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手指上的力道,越来越强,她一面还在咬牙切齿地骂着,道:“哼,臭小子,向小玉为你而死,你竟不肯殉情,我将你脑袋生生捣破,叫你尝尝味道!”
她那种阴森森的语调,听在谢千骏的耳中,更令得谢千骏全身发颤!
这时候,谢千骏头顶上的疼痛是如此之剧烈,他几乎什么也不能想了,他只想到了一点,令得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十分滑稽的感觉。
他想到了向小玉是为他而死的,而如今梅姨却因为向小玉死了,而要将他弄死,他反正是一死,那么,向小玉不是白死了么?
他竭力挣扎着,想将心中那种感觉讲了出来。可是他所受的痛苦,却已令得他根本讲不出话来,他心中不住地道:我一定要死了,这一次,我一定逃不过去了!
他头顶上的疼痛,越来越剧,他眼前巳变得一片黑暗,再差一点,他就要昏死过去了!
可是,也就在此际,他只觉得头顶之上,突然一松,所有的痛楚突然一齐消失。从极度的苦痛中,到苦痛的突然消失,只是一刹间的事。
而谢千骏的心中,一直是十分清楚的,他呆了一呆,心中暗忖:我难道已经死了?所以得到了大解脱?原来死了反倒一点痛苦也没有,早知那样,还是早点求一死了结好得多了!
他迷迷茫茫地想着,可是梅姨冷酷的声音,却又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死,只不过梅姨在突然之间松了手而已。
只听得梅姨叱道:“臭小子,你在做什么梦?”
谢千骏睁开眼来,苦笑着,道:“我……我没有什么,我刚才,还以为……”
他并没有讲下去,因为梅姨是如此蛮不讲理的一'个人,自己如果讲出刚才那一刹间,自以为已然死了时,那自然只有更为她的嘲笑!
却不料他的话没有讲完,梅姨也会错了意,一声冷笑,道:“你以为,你以为什么?你可是以为我会放过你了么?告诉你,你别做梦!我松开了手,是因为不想再抓下去,抓得你脑袋爆裂,死得那样难看相。你如果死得如此难看,小玉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怪我,所以,我只不过令你换一个死法而已!”
谢千骏本就没有以为梅姨会放过他,是以他只是苦笑着,道:“梅姨,小玉替我而死,就是想我能不死,如今你那样做,岂不有违她的愿意?”
梅姨“呸”的一声,道:“你这臭小子,向小玉为你而死,你也该一死以谢,花言巧语,有什么用处?现在我给你一个全尸,你吞了这药丸吧!”
梅姨说着,手掌一翻,谢千骏首先闻到了一股甜香,再向她的手腕看去时,只见她手腕之中,托着一颗碧也似绿的丸药。
那颗丸药,像是半透明的,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蠕而动。如果不是那颗丸药所发出来的味道,十分香甜,那正是令人恶心的。
谢千骏道:“那……那是什么丸药?”
梅姨道:“你别管,你将它吞下就是了。”
谢千骏道:“我不”
可是他才讲了两个字,梅姨便一声怪叫,手扬了起来,向谢千骏的颈际直叉了过来。
谢千骏逃之不及,颈际被她叉了个正着,口便不由自主,张了开来,梅姨接着手一扬,“啪”的一声,已将那颗丸药弹到了谢千骏的口中。
谢千骏只觉得那颗丸药被弹入了口中之后,甜得像嚼碎了一块冰糖一样,他想要不吞下去,可是梅姨在弹出那颗丸药之际,一定运了巧劲,是以那丸药直弹到喉咙之中,一下便吞了下去。
梅姨“桀”的一笑,便松开了手。
谢千骏身形呆立不动,梅姨则冷冷地望着他,两人对峙了约有半盏茶时,I射千骏才道:“你强我服下的……可是毒药?我可是……一定活不成了?”梅姨点头道:“不错,一个时辰之后,你便无疾而终,绝无痛苦,那样死法,就是便宜了你这臭小子了!”
谢千骏苦笑了一下,向旁走了几步,靠住了一根柱子,这时,他已知道自己在一个时辰之后,必然要死去,心中实在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喘了几口气,道:“好,我……也并不是怕死,但是小玉在和我最后分手时,嘱我去找一个人,她说只有我找到了这个人,才能为她报仇,现在我不能去找那人了,你那样为小玉着想,应该去找他!”
梅姨冷冷地道:“要找的是什么人,你只管说出来好了,我自会去找的!”谢千骏又苦笑了一下,道:“小玉说那人是天下第一高手,叫流云孤雁齐天鸣。”
谢千骏这句话一出口,只见梅姨突然张大了口。
梅姨的口张得如此之大,但是自她的口中,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反倒是她全身的骨节,发出了一阵爆豆似的咯咯声来。
她足足呆了有半盏茶时,方又发出了一下尖锐之极的怪叫声,双手抓住了谢千骏的肩头,用力地摇着,像是要将谢千骏整个人摇散一样。同时,只听得她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
谢千骏呆了一呆,心中不明白梅姨为什么一听得自己说出了“流云孤雁齐天鸣”的这个名字之后,便突然之间,如此紧张,神态大异!
然而,谢千骏既然被梅姨逼着,已然吞下了那颗毒药,在那样的情形下,他自然也没以有心思去深究的了。他一面勉力想站稳身子,一面大声道:“我怎么早说,你可曾有一次机会,给我将话说完的?”
谢千骏的那句话,是在他的身子被梅姨剧烈摇晃着的情形下,讲了出来的,是以断断续续,中间停顿了好几次之多。
但是他总算挣扎着将话讲完,而梅姨也不再摇晃他的身子。她停住了手,可是双手仍然按在谢千骏的肩头之上,望定了谢千骏。
谢千骏也全然不知道梅姨想做什么,他也根本不去想梅姨又要出什么新花样。他只是想,自己吞下了那颗毒药,自然快要死了,死了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和向小玉在九泉之下相会?
如果真能和向小玉在九泉之下相会的话,那倒也不错,至少自己可以对向小玉道谢,和向小玉说说自己听到了她死讯之后,心中的凄楚!
他心中恍恍惚惚,想的全是自己将要死了的事,几乎连梅姨就在他的前面,也不觉得了。
但梅姨却只望了他片刻,便立时道:“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梅姨的那句话,倒令得谢千骏的身子震了一震,他摇了摇头,在刹那间,他只觉得十分疲倦,像是一个走了太多的路,而已经到了目的地的人一样,他不想再走,只想歇下就算了!
是以他摇着头,道:“我不想去见什么人,我服下了毒药,反正就要死了,就让我坐下来等死好了,还去见什么人?”
梅姨“唉”的一声,顿了一下足,也不知道她那样做是什么意思,而她却已然不由分说,拉了谢千骏,便向前直奔了出去。
那所大宅的阴森恐怖,实在不在府谷县的西角大宅之下,谢千骏被梅姨拉着,奔过了许多阴森的长走廊,转弯抹角,终于来到了一扇铁门之前。
在那扇铁门上,点着两盏灯火如豆的油灯,那种昏黄色的油灯光芒,更令得那扇铁门,看来好像是通向地狱之门一样!
谢千骏来到了门前,才停了下来,便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问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梅姨却并不回答谢千骏的话,只是伸手,在铁门之上,“铮铮铮”地叩了三下,道:“阴姐姐,我可以进来看看你么?”
她连说了两遍,才听得铁门之中,传来了一个极为难听、极是干涩的女人声音,道:“梅妹子,什么事,好像不是你一个人来的,你进来吧!”
梅姨连忙答应了一声,伸手去推门,门应手而开。那铁门本是开着的,但是梅姨在推门进去之前,却一定还要里面的人答允了,由此可知她对铁门中的那人,十分尊敬,不敢造次。
门推开了之后,谢千骏自然也可以看到前面的情形了,只见那是一间小小的石室,四面石壁,全是大麻石砌成的,那石室只不过丈许见方,贴着左首的墙角,有一个老妇人,盘腿而坐。
在那老妇人头顶之上的石墙上,也钉一盏油灯,灯光照了下来,只够蒙蒙胧昽看到那老妇人的脸,只见她十分消痩,但是却也并不十分恐怖,脸上的一片惨白色,只给人以十分凄楚的感觉。
她的头发十分之长,一直披了下来,直披到了地上。她的指甲也很长,盘虬在一起,看来,她的十只手指,根本是没有法子张得开来的。
梅姨向石室中走了进去,她仍然拉着谢千骏的手腕,谢千骏自然也跟了进去。
那老妇人只是翻了翻眼,向谢千骏望来,谢千骏只觉得她双眼之中的那种光芒,冷峻之极,又令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然而,也就在那一刹间,谢千骏的心中,陡地一动,想起萍水说过,她母亲走火入魔的事。如今那老妇人一动也不动地坐着,自然是走火人魔了,那么,她一定是萍水的母亲了!
这时,那老妇人已开口道:“梅妹子,他是什么人?”
梅姨还未及回答谢千骏是什么人,谢千骏已然道:“你,你一定是萍水的母亲,是不是?”
谢千骏那句话一出口,梅姨的身子又是一震,她甚至松开了谢千骏的手腕,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定了谢千骏。
那老妇人则道:“是的,你怎知萍水的名字?”
谢千骏道:“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梅姨尖声叫了起来,道:“你,你为什么又不早说你识得萍水?”
谢千骏道:“我想说,可是你总不让我开口!”
梅姨急得团团乱转,顿足不已,那老妇人道:“梅妹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梅姨叹道:“他……我刚才逼他服了一颗碧绿尸虫丸!”
那老妇人的双眼,立时睁得老大。
而谢千骏看到梅姨那样着急法,心中感到还有一线希望,以为梅姨,定会给自己服食解药的了,可是如今,一听“碧绿尸虫丸”五字,他又凉了半截!
他是学武之人,自然也旁涉各种毒物,知道天下最毒的毒虫,便是尸虫。据传尸虫秉天地至阴之气而生,专食尸脑,十分难求,邪派中人,每得一条,便视为至宝,将之焙干研成粉末,据说一虫之微,可杀千人之众!
而且,从来只听得人说尸虫的毒性厉害,却未曾听人说起过,中了尸虫的毒之后,有什么解药可解的。他已知自己刚才服下去的是尸虫之毒,自然再也没有希望可以解毒的了!
那老妇人失声道:“为什么?为什么逼他服下了尸虫丸?”
梅姨搔首拧腮,道:“他到西角大宅去了!”
事情越来越复杂,那老妇人虽然脸上平板而一无变化,但是在她的双眼之中,却也可以看出她的心中感到十分奇怪,她忙又问道:“到西角大宅去?他到西角大宅去了,如何还能活着出来,莫非那狗贼居然会大发慈悲么?哼!”
在她提起“那狗贼”之际,双目之中,精光陡盛,可见她心中对“那狗贼”之恨,实是恨之切骨。
谢千骏此际巳知那老妇人是萍水的母亲,自然也知道她就是阴森森,而阴森森口中的“那狗贼”自然不是别人,定然是梅花郎了。
谢千骏对梅花郎和阴森森两人,本来绝没有什么关系,对他们两人的事,也是从江湖人物的口中听来的一些传说而已。
然而,江湖上传说梅花郎和阴森森两人却是恩爱无比,形影不离的。他们两人如今一个断了双腿,一个走火入魔,而且势同水火,只怕是武林中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梅姨忙道:“不是那狗贼大发慈悲,而是小玉替他死了。”
阴森森“啊”的一声道:“小玉,就是去年我见过一次的那小姑娘,她不是一,,她只讲到这里,梅姨便已道:”正是,小玉对他那么好,肯代他而死,我心中气不过,令他殉情以谢,是以才逼他服下了碧绿尸虫丸的。"
阴森森“嗯”的一声,道:“那么,你又是怎样认识萍水的?萍水这孩子,平日冷冰冰的,什么人也不爱理睬,为什么会告诉你她叫萍水?”
对阴森森这个问题,谢千骏觉得十分难以回答,他只是苦笑着,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来这里,也是因为有她的消息,要来对你说的。”
阴森森着急道:“她有什么消息?她怎么样了?”
谢千骏道:“在府谷县附近,她遇见了她的父亲,被她父亲带走了一一”谢千骏才讲到这里,阴森森的身子已抖了起来。
一个走火人魔的人,本来身同木石,是一动也不动的了。
可是此际,阴森森的心中,实在太以激动,只觉得一股真气,生自丹田,那股真气的力道十分之强,但是却又无处可泄,是以形成一股极强的力道,令得她的身子摇动了起来。
那摇动并不是她的身子在动,而是她的身子在不断地震着,看来实是诡异之极!
谢千骏明知自己已是快要毒发而死的人,可是他看到阴森森那样的情形,心头仍不免骇然。
阴森森的身子,足足抖了半盏茶时,才停了下来,道:“告诉我,她……是怎么会遇到那恶贼的?”
谢千骏苦笑着,他自己的心中,也乱得可以,要他将种种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一遍,那岂是容易的事?但是他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是,还是为了告诉萍水的遭遇,是以他略呆了半晌,道:“首先,是她遇到了蓝眼恶煞一一”谢千骏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
阴森森“哼”的一声,道:“这厮还未曾死么?”
谢千骏苦笑了一下,接着,将他和萍水两人在吓走了蓝眼恶煞之后所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但是他却略去了自己揭去萍水面纱一事未曾说。
阴森森一声不出地听着,倒是梅姨不断在旁插口,但是谢千骏也根本不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等到谢千骏讲完,阴森森停了半晌,才道:“小伙子,你漏了一件事未曾说,还是故意不说?”
谢千骏一怔,道:“什么事?”
阴森森道:“萍水面上的黑纱,却是什么人将之揭去的,你何以不说?”谢千骏苦笑着,这一段经过,他是故意回避不说的,但是既然给阴森森听了出来,他自然也不能不说了,是以只得道:“那……那是我揭去的,可是……可是那全然是无意的,我……”
但是阴森森却没有让他继续讲下去,立时问道:“在你揭去了她的面纱之后,萍水这孩子对你说些什么?”
谢千骏刚才故意将那一段经过隐去了不说,就是因为怕阴森森再问下去之故,他这时听得阴森森果然那样问自己,心中又苦笑了一下。但是他随即想到自己中了尸虫之毒,反正活不成了,就算讲出来,那又有什么大不了?
是以他立时道:“萍水说了,她说她母亲讲的,她要嫁给第一个揭去她面纱的人。”
阴森森“唔”地吸了一口气,道:“她对你讲了,不错,我是要她嫁给第一个揭去她面上黑纱的人一一”她讲到这里,忽然提髙了声音,叫道:“梅妹子!”
谢千骏已好一会儿未曾听到梅姨的声音了,这时阴森森一叫,他方转过头去看,只见梅姨缩在房间的一角,面如土色,身子在不断发抖,一听得阴森森叫她,忙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若是我知道了,我绝不会逼他服下尸虫丸的!”
阴森森哼了一声道:“可是,他服也服下去了,如今怎么办呢?”
小室中的光线,虽然黯淡,但是谢千骏却也可以看出在梅姨的额角之上,豆大的汗珠,一串一串落了下来。只听得她急迫的喘着气,道:“别……别……阴姐姐,别……要我……”
她讲到这里,喉间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来,竟然再难也讲得下去!由此可知,她的心中,实在是惊恐到了极点!
梅姨如此惊骇,但是谢千骏却全然不知她为了什么,谢千骏只是想到梅姨是怕阴森森责怪逼着自己服下了那尸虫毒丸。
但阴森森已是走火人魔之人,梅姨何必怕她?
然而,谢千骏只是略为怀疑了一下,并没有继续想下去,他自己已是将死的人了,还去理会人家的事情做什么?
只听得阴森森叹了一口气,道:“梅妹子,我和你相识那么多年,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为人么?”
梅姨舌头打结,道:“知……知道。”
阴森森又道:“我也难为了你那么多年一一”
她话才讲到了一半,梅姨突然扑地跪倒,哭道:“阴姐姐,这些年来,我绝不敢逆你的意思,你看在这些年来,衷心服侍你的分上,求求你,我求求你I”她这一面求着阴森森,一面“嘭嘭嘭”地叩着头,她叩头叩得太用力了,以致地上的青砖,在她叩第一个头时,已然裂了开来,她又继续叩了十七八个头,地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小洞。
阴森森又叹了一口气,道:“你误会了,梅妹子,你竟全误会了!”
梅姨正在拼命叩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阴森森的话,直到阴森森发出了一声大喝,她才陡地抬起头来,阴森森这才又道:“梅妹子,你误会了!”
梅姨如梦初醒,道:“我……误会了?”
阴森森道:“是啊,你误会了,你可是以为我要你来救转他么?”
梅姨惊喜交集,道:“不是要我救他?那么……难道是你来救?你……你……”
她面上露出了全然不信的神色来,张大了口,讲不下去。
阴森森则点了点头,道:“是的。”
谢千骏听到这里,才知道她们两人讲的事情,是和自己有关的,她们想要救转自己,但是,梅姨为什么又如此怕她来救自己呢?而自己中了尸虫之毒,难道还是可以救得转的么?
他心中十分疑惑,而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他也根本插不上嘴去,是以只能在一旁呆立着。
梅姨的脸上,现出了一片难以相信的神色来,道:“那么做岂不……岂不是……”
她的话还未曾讲完,阴森森已然道:“我意已决了,你不必多言,你的事,我自然有安排,你只管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忘记你的。”
梅姨在刹那之间,如同释下了千斤重负一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又磕了三个头,道:“多谢阴姐姐,此恩此德,我没齿不忘!”
阴森森又叹了一口气,用十分伤感的声调道:“你别那么说,这些年来,真苦了你了一一”她抬起头来,对谢千骏道:“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谢千骏只知道她叫梅姨,却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这时阴森森突然那样问他,他自然答不上来,是以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阴森森道:“她姓梅,这个梅字,我是想起就恨的,她也就是为了姓这个梅字,给我制住了近二十年,脱身不得,她有一个外号,人称钩魂夜枭三姑的,你可曾听得人讲起过她么?”
谢千骏一惊,道:“祈连七妖之首,钩魂夜枭三姑?她……她是钩魂夜枭梅三姑?”
梅姨叹了一口气,道:“我已好久未会听人这样叫我了,你在江湖行走,可知当年我那六个伙伴,现在还都健在世上么?”
谢千骏心中十分骇然,是以停了半晌,才道:“梅……姨,你或许不知,祈连七妖,自你离去后,和天山南、北派、几次血斗,天山南北两派死亡大半,但他们六人也已身死了。”
梅姨听了,不禁呆了半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阴姐姐,你听到没有,如果我不是给你捉了来,只怕我也早死了!”
阴森森连哼了几下,才望向谢千骏,道:“你叫什么名字,师长何人?”
谢千骏听出他似乎要救自己,是以立时道:“我姓谢,名千骏,是洛阳长龙帮主谢明望之子。”
阴森森皱了皱眉,显是她根本不知谢明望是什么人,她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又问道:“我可以救你性命,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件事?”
若是换了别人,在只当自己性命定然难得的情形下,居然还有获救的希望,那一定不管人家说什么,都忙不迭答应的了。
但是谢千骏却绝不是那样的人,他听得阴森森那样讲,呆了一呆,才缓缓地道:“照说,你如果救活了我,我性命是你所救,答应你两件事,也是十分应该的,可是你若叫我去做坏事,难道我也答应么?”
阴森森道:“你放心,我叫你做的,绝不是坏事。”
谢千骏仍然不立时答应,却道:“那么,你总得先将这两件事说出来我听听。”
阴森森道:“好的,第一件,你必须对萍水好,绝不可负她,她是我的女儿。”
谢千骏苦笑了一下道:“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最好说明白一些。”
阴森森直视着谢千骏,道:“我不信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在你们成为夫妻之后,你绝不可以欺负她,要好好地对待她。”
谢千骏叹了一声,道:“阴前辈,这一点,我实在是……没有法子答应,我……和萍水姑娘是不会成为夫妻的,我们只是……好朋友。”
阴森森的声音,陡地变得尖锐无比,道:“放屁,你既然揭了她蒙面的黑纱,如何不和她成为夫妻?”
谢千骏沉声道:“我当时是无意之中,将她的蒙面黑纱揭了下来的,我事前绝不知道会有那样的事情。而且,小玉为我而死,我又怎可负她?”
阴森森怒道:“小玉死也死了,你还念她做什么?”
谢千骏却一字一顿道:“正因为她已然死了,是以我绝不能负她。”
阴森森呆了半晌,才冷冷地道:“你愿意死么?”
谢千骏抬起了头,很平静地道:“若是因此,前辈便不肯救我,我宁愿就死。”
阴森森尖声道:“你不肯理我女儿,我自然不会救你,你可得想清楚了!”谢千骏立时转过身去,道:“不必想了!”
他一面说,一面立时转过身,向外走去,梅姨身形一闪,踏出了一步,看她的样子,像是要去阻拦谢千骏。但是她却只是踏出了一步,便不再向前去,谢千骏连望也不向她望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谢千骏走出了六七步,才听得阴森森道:“且慢!”
谢千骏立时站定,但是却并不转过头来。
阴森森道:“你不肯娶萍水为妻,她肯放过你么?”
谢千骏苦笑着,道:“我唯有好好地对她说,小玉为我而死,我绝不能再娶她为妻了,她是个明白人,定然会原谅我的!”
只听得阴森森低声自言自语,道:“我只怕她也终生不嫁了,那样也好~一”讲到这里,她突然提高了声音,道:“那么,你且回来,你可能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么?”
谢千骏道:“萍水姑娘的武功高过我许多^”
他的话未能讲完,阴森森已厉声喝道:“你别理那些,我再问你,你能一直小心照顾萍水么?”
谢千骏想起萍水对自己的一片照拂之情,别说阴森森答应救他,就算不是,他也是义不容辞的,是以他转过身,向前走出了几步,道:“我能!”
阴森森松了一口气,道:“好,你这两个字,可说是一诺千金,我是信得过你的。”
谢千骏这时心中也十分紧张,因为阴森森说要他答应两件事,第一件他已答应了,却不知第二件是什么?他刚才毅然向外走去之际,也不觉得怎么,然而此际有了求生的希望,却心中不觉焦迫了起来。
只听得阴森森道:“第二件事,你一定要帮我杀了那臭狗贼!”
谢千骏一听,不禁一呆,反问道:“阴前辈,你可是指擎天教主梅花郎而”曰
他话还未曾讲完,阴森森已然陡地怪叫了起来,道:“住口,别在我面前提这臭狗贼的名字!”
在阴森森高叫之际,梅姨也连忙走了过来,用力拉谢千骏的衣角,示意他千万别再讲了。谢千骏也吓了一大跳,只听得阴森森大口地喘着气,自她双目之中射出来的怒火,令得人心头抨评乱跳,而在她的身内,发出了一阵“咯咯”的声音来。
好一会儿,她才静了下来,但是声音仍是十分激动,道:“你倒也知道臭狗贼的名字,不错,就是这臭狗贼,你一定要替我杀了他!”
谢千骏绝不知道在梅花郎和阴森森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所知道的,只是他们两人恩爱无比,阴森森为了梅花郎,舍弃佛门,夫妇两人同心合力,形影不离,至于他们是什么时候反了目的,武林之中,却根本有人知道!I这个要求对谢千骏来说,根本不成问题的,因为别说阴森森要他那样做,就算阴森森不要他做,向小玉死了,他父母死了,都是死在梅花郎之手的,这样的深仇,他怎能不报?
但是,谢千骏却一面摇头,一面苦笑,道:“阴前辈,这件事,我并非不为也,是力不能也,他已然练成了修罗血掌,我如何是他的敌手?”
阴森森道:“我又不是叫你现在就去杀他,我是说,当你能杀他时,定然要杀他!”
谢千骏道:“这你大可放心,根本不必你吩咐,我也定然如此,小玉死在西角大宅,我父母也死在西角大宅,我如何不报此仇,可是……”
阴森森道:“你可是想说,你不会有武功比他更高的一天,是不是?”
谢千骏不说什么,只是长叹一声。
梅花郎的武功之高,他不但是听说,而且,是见到过的,他实是难以想象,自己可以有一天,武功会在梅花郎之上!
阴森森像是又知道了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一样,冷冷地道:“事在人为,臭狗贼武功高,也是靠际遇好,若是靠苦练,怎能有此成绩。现在,我先救了你,然后,再使你能去见那流云孤雁齐天鸣。”
谢千骏大喜道:“原来是有这个人的?”
阴森森“哼”的一声,道:"那不是小玉和你说的?你连有这个人,也不信?,’
谢千骏道:“我和小玉,曾问了许多武林中人,但是他们连听也未曾听到这个人!”
阴森森冷笑道:“这些人知道什么,你可知道,他是天下第一高手,普通武林中人,自然不知道他的名头,那有何奇?”
谢千骏听得阴森森那样讲法,心中仍然半信半疑,问道:“那么,他在什么地方?”
阴森森道:“那你别心急,梅妹子,你先来帮帮手,令他和我背靠而坐,我运气至他体内,然后,再来解他体内的奇毒。”
谢千骏忙道:“阴前辈,我服下那……尸虫丸已有些时了,只怕毒已要发作了,你还是先解了毒再说!”
阴森森却沉声道:“不,我虽然走火入魔,但是我一身功力,极为深湛,若是先解毒,那么,我这一身功力,便可惜了!”
谢千骏听了,呆了一呆,也不知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想,既然是;她出手来救自己,那自然更由得她高兴,她说尸虫丸的毒性,暂时还不致于;发作。自己以不再坚持为是。
是以他不再说什么,梅姨走了过来,道:“你去坐在她的背后,靠得她越紧越好,她身子走火入魔,不能动弹,却要靠你出力了。”
谢千骏呆了一呆,道:“那……是为了什么?”
梅姨道:“你别管,反正对你有好处的就是了。”
谢千骏的心中,仍然十分疑惑,但是他想来,她们决计不会害自己的,因为她们要害自己的话,只消什么也不理,就让他去毒发身死好了!
他点了点头,向前走去。在他向前走去的时候,只见阴森森双目之中,异光四射,望定了他,目光之盛,令得他不敢逼视!
他来到了阴森森的背后,阴森森本来是靠墙而坐的,这时梅姨已俯身将阴森森的坐垫移幵了些。
谢千骏看到在阴森森的坐垫移开之后,墙上有一个人形的深印,那显然是阴森森贴墙而坐,时间实在太久了,她身子虽然不能动弹,但是她体内的真力,却还能外泄,是以经年累月,留下了那样一个深印来。
谢千骏坐了下来,将背靠着阴森森的背,他和阴森森之间,还隔着好几层衣服,但是却巳感到了一阵阵的寒意传了过来。
阴森森道:“梅妹子,你过去按住他。”
谢千骏一听得阴森森叫梅姨按住自己,便不禁一怔,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然而,他还根本不及出声相询问,梅姨的身形一闪,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前,双手按住了他的肩头,因为力道极大,谢千骏吃惊道:“梅姨,你——-”他下面“做什么”三个字还未曾说出口,突然间便住了口,因为就在此际,他背后的“灵台穴”中,一股极寒的寒意,已然透了过来,令得他全身像是在瞬间之间便要冻成冰柱一样!
那种感觉,此诸在西角大宅的冰窖之中更是痛苦,因为在那里,谢千骏的神智,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之中,而此际,他却是完全清醒的!
他陡地住了口,而那股突然袭来的寒意,令得他实在没有法子忍受,他身子用力向上一挺,就想站起来,可是,梅姨的双手按在他肩头之上,却令得他一动也不能动!
谢千骏大是骇然,忙道:“梅……姨,你,快……放手,让我……站起来。”梅姨的神色,却十分紧张,道:“快,快运转真气,她数十年苦练的绝顶内功,正在注人你的体内,你快运转本身的真气!”
谢千骏的武功虽然不高,但是见识却相当广,他一听梅姨那样说法,心中不禁又惊又喜!
他喜的是,阴森森的功力,何等之髙,她肯将苦练数十年的内家真气渡入自己的体内,那实在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机缘!
可是同时,他却也不免吃惊,因为阴森森的内家真气,分明是极为阴煞一路的内功,而并不是佛门光明正大的正派功夫!
因为如果是正派功夫的话,逼入了他的体内,他一定感到有一股阳和之气注入,通体舒泰,决计不会那样奇寒澈骨的,而如今这样的情形,也就是说,他要得到一身极为邪门的内功了!
如果阴森森早就说明了这一点,以谢千骏的性格而论,他可能会立即拒绝的。
但是如今,梅姨按住了他的肩头,他身子连一动也不能动,根本就没有选择的可能了!
而且,此际他若不运转真气,将渡入体内的真力化为己有,那么,阴森森的内家真力在他“灵台穴”附近越积越多,即使他可以忍受得了奇寒袭体的痛苦,心脉也必然会被对方强大的力道震伤!
是以,他不得不急速连转真气,将那股寒意迅速地化了开去!
一开始之际,他身子仍不免不住发抖,但过了半个时辰,他已不再觉得如何寒冷了,相反地,倒是按住了他双肩的梅姨,面现青色,身子发起抖来。
但谢千骏此际双目紧闭,只是潜心运转真气,也全然不知梅姨已然神色大变!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谢千骏已然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寒意,体内真气,也全然恢复正常,他睁开眼来,只见梅姨面色灰败,他呆了一呆,道:“梅姨,你……”
梅姨却抢着道:“我可以放手了么?”
只听得阴森森道:“可以了!”
阴森森一开口,谢千骏又吃了一惊,因为阴森森的语音,一直十分尖锐,尖得每一个字,都像是可以刺透人的身子一样。但是这时,阴森森那“可以了”三字,却是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而梅姨一听那三个字,如遇大赦,立时收回双手,向后连连退出了五六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面上才稍稍有了些人色。
谢千骏也莫名其妙,不知道事情究竟怎样了,他一挺身子,站了起来,只觉得自己神气清爽,有说不出来的舒泰之感。
阴森森又道:“你可以出去,等梅姨……拿……解药为你解毒。”
梅姨才有了些生气的脸色,这时又变得难看之极,道:“你出去,最好走远些,但不要离开这宅子,我就会来找你的。”
谢千骏只觉得梅姨和阴森森两人言词闪烁,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显得十分神秘。
但因为这里的一切,本就是神秘之极,是以谢千骏也不去多想它,只是依言,向外走了出去。
他出了门之后,只听得梅姨声音发颤道:“阴姐姐,你已决定了么?”
阴森森则道:“是的,我已决定了。”
梅姨忽然哭了起来,道:“那……全是我不好,是我逼他服下尸虫丸的,那全是我不好,应该让我来一一”但阴森森不等她讲完,便叱道:“少废话,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唉,但望他能够照他答应我的话去做,那我也安心了。”
梅姨一面哭,一面道:“阴姐姐大可放心,他这人倒是……靠得住的。”
谢千骏听到这里,心中实是疑惑之极,不知道阴森森和梅姨两人究竟在讲些什么。他实在想再听下去,听个究竟的。
但是他却也想到,那样站在门外,偷听别人谈话,却不是君子之所为,是以尽管他好奇心十分之深,他还是大踏步地向外走了出去。
他走开了不几步,阴森森和梅姨两人在房间中又讲些什么,他自然听不到了。
他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才站定了身子,心中暗忖,自己如今功力大进了,但尸虫的毒性不解,一样是没有用处的,却不知阴森森何以不当面将解药给自己服?
他等了片刻,只听得梅姨的哭声,隐隐地传了过来,而阴森森像是在责备着梅姨。但因为他隔得远了,是以究竟梅姨为什么哭,阴森森又在责备她什么,谢千骏却是完全听不到的。
谢千骏又等了片刻,才听得“嘭”的一声,梅姨踢开了那扇门,双手捧着一只瓦钵,向前疾掠了过来。她来势极快,转眼之间,便到了谢千骏的面前,疾声道:“快喝下去,快,快!”
她连说了三个“快”字,语气十分着急,谢千骏向她望去,只见她满面泪痕,但既然梅姨说得如此之急,他也不急问她为什么哭,只是接过了小瓦钵,甚至也不及看清那钵中是什么,便大口大口服了下去。
他只觉得钵中的东西,有一股奇腥之气,是温热的,如此而已。当他服下之后,梅姨又道:“你快盘腿而坐,以你此际的功力而论,不多一个时辰,就可以将毒自指尖逼出来了。”
谢千骏连忙依着盘腿而坐,运起气来。
只是过了一个来时辰,他才觉得手臂上开始麻痒,而那股麻痒之感顺臂而下,及于指尖。接着,他便感到有什么东西,自指尖流了出来。
他忙睁开眼来看,只见自指尖流出来的,是一滴漆也似黑的毒汁,滴在地上。
也就在此际,他听得梅姨声音发哑,道:“行了。”
谢千骏抬头看去,不禁吃了一惊,梅姨就站在他的身前!
梅姨站在他的身前,本不值得吃惊,但是梅姨却披麻带孝,手中还执了一根哭丧棒!
梅三姑的长相,本就诡异之极,这时候那样打扮,是以更令人不寒而栗!谢千骏吓了老大一跳,失声道;“梅姨,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替谁穿孝?”
梅姨黯然道:“阴姐姐过世了。”
谢千骏一听梅姨那样讲法,又是陡地一呆,他生性本就十分聪明,此际梅姨只不过讲了一句话,并未曾多说什么,但是谢千骏却已经隐隐感到阴森森突然死去,可能是和自己有关。
是以他忙问道:“阴前辈刚才好端端地,何以突然之间,便会过世了?”梅姨长叹了一声,低下头去,并不回答。
谢千骏忙又道:“阴前辈突然死亡,梅姨,可是与我大有关系的么?”
谢千骏还只不过是心中起疑,但是却还不能肯定,是以随便问上一问的,却不料他随口一问,梅姨竟然大为震动,猛地抬起头来,道:“你……你何以会那么想的?她死了,与你有什么相干?”
一看到梅姨那种大惊失色的样子,谢千骏的心中更起疑,他吸了一口气,道:“刚才,她本身真气渡人我的体内,我怕她是真气消耗太多,是以才……遭了不幸的。”
在谢千骏讲话的时候,梅姨的面色接连变了好几次,然而等到谢千骏讲完之后,梅姨却有如释重负之感,摇头道:“不是的,你别胡思乱想了。”谢千骏又问道:“那么,她如何死的?”
梅姨转过身去,道:“人有旦夕祸福,谁能逆料,你别多问了。”
谢千骏心中暗忖,看梅姨的神情,似乎阴森森之死,和自己颇有关系,但是梅姨既然说了阴森森不是内力耗竭而死亡,那么和自己自然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只不过仍有一点可疑,就是她在要替自己解毒之前,便要自己答应两件事,倒像她自知要死一样。
谢千骏这时候,心中十分乱,是以未曾再想下去。
如果他能静静地想深一层,想到阴森森说要替谢千骏解毒,梅姨便面无人色,后来阴森森说是由她来解救谢千骏,梅姨又感激涕零的经过的话,那么,他多少是可以想出一些端悦来的。
这时谢千骏呆了片刻,才道:“我本来还想向她道谢的,现在自然不能了,相烦梅姨,引我到她灵前,去拜上几拜。”
梅姨点着头,慢慢向前走去,谢千骏跟在她的后面,仍然来到了刚才他见阴森森的那间房间之中,可是阴森森却已不再靠墙而坐了。
这时,靠墙放着的,是一具棺木。
那具棺木看来很残旧,分明是梅姨在宅中随便拣上一具,将原来棺木中的骸骨倾了出来,将棺木挪了来安放阴森森尸体的。
在棺木之则,有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彳了字,乃是“恩姐阴森森之位”七字。
在棺木之前,点着一盏黄惨惨的油灯,此情此景,更令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谢千骏站在灵位之前,想起棺木中的人,本来是绝代美人,武功超特,和梅花郎两人纵横天下,无人能敌,创教立派,武林侧目,但是曾几何时,夫妇两人忽然销声匿迹,有谁知道她在此际走火人魔了那么多年,形销骨立,终于又默默以终,世事变幻,当真是难测之极。如果她早知道自己有如今这一天,早年她又何必出生入死,去和人争强斗胜?
谢千难想到这里,长叹了几声,心想不论她生前为人何等邪派,一则,她是萍水的母亲;二则,自己中了尸虫丸之毒,却是她给了解药解救的,而且在解救之前,她还将苦练数十年的内家真气渡入自己体内,增加自己的功力,于自己是说有恩之极了,她人也死了,理应向她拜上几拜的。
是以,他叹了几声,便拜了下去,梅姨也跪在地上,哀哀痛哭着。
谢千骏拜毕,站起身子来,道:“梅姨,阴前辈和梅花郎,究竟为什么事闹翻的,你和她在一起过许多年,自然是知道的了?”
梅姨立时道:“你……你怎可在她面前,提及那臭狗贼的名字?”
谢千骏呆了一呆,苦笑道:“我是无意之失,但是我却非提不可,我在西角大宅附近,曾遇到梅……曾遇到他,他将萍水误认为阴前辈,说了很多好话,听来像是他想和阴前辈言归于好!”
梅姨冷笑了几声,道:“你这话,幸而是现在讲了出来,若是阴姐姐未死,听了你这话,说不定一怒之下,就命我将你杀了!”
此际阴森森已死,当然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了,但是谢千骏听得梅姨那样讲法,仍不免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道:“他们两人间的怨毒,竟如此之深?”
梅姨道:“是的,你想想,我本来和她是毫无怨仇的,但是他们夫妇分手后不久,她遇到了我,只因为我姓梅,她便移恨于我,立誓要我尝尽人间苦楚!”
谢千骏不禁默然,因为他实在难以想象,有什么事,能令得阴森森对梅花郎有着如此刻骨的怨毒,以致梅三姑只不过因为姓梅,也遭了殃!
他呆了半晌,方又问道:“那么,她不久就走火人魔了,你何以不离开她?”梅姨苦笑道:“当日我一落入她的手中,她就给我服了一种毒药,每隔七天,毒发一次,发作之际,痛苦莫名,只有她的解药才能使我免于痛苦,是以即使她走火入魔,我也只好长留在她身边。”
谢千骏吃了一惊,道:“那么现在一”
梅姨道:“现在不怕了,她在临死之际,给我服了很多解药,已将毒去尽,再也不会发作了!”
谢千骏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乱得可以,他来回走了几步,道:“梅姨,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
梅姨道:“只要你不提臭狗贼的名字,你只管问我好了,若是和阴姐姐有关,我定然可以回答你。”
谢千骏摇着头,道:“不是,我不明白的是,小玉是西角大宅中的人,如何又可以在这里自由来去?小玉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梅姨见问,呆了半晌,道:“你这一问,倒是问倒我了,我和小玉相识,十分偶然,有一次我在野外,毒性发作,恰好被小玉遇上,她说我中的是什么毒,但是她却无法救我,后来,我再遇到她,盘问她的来历,她才说她是一个孤女,是自小在西角大宅长大的,我见她十分聪明伶俐,以后也交往了几次而已。”
谢千骏的心中一酸,道:“可惜她年纪轻轻,便死在西角大宅之中,我……我……”
梅姨再提醒他,道:“再加上你父母之仇,你自然是非照阴姐姐的遗言,去杀那臭狗贼不可的了,是不是?”
谢千骏点头道:“自然是,可是我的武功,又……怎能成事?”
梅姨道:“你可别妄自菲薄,现在,你功力已在我之上了,若是再有机缘,我看在三五年内,更胜过这臭狗贼,也不是什么难事!”
梅姨的那句话,后面的几句,谢千骏根本未曾听入耳内,他只听得梅姨说“你的功力已在我之上”这一句话,便已陡地呆住了!
他心中自然不信梅姨的话,他的脸上,也自然而然说出不信的神色来。梅姨的武功,神秘莫测,他是领教过的,当他第一次和梅姨相遇之际,正是在白马寺学了六大高手的绝艺,自以为武功已十分过得去之际。可是在梅姨面前,他却根本像是一个一点武功也不会的人一样,绝无还手的余地丨但现今,梅姨却说他的武功已在她自己之上,谢千骏的心目中自然不免怀疑!
梅姨望定了他,道:“你一定心中在不相信了,是不是?我是说,阴姐姐将她数十年苦练的内家真力渡人了你的体内,你功力已在我之上了!”
谢千骏刚才真疑心自己听错,但是这一次,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他摇着头,道:“只怕……不会吧,我并不觉得一”他讲到这里,陡地吃了一惊,道:“你……你说阴前辈渡入我体内的,是……是……”
他讲到一半,因为实在太吃惊,是以竟致于讲不下去,梅姨则接了上去,道:“那是修罗真气,天下练成了这门功夫的,本来只有阴姐姐一人,现在她已死了,你是天下唯一会儿修罗真气的人了!”
谢千骏心头评评乱跳,呆了好一会儿讲不出话来。
他早在梅花郎的口中,已得知修罗真气功夫,是绝顶的旁门功夫,足可以和梅花郎的血掌相抗的,却再也想不到自己在无意之中,得了那样超绝的武功!
他站着发呆,心中不知是惊好,还是喜好,梅姨道:“你还是不信么?我们走出这间房间,你可以发一掌,试上一试的,早几年,阴姐姐便告诉过我,她虽然走火入魔,但是内息依然运转不止,已将修罗真气练成了,她自然不会骗我,可知你的武功现已极高了!”
梅姨刚才还讲得十分肯定,可是这次话,口气却不免有些犹豫,因为阴森森是在走火入魔的情形下,练成的修罗真气的,究竟这门功夫厉害到如何程度,梅姨以前也未曾见过。
谢千骏听得她郝样讲,又呆了一呆,转身便向外走去,梅姨忙跟在后面,谢千骏向前大踏步走着,不一会儿,便走出了走廊,来到了一个天井之中。
那时,天上星月略有些微光,可以看到天井之中,有一块石桌,谢千骏在石桌前面停了下来,手掌一翻,身子踏前一步,真气运转,真力聚于掌心。
直到那时候,他除了觉得真气在体内,倏来倏去,似乎难以捉摸,而一旦聚于掌心,真气似乎又要夺体而出,这种感觉,和以前大不相同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异样之处!
他一运足了力道,“吧”的一掌,便向那桌之上疾拍而下!
那块石桌,足有一人高,半尺来厚,谢千骏那一掌拍下去,手掌和石桌接触之际发出的声音,十分沉实,谢千骏已然可以觉出内力透掌而出,他身形一挺,缩回手来,那石桌却是丝毫未动!
谢千骏呆了一呆,不禁苦笑了一下!
因为从现在这情形看来,他的武功不是高,反倒低了,本来,他那样一掌击上去,纵使不能开桌立石的话,那石桌至少也要被他的掌力震得摇晃一下,但现在,石桌却连动都不动!
他回过头,向梅姨望来,梅姨也是满脸疑惑之色,道:“你用力了么?”谢千骏道:“我运的力道十分大,我看阴前辈的内家真力一”他话还未曾讲完,梅姨已然大声道:“不对,她曾对我说过,这修罗真气,乃是至阴至柔的功夫,你这一掌,定然已将石桌击碎了!”
梅姨一面讲,--面踏前了一步,衣袖一拂,一股劲风,向前疾拂而出,一面还在道:“你看,我一劈之下,石桌一定会碎裂了,那是早被你一掌之力,震碎了的^”
她讲到这里,突然住了口。
她说自己一袖拂上去,石桌一定会碎裂的,因为石桌早已被谢千骏的掌力震碎之故,可是这时,她的衣袖已然触到了石桌上,石桌却并没有碎裂!梅姨一见自己料错,自然不禁一怔,立时住口不言,手臂一缩,衣袖也缩了回来。
而就在她衣袖缩了回来之际,随着她手背回收的那一股劲风,在石桌之上,突然扬起了一阵似雾非雾,似烟非烟的物事来,梅姨和谢千骏两人都是一呆,接着,便听得梅姨发出了一声惊呼,道:“你看!”
在梅姨发出那一声惊呼之际,谢千骏也不禁“啊”的一下,叫了出来!因为,他也看到了!
那石桌并没有碎裂,梅姨估计那石桌可能会碎裂的原因,是因为那修罗真气既然是至阴至柔的功夫,那自然可能一掌拍下去,巳然将石桌震裂成无数小块,但是正因为阴柔之力,是以石桌在表面上看来,仍然十分完整。梅姨这样估计法,本来是不错的,可是,却太低估了修罗真气的威力了!
这时,他们两人都清楚地看到在刚才谢千骏击下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深可三分的手印!而扬起来的那一蓬烟雾也似的东西,却是已被震成了粉末的石粉!
那手印分明便是谢千骏刚才一掌的结果。
梅姨的估计,谢千骏一掌只能将石桌震成碎块,但是实际上,谢千骏那一掌,却在和他手掌相触之处,将坚石震成了粉末!武力之高,比梅姨估计,又不知要高出了多少,实是令人咋舌!
他们两人一齐惊呼了之后,梅姨的脸上立时现出了高兴之极的神态来。谢千骏呆了半晌,好几次向石桌上的手印望去,等到他肯定了那是事实,不是梦幻之后,他陡地跳了起来,道:“我这就到西角大宅去!”
梅姨本来是满面笑容的,听得谢千骏那样说,他不禁吓了一跳,道:“你‘现在就到西角大宅去做什么?”
谢千骏挺着胸,道:“我去找梅花郎,去将萍水在他的手中带出来,为我父母,为小玉报仇!”
梅姨直摇着头,道:“你的功力虽然极高,但是我看,只怕仍然不是他的敌手。”
谢千骏道:“或许我仍不是他的敌手,但是我却非去试一试不可,我已有这样的功力,若是再不去和敌人拼一拼,我还等到什么时候?”
梅姨沉声道:“等到你见到了流云孤雁齐天鸣之后。”
可是谢千骏却根本没有心思去听梅姨的话,已然大踏步向外走去。
那时,谢千骏心中的激动,实是难以言喻的。他的武功巳如此之高,那是他绝想不到的事,他为人十分正直,而如今他的内力却如此阴柔,那并不是令他觉得太高兴的事情。
然而当他想到自己的功力一高,便可以对付敌人之际,他却也不多去想那么多了,他只想自己立时赶到西角大宅,和当年的俏煞神决一胜负!
梅姨提及了“流云孤雁齐天鸣”,令得他停了一停,但是他立即又向前走去,道:“是不是真有这个人,也不知道,何必白费时间?”
梅姨忙道:“你这是什么废话?怎会一”
可是梅姨只讲到这里,便突然住了口。那绝不是有什么人阻止她,而是刹那之间,她发觉巳根本没有人在听她说话了,谢千骏在她刚才那一句话讲完之际,身形拔地,便“嘶”地向前掠了出去,他斜斜向前掠出,却是越拔越高,转眼之间,便已在三五丈开外,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见了!
梅姨呆了一呆,忙又叫道:"谢千骏……你回来!
梅姨的武功也不弱,她那一下叫唤,远远传了开去,可以传得十分之远,谢千骏的去势再快,自然也不可在一刹那之间,去得连她的声音也听不到之处的。
但是,谢千骏却真的未曾听到梅姨的那一下叫唤。谢千骏那时已越出了围墙,他心中在想着:我的武功巳变得如此之高,我可以为父母、为小玉去报仇了,我要到西角大宅去,要立即就赶到西角大宅去!
一个学武的人,在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的武功,比从前高了十倍,甚至百倍,那心中的高兴,实在是难以形容的,而谢千骏也正因为如此,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快一点赶到西角大宅去报仇这一点上,是以梅姨的叫声,他全然未曾听到。
梅姨叫了一声,不见有什么回答,身形掠起,也赶到了围墙之上。
可是,当梅姨赶到了围墙之上的时候,谢千骏早已走远,梅姨就算再叫,他也是听不到的了。梅姨在墙头呆立了半晌,暗叹了几声,重又落了下来,径自去陪伴阴森森的灵位。却说谢千骏真气连提,向前奔去,只觉得越是向前飞奔,真气运行越是流畅,向前的去势也格外快疾,丈许来高的城墙,真气略提间,便已然跃了过去,跃出了城墙之后,又一口气奔出了三五十里,才停了下来。
经过这一段路奔驰,他一点也不觉气喘,他在路边一株树下面,坐了下来,闭目盘腿而坐,缓缓转了一遍真气,已觉出对体内的真力,可以自在运行了,才一挺身,站起身来。
其时,正当天亮之前的一个时辰,正是天色最黑暗的时刻,天上星稀雾浓,是以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然而他站起身来之后,却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两团灯火,自远而近,迅速移来。
那两团灯火,并不十分明亮,是以也根本照不见提着灯笼的那两个人,看来倒像是两团灯火,在黑暗之中,自行而前滚来一样,看来十分异样。
谢千骏一看到那两团灯火的来势,便知道来的一定是武林髙手,普通人即便夤夜赶路,来势也决计不会如此之快的。
谢千骏看着那两人向前来,一定会在自己的身前经过的,也不想生事,是以站在树下不动,准备那两人奔过之后,他再启程。
那两人的来势,当真快得可以,转眼之间,已自远而近,到了近前,当他们在谢千骏身前丈许处掠过之际,他们显是未曾发现站在一旁的谢千骏,但是谢千骏却已然借着他们灯笼的灯光,看见了他们。
谢千骏不由自主,发出了“啊”的一声!
当谢千骏发出那一下惊呼声之际,他其实还是不过看清了其中的一个人!那人的身形伛偻,是以灯笼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也清晰些,谢千骏首先看到的是他一双碧蓝的蓝眼睛!
那是蓝眼恶煞!而一认清了一个是蓝眼恶煞,谢千骏自然而然也联想到蓝眼恶煞身边那个又高又瘦的人,定然是粉面骨妖阿古郎了!
阿古郎和蓝眼恶煞,他们不在府谷县西角大宅,却到这里来做什么?
谢千验那“啊”的一声才出口,正在疾驰中的阿古郎和蓝眼恶煞两人便突然停了下来。他们刚才驰骋之势,何等快疾,可是却说停就停,可知他们的武功造诣,实是非同小可!
他们停了下来之后,一齐转过身来,可是天色黑暗,谢千骏又是紧贴着树身而立的,一时之间,他们仍然看不见是谁在出声,两人异口同声,阴恻恻地问道:“路边是什么人?”
当谢千骏一看到他们两人,因为自己“啊”的一声而停下来之际,他心中十分害怕,深悔自己出声。可是转念之间,他便想到自己此际的武功已大非昔比,还怕他们做什么?
但是,那究竟是他武功大进以来,第一次面对有敌意的高手,对方的武功之高,是他业知的,而他却不知自己的武功!究竟能不能胜过对方,是以总不免有点心怯,在阿古郎和蓝眼恶煞喝问之后,他窒了一窒,才道:“两位,是我。”
阿古郎应声道:“你是谁,走过来!”
谢千骏吸了一口气,缓缓向前走去,他走出了三五步,阿古郎和蓝眼恶煞两人巳然可以看到他了。
这两人究竟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手,他们一看到谢千骏走出来,自然是认得谢千骏的,他们也同时发出了“咦”的一声,蓝眼恶煞首先道:“好小子,你可是服食了什么玩意儿,看来你的功力大进了啊!”
谢千骏对这两人自然从没有半丝好感,但是听得蓝眼恶煞劈头便那样说,心中也不禁好生枫服,因为对方的眼力,竟是如此锐利!
他沉声道:“我没有服食过什么。”
阿古郎老长的身形,突然一晃,晃到了谢千骏的身前,倏地一伸手便抓住了谢千骏的手腕。
阿古郎的出手,当真可以说得疾越闪电,谢千骏根本连躲避的念头也没有起,手腕便巳被阿古郎牢牢抓住了!
谢千骏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只见阿古郎白惨惨,骨嶙嶙的一张脸"就在自己的近前,一看到了那么可怕的脸面,谢千骏又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只听得蓝眼恶煞巳然道:“问他在这里做什么?教主曾吩咐此行,绝不能被人发现,撞见了这小子,算他倒霉!”
阿古郎也已冷冷地道:“小子,算你时辰不正,遇到了我们!”
他一面说,一面手起掌落,径向谢千骏的头顶之上疾拍了下来!
谢千骏在听得蓝眼恶煞那样说之际,心头已大是骇然,心忖这两人穷凶极恶,当真一点不差,就为了自己遇到了他们,竟不由分说,要将自己打死了么?
他刚在想着,阿古郎那一掌巳迎头击了下来,谢千骏又惊又怒,他左手手腕被阿古郎抓住,右手却还可以自由活动,一见掌下,右手向阿古郎一推,道:“你为什么打我?”
阿古郎在一抓住谢千骏的手腕之际,已然运了四五成力道。他只当自己内力一运,又扣住了谢千骏的脉门,谢千骏全身酸软,一定是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任由自己宰割的了。
他却不知道谢千骏内力大进,他抓住谢千骏手腕时的力道,全被谢千骏的内力在无形之间化去,在谢千骏而言,阿古郎只不过是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而已,但由于谢千骏的内力,至柔至阴,是以阿古郎反倒突然未曾觉察自己的内力已被化去。
及至阿古郎一掌击下,忽然看到谢千骏竟然扬手向他推去,他便陡地一呆,不知道谢千骏哪里来的力道,那一掌拍下之势,也就慢了一慢。
而就在那一刹间,谢千骏的右手却已然推到了他的肩头之上,阿古郎看到谢千骏伸手推自己,起先是惊讶,但随即感到好笑,因为他的武功如此之高,根本未曾将谢千骏放在眼中!
阿古郎张大了口“哈哈”一笑,可是这一笑,才笑到了一半,他突然觉出一股阴柔之极的大力,疾涌了过来,身不由主,被涌得后退了两步!
他已然后退了两步,抓住谢千骏的手,自然也不由自主,松了开来。阿古郎退出两步之后,站定了身,脸上神情之奇特,真是难以形容!
看他的神情,完全像是身在梦中一样!
蓝眼恶煞眼看阿古郎手起掌落,向谢千骏的头劈下,他自然以为谢千骏必然死去,是以他转过身去,准备继续赶路了。可是忽然之间,阿古郎却向后狼狈退出,几乎撞在他的面上!
这令得蓝眼恶煞也吃了一惊,道:“喂,怎么一回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古郎也弄不清楚!他实是不明白,何以谢千骏一推,会有那么大的力道,竟然令得他退出了两步,他自然也无法回答蓝眼恶煞的话!
蓝眼恶煞究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也已经看出了情形不对,一跃向前,来到了阿古郎的身边,但是一双碧蓝的眼睛,却注定在谢千骏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