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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刀震群雄天下英雄皆丧胆

方敏心中一怔,暗忖这绝不是自己耳力特佳,而是那发出一声冷笑之人,功力甚高所致,听来是女子口音,莫非正是那个丑女子到了?抬头循声一看,人头挤拥,也根本辨不出那一声冷笑,是何人所发,也就放过不提,倒眼看时,金罗汉已大模大样地在上首坐了,道:“蔡朋友,洒家约你来此,别无所求,那柄昆仑至宝,寒玉匕首,不知你带来了没有?”

蔡大强心中一愣,苦笑道:“罗汉还开什么玩笑?”金罗汉“哈”的一声,道:“洒家何曾开玩笑?六年之前,为了千年雪参和《昆仑圣书》,洒家自然不把那么一柄小刀放在眼中,如今却想起另有妙用,蔡朋友,你爽气些交出来吧!”

蔡大强心知他这人虽是行事凶恶,但为人却是憨直之人,不会乱说谎话,便道:“不瞒罗汉说,那柄寒玉匕,前天晚上,放在枕头底下,第二天醒来,便不翼而飞,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金罗汉一听,浓眉轩动,怒道:“蔡大强,你放明白些,洒家既看中了,你想不拿出来,也是不行!”说到一个“行”字,蒲扇也似的大手,便疾向桌面,用力一掌,拍了下去!

方敏在一旁看得暗皱眉头,心想这金罗汉也真是凶得可以,当着那么多人,便要发恶,正想略微出手惩戒,忽然见一点黑星,无声无息,电也似疾地在面前一闪而过,真是又快又不动声色,除了自己以外,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注意,那点黑星,飞到蔡大强的桌上,便突然停住,停住的地方,刚好是在金罗汉一掌拍下去之处。

那金罗汉有心施威,一掌下拍,如何迅速,但那点黑星,却能在他一掌尚未拍下之时,便落在他手掌将要拍下去的地方,出手之快,可想而知,方敏刚只看清,那像是一枚钉子,钉尖向上,金罗汉一掌,已然拍了下来!

一掌拍下,非但没有“蓬”的一声,反倒听得他一声大叫,突然跳了起来,将他所坐的那张椅子,跌了出去,“乒乓”连声,碎成片片。

蔡大强见他发怒,巳有准备,一手已握住了锁子链,但是见他突然跳了起来,像是吃了大亏,不由得愕然,只见他摊开手来,掌心之上,一枚三棱钉,一面扁平,锋棱处已有两分刺在他手心之上!

这一下,蔡大强是心中愕然,金罗汉则是怒极,方敏在吵闹中又听得“嘿”的一声冷笑,心中对发那三棱钉之人,钦佩已极,同时也辨出那冷笑声,和那点黑星,是从同一方向发出,但是向那个方向看去,却又未见有似会武功的人!

那金罗汉吃了这一亏,如何肯息?口中“乌龟”、“王八”的乱骂,声如雷鸣,胆小的食客,见他一起身时,便将一张椅子,弹出老远,成了片片,哪里还敢久留,纷纷结账,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偌大的饭店之中,已只剩下几台客人,店小二和掌柜的全都缩在柜台内,眼睁睁地望着金罗汉,不知如何是好。

方敏心知那将三棱钉弹出之人,一定还在这几台人中间,用心看去,那冷笑声传来的西北角上,还有六个人,一个人在最远,身材甚是瘦削,连皮帽子都未曾除下,正低着头,呼噜呼噜地在吃一碗大肉汤面,像是刚坐下不久,吃了便走的模样。

另外五个人分坐两桌,一桌上是两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摆了一台子的菜,其中一个偶尔抬起头来,向金罗汉望上一眼,另一个则低声在说些什么。再一桌的三个大汉,倶都四十上下年纪,手指上黑毛渗渗,看情形外门功夫,颇具根底。

另外,便是七八个人,散在各处,看情形,这些人都会个三拳两脚,因此大着胆子在看下文。

金罗汉骂了一阵,未有人搭他的腔,自己也觉得无甚味道,将那枚三棱钉拔了下来,向上一挥,“嗤”的一声,直钉入大梁之中,扯过一张椅子,气呼呼地要坐了下去,方敏见他刚才骂得实在恶毒,像是将所有在这儿吃饭的人,都骂进在内,心中有气,一见他要坐下,也想开他一个玩笑。

他所坐的桌子,正在金罗汉的旁边,与他不过相距四五尺,一见金罗汉即要坐下,便身子一抖,手一拂,将一只筷子拂到了地上,俯身去捡拾时,力贯掌心,用力在椅子上面,按了一按。

这一按,以他真力之深,已然将那张红木椅子的椅面,震成了粉末!不过他用的力道,恰到好处,椅子面虽然成了粉末,一碰就掉,但暂时还完好如初。

他这一切动作,出手奇快,连坐在金罗汉对面的蔡大强和金罗汉右首的蔡大雄两人,都未曾察觉。金罗汉刚才吃了哑巴亏,自然知道是有人在暗中捉弄,身子一弯,刚要坐下,竟然也惊觉起来,转头向椅面一看,见并无异状,才一屁股坐下去!

他心中怒气勃发,这一下坐了下去,用力不由得大了些,就算方敏未在椅上做了手脚,只怕它也禁受不住,更何况椅面早已被方敏内力震碎,一坐下去,觉得股下一软,巳经知道不妙,急要站起身来时,哪里还来得及?北方椅子,椅面甚大,金罗汉人虽胖得可以,但是也整个身子陷了下去!

蔡大强心中也正在疑惑,那枚三棱钉是谁所放,猛地听得金罗汉一声大叫,人突然不见,站起身来一看,只见他身子套在椅子框中,狼狈已极,忍不住笑了出来!金罗汉大怒道:“王八羔子,有什么好笑?”用力一挣,将那张椅子,震成了数块,人方得脱身而出!蔡大强也面色一沉,道:“金罗汉,你口中干净些,别像刚吃了一摊狗屎,一开口便臭烘烘的!”

金罗汉站了起来,举起手掌,又想拍在桌子上,但是只举到一半,却不敢拍下去,模样极是尴尬,吼道:“姓蔡的,这个梁子,咱们算是结上了!”一个转身,大声道:“哪一个王八羔子,暗算你家佛爷,还不给我跳出来,藏头缩尾,算得哪一号人物?”

方敏只是低头吃食,不去理他,两眼却觑定了那在西北角尽头处,大口吃大肉面的那小个子。

因为刚才金罗汉一坐下去,大叫一声,身子整个地陷在椅子中的时候,那边六个人,虽是人人都抬起头来看,但其余五人,只是脸上惊异,只有那小个子,抬起头来之后,还向方敏看了一眼。

方敏见他生得甚是淸秀,年纪也不过二十上下,一双大眼睛,像是会讲话一样,在方敏身上转了一转,而且他抬起头来,看上一眼便立即又低头去吃面了,方敏已知那发三棱钉的,九成便是此人,暗忖他年纪和自己差不许多,武功也好,有机会倒要和他相识,多一个朋友,也是好的。

那金罗汉见自己骂得如此厉害,尚无人搭腔,未免下不了台,凶性大发,一眼瞥见方敏坐在自己邻桌,还在从从容容地吃东西,心想桌面上那枚三棱钉,突然出现,一定不可能从远处飞来,说不定便是这小子在捣鬼!他原是个浑人,一想到,便以为自己所想,一定不错,一口恶气,全都出在方敏身上,大喝道:“小畜牲,你还吃得下啊!”“叭”的一掌,便向方敏右肩,按了下来。蔡大强一见他动手,忙叫道:“金罗汉,别动手动脚,在这儿伤人,有事找我姓蔡的好了!”

但他讲话未毕,心中已是愕然,那年轻人竟然没有被他一掌击倒,原来方敏知道他一掌要按了下来,想试一试他的功力如何,真气早已凝在右肩之上!

方敏等金罗汉的手按到了自己肩头时,又向上略略一耸,觉出金罗汉压下来的那一掌力量甚大,这一耸,竟未能将他的手震了开来,暗忖这和尚倒还有点名堂,趁势向后一仰,像是吃不住他这一压之力似的,筷子却夹了一大块肥肉,手臂一抬,金罗汉正要开口大骂,猛觉一股热气,带着一阵肉香迎面而来,知道不妙,一声“混蛋”尚未骂出,口才一张,那块肥肉便已直塞他的口中!而方敏则立即站起,埋怨道:“大和尚,你叽叽哇哇地吵也罢了,为何前来扰我?看,一块到口的肥肉,却被你吃了下去!”一面说,一面还顿足不巳,说到一半时,又听到西北角上,传来“嘿”的一声冷笑,方敏只是心中一怔,并没有加以理会。

金罗汉口中被一大块肥肉塞住,咽也不好,吐也不好,用力一合口,满口月巴油,又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流得他整个下巴,油光水亮,狼狈之极,好不容易,才将肥肉咽了下去,怪吼一声,骂道:“好小畜牲!胆敢戏弄你家佛爷!”五指揸拳,“砰”的一拳,隔桌打到!拳风到处,桌上杯碗筷碟,乒乓乒乓,全都扫落地上,打成稀烂!金罗汉早年曾在五台卖艺,五台派僧人,在武林中声名虽不很好,但是武功却是正式佛门功夫,一套外家罗汉拳,更具降龙伏虎,无上威力,金罗汉离开了五台,这套罗汉拳法,却是一点也未曾搁下,那一拳唤着“撞钟三响”,一拳未曾打出之时,便伸缩两下,到第三下才向对方直送出去。

方敏暗付,不管是宇内四邪也好,宇内小四邪也好,看来这些邪派人物,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江湖上如此不宁,六年前自己母子两人,逃得如此狼狈,结果母亲还是不免受伤死去,当时虽然不知道追自己的是哪些人物,只知在母亲背上,挥了一鞭的那人,是崆峒派一个姓关的,待将《昆仑圣书》送给温婆婆后,此伪非报不可。那金罗汉、芙蓉尼、曹不仁、崔奇等人,自己一到三强庄,他们第二天便接踵而至,可知当时随后追逐自己母子两人的,也有他在内,如今又号称付么“小四邪”,不如趁机给他点苦头吃吃,一见他醋钵大小也似的拳头,直捣而至,竟不退避,手臂一缩,叫道:“大和尚,你出家人怎么动手打人啊!”

他右手本是抓了一双筷子在手,手臂一缩,筷子便已迎住了金罗汉拳头的来势,对准了他大拇指上的“小商穴”和小指上的“小冲穴”。这个穴道前者属“手太阴肺经”,后者属“手少阴心经”。常言道“十指连心”,自有其理,不过一般人动起手来,手是活动最多的一部分,这两个穴道,也最难点中,因此很少有人使用。

此时,金罗汉一拳直捣,方敏以逸待劳,点这两个穴道,却是再好没有,金罗汉虽然见他筷子分了开来,但哪里将方敏放在心上,一拳去势,丝毫不减,方敏等他拳头堪堪要打到筷子上时,手向前略伸,那两支毛竹筷子,经他内力贯足了,不亚钢条,直点了上去,金罗汉只觉得突然之间,手指一麻,整条手臂上的力道,倶都消失。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暗忖自己这一招“撞钟三响”,曾将一堵墙,硬生生打#,如何却会连拳头都未推到他的身上,便会软了下来,莫非这小子会妖法不成?

方敏见他呆立不动,笑道:“大和尚果然手下留情,多谢多谢!”金罗汉重又大怒骂道:“畜牲妖怪,不给你看点厉害,也不知佛爷的本领,看你是什么东西变的!”他心中一想到方敏会妖术,便立即破口骂他是妖怪,此人之卤莽,可想而知。

方敏见他第二拳又到,暗忖非给他吃大苦头,当真不知死活,身子一侧,金罗汉出拳如风,“砰”的一拳,已然砸在方敏的肩头之上,但是却听得他大叫一声,左手托住了右臂,“噌噌噌”连退出七八步去,将三副座头,连桌带椅,全都撞倒!而他人也终究未能站稳,“咕咚”一声,坐倒在地!

方敏在他拳头打上来之时,一股极为阴柔的真力,便凝聚在肩头之上,!金罗汉打了上去,如中败絮,他倒也识货,知道对方年纪虽轻,但内功之高,已到了一流高手境地,连忙想缩手时,方敏肩头上,一股极为阴柔的力道,已然弹出,将金罗汉那一拳之力,全都震了回去,金罗汉收势不迭,等于用力一拳,打在自己的肩上,哪能不踉跄跌退?

方敏见他跌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不由得“哈哈”一笑,但是在他的廷声中,却又传来“嘿”的一声冷笑,方敏急抬头去看那个小个子时,只见也两眼也刚好向自己望来,面上略带愠色,立即转过头去!

方敏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也未曾在意,金罗汉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哪里敢再动手?退出五步,手指方敏骂道:“小畜牲,你是何人门下?叫什么名芦?”分明连人家本身都打不过,还要问人家门派,像是好去寻人家师父算账以的,煞是好笑。

方敏一呆,暗忖自己以后在江湖上行走,难免有人问自己的姓名,自己叫什么好呢?倏地想起不少人倶是一见自己这柄七孔刀,便识得自己是旋风备上的人物,何不便指刀为名?“嗖”的一声,从中掣出那柄七孔刀来,略-摆动,便响起“嘘”的一阵厉啸,道:“大和尚,你认得这柄刀么?”“叭”句一声,又将刀重重地搁在桌上,道:“我姓孔,名七刀!”

话刚讲完,只听得桌椅推动之声,饭店中尚剩的十几个人,纷纷站了起长,只剩那个小个子,还坐在那里,不过脸上也带着几分惊异之色,其余众、,倶是一下子便脸色煞白,金罗汉则更是面如土色,面上表情,像是看见厂最恐怖的东西一般,他只是一时兴起,便指刀为名,绝想不到那柄刀掣出匕后,会有这样紧张的局面出现。方敏心中大是惊异,又补了一句,道:“大扣尚,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认得这柄刀?”

金罗汉刚才还神气活现,像是要将人吞了下去似的,此时却像是夹着尾已要逃走的狗一样,垂头丧气,连讲话的声气也软了,道:“洒家认得!”

方敏一笑道:“这便是了,从此以后,不准你再来吵扰蔡大侠,还不快巨?”金罗汉道:“是,洒家走了!”一转身,便掀开门帘,向外走去。

就在金罗汉掀起了门帘,向外走出之际,方敏又听到“嘿”的一声冷笑!方敏也不去理会它,他已知尚在饭店中的几个人,全是学武之士,是以爸罗汉发恶之时,才不想离开,但不知为何,一见了这柄七孔刀,便显得如七惶恐,莫非温婆婆在武林中的名头,当真如此之大?抱拳一笑,道:“在下穿是想将这和尚赶走,各位请就座!”西北角上那两个富家公子,和三个大汉,首先抢了出门,各自在柜台上扔了一锭银子算数,其余各人,也搭讪着#分纷离开。蔡大强和蔡大雄两人,也想离开,方敏心中更是疑惑,暗忖婆婆句名头就算大,她人那么好,那些人又何必如此害怕?忙道:“蔡大侠留步!”蔡大强回过头来,脸色十分尶尬,道:“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方敏暗忖原来他认不得我了,心中不禁一阵感叹,收了七孔刀,道:“蔡彳侠,我想到三强庄旁,我母亲的坟墓,去拜一拜!”

蔡大强一愣,才恍然大悟,道:“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原来你姓叫七刀!”方敏见他巳将自己想起,心中高兴,道:“蔡大侠,你果然还丧己得我!”在他讲这句话之前,又听得那小个子发出一声冷笑,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一摔棉门帘,像是什么人给了他气受似的,方敏急问道:“蔡大侠,刚才走出去的那人,你可熟识?”蔡大强摇了摇头,道:“面善得很,刚才见了孔老弟的七孔刀,唯他未曾起立,大约也颇有来头。”

方敏道:“不错,那三枚三棱钉,就是他射来的,手法之快,用劲之巧,不是高手,曷克臻此!”蔡大强见六年前的一个小孩,如今巳然成了一个挺拔俊朗的年轻人,心中实是高兴,但是想起那柄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七孔刀,竟会在他的手中,心内总是觉得有一层隔膜,不能和他做过分的亲近。

三人坐了下来,谈不上几句,方敏已然发现这一点,问道:“蔡大侠,我六年前蒙你救了一命,又蒙你葬了我妈,我心头实是感激,你不妨当我子侄,为何像是对外人一样?愿闻其详!”

这几句话,方敏道来,异常真挚,蔡大强心中颇受感动,再加他是豪爽成性之人,心中藏不住话,便道:“孔老弟莫见怪,似你这般人才,实不应拜在旋风岛那老妖婆门下!”

方敏一愣,又问道:“蔡大侠,你说我拜在什么人的门下?”蔡大强和蔡大雄两人对望一眼,蔡大雄向他大哥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大哥,别再讲了,咱们走吧!”蔡大强却道:“不行,有什么祸事,便由我来承担好了,我心中该说的话,不说出来,岂能愁得住!”

方敏见他们两人如此说法,蔡大强甚至讲出“有什么祸事,由我承担”的话来,倒像自己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和自己讲话,也得战战兢兢,讲错了一个字,自己便会杀人一般,忙道:“蔡大侠说得不错,但说无妨,哪会有什么祸事?”

蔡大强道:“孔老弟,我说你这样的人才,实在不应该和旋风岛上那魔一”才讲到此处,还正在做做手势,突然停止不动,像是在刹那之间,僵了一般。蔡大雄面如土色,大惊跃叫道:“大哥!”伸手一推,蔡大强竟然应手而倒!

蔡大雄又是一声惊呼,夺门而走,走得急了些,连门帘都不及掀开,“哗啦”一声,连人带门帘冲到了街上,一股寒风,立即从门中吹入,将饭店中暖和之气,一扫而空!

方敏见蔡大强突然不动,一推便自倒地,还只当他是突然之间,被人点了穴道,暗忖什么人出手如此之快,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绕过方桌,走过去俯身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蔡大强在刹那之间,脸上已成了死灰色,伸手一探他鼻息,早巳死去。

方敏这一下心中的震动,当真是非同小可,他自从离开旋风岛以来,所遇到的,如那丑女子、红掌祖师、白骨神君等人,已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却没有一个能在他面前将人害死,而令他毫无所觉的!

方敏抬头看时,见掌柜的和店小二也已走得不知去向,便将蔡大强的尸体抱了走来,仔细在饭店中看了一看,实在是看不到什么!但是他却发现屋面上,有极小的一个洞,阳光射人,异常刺目,方敏走出了店外,但屋面上也未见有人。

六年前,蔡大强对他的好处,他是怎么都不会忘记的,他心中时时地想着: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当然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只惜父亲的名字叫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现在在哪里,自己也莫名其妙。那一点,那个红掌祖师的徒弟,其丑无比的女子,或者是知道的,只惜没有机会向她询问。

除了父母以外,自己最亲近的,当然是旋风岛上的婆婆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暗暗问自己:蔡大强所说,什么旋风岛上的老妖婆,难道是指温婆婆?

不会的,大约指的是恶夜叉,一刀断五岳单穷!

除了温婆婆,自己心目中的亲人,便是蔡大强了!如今,蔡大强却死得这样不明不白,他心中的悲痛,自然不是言语所能形容,胸中愤闷无比,抱住了蔡大强的尸身,倏地仰天悲啸起来。

此时,他内力何等深湛,再加心中悲愤已极,这一阵长晡,当真是风云变色,镇上行人,纷纷躲避,店铺尽皆上了门板,片刻之间,一个人来人往,极为热闹的镇市,竟成了静寂的死镇!

方敏这一啸,足足晡了半个时辰,方才戛然而止,但余音尚在空中,摇曳不绝,方敏抱了蔡大强的尸体,展开轻功,直向三强庄中驰去!

其时,日落西方,太阳成了通红的一个火球,刚好一块乌云,在落日附近,晚霞在那块乌云上,镶了一道金边,郁红,沉黑、闪金,三种颜色拼在一起,成为一幅无比壮丽,无比闷郁的景象!就在夕阳光芒的照耀之下,方敏抱着他六年前救命恩人的尸体,向西疾驰而去!太阳一开始下山,天便黑得特别的快,从滨江镇到三强庄,本来只有三十余里的路程,但方敏只行到一半,天色便渐渐黑了下来。到三强庄门口时,天色已然全黑,幸而月色甚是皎洁,映着积雪,也显得异常明亮。

方敏一来到三强庄旁,见到那老高的木栅,心中又是一阵感触,只见庄门紧闭,举手拍了几下,并无人答应,便纵声叫道:“开庄门!我送你们庄主的尸体来了!”连叫两遍,皆无人答应。

方敏心中大异,从木栅缝中张望进去时,只见家家全无灯火,暗叫奇了,;莫非那丑女子虽未将三强庄烧成白地,但是却真的将三强庄人,全都杀尽了不成?但继而一想,又觉绝无此理,便又叫道:“快开庄门!”

他自忖这四个字,是以丹田之气迫出的,少说也可以传出七八里开外,;全庄中人,照理都应该听到,但是,却仍没有回答,好半晌,正待再叫时,忽听木栅之上,有人争论之声,一个道:“三弟,我就不信咱们六年前有恩于他,他却会如此忘恩负义!”:接着便是蔡大雄的声言,惶急之极,道:“唉!二哥,他如今已是旋风岛上人物,还有什么话可说,大哥性直,只不过讲错了一句话,便遭了他的毒手,你若是开了庄门,三强庄上千余口老少,只怕一个不剩,万不能开庄门的!”方敏心中暗骂混蛋,怎么将自己讲成是这样的人,还说蔡大强是我害的?正欲开口,又听得蔡大风道:“三弟,我看未必,他既然害了大哥,何必要将大哥的尸身送来此处?”蔡大雄道:“哼!就是要来此撞开庄门!”

蔡大风道:“只怕如你所说,连金罗汉这样的人物,也吃了这样的大亏,这一座木栅,也根本拦他不住!我要你开庄门了!”蔡大雄怒道:“不行!二哥,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哩!”

蔡大风也大怒道:“为什么不行,他越是坏人,我越是要开庄门,总不成让大哥的尸首,落在他的手中!”方敏听到此处,不禁钦佩蔡大风之为人,缓退丈许,抬头看时,只见那木栅高不过两丈,而蔡大雄竟要借这样的木栅来拦住自己,当真是井底之龟!大叫一声,道:“不必争了,开不开庄门我一样进来!”一提真气,足尖点处,人巳直蹿了上去!那木栅全是一根一根红松木排在一起而成的,松木顶上削得极为尖锐,方敏一足悬空,一足立在木尖之上,向前看时,只见木栅上,搭有不少木屋,每一间木屋中,均露出刀枪剑矛来,看看总有百余人,方敏那将这种情形放在心上,“哈哈”一声大笑,说道:“蔡大风过来说话!”一言甫毕,正中一间木屋中,一个人便钻了出来,道:“可是孔少岛主么?”

方敏也不知他为何这样称呼自己,道:“不错是我,蔡大侠的尸体在此。”蔡大风在木屋中一跃而下,落在地上,仰着头道:“孔少岛主请下木栅来,恕在下本领低微,不能在木栅上与孔少岛主对话!”

方敏答应一声,飞身而下,仍将蔡大强的尸首,抱在怀中,正欲讲话,忽然听得背后“嗖”的一声响,方敏反手便抓,竟抓了一枝亮晃晃的长矛在手!方敏不由得大怒,道:“蔡大风,原来你是诱我下来,是想害我?”

蔡大风面色一变,道:“孔少岛主,你当蔡某人是何等样人?”抬头大叱道:“谁在障中放冷箭,还不现身?”只见木屋中探出一个人头来,正是蔡大雄,叫道:“是我,老二,你不要命,我们还要”

下面“命啦”两字,尚未出口,方敏手臂一抖,那支尖矛,便电射而出!蔡大风大惊道:“孔少岛主,手下留情!”话未讲完,“叭”的一声,那支尖矛,已然钉在木屋之上,长杆晃动不巳,蔡大雄只觉随着长矛,一股劲风,逼得自己连气都透不过来,急忙想缩头进去时头顶竟一阵剧痛,睁眼一看,那长矛的矛杆,就在自己的头顶之上,自己之所以不能缩进头去,是因为那支长矛,刚好在头皮上擦过,将头发一起钉在木上!

蔡大雄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孔……孔……”的“孔”了半天,讲不出话来。方敏一声长笑道:“蔡大雄!看在你大哥面上,饶你一条狗命!”一转身,道:“蔡二侠,刚才言语间多有得罪,尚望你见谅!”

蔡大风虽然大着胆子上来和方敏答话,但心中也是害怕,如今听得他言语间极有礼数,将心放了一半,道:“?[少岛主,大哥是谁害死的,你究竟知不知道?”方敏道:“蔡二侠,我确是不知,但我一定要查明此事,你们放心好了!”

蔡大风道:“得孔少岛主这一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方敏将蔡大强的尸体,交给了蔡大风,道:“我还要去母亲坟上,拜上一拜,咱们后会有期了!”讲到一个“了”字,人便直拔而起,倒射而出,在半空中,一个跟斗,便翻出了木栅。蔡大风见了这身轻功,不禁呆了!

却说方敏出了三强庄,实是想不透“旋风岛”三字,为何会在人们的心目中,引起如此可怕的印象,莫非是为了那单穷当年害人太多之故?

不一会儿,便已来到了他母亲的坟头之上,只见坟上并无积雪,还加着新土,可知是蔡大强仍时时照料,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在坟前跪了下来,只见坟前挂着一块石碑,光光滑滑,却是一个字也没有,方敏一时心中难过,“刷”的拔出七孔刀,对着石碑,呆了一会儿,举起刀来,“铮铮”两声,已在石碑之上,刻了一个“先”字,接着,又刻了“母方”两字,刚想再刻“太夫人之墓”几个字时,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嘿”的一声冷笑。

那声冷笑,和他在饭店时听到的三四下冷笑,声音一模一样,方敏心中一动,疾回头看时,只见身后一棵榆树的横枝之上,坐着那个小个子年轻人,双脚悬空摇摆,甚是逍遥。

一见方敏回过头来,再是一声冷笑,冷冷地道:“我早就知道你不姓孔的了,果然便是那个姓方的孩子,好没出息,白枉了你妈的一番苦心!”

方敏一怔,暗想这是什么话?莫非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什么自己会枉费了妈的一番心思?便问道:“尊驾此言何意?”

那小个子“嘿”的一笑,道:“你妈死前,想你做一个光明正大的好人,怎知你却如此不堪!”方敏怒道:“我与尊驾素不相识,为何出口伤人?”那小个子道:“闲话少说!你敢和我动手打一场么?”

方敏心中一愣,道:“笑话,我与你无怨无仇,何必和你动手?”

那小个子身子一纵,便跃了下来,向前走了一步。方敏留心观看,只见他不但一步跨出,只有一个极浅的脚印,而且跃下来落地之处,也只有浅浅的一个脚印,可知他轻功之佳,实不在自己之下!心中一凛,不敢大意,后退数步,那小个子道:“怎么无怨无仇?今日下午,你我之间,便已结下梁子了!”

方敏惊道:“奇了,这算什么话?”那小个子一翻眼,道:“我在饭店之中,看中了那胖大和尚正要好好地惩戒他一番,你如何横来生事,抢了我的肥羊去?”方敏讶道:“听尊驾此言,也是行侠仗义之士,金罗汉这等武林败类,人人得而除之,谁出手都是一样,说什么抢不抢的?”

那小个子冷笑一声,:“就是不行,你在饭店中此举,分明是向我逞能,我却不服气,非要和你动手不可!再说,你这种人,配什么行侠,谈什么似!”

方敏见他简直一点理都不讲,只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日间在饭店之中,因他发三棱钉戏弄金罗汉,而发的那一点好感,不由得一丢而光,怒道:“原来行侠仗义,也有配与不配,若是天下行侠之任,全都落在尊驾肩上,旁人一点不配的话,只怕尊驾也未必做得了那么多,当真可笑已极!”那小个子面上变色,叱道:“你废话什么?敢不敢和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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