽是有问必答,但方敏听来,却是不得要领,心中只想那“罗汉”两字,必有所据,便又问道:“宋兄,云南一地,可有什么地方、人物,是以罗汉为名的么?”宋三开也不明白他何以对云南感到这样大的兴趣,想了一想,道:“只有昆明近郊,玉案山上的筇竹寺,有五百罗汉堂,尊尊罗汉,栩栩如生,是天下一绝!”方敏听了,心中一动,暗忖自己一问到“罗汉”,宋三开便想到了筇竹寺的罗汉堂,可知那罗汉堂一定大大地有名,而那四句话中的“罗汉”,也极可能在这罗汉堂的五百尊罗汉之中。不管怎样,到了云南,先去那玉案山筇竹寺中的罗汉堂去走一遭!

又问了宋三开此去何处,宋三开却只是不答,以他语支吾了开去,足在湖上行了个多时辰,忽然见前面,就在湖中心,烟波浩渺之中,搭起了老大一座浮台。那浮台约有七八丈见方,全是用一根一根,粗可合抱,长约三丈的巨木,接衔而成。

浮台上靠西面,已有二十多人,坐在木桩之上,浮台正中,还有两个高出五尺,丈许见方的木台,宛若擂台也似,一个台上,空荡荡的,另一个台上,却叠放着七只大铁箱!

方敏老远一望见那七只铁箱,不由得一愣,相隔虽然还远,但是那七只铁箱叠在一起,又高又陡的形象,他却是印象极深,因为一个月以前,那七只铁箱,也曾在他肩头之上叠成这个样子过,而神龙鞭常林父子惨死,白骨神君与红掌祖师争夺铁箱,那丑女子知道他的身世种种事,无一是他轻易能忘记的,所以一看那铁箱的形状,便认出和常林要送往滨江镇的那七只,实在是一模一样,毫无差别。一个月前,方敏因走得匆忙,连白骨神君和红掌祖师这样的高手,所争夺的铁箱,箱中放的是什么东西,也没有问。此时,又陡地见到了那七只铁箱,在洞庭中的木浮台上出现,怎能令得他不大为疑惑?暗忖武功到了白骨神君和红掌祖师这样地步的人,要分胜负,实是不易,莫非是那丑女子带了铁箱,来到了这里?但又和三湘神龙宋三开有什么关系?一肚子的疑问,尚未及向宋三开发问,只听得浮台之上,一人哈哈笑道:“宋老三居然依时赶到,总不失是一条好汉!”

浮台上那些人接着便是一阵哄然大笑,方敏听出开口讲话的那人,语言虽是锐利,但却听得出声言是以丹田之气,硬逼出来的,一人会家耳中,便知技已止此,而那一群哄笑声中,却肴两个人,笑得极为响亮,余音缭绕不绝,而其中有一个女子笑声,虽然只有“格格”两声,却更是荡人心魄,语音不绝。

方敏见宋三开像有恃无恐一般,忙低声向他道:“宋兄,我们来此做什么,你怎么还不和我说明?”

宋三开面色一变,道:“咦?小侠不是商风子请来的么?”方敏道:“什么商风子?”宋三开急至面无人色,道:“便是为东洞庭四处请武林高手的那人?”方敏摇头道:“我却不认识他!”

宋三开额上汗珠点点而下,一顿足,道:“那小侠又如何知道我们所定下的暗号?”

方敏更是莫名其妙,道:“什么暗号,我不知道啊?”宋三开道:“唉!举起那大铁锤,在砧上敲一下,又要为兵刃配鞘,这全是我们定下的暗号,唉!早知你来此全是偶然,我们宁愿不要那七只铁箱,东西洞庭互不为犯一事,总可维持,何必来此送死?”

方敏见他讲得严重,一看其他十余人,个个也面如土色,虽然不知他们和那已在浮台上相候的那帮人之间,有什么纠葛,但想起宋三开一见七孔刀,便高兴得像天上掉下凤凰来似的,或许温婆婆本是识他的,也说不定,不由得激于义愤,道:“你们别急,既叫我误打误撞地遇上了,我便助你们一臂之力便是了!”

十余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就是这说话之间,船离浮台,已不过两三丈远近,三湘神龙宋三开双臂一振,叫道:“不错,宋三开依时到达,向于兄领教!”人随声起,拔起丈许高下,起在半空,身子一斜,一个转折,便已落在浮台之上。

船上数人,加紧摇橹,随即靠上了浮台,纷纷跃上浮台,方敏夹在众人当中,不动声色,来到东首木桩上坐了,仔细看对方时,当先站着的,是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其余二十多人中,有两个竟是认识的,全是六年前,曾在三强庄上见过的人物,一个是天心剑客曹不仁,昂首向天,一副傲容,另一个却是芙蓉尼,手枯娇艳无比的芙蓉花,笑得邪门已极。

方敏暗忖难怪宋三开心惊,原来“宇内四邪”中,倒有两个在对方!只见宋三开一抱拳道:“于兄,依小弟之见,咱们同在洞庭湖上讨日子过,那七只铁箱,又是东洞庭和西洞庭的人同时在湖底捞起来的,不如摒退外人,我们将铁箱打开,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东西洞庭平分秋色,岂不是好,何必动什么干戈,又叫外人看咱们东洞庭、西洞庭,两派人物相打,当作笑话?”那大汉冷笑,道:“宋老三,你不必多说了,我们早就约定,到时如没有种的,趁早远远地避开,别来沾惹,如今你既巳到了,还废什么话?”方敏听了两人对话,已依稀明白这两伙人,本来一属东洞庭,一属西洞庭,相安无事,但最近因为从湖底捞起了那七只铁箱,便起了争执,因此才各约高手,来此夺箱。自己纯属误会,却也卷入了这一场是非之中!

听他们两人口气,那七只铁箱被捞起之后,像是未曾离开过洞庭湖,然则白骨神君托常林运送的那七只铁箱,并不是这七只了,细细一看,大小尺寸,虽然一样,但是箱上铸出的花纹,却是一凸一凹,恰巧相反。

宋三开听得那大汉如此说法,叹了一口气,道:“于兄既然坚持如此,我也无法,我们两人,身为东西洞庭之主,是由我们先交手,还是怎地?”

那大汉从鼻子眼中冷笑数声,道:“宋老三,今日我请到的两位朋友,你大概也认识的了,他们说,七只铁箱,自然归我,但是东洞庭风景怡人,却要请你搬搬家,将东洞庭划归他们两人,作静修之地!”宋三开面色一变,道:“于兄,东西洞庭,数十代相传,亲如兄弟,怎可拱手让与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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