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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跃身死命奔驰,五瓣梅花血迹

三手观音沈珍也道:“琳儿,我们当日落水之后,并未飘出多远,便上了岸,一直在打听你们的消息,你不应找不到我们啊!”

陶琳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曾听到过你们住在阎逢袭家中,但……但不及来见你们,便被萨氏三魔,打成了重伤!”

陶子云夫妇互望一眼,面现骇然之色,道:“你竟然遇上了萨氏三魔?”陶琳苦笑了一下,道:“爹,萨氏三魔有什么了不得!”陶子云正色道:“孩子,你为何如此说法?这三人武功极之怪异,我们遇上了他,也未知能召取胜哩!”陶琳又道:“他们三人,比诸银令血掌易居瑚又若何?”

陶子云夫妇两人,一个剑术的名家,一个以一手暗器功夫,名驰江湖,两人内力也颇有根底,也已经是第一流人物。可是他们一听到“银令血掌易居瑚”七字,也不由得呆了半晌。

好一会,三手观音沈珍,才握住了陶琳的手,道:“孩子,你难道遇上了这个大魔头?”

陶琳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一阵难过,袭上心头,不由得泪如泉涌。沈珍忙又将她搂在怀中,道:“孩子别哭,娘知道你受委屈,如今我们又在一起,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陶琳哽咽着道:“娘,我……我”沈珍道:“你难道遇上了那大魔头?就算遇上,已经脱险,也不再怕了!”在父母的心目中,儿女永远是小孩子,因此沈珍还以为陶琳是想起遇上易居瑚之后的惊险情形,犹有畲悸,是以才禁不住流泪!

陶琳略止了哭听,道:“妈,我不但遇上了易居瑚,而且,为他所迫,已做了他……他的妻子!”

此言一出,陶子云和沈珍两人,惊至面无人色,一齐“霍”地站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其时,风暴虽过,但仍然劲风颇急,两人一站起来,便被黄沙扑了一身。可是不等他们再俯身细问,陶琳已然“哇”的一声,哭了起,叫道:"别再问

I:

楚了!别再问我了!"

突然一跃而出,向前疾驰而去,陶子云道:“琳儿别走!”三手观音以中旨一弹,“铮”的一声,一枚铁莲子应声而出,径向陶琳小腿弯处的"委中V’弹去,陶琳全无防备,沈珍的暗器打穴功夫,又是一流身手,立被打中,卜腿一软,便跌到在沙地上。

她一跌倒,陶子云已然在沙上滑过,拦在她的面前,一字一顿在道:“琳I,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总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是你的父母,有什么话卜能说的,而要避开父母?”

陶琳珠泪滚滚而下,道:“我已经说过了,就是那样!”陶子云道:“后民,却被你一人,逃了出来,是也不是?”陶琳点了点头,陶子云又问道:易居瑚可曾在后面追你?"

陶琳道:“我要到银花谷去,只怕他料想不到,不会随后追来。”三手观旁沈珍奇道:“你还要到银花谷做甚,去送死么?”

陶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要去救一个人。”那银花谷乃是易吾瑚的住所,陶子云夫妇,自然知道,而陶琳竟说要冒着危险,到银花谷中艮救人,两人已知事情不会简单,齐声问道:“救谁?”

陶琳半晌不语,才道:“你们也认识的,便是李远的二儿子李纯如。”

陶子云望住了女儿,道:“你是怎么和他结识的?”陶琳被父亲一问,又I起了和李纯如结识的种种情形来,相隔虽久,但犹如是昨天的事一样,她义了一口气,并不说什么。

陶子云见风暴已然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也就不再追问,道:“琳儿,我们[要到一处地方去,也可以路过银花谷,你与我们一起走吧!”

陶琳只是答应了一声,三人一起向前走去,心情各自不同,反倒成了无&可说,一直在沙漠中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出了沙漠。

一见了原野,三人都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又向前走了不久,便来到了易爱瑚所临时搭成的那个石台之上,一个老大的双“喜”字,仍然还在,陶琳I急走过,连看都不向它看一眼。

陶子云夫妇两人,互望一眼,也知道其中,一定有极大的缘由。连日来,电们只感到和女儿分别了这些日子,女儿已经尧全变成了两个人。

三手观音沈珍,也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可是,还没有追上陶琳,忽然斤得身后,响起了一阵宛若枭鸣似的啸声。

那呼啸声传了过来,断断续续,可以听出,少说也在四五里开外,也就香说,正是从沙漠中传了过来的。陶子云和沈珍两人,一听到那呼啸声,便谓“的一声,沈珍道:”子云,我们快回去看看!"

陶琳跑在前面,一听母亲这样说法,不由得大奇,道:“妈,你们还要回到沙漠去?”

沈珍道:“不错。”陶琳道:“娘,我要快些赶到银花谷去,不想再回去了。”

沈珍心中,不由得黯然,道:“琳儿,你才与父母会面,难道竟是一点依恋之情也没有么?”

陶琳眼中润湿,道:“娘,这怪不得女儿,你们心中,究竟藏着一件什么大事,未曾对女儿说的?”陶子云和沈珍两人,面色微变。

陶子云道;“琳儿,你说得不错,我们心中,确有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未曾对你说知,但此事说来话长,你随我们,到了沙漠,见了发呼啸召唤我们的那人,便可以明白了!”

陶琳因为这几天来,一问起父母上何处去,便被两人,支吾以对,所以才肯定他们两人,心中有什么大事,不肯对自己说。

本来,陶琳此际,对任何大事,均不会感到有兴趣,她只求快赶到银花谷,找到了李纯如,自己再浪迹天涯,了此残生。所以,她那一问,本来也不想得到什么答案,而今见父亲面色,极是着重,心中也不禁为之一动,道:“爹,那人为什么不赶来此间?”陶子云道:“听他呼啸声,像是已遇到了强敌!”

陶琳一怔,道:“那人竟是谁?”陶子云正想回答,那忽哨声突然变得尖利之极,沈珍忙道:“事已急了,快赶回去吧!”陶子云手在腰际一探,一声宛若龙吟的声音过处,已然将“黑白剑”掣在手中,身形晃动,和三手观音沈珍两人,直向沙漠之中,扑了过去,一晃眼间,已然驰出老远。

陶琳在当地略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决定不下自己是不是要跟了去,正在发怔,忽然听得陶子云叫道:“琳儿,你^决走……快走!”

这时候,陶子云和沈珍两人,已然走得极远,根本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可是陶子云以内力迫出的声音,却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陶琳本来,确是委决不下,自己是不是应该跟了上去,可是一听得父亲刚才还叫她跟在他们的后面,忽然之间,却变成叫自己离去,心中不由得大奇,扬声叫道:“爹!为什么我要走?”

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听得陶子云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仍是那两个字:“快^走!”

陶琳听得那声音,至多也只不过在三里外过来的,心中更是大异,心想难道这刹那之间竟然生出了极大的变故?

^一时之间,她想起了父母养育之恩,觉得自己刚才,竟然决不定是否蹈滩

向前去,实在极是可鄙的事,因此再不犹豫,向前驰去!

她功力本就不弱,这一拼命急驰,更是快疾,转眼之间,便已经冲进沙漠之中,沙尘滚滚,在沙漠中又驰出了里许,竟然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一个人也未曾遇见!

陶琳心中,更是大异,扬声叫道:“爹,你们在那里?爹!娘!”

她一面叫,一面向前飞奔,又驰出了十来丈,她突然地怔住了!

血!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摊鲜血!

沙漠之中,本来是一片黄色,所以出现了一摊鲜血,也就显得分外刺眼。

那一摊鲜血,分明是才从人体中流出来不久,散发出一阵腥臭之气味,颜色是那样地鲜明。

陶琳一呆之后,脑中立即闪出父母已然受重伤的情形,当下更是大急,抬头一看,在那摊血不远处,又有几点鲜血。

那点鲜血,一直向前伸展过去,陶琳边忙跟着向前奔驰,驰出了半里光景,只见一个人,伏在沙地上。陶琳连忙俯身看去,只见那人面如黄蜡,已然受了重伤,但是却不是自己的父母。

陶琳连忙俯身,问道:“我爹娘呢?”

那人略略地睁开眼来,大口地喘着气,陶琳这才看清,那人的左肩之上,有一个老大的伤口,大得可怕,鲜血兀自在汩汩流出。

陶琳想帮他治伤,但是一时之间,哪里止得住,只见那人又勉力挣扎了一番,突然发出三长两短、五下呼啸之声。

陶琳心中,又是一呆,道:“我爹呢?”那人挣扎着仰起身来,伸手入怀,像是要去摸什么东西。

可是,他刚伸手入怀,喉间便发出了“咯”的一声,已然气绝!

陶琳心中不禁骇然,她本来想从那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的父母,究竟去了何处,但是那人临死之际,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发出了三长两短、五声呼啸,对于那五下呼啸,是什么意思,却感到莫名其妙。

陶琳在他身边呆了一呆,想要立即向前追去,奔出了一步,又回头向那人看了一眼,心中忽然一动,因为那人的一只手,仍在怀中,未曾拿出来。

看他的情形,像是要在怀中,取出什么东西来,但是结果却未曾取出,便已死去。

而那件未曾取出的东西,可能和自己父母的去向,大有关系!

陶琳一想及此,连忙俯身下去将那人的手,从怀中拉了出来,只见那人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团绵纸。陶琳移开那人的手指,将那团绵纸,取了出来,拿在手中,只觉得沉甸甸的,甚是压手。

陶琳三把两把,搌开了里在外面的绵纸,只见纸中所包着的,乃是一条金光闪闪,长才寸许,打造精绝的一条五爪金龙。

陶琳看了一看,不由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又在那人怀中搜了搜,除了火折,一些碎银两之外,只有一封信。

陶琳一看信封皮,便吃了一惊。

因为那信封皮上的字,乃是自己父亲的手笔,写着:"托交萧山苏宏兄/

陶琳看到“苏宏”两字,心中又是一怔,因为这两个字,十分熟悉,乃是洪泽湖一带,极是有名的一条好汉,但却是一个哑子,那人其貌不扬,难道便是“哑侠”苏宏?

陶琳只是想了一想,便抽出了信笔,只见上面写着:“宏兄如晤,大扎敬悉,兄既已得通天宝龙,不知其数几度?弟处现有两条,兄有意合作,同往该地,再作详谈,沿途小心小心,弟陶子云拜。”

陶琳看完,仍然是莫明所以,但总算知道了那个人,确是哑侠苏宏。所谓“通天宝龙”,大约也便是那一条小金龙了。

而同样的小金龙,父亲也得到了两条,两个人约定了,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但是那“通天宝龙”,多半关系着什么极是重大的事,因此沿路会有人抢夺,父亲便关照哑侠苏宏,要他沿途小心。但是苏宏却仍然不免血染黄沙,死在这片沙漠之中!

一想及此,陶琳不禁为自己的父母,担忧起来。因为哑侠苏宏在武林中的名头,并不在自己的父亲之下,而且他一身硬功,更是极有造诣,如今竟也死在此处,只怕自己父母,也遭到了不幸!

因此陶琳忙匆匆地将那条小金龙和那封信,塞入怀中,便向前赶去。

又驰出了里许,只见黄沙之上,有黑漆漆的一件物事,走近一看,竟是父亲所用,珍如性命,向不离身的“黑白剑”!陶琳见父亲的黑白剑突然在此出现,心中不禁一阵发凉!

一时之间,她甚至没有勇气,将那柄黑白剑拾了起来!她本来已然想到,自己的父母突然失踪,而哑侠苏宏,却又死在沙地之上,这一切,全都给她一个极是不祥的预兆。

而如今,这柄黑白剑,却已落在沙漠上!

陶琳心中,立时闪起了更不祥的感觉,仿佛父母已经和哑侠苏宏一样,血染黄沙,死在这片沙漠之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柄黑白剑,则已是父母遗给自己的唯一遗物了!

所以,陶琳心中难过,竟连拾剑的勇气,也提不起来,好一会儿,忽然听得前面,又传来了一下尖啸声。那啸声悠悠不绝,也不知是从多少远处传来了的,啸声人耳,便是将陶琳从可怕的幻觉之中,惊醒了过来,连忙拾起了黑白剑,向前疾驰而去!

那一柄黑白剑,半黑半白,看来毫不起眼,但实际上却锋利至极,是武林中极有名的奇兵刃,陶琳一将剑掣在手中,便想起父母平时的一切事来。

她一则愤怒,愤怒害她父母的仇人,一则却感到极大的内疚。

那就是为什么当被易居瑚控制的时候,当被困在石楼中的时候,她只是想着李纯如,而没有想自己的父母!而如今,父母可能已和她永远地分别了!

陶琳飞快地奔驰着,迎面而来的疾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乱草似的,狂舞跳跃,黄沙扑面而至,打在她的脸上,陶琳运气闭住了七窍,只顾向前飞驰而出,晃眼之间,又奔出了三里,突然之际,像是眼前一花,陶琳吃了一怔,定睛看去,眼前却出现一个奇景。

只是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起,眼前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极是清澈的小湖。

在阳光的照耀下,湖水泛着鳞鳞的细波,湖旁还有许多小树,景色幽美到了极点。陶琳看到了这样的奇景,不禁一怔,暗忖:自己在这片沙漠中,也已然来回了两三次,何以以前竟没有发现这样优美的一个小湖?自己奔驰得口渴无比,何不先到湖中,去喝上几口水再说?正想挪动脚步,突然见两个人,疾向小湖之旁驰来,陶琳一见那两人,不由得大喜叫道:“爹!娘!”

她本来一心以为父母已遭了不幸,此际突然看到父母出现,心中自然狂喜,叫声也可以传出老远,而那个小湖,看来就在眼前,照理,陶子云和沈珍两人,应该全都听得才是。

但是,两人却像根本未曾听到陶琳的叫唤一样,一直奔到了湖边,才停了下来。

陶琳这时,也已然隐隐看清,陶子云和沈珍两人,衣衫褴褛,神情狼狈,身上并还负了好几处伤,鲜血兀自流个不已!

只见两人一到了湖边,陶子云立时摸出一件不知道什么东西来,手一挥,便抛人了湖中,水花溅起,尚自可以看到。

而就在陶子云才一将那包东西,抛入湖中之后,突然又见到一匹混身漆黑的马,骑着一个人,向湖边飞奔而来,陶琳本来,已然想拔脚追去,可是刹那之间,她却突然感到了事情怪到了不能再怪!

原来,那匹黑马,奔驰得极是快疾,扬起的尘土,也飞得老髙,同时,也看到陶子云和沈珍两人,转过身来,口唇掀动,像是在对马上的人,大声呼喝。

可是这一切,却全都一点声音也没有!

听不到呼喝听不到马蹄声,一切,全是静的,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陶琳心中,实是奇怪到了不能再奇怪。怔了一怔之后,一面大叫,一西飞奔而出。

奔出了几步,还可以看到马上跃下了一个身材极髙的黑衣人来。

那黑衣人的身形,极是熟悉,那种髙高瘦瘦的身形,陶琳像是在什么却方看到过的一样,黑衣人一跃下来,手臂向外挥,在他身边的一排小树,倾全皆折断,树枝纷飞,有的飞向半空,有的跌进了湖水之中,激起了百十缝水柱。

可是这一切,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陶琳向前飞奔着,飞奔着,只见黑衣人一步一步,向父母追去,突然:踏着了一个沙坑,一个不稳,便向前跌了出去,陶琳轻功造诣颇高,就势-式“柳莺穿梭”,向前平平蹿了两丈来远近,又是一式“鲤鱼打挺”,一而起。

可是等她站定之后,她不禁呆住了。

眼前,一望无际的黄沙,腾起层层的黄色烟雾,在烈日的照耀下,那单调而丑恶。‘

那小湖,那黑衣人,那黑马,父亲,母亲被黑衣人一掌扫断的那些小树,在刹那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也没有剩下!像是根本未曾出现过!

陶琳起先还只当是自己一跃而出之后,换了方向,所以眼前便现出了一片黄沙。

可是,当她围围地转了一转之后,四面全是沙漠,仍然没有那个小湖!

陶琳使劲地揉了揉眼后,所看到的仍然是黄沙,黄沙,无穷无尽的黄沙?

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噩梦?

但是,她却清楚地记得,刚才,自己的确曾经见到那个小湖的!

不但曾经见过那个小湖,而且,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父亲和母亲,弃到湖边时,已经受伤,还曾将一包东西抛人湖中,接着,便是那个黑衣人:骑着黑马,赶到了湖边。

而看情形,那黑衣人的武功,远在她父母之上,只怕两人要死在那个黑衣人的手下。

可是就在紧要关头,未及等她奔到湖边,这一切,居然全消失了!她明知自己的父母,将要遭到极大的危险,但是,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I

那小湖在什么地方?她该向哪一个方向,去寻找父母?还是刚才的一切,根本只是幻觉?她实在没有法子决定,因为在她的一生之中,她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怪事!她只是沿着原来的方向,向前奔去,一面苦苦思索,那个黑衣人的身形,这样的熟悉,究竟是谁。没有多久,她已然猛地想了起来!

她想起来,那黑衣人就是他!

其实,那个“他”是谁,她也是一点都说不上来,但是她却可以肯定,那个黑衣人,就是当她的哥哥陶行侃在和金银八卦剑李远的儿子李保,在东川大侠,阎逢亮家中比武的时候,突然刺死了李保之后,她和父母,回到自己的船上,看到船舱中映出来的,那个又高又痩的身影!

那个黑衣人,一定便是那时在船舱的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是谁,陶琳却是莫名其妙!

陶琳被种种怪事,弄得头昏脑裂,她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向前奔着。被沙坑绊倒,又一跃而起,她根本已不理会什么叫做筋疲力尽,她只是要找到那个突然消失了的小湖!

因为,在湖边,她的父母,可能正在尽力地抗击那个黑衣人!

也可能,她的父母已然身受重伤,而等着她赶去,听最后一句遗言!

因为,她确信刚才她并不是在做梦,而是曾经确确实实地看到过那一切一在片刻之中,突然那么神秘消逝的一切!

她自己也不知奔了多久,跑出了多远,她只是觉得脚越来越软,眼前越来越花,口中像是可以喷出火来那样地干。

可是,她的四周围,仍然全是滚滚的黄沙,那小湖在什么地方,根本不可知测!

终于,陶琳在被一个沙坑绊倒之后,跌倒在沙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她接连地撑了几撑,想跃起身子来,但是,却没有达到目的。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伏在沙中,让灼热的沙粒将她身子,埋上了一半,陶琳勉强抬起头,太阳像是仍然停留在原来的位置,可见她并没有奔驰多久,至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但是,在那一个时辰中,陶琳所出的力,已然超越了她所能出的力之外。她自己只顾向前奔驰,并不知道当她自己在那一个时辰之中,是奔得怎样快疾!若是她自己能够看到的话,那她一定会惊异自己竟能跑得如此之快!

那种速度,是要功力比她深厚三倍,或者是四倍的人,方才能够达到的!但是陶琳在刚才,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做到了!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陶琳在驰出一个时辰之后,便后力不继,终于跌倒在地,连跃起身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陶琳略略地欠了欠身子,舐了舐几乎已然快要焦裂的嘴唇,她仍是喃喃叫道:“爹!娘!你们在哪里?快告诉我,那个小湖,究竟是什么地方?”可是,她究竟也没有将那几句语重复了多少遍,眼前的金星,便越冒越多,终于,眼前一片金光之后,继而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已经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陶琳又觉得一阵清凉,她又醒了过来,并且,觉出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陶琳睁开眼来,看了一看,只见自己,仍然躺在沙上,可是,面前干燥无比的黄沙,此时,却湿了一大片。也不知干燥了多少年的黄沙,此时正发出“嗤嗤”的声音,将那些水吸了进去。

陶琳突然感到了出奇地口渴,她俯下头去,想去吮吸那些含水的黄沙。

正当好略一低头之际,突然听得耳际响起了一个声音:“这里有水。”接着,便是一皮袋的清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一时之间,陶琳也未听清说话的人是谁,更顾不得递过来的是什么人,颤动的双手用力地捧住了盛水的皮袋,像是怕被什么人抢了一样,几乎将整个头都埋进了皮袋之中,一口气喝完了半皮袋的清水,才抬起头来,只见在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貌相极是英俊,但是眉宇之间,却又带三分凶邪之气,已逾中年,却又意态潇洒的中年文士,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银令血掌易居琐!

陶琳见易居胡竟然追到了这里,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易居瑚淡然一笑,道:“夫人,咱们又在一起了!”陶琳道:“又在一起了!”易居瑚又是一笑,道:“夫人若是见了我便感到讨厌的话,不妨离去,你走的方向,再走多一日夜,便可以出此沙漠了。如果什么时候,又想见我,不妨再上银花谷来,我一定在的。”

易居瑚的这几句话,讲得极是平淡,但是他心中,却极之激动!

在陶琳而言,她之成为易居瑚的夫人,当然是被迫的,极其委屈的事,因为她对易居瑚,根本一点好感也没有,易居瑚的这种行动,简直是毁了她的一生,令得她此生此世,再也得不到人生的乐趣。

但是,在易居瑚而言,却是和陶琳的想法,完全相反!

易居瑚认为,他之与陶琳结成夫妻,乃是陶琳的莫大幸福,对他来说,甚至于像是一种恩惠,是着实大大地抬举了陶琳!

他倒并不是自以为自己的武功,和在武林中的地位,可以令得陶琳大大地沾光。而是多少年来,他一直自负,风流潇洒,天下无双,乃是一个任何十^^'

女子见了,都会爱上他的大情人。

在他的心目之中,当年郭老魔的女儿,虽然生得丑陋,但是却有不少武林中人,为着魔教的声势,而在追逐魔女,可是魔女却偏偏那么死心塌地地爱他,所以,他便一直认为天下个个女子,都会以嫁他为幸。

但是,陶琳却在他肆虐商家坪之际逃走了!

陶琳的逃脱,当然说明了陶琳根本不爱他!一个已然成了他妻子的女子,却仍然不爱他,而要伺机逃走!这个打击,对易居瑚来说,是绝对没有第二种打击,可以比拟的。

他在找不到陶琳之后,曾怒气冲天,但是,他终于冷静了下,而在回到银花谷途中,发现了陶琳之后,讲出那一番话来。

陶林听了易居瑚的这番话之后心中反倒茫然,呆了半晌之后,她突然想起,易居瑚对于此处的地形,既然是如此之热悉,当然,他也可以知道曾亲眼见到的那个小湖,是在什么地方!

因此她站起身来,道:“夫……君,你……可知道这沙漠之中,有一个小湖?”

易居瑚剑眉稍蹙,反问道:“一个小湖?”陶琳忙道:“不错,一个小湖,湖水很清,周围还有不少小树,我刚才还曾见过,可是,一刹那间,那小湖,便突然不知到哪里去了!”

易居瑚淡然一笑,道:“夫人,我信你刚才的确见过这个小湖,但这湖,离此却有四十余里,你走的方向也不对。”

陶琳讶道:“四十余里?我……我看得清清楚楚,只有一里来远……”易居瑚不等他讲完,便道:“夫人,你难道未曾听说过海市蜃楼四字?你所见到的,只是幻影,这种事,在沙漠之中,时时可以见到的!”

陶琳尖声道:“不是幻影,不是,我父母确是在那湖边上,遇到了强敌,而且只怕性命难保!”

易居瑚“啊”的一声,道:“原来令尊令堂,在湖边遇到了强敌?夫人只管远去,我自会直到湖边,去看视他们!”

陶琳一抬头,见那辆素盖辇车,就停在不远处,忙道:“我和你一起去!”易居瑚淡然一笑,道:“终需离去,你此际又要和我在一起?”

陶琳顿了一顿,道:“你如果不肯和我一起去,我自己爬也要爬到那个湖边上去!”易居瑚“哈哈”一笑,道:“我早知你是极有决心,咱们便一起去湖边看一看吧!”

话才说完,左掌一探,已然按在陶琳的腰地,内力一吐,陶琳只觉得排除山倒海,一股力道,将自己涌了起来,身不由主,飞了起来,已然稳稳地落在相隔两丈开外的车座之上。就是连飞去的身形也见美妙!

易居瑚将陶琳凌空托到车座上的一手绝顶内功,实在是惊世骇俗,并世之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已然是凤毛麟角!

陶琳才一走到车座上,易居瑚已然一掀衣襟,飞身跃走,和陶琳并肩坐下,取过马鞭,“霍”、“霍”、“霍”,连挥三下,白马撒开四蹄,荡起阵阵黄沙。飞也似的,向前驰了过去。

约莫驰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已经驰出了沙漠,车声辚辚,两旁的景物,如飞似的,向后面倒去,可见车行速度快疾到了极点。

可是陶琳却希望车驰得快些,再快些。

陶琳从易居瑚手中夺过了马鞭,不停地挥动着,不一会儿,她便闻到了那股清新的气息。

定睛一看,已然可以看到那个小湖了。

那小湖的湖水,是那样地平静,和她刚才,所看到的完全一样,但是刚才,她却绝未曾闻到那股清新的气息,景物也不如现在那样地清晰!

陶琳又用力地加了几鞭,白马扬鬃踢蹄,又是几声长嘶,飞也似的又向前冲出了丈许,便在湖边,猛地停了下来。

从急驰到骤然地停止,车身猛地震了一震。就着车身的一震,陶琳手在车座上一按,便飞身跃下来,一下车,她便看到那一排断了的小树。

陶琳本来,还有点不很相信,自己原来所见的那个湖,只是一个幻景。

但此际陶琳一见到那丛断了的小树,她已然深信,沙漠之中,当真会有易居瑚所说的那种奇异事,能将数十里以外的情形,移在眼前!

同时,她也立即想起,当时父母和那黑衣人之间的情形,显然是父母占着下风,因此连忙赶了过去,可是,断枝残叶,满湖岸皆是,却是一个人也不见。

陶琳扬声叫道:“爹!娘!”连叫数声,皆无人答应。沿着湖跑了一会儿,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陶琳心中焦急,无法可施,回头看易居瑚时,只见他正背负双手,在慢慢地踱步,双目注视着一株一株的断树,全神贯注。

陶琳心中毫无主意,便问易居瑚道:“他们不知上哪里去了?”

易居瑚却并不回答,仍是低头看视断树,并还伸出手来,在断口处抚摸了一下,才抬起头来,问道:“你说,刚才在沙漠中,令尊和令堂,曾与一个黑衣人交手?”陶琳道:“我没有看到他们是否动手,但是看情形,他们却是非打不可。”

易居瑚摇了摇头,道:“夫人,我讲了出来,你可不要难过。”

陶琳心中猛地一怔,踏前几步,紧紧抓住了易居瑚的手臂,道:“他们……两人怎么?”

易居瑚的语音,却和陶琳截然相反,平静至极,道:“令尊令堂,只怕已不在人间了!”

陶琳“啊”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跌倒在地,易居瑚连忙将她扶住,陶琳定了定神,才道:“那……害他们的,便是那个黑衣人?”

易居瑚道:“这也难说,据你所言,他们两人,来到湖边,已然受了伤,你看,这树的断口,全都像为利刃所削,可知那黑人的内功,已然到了飞花却敌,摘叶伤人的地步!”

陶琳向那些小树的断口一看,果然株株光滑无比,而那些小树之所以折断,只不过是那个黑衣人顺手一掌击出之力!

易居瑚又道:“并世之间,武功能有如此之高的,实已不多,而那人一发掌,便能达到如此地步,可知他内力凝聚,已如利刃!令尊令堂必然不是他的敌手,是以我说他们,只怕已然遇害了!”

陶琳呆了半晌,道:“然则那黑人,究竟是什么人?”易居瑚摇了摇头道:“这却难说。”又仰头踱了几步,道:“夫人,我看,你如果独自行路,也难免有危,不如随我同往银花谷去吧!”陶琳叹了一口气,道:"我……我不友

她讲这句话时,芳心乱跳,唯恐易居瑚立即大怒。

怎知易居瑚并未发怒,只是淡然道:“也好!你只是要小心了!”一面说,一面便低着头,慢慢地踱了开去,走出了没有多久,并不回头,道:“你要到什么地方去,由得你自己喜欢,但是江湖险恶,而你孤身一人,却不太安全,我将这轮辇车留下给你,武林高手,见到此车,大都知道来历,定然不至于与你为难。如果连这辆辇车的来历都不知的,则一定是无名小卒,也不足为惧。”讲完之后,才展开身形,一直向前逸出,身法快绝,晃眼之间,便自不见。

陶琳见他将车马一起留下,心中倒颇有感激之念。暗忖他如果不是强迫自己,成为他的妻子,肯这样地照顾自己,自己一定将他当做大恩人了。但是,如今他虽然对自己不错,但怎能弥补自己所失去的一切?

她怔怔地在湖边呆了半晌,才赶着车子,沿湖驰了一周,那湖并不很大,不消片刻,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而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陶琳心知易居瑚不会恐吓她,自己的父母,只怕当真已然死在那黑衣人的手,但是为什么竟会连尸体也找不到呢?

陶琳在车座上待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当那个小湖,因为“海市蜃楼”的奇景,而移至沙漠之中,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自己曾见到两个人一见黑衣人来到,便抛了一小包东西入湖!

那一小包东西,虽然不知是何物,但是极可能和父母之死有关!

陶琳一想到这一点,连忙跃下车下,脱去了外衣,根据记忆中的位置,跃入了湖中!

别看那湖不大,湖水也清澈无比,但是却着实深得可以,陶琳一直潜下水去,湖底极是平整,陶琳仔细在湖底摸索了一会儿,并无所获,心想未必就能找得到,但既然已经下了水,总不成找不到就算,又细心睁幵眼来,仔细地找了半晌,手脚不断探索,约有小半个时辰,竟然给她摸到了一个小包!

陶琳心中一喜,双足一蹬,连忙浮上水面,一跃上岸,跳跃了几下,将身上的水跃去了些,伸开手来一看,那个小包,正是父母掷下湖中的那个!陶琳回到车座上,披上了外衣,将那小包里,解了开来一看,只见金光闪耀,竟是两条和在哑侠身上取了出来的那条金龙,一模一样的两条金龙!

除此以外,却别无他物,陶琳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究竟来,正想将金龙塞人怀中,再作打算时,忽然听得身后有人,“格”地一笑。

陶琳这一惊,实是非同小,连忙想要回头看时,双肩之上,已然被两只手,一齐压了下来!那两只手一压了下来,力可千钧,陶琳连身子都不能转动,骇然道:“你……是谁?”

她身后那人,又是“格”地一笑,陶琳勉力转过一点头去,只见阳光之下,自己的影子,和身后那人的影子,一起投在地上,那人的影子,要长出自己许多,而且极是瘦削,陶琳一看,便认出是那个黑衣人!当下陶琳心中热血沸腾,又叱道:“你……将我父母怎样了?”那人阴侧侧道:“没有怎样。”

陶琳见不得要领,又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那人仍是不答,只是从陶琳的颈旁,伸过来,向陶琳手中的两条小金龙抓来。

陶琳本来双肩倶都被那人按住,只感到力重千钧,动弹不得,此际,那人腾出了一只手来,陶琳感到右肩一轻,猛地一提真气,用力一挣。同时,他知道那人,志在这两条小金龙,在用一挣之际,手扬处,已然将两条小金龙,向外疾抛了出去!

她那一挣,已然挣脱了那人的控制,跌下了车座来。

只听得那闷哼一声,一阵劲风过处,陶琳回头看时,只见那人身子凌空飞出,那两枚小金龙尚未落地,便已然被他接住手中!

这次,陶琳仍然未能看到那人的正面,因为那人正向着被她抛开的小金V

龙扑去,但陶琳却看到了他的背面,只见他一身黑衣,正是那个黑衣人!

陶琳心知,刚才既连易居瑚提到那个黑衣人时,言语之间,也颇有惊骇之状,可知此人武功之髙,一定是出神入化。

看情形,自己父母,一定是凶多吉少,这个黑衣人,也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依着她的本意,真想狠狠地扑向前去,为父母报仇!可是陶琳又知道,如果自己一向前扑去,则不单是自己要死在湖边,而且父母的血海深仇,也再没有人可以知道,更不用说报仇了!

所以,陶琳忍着极度的愤恨,手在地上一按,腾身而起,落到了车座之上,不等那黑衣人转过身来,便拉起马鞭,“霍”、“霍”、“霍”地一连鞭了三下,那匹白马,神骏非凡,易居瑚父女两人,平时对它爱惜无比,轻易不加鞭挞,如今被陶琳一连鞭了三下,立即一声长嘶,扬鬃踢蹄,飞驰而出!

陶琳也想不到那马发起威来,竟然如此惊人,心中又惊又喜,耳际只听得那黑衣人一声长晡,竟从后面,追了上来!

陶琳心中,不禁骇然,因为这时,那辆车子,行进之速,已然令得两面的景物,如同排山倒海似的,向后面倒去,那么快的速度,而那个黑衣人居然还要出力追赶,这岂是可以想象的事?

百忙之中,回头一看,只见一缕黑烟似的人,紧紧地跟在车后面。

和那辆车子相隔,只不过十来丈远近!陶琳看了一眼,心中更是惊骇,又接连挥了几鞭,那马前进之势更速,接连颠倒了几下,几乎将陶琳从车座上颠了下来,而陶琳也已提起真气,随着车身颠动,起伏不已,晃眼之间,已然奔出了十余里。

但是,当她以为摆脱了那黑衣人的追缠之际,回头一看,那黑衣人竟仍是一缕黑烟似的跟在她后面,非但未曾离开,而且还近了三四丈!陶琳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催鞭时,那白马噺一声,向前猛地冲出了两三丈,将整辆车子,全都抛了起来。重重地顿在地上,“格”的一声响,车辕已被顿断,白马径自向前,飞驰而去!

一刹那,车和马脱离了关系,车子停在当地不动,马却飞驰而去,陶琳心中一凉,眼望着那匹白马,叹了一口气。

怎知她这里叹声未毕,那黑衣已然一缕轻烟似的,在她身旁掠过!

陶琳见了这等情形,不由得莫名其妙,因为黑衣人分明是向她追来的,如今马已离车去,她已然一筹莫展,但是黑衣人却反掠了开去,这却是为何缘故?倏忽之间,只见黑衣人,已然渐渐地追上了那匹疾驰而去的白马,长啸一声,身形突然掠起,衣袂飘飘,身法之佳妙,实是难以形容!

那黑衣人一跃高之后,便“呼呼”两掌,一齐拍出,由上而下,掌风疾压而下,只见那匹白马,四腿突然一屈,竟被那黑衣人双掌之力,压得跪了下来,黑衣人一声长啸,身子一沉,已然落在马背之上,双腿一夹,那马长嘶一声重又腾空而起,晃眼之间,已然跑出老远,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了。

陶琳给那黑衣人的几下动作,看得目眩神驰,呆在当地好半晌,这才知道,那黑衣人紧紧追来,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匹白马!

陶琳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她刚才看到那黑衣人的武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不可方物,而他又偏偏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看来,自己的血海深仇,此生已然无法报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向那辆车子,看了一眼,已然没有了马匹,车子要来,也是无用,正想弃车而去之际,突然又听得远远地响了一阵晡声,晡声之中,夹着一个人的询问之声,相隔得还是极远,声音传到耳中,细若游丝,但是却还清晰。

陶琳一听那声音,便是一怔,立即认出,那正是易居瑚的声音。

只听得他询道:“夫人,你没事么?”

陶琳听出易居瑚的语音之中,的确是充满了关切之情,心中也为之感动。不一会儿,易居瑚的身形,已然出现,晃眼之间,已然到了面前,看到陶琳怔怔地站着,脸上不禁露了惊讶之容,道:“咦!夫人,你一点事也没有么?”

陶琳道:“我没有事。”易居瑚道:“刚才,我见到那黑衣人骑白马,疾驰而过,只当你已然遭到了不幸,既然无事,我走了。”

一面说,一面便转过了身去,陶琳脱口道:“夫君,你^”

易居瑚淡然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陶琳叹了一口气,道:“夫君,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若是肯答应,我宁愿这一辈子,死心塌地地追随你。”

易居瑚摇了摇头,道:“夫人,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求我的是什么。”陶琳心知易居瑚当真一定猜得到,自己所求他的,乃是不要加害李纯如,看易居瑚的神情,是万万不肯答应的了,眼中不禁滴下泪来,道:“既然如此,我,……我自然不敢相强。”

易居瑚道:“夫人,你要切切注意,绝不可有为父母报仇之念!”

陶琳心中一动,道:“为什么?可是你已然知道了仇人是谁?”

易居瑚点了点头,道:“刚才我见到那匹白马狂驰,便闪过一边,已然看清了那黑衣人是谁,唉,想不到当真是他!”

陶琳骇然道:“夫君,难道那黑衣人的武功,居然还在你之上?”

陶琳这一问,也是难怪,因为“银令血掌”易居瑚的武功,实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实难想象会有什么人,能凌驾在他之上!

易居瑚长笑一声,道:“在我之上?这却是笑话,我见了他,固然心中骇然,他如果见了我,还不是一样?如今看来,他是有要事赶路,所以才不顾一切地抢了我那匹白马!”

陶琳听到此处,心中又是一动,道:“这倒奇了,我知道他原来自己有一匹黑马的。”

易居瑚道:“不错,他那匹黑马,有名的叫着‘追风黑’,但是却比不上我的那匹‘闪电白’!我们且在附近,找一找他那匹追风黑再说!”

陶琳心知其中的事情,复杂到了极点,而且,所有的事情,只怕全和那个黑衣人有关。

看易居瑚的情形,那黑衣人是谁,也不肯讲出来,则将那黑衣人的一匹黑马找到,也是好的,当下使答应了一声,两人实在是漫无目的,只是在附近兜着圈子,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忽然听得蹄声喟嗬,不急不徐,从东南方传了过来。

易居瑚和陶琳两人,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匹黑马,正慢慢地向前,小步跑了过来。易居瑚一声长晡,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那匹追风黑,就在近前!”一拉陶琳,便迎了上去,走得近了,又发现那匹黑马的马背上,居然还伏着两个人!

陶琳一见到马背上的那两个人,便大叫一声:“爹!娘!”

易居瑚一凛,道:“夫人,马上两人,便是令尊令堂?”陶琳哪里还讲得出话来?只剩下流泪的份儿了。

易居瑚一连三个起伏,逸向前去,伸手一拉马缰,那匹黑马便跪了下来。易居瑚立即伸手,将马上的陶子云夫妇,提了下来,他手一触及两人,已然可以知道两人的生死,回头道:“令堂已遭不幸,但令尊却尚有一口气!”陶琳眼中流泪,道:“可能救得活?”

易居瑚摇了摇头,道:“只怕不能了,但是他有什么遗言,却可以交待下来!”

手一松,将陶子云夫妇,放到了地上,陶琳伏在母亲身上哭了一会儿,耳际只听得父亲叫道:“琳……儿,琳……儿!”

陶琳抬头一看,只见易居瑚正伸手按在父亲的“灵台穴”上,父亲面白如纸,眼中无神,正在叫自己。陶琳连忙凑了过去,道:“爹,是谁害你们的?”

陶子云喘了半天气才道:“琳儿^是爹对不起……你们。”陶琳听了,不由得莫名其妙,哭道:“爹,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陶子云颤抖地抬起手来,想搁在陶琳的头上,但是,他手臂只抬起了三四寸,便无力地跌了下来。易居瑚忙道:“陶先生,你有什么遗言,快趁早说,别再多用气力,以误时光了!”

陶子云叹了一口气,道:“琳儿……你大哥在哪里,你……可知道?”陶琳摇头道:“我一直不知大哥在什么地方。”陶子云眼中,也滴下泪来,道:“我……受伤之前将……两条通天宝龙……抛入湖中……”

陶琳道:“我知道,我已然捞了起来了!”陶子云的眼中,闪起了一阵光辉,但也一闪即灭,道:“琳儿……你千万……保存……那两条通天宝龙……最要紧的,还是那……幅麻巾……切不可让……他人知道……免蹈你父母覆辙!”

陶琳叫道:“爹,你别说这了,害你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陶子云眼向上翻了翻,像是是竭力想讲些什么,终于一个字也未曾说出来,喉间“咯”的一声,便已然撒手尘寰了!

陶琳在父母的尸体之旁,呆了半晌,她心中实在太悲痛了,因此反倒没了眼泪。

易居瑚默然地站了起来,好半晌才道:“令尊令堂,在重伤之后,尚能支持着上了马背,已然是不容易的事了,你又何必太伤心?”

陶琳茫然道:“我并没有难过。”

易居瑚叹道:“夫人,你不必言不由哀,令尊在临死之际,曾提起他有两:条‘通天宝龙’,这却是非同小可的物事,我们……”

陶琳苦笑道:“那两枚通天宝龙,已然被那黑衣人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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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居瑚:“啊”的一声,脸上露出了极是失望的神色来。陶琳道:“你好想要那通天宝龙么?”易居瑚忙握住了她的手,道:“夫人,这通天宝龙,关系之重大,实难尽言,你怎么会露了眼,给他夺了去的?”

陶琳便将当时的情形,讲了一遍,又道:“但是,如今我还有一条在。”易居糊听罢,喜道:“这便好了,夫人,你是说,将那两条金龙抛出之后,那黑衣人便走了么?”陶琳道:“不错。”,易成瑚道:“然则那包住这两条金龙的,可是一条麻巾?”

陶琳想了一想,道:“我记不清楚了,只怕是也说不定!”易居瑚忙道:“那条麻巾呢?”陶琳道:“我一将那小包取了上来,便解开来观看,那麻巾,大约已顺手撕掉了!”

易居瑚神色,极其紧张,道:“丢在什么地方?”

陶琳见他只是一味追问,心中有点耐烦,转过头去道:“谁还记得?”易居瑚顿足道:“夫人!夫人!你要报血海深仇,便要找到这条麻巾!”陶琳讶道:“为什么?”易居瑚道:“你难道未曾听过有关通天宝龙的传说?”陶琳接着道:“没有听过。”

易居瑚道:“说来话长,我们先将他们两人,埋好了再说不迟。”

陶琳发了半晌呆,道:“那就动手吧!”两人草草将陶子云夫妇葬了,易居瑚道:“夫人,我如今暂时也不回银花谷去,你可跟我一路?”

陶琳问道:“你到什么地方去?”易居瑚道:“我要去追那个黑衣人。”

陶琳奇道:“咦,你难道知道那个黑衣人是到什么地方去的么?”

易居瑚道:“本来,我也不知道,但是令尊死前,既然提起‘通天宝龙’,而那黑衣人,也抢了你两枚‘通天宝龙’,我便知道他的去处了。”

陶琳听了,心中仍然是莫名其妙,但她却也懒得再问,只是道:“难道我们不去找那条麻巾了么?”易居瑚道:“当然要找,我猜想那黑衣人也未必知道确切的地点,我们迟些去,也不打紧,夫人,你上马吧!”陶琳翻身上了那匹“追风黑”,易居瑚跟在旁边,那马撒开四蹄,奔了开去。

易居瑚在马旁,看来只是在负手闲步,但是脚下却其快无比,一任那黑马跑得尘头四起,易居瑚总是跟在马身之旁。

没有多久两人已然来到了小湖边上。陶琳勒住了马缰,易居瑚道:“夫人,那麻巾被你抛在什么地方,难道你竟不记得了么?”

陶琳茫然道:“当时,我随手将包住小金龙的麻巾抛去,竟不知抛到了什么地方?”

易居瑚想了一想,道:“我们只要仔细找一找,如真找不到时,也只好算了。”陶琳心中的想法,却不一样,她心知父亲临死之际,既然对那条麻巾,如此千叮万嘱,当然不会没有原因的。

因此,她跃下马来,细心地寻找着,几乎连每一丛草,都翻了幵来看过,但是刚才顺手抛出的那条麻巾,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两人在湖边,已是找了半个时辰,仍是一点结果也没有。

易居瑚叹了一口,道:“夫人,既然找不到,也就算了。”

陶琳心中,虽然不愿意,但是却也没有法子可想,站直了身子,怎知她一站起,抬道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一株小树上,正挂着一条麻巾,想是被风吹了上去的,陶琳喜道:“你看,这不是了?”

易居瑚抬头一看,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足尖一点,身子斜斜飞出,手探处,已然将那条麻巾,取了下来,又回到陶琳身边,两人一看时,只觉得那条麻巾,极是普通,而且还织得甚是粗糙,并无什么奇特之处。

只不过,在尺许见方的麻巾中央,有五点圆形的赭红色,看来颇有点像是血迹。那五点颜色,排列得极是整齐,成梅花花瓣的形状,除此以外,别无他异。

陶琳心中自然是莫名其妙,抬头看易居瑚时,只见他正在蹙眉沉思,好一会,才突然双掌一击,道:“我知道了!”

陶琳急问道:“你知道了什么!”易居瑚道:“我们快上路再说罢!”

陶琳道:“我们上哪儿去?”易居瑚道:“远得很,只怕在路上,走上几个月也说不定。”说着,便一拉陶琳的手臂,一股力道托出,已然将陶琳托到马背,他自己也跟着一纵身,两人一骑,蹄声吗吗,一直向西北而去。

陶琳心中暗忖,不上银花谷去,李纯如暂时倒可以安然无事了。

她怎知道,自从她离开银花谷后,固然她自身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便是银花谷中,也早已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李纯如已然早已不在银花谷中了!

那匹黑马跑出了里许,易居瑚才道:“夫人,你未曾听说过通天宝龙,可曾听过武林之中,有关于七个红须波斯怪人的传说?”

陶琳一怔,不禁啼笑皆非,道:“这当然听说过的,这个传说,只不过哄哄孩子的吧了,难道竟会是真的么?”

易居瑚正色道:“你且将你所听到的,说给我听听。”陶琳道:“我极小的时候,妈哄我睡,就讲过这个故事给我听,等我大了,她便不再讲了。那故事说,也不知在多少年之前,中原突然来了七个红胡子的波斯怪客,他们本身,一点本领没有,但是却要中原武林人物,奉他们为尊。开始,人家以为他们或有难以猜测的神功,但后来,他们的把戏被揭穿了,敢情只是一群不学无术之徒,当然,死在中原了。”

易居瑚道:“你所听到的,就是这样?”

陶琳皱了皱眉头,道:“当然还有许多极好笑的事,是讲那七个怪人,被武林中人戏弄的,又有什么可说的?”易居瑚道:“夫人,当年,我初学武功时,也曾听得这个故事。当然,我也以为这是好事的人,所编出来的。可是有一次竟然相信了这是一件真事,的确曾有那样七个波斯怪人,想为中原武林之尊!”

陶琳笑道:“那怎么可能?那七个人,本身一点武功也不会,何以能够为中原武林之尊?除非他们全是疯子!”

易居瑚道:“你且听我说,我当年身在魔教之中,深得郭老魔主信任,老魔主年迈懒于理事,实际上魔主一职,等于是我在做一样。有一天,我整理魔教典籍,却发现了一本羊皮小书。”

陶琳听到此处,不由得大感兴味,道:“书上说些什么?”

易居潮道:“这本羊皮小书,乃是南北魔教的日志,距今已有三百余年,尚幸字迹是以羊血写成,历时虽久,只不过成了黄色,还未曾褪去。我只不过顺手翻了一翻,却见在三月三日项下,记着‘今日有波斯七人,送上玛瑙一盘,翡翠一盘’的记载。”

陶琳道:“波斯人本就多以贩卖珠宝为业,送上些珠宝给魔教,也不算屮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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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居瑚点着道:“不错,但是我又翻了下去,却见以下,一连记着好几条,皆是‘七波斯人来,与魔教主深谈。’到了三月初九,有一曾记着‘魔主与七波斯人离去’。”陶琳不耐烦道:“这又算什么?”易居瑚一笑道:“有一件奇事,是你所不知道的。”

陶琳忙问道:“什么事?”易居瑚道:“那一代的北派魔教魔主,自那天一去之后,从此便下落不明,北派魔教,因此还乱了七八年。”

陶琳回过头来,道:“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易居瑚道:“当时,我也这样想,这是为了什么,后来,我想起那七个波斯人的传说。我想,那七个波斯怪人,一定是真有其人的。他们,也的确想做中原武林之尊,当然,他们本身,虽然不会武功,但他们一定也有条件,只不过或许因为他们的条件,太不可能了,所以别人才以为他们是疯子!”

陶琳本是聪明人,忙道:“你可是说,那一代的魔主,相信了他们的话?”易居蝴点头道:“不错,那羊皮日志上记着,一连五天,那魔主与他们深谈,一定是他被那些波斯人说服了!”

陶琳摇了摇头,因为事情太不可信了,她心中仍是不信易居瑚所言,道:“我还是不相信,如果真有什么物事,可以使得到者成为武林之尊的话,那七个波斯怪人,自己为什么不取了它?”

易居瑚道:“因为事情相隔,实在太久了,这其中的详细情形,也就是我们所能知道的了。”陶琳道:“那么,和通天宝龙,又有什么关系呢?”易居瑚笑了一笑。道:“这两件传说之间的关系,天下知道的人,只怕不出十人!”陶琳不耐烦道:“你且说说。”

易居瑚道:“你且勿心急,我既然觉出那七个波斯怪人的行动,并不只是传说,而是实有其事的,当然便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整理那一代魔王所遗的典籍,终于,又被我发现,那魔王临走之际,曾有一封信留下给魔教徒众的。”

陶琳“噢”的一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那可不是真相大白了?”易居瑚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看了这封信,当然可以真相大白了,但是那封信,却已然找不到了,只不过有魔主留下一信的记载,那记载的人,当时显然,也对那封信极是注意,在记载之下,又用小字注道:‘此信关系本教命运,八个字陶琳道:”这算是什么?我一点也觉不出其中有什么干系来,你且说说看

易居瑚道:“乍一看,当然不易看出,但是仔细一想,可知那魔主的离去,是有准备的,并还知道一去,定然要极长的时间,所以将魔教中事,预作安排,但结果,这封信大约被教中素具野心的人吞没了,未曾公开发表,所以才引起魔教中的大乱!”

陶琳想了一想,道:“有点道理了,你且再说下去听听。”

易居瑚剑眉略蹙,道:“我再查当时魔主以下,几个高手的姓名,发现有一个魔主,职位甚高,行动也甚是拔扈,便留心查检此人的一切,发现那人在魔主离去之后,便然成为魔主,但是后来却又为魔教教众所杀,他临死时的经过,有详细的记载,最值得注意的,是他临死之前的一番话!”

陶琳此际,已然被易居瑚引人入胜的叙述,听得全神贯注,道:“那人临死之际,说的话,可是和波斯怪人有关?”

易居琐点了点头,道:“夫人确是聪明过人。那人临死之际,想来伤已极重,所以他的话,虽被实地记录了下来,也是断断续续的,一共是几十个字,我还可以背得出来。”

说着,略为瞑目一想,手上一紧,不令那匹“追风黑”奔得如此之快,道:“他说:‘魔主……昆仑之西……波斯人带来……七条通天宝龙……他已不能回来……你们也别梦……也别梦想……一切……我全知道……’就讲了这几句话。”

陶琳想了一想,道:“夫君,我们如今就到昆仑之西去么?”

易居瑚道:“不错。当时专责记录之人,可能还有漏缺,因为从此之后,武林中又多了一个有关通天宝龙的传说,说是有七条通天宝龙,可以引导人到西方极乐之境,若是到了那个境地,又可以回到中土的,其人便是天下第一人物!”

陶琳冷笑道:“夫君,你武功已然堪称天下第一,难道还要去追寻那虚渺的西方极乐之境么?”易居瑚笑道:“夫人,你所讲的,全都不对。我武功虽高,但与我武功相若的人却也不是没有,称不上天下第一,而且,那所谓西方极乐之境,如今看来,也已然不是什么虚妄的传说了!”

陶琳道:“何以见得?”

易居瑚道:“我如今已经知道,所谓七条通天宝龙,并不是真正的龙,而只是七条小金龙,就与你所有的那种样!”

陶琳默然不语,易居瑚又道:“这七条小金龙,如今已然全都出世了,可知那能使人成为天下第一人的地方,也是实有其事!”

陶琳心想,自己千方百计,要逃脱易居瑚的掌握,甚至愿意和他一起死去,无非是为了要拯救心上人李纯如的性命。

如今,难得易居瑚相信那传说是真,要到昆仑之西去。此处,虽然已是西域,但要到昆仑之西,行程走上十万里,他将远远地离了开去,也是好的。

因此,陶琳道:“即是如此,那我们一起去吧,若是能发现前人未发现之秘,也是好的!”

易居瑚虽然聪明绝顶,但这时候,一心想着那能使人成为天下第一人的地方,却也想不到陶琳的真正心意。

他只当陶琳已然被自己一番言语说动了心,愿意与自己共行,心中不禁高兴,长啸连声,纵马飞驰,一连三天,倶是向西行走。

到了第四天头上,只见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易居瑚牵转马头,转而向西,沿河疾行,一路上,仍不断将那条麻巾,翻来覆去地观看。

行到中午时分,陶琳看到荒凉已极的河岸之上,有两个人,正在并肩,缓缓而行,纵背影看来,乃是一男一女,那女的长发披肩,体态极是婀娜苗条,一身白衣,未见其面已可想见其人的风姿。

那两个人的背影,才一入目,陶琳便觉极是熟悉。认清了一些,陶琳的一颗心,已然跳得极是激烈,又走近了些,前面那一男一女,也已然回过了头来,陶琳忍不住热泪滚滚,哽咽得讲不出话来,定了好一会儿神,才叫道:“哥哥!”

此际,那男子也已然向前直扑了过来,叫道:“妹妹!”陶琳滚下马来,扑向他的怀中。那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陶行侃。

而那个从背影上看来,已然是美人胎子的少女,也转过了身来,却是易玉凤。

在陶琳兄妹紧紧地抱在一起时候,易玉凤父女,却只是冷冷地对望着,易玉凤的脸色上,闪光着一种极其高傲,而且还略带鄙视的光辉。易居瑚才道:“夫人,可要邀令兄同行?”

陶行侃推开了陶琳,向易居瑚望了一眼,问道:“你是谁?”

易居瑚冷冷地道:“我姓易。”陶行侃早已看出他眉宇之间,和易玉凤甚为相似,因此一听易居瑚说了“我姓易”三字,心中便已恍然,呆了一呆,低头道:“妹妹,他……怎么叫你夫人?”

陶琳擦了擦眼泪,道:“哥哥,你别问其中的缘由,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陶行侃双眉紧锁,半晌不语,才缓缓地道:“爹和妈知道了么?”

陶琳茫然道:“两位老人家,都已经过世了!”陶行侃面色一变,向易居瑚一指,道:“可是死在他的手中?”陶琳凄然地摇了摇头,道:“不关他事,哥哥,你^又怎会和易姑娘在一起的?”

陶行侃叹了一口气,正想开口,易玉凤已然柳眉微扬,道:“行侃,咱们快赶路吧!”

陶行侃道:“玉凤,我们兄妹两人,久别重逢一”易玉凤不等他讲完,便冷冷笑道:“你师父的吩咐,难道你竟然忘了么?”

陶行侃的脸上,立时显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道:“妹妹,我们又要分别了……你……别难过!”易居瑚人在马上,剑眉微扬,沉声道:“玉凤,人家兄妹相逢,你催他们别离做甚?”

易玉凤生性本就凉薄,自从她父亲娶了陶琳为妻,又将她双腿压折之后,父女之情,已然全都断绝,闻言一声冷笑,道:“易先生,你顾得住娇妻,已然不错了,还硬要拖住陶公子做甚?”

易居瑚一听得女儿居然称自己为“易先生”,讲话的口气,又如此不逊,心中不由得恼恨至极,面色一沉,道:“你离不离去?”

易玉凤“哈哈”一笑,道:“我当然要走,行侃,别再耽搁了!”

陶行侃不由自主地跨出了几步,来到了易玉凤的身旁,才又转过头来,道:“妹妹,我们日后,当再有相见之日,父母深仇,全放在为兄的身上便了。”他讲到一半,已然被易玉凤位住了手臂,向前驰出去。

陶琳怅然地抬起头来,只见易居瑚面色铁青,便也不说什么,又跃上了黑马,一^起向前驰去。

看官,陶行侃和易玉凤两人,会在这条大河边上,与易居瑚和陶琳相遇,以致出现了这样的尴尬场面,本来就不是偶然的事。

因为当日,在李纯如突然失去了踪迹之后,他们两人,便是沿着这条大河,去寻找李纯如。李纯如已然被黄教僧人,带到了西藏迦当寺中,他们当然再也找不到他,但是,他们在同行的几天之中,易玉凤却在陶行侃口中,知道了陶行侃本人,诡异莫测,整个武林中人,都视作怪谜的遭遇!

这其中的经过,是他们两人,在沿河并进之际,陶行侃详细地讲给易玉

凤听的。

事情要回溯到本书的开始之际。巴东三峡以东,长江的水流,还没有那样地湍急,两艘帆船,正向上游,缓缓地航行。

一艘船中,是金银八卦剑陶子云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李保、李纯如。

另一条船中,则是八仙剑陶子云夫妇,和他们的儿女,陶行侃和陶琳。他们这两家,本是在江中无意中相遇,一经道出了姓名,大家全是剑术名家,才成为相识的。就在他们成为相识后的第一个晚上,怪事来了。

那一晚,月色特别朦胧,整个江面之上,像是罩着一重浓浓的雾。因为再向前去,便是水流著名的巴东三峡,是以船家不敢夜航,停在岸旁。

陶行侃的父母,正在邻船与李远夫妇,髙谈阔论,陶琳则早已熟睡了。

陶行侃一个人睡不着,想到邻船去偷听父母的交谈,又觉得李远夫妇,为人^甚是倨傲,有点不合脾胃。

因此他一人百般无聊,负手在船尾来回踱步,望着朦胧的月色,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在船尾站了一会儿,又沿着船舷,向前慢慢走来。

此际,船上人大都上岸卖醉去了,船上只剩下几个老人,也早已入睡,整个船上,静到了极点。

陶行侃将近来到船头之际,突然看到黑暗之中,有一个人,贴着江水,向船飞掠而至!

陶行侃见了,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怔,起先,他还只当是自己眼花,但实际上却瞧得异常清楚!

因为轻功的造诣再好,所谓“登萍渡水”,也只有在极其平静的水面上,方能施展,这一段长江的江面,固然不及三峡水流之湍急,但是江面汹涌,船身也在轻轻地晃动,当真要在水面飞掠,谈何容易?如果是人人能够做到的话,则达摩尊者,一苇渡江的事迹,也不会流传千古了!

可是陶行侃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地看了一看,就在那片刻之间,那条人影,已然近了许多,而且看得清楚,那人的身形,高得出奇。

陶行侃在知道自己,并不是看错之后,已然开口欲叫,可是一转念间,他便忍住了,并不出声,因为他想到父母正和李远夫妇在谈天,如果自己一叫,结果又没有什么事,岂不是贻笑于人?

就在陶行侃那一转念之间,那人已然来到了船旁,突然凌空拔起,看他的情形,分明是向船上跃来,可是陶行侃只觉得一阵眼花,那人已然不见!

陶行侃这一惊,当真真是非同小可,因为他刚才,已然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但如何在片刻之间,那条髙高的人影,却又会陡地不见?

他急忙转过身去,他本来就是站在船舷上的,一转过身去之后,伸手可碰到船舱,就算那人,一跃出水面,便转到自己的肋后,也没有藏身之所,更何况陶行侃转过身来之后,背后根本一个人也没有!

陶行侃心知刚才自己,已然真切地看到有人从水面上跃了上来,那也一定不会是幻觉,那人一闪不见,一定是极高的高手。

在来人身份未曾判明之明,还是不要大惊小怪的好,因此定了定神,沉声道:“何方朋友,光临敝船尚祈现身相见!”

一言甫毕,突然听得“咭”的一声冷声,起自半空,陶行侃家学渊源,武功本已有相当造诣,立即抬头看去,心中又是一惊。

只见在那船的船樵之上,一人以“金鸡独立”之势,正站在船桅上!本来,以陶行侃的武功见识而论,即使看到有人站在主桅之上,也一定不会大惊小怪的,可是就在他一抬头之时,那人突然向下直坠了下来!

陶行侃不自由主,“啊”的一声,可是他那一声,只叫得一半,那人已然落在船敏之上,一伸手,便已然抓向他的肩头!

那条主桅,少说也有两丈来高,那人直坠而下,再加上出手抓人,一气呵成,快疾无论,陶行侃连躲避的念头都未曾起,便已然被他抓住!

陶行侃心中,更加骇然,道:“朋友,你是什么人?”只听得那人一笑,道:“你回过头来看看,不就可知道了?”

陶行侃被人家从背后抓住,人身已然动弹不得,听得那人叫他转过身来看,不由得啼笑皆非,可是那人话才讲完,陶行侃的身子,已然被那人移了过来。陶行侃定睛一看,只见一手搭在自己肩上的那人,个子极高,要看清他的脸面,必须抬起头来。

那人的面,极是瘦削,瞧也瞧不出他有多大的年纪来,只觉得他一对眼睛,精光四射,炫目之极,和他对视一会儿,就会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忍不住要避了开去,但是却又身不由主地离不开,心神恍惚,刹那之间,竟不知自己是在地方!

陶行侃心知情形极是不妙,连忙镇定心神,只听得那人又是一笑,眼中神光稍移,陶行侃连忙趁机退后一步,道:“你……你究竟是谁?”

那人面带微笑,道:“你且莫问我是谁,我先问你,你一生之中曾见过的武功至高境界,是到什么程度?”

陶行侃怔了一怔,自忖这个问题,何以问得如此奇特,略想了想,道:“飞花伤人,摘叶退敌,大约是最高的内功境地了。”

那人点了点头,道:“不错,但自古以来,能达到这一境地的人,能有多少?”一面说,一面手指,顺手一捏,将陶行侃肩头的衣服,撕上一小块,顺#;

手向江水之中,抛了出去。

陶行侃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只见那一幅布,缓缓地飞向江水,尚未碰到江水,便见到那块布片下面,江水下陷,出现了一个老大的水漩儿,紧接着,“轰”的一声响,那巴掌大小的一片布片,跌进了江水之中,江面之上,竟然激起了丈许髙下,碗口粗细的一股水柱来,水珠爆散,有几滴,溅到了陶行侃的身上,陶行侃竟觉得隐隐生痛!

这一来,陶行侃心中,不禁大是骇然!

因为那人这一手功夫一露,简直是惊世骇俗,不可思议!陶行侃亲眼看到,他抛向水面的,只不过是一块布片,但是力道却大到了这种程度。

一时之间,陶行侃不由得呆住了,说不出话来。那人所露的一手功夫,如果的确是全借布片上所蕴的力道,而能在江面上激起这样髙的水柱来,则当然是世无其匹。但是事实上,那人的武功,已然极高,虽然是银令血掌易居瑚一流的人物,但是却还未能到这一地步,那条水柱,乃是他在顺手抛出布片之际,趁机发了一掌,因为他的掌力,阴柔无比,所以无声无息,陶行侃没有觉出来而已!

那人淡一笑,道:“你看如何?”

陶行侃本是一个老实人,呆了一阵之后,不由得衷心地道:“想不到前辈武功之精,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实是叹为观止!”

那人“哈哈”一笑,道:“然则你拜我为师如何?”陶行侃一怔,心想以那人武功之高,自己若能拜他为师,当然再好也没有,但是那人的来历如何,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便贸然拜他为师?因此便道:“若蒙前辈青睐,自然求之不得,但兹事体大,晚辈必须先向父母问过,才敢决定。”

那人阴恻恻一声冷笑,道:“你父母有秘密,不与你说,你还问你父母做甚?”陶行侃一听这句话,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动,暗忖:父母为什么离家远行,虽经自己一再询问,但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而一路之上,父母总是背着自己兄妹两人密谈,这种事情,以前也从未曾有过。可知他们心中,的确是有着秘密!

但是陶行侃虽然不为那人一句话所动,要他就此不问父母,便行拜师,也是办不到的事!便道:“前辈虽如此说法,但晚辈仍是不能擅行其事。”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道:“好一个孝顺的儿子,你再去想两天,若是不答应我,只怕你全家,将有大祸!还有,若是你敢将我的行踪,说与第二个人知道,我立取你父母性命!”

话一说完,身形便如一缕轻烟,向外掠去,足尖在水面之中,轻轻一点,贴着水面,疾向外面掠出,片刻之间,已然到了江心!再一转眼间,已然不见。突然而来,突然而去,陶行侃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他又在甲板上待了一会儿便回到了舱中。不一会儿,他父母已回来,陶行侃也不敢言语,两天以后,他们两艘船,已然靠了岸,一行人也由阎逢尧接到了家中。陶行侃想起那人,可能回来,心中实是忧虑无比。

他那种焦虑的神态,别人皆未曾注意,但是陶琳却看在眼中。

只不过陶琳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忧郁不欢,只是心中奇怪,却想不到事情发展的结果,竟会如此严重!到了阎逢尧家中之后不多久,便由陶行侃和李保两人,比试剑法。

陶行侃那时候,心神不属,只想着那人,可能又要来找到自己,根本没有心思去和李保较量是八仙剑法精奥,还是八卦剑法玄妙,但是既然众人力加怂恿,他也只得下场比试。

开始时,他也没有觉得怎样,可是,五招以后,他已然觉得情形,大是不妙!

他竟觉得,手中的黑白剑,每一招刺了出去,竟然不能由自己的心意,而招招刺向李保的要害,招数狠辣至极!陶行侃好几次,想要扭转这种局面,但竟是无能为力!他只觉得自己每一剑刺出之际,即有一股力道,撞向自己的一个穴道。

那股力道,阴柔到了极点,可是一被冲上了穴道,便身不由主地猛地一霞

而且,在每一剑之间,却配合恰到好处,总是令得他不能不伏剑向李保狠狠地刺出!七八招后,便已然一剑刺伤了李保!

陶行侃心中,焦急至极,明知这样下去,一定要生出极大的乱子来!他已然放弃了挣扎,想要掷剑于地,可是就在此际,他腰际的“带脉穴”,和小腿上的“委中穴”,同时一麻,使得他身不由己,一剑刺中了李保的胸口!

这时候,陶行侃当真是有苦自己知,在旁人看来,绝不知道,他一剑狠似一剑,终于将李保刺死在黑白剑下,是受了别人的拨弄,而只当他是一心要胜过李保,竟不顾江湖道义,而下了毒手!

是以一时之间,场面立时大乱,陶行侃在一个错愕间,突然听得耳际一声“哈哈”,一人笑道:“如今你可知道我的厉害了?我在船上等你!”陶行侃一听,便认出那人的声音,正是自己唯恐他突然出现的异人!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陶行侃心知此际,若是要分辩,只怕尽倾长江之水,也是不能,唯一的办法,便是到了船上,见到了那人,再作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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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立即转身,逸出了阎宅,便向江边疾驰而去,这时候,他竭力奔驰,其快无比,不一刻,便汗流气喘,来到了船上。

才一入舱,便见那人大模大样地坐在舱中,陶行侃定了定神,怒道:“你^”

他才讲了一个字,那人手臂,轻轻一挥,陶行侃行只觉得一般阴柔至极的力道,疾袭而至,将全身尽皆罩住,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更不用说开口讲话了,可是,那人却立即道:“你可是已经知道我的厉害了么?”

陶行侃心中,愤怒至极,但是却讲不出话来,那人又道:“若是你不听我话,只怕你们一家,日后便有大祸临头!”

陶行侃竭力,才迸出几个字来,道:“你要我做什么?”

那人阴恻恻一笑,道:“你先拜我为师,我再与你说知!”陶行侃此际,已然知道他为了达到目的,竟可以无缘无故,送了李保的性命,当然不会是正派中人,如何还肯答应?

一昂头,道:“你虽然武功绝顶,但是我却也不希罕,拜师之说,再也休提!”

那人面色一沉,道:“你不肯么?哼,且再叫你看我的手段!”

他们两人,在船舱之中,并没有讲了多少话,便自说僵,也就在此际,陶子云夫妇和陶琳,也已回到船上,他们三人,还在岸上,便看到了船舱之中,有一个极高极瘦的人影,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等到他们三人,到了船上的时候,那人也已然离去,只剩下陶行侃一人,在船舱之中。

当时,陶行侃便想对父母,讲明白自己的遭遇,可是,未等他下定决心,三手观音沈珍等人,便已赶到,接着,便生出一连串的事来,而最后,那艘船,竟然齐中断为两截!

船断之后,船上众人,尽皆落水,李纯如和陶琳两人,是一起飘到了那个江洲这上,在石阵中被困,结成了患难知己。

但是陶行侃的遭遇,却全然不同。

他一落到水中,自然第一件事,便是想浮上水面来,可是,当他向上冒起之际,便觉得有一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头顶,不让自己上升!陶行侃心中大惊,因为不但时间一久,在水中一定屏不住气,而且头顶乃是人身要害,被人按住,自己的性命,已然在人家的掌心之中!

陶行侃竭力镇定心神,睁开眼来看时,只见眼前不远处,水光掩映之中,一对凶光闪闪,充满狡狯的眼睛也正望着自己!

陶行侃一看到那对眼睛,便认出如今按住自己头顶的,正是那个高个子!陶行侃实在不明白,那个高个子,为什么这样冤魂不息地缠住自己,一时之间,气往上冲,用力一掌,向那人劈面拍出。

但是他这一掌,尚未击中对方,便已然被对方伸手在腰眼之中,点了一下,全身一软,不由自主,张开口来,江水“咕噜咕噜”地直向肚中灌去,不一会儿,便人事不知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光亮触目,睁开眼来一看,只见自己躺在一艘船的甲板之上,那船正在江中,缓缓向前而行。阳光照射,已然是上午时分。陶行侃只觉得腹胀难受,弯身坐起之后,兀自吐出了一大摊酸水来,好不容易,扶在船舷站了起来,突然又听得身后那人,阴沉沉地道:“你醒了么?”

陶行侃急回过头来,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仍是那诡异至极的高个子!陶行侃心中又怒又气,想打,又明知打不过人家,想要逃,茫茫江心,又逃不出去!只得无可奈何地道:“你……你究竟想怎么样?”那一声冷笑,道:“李远夫妇,已然被我点了奇门怪穴,你可想令尊令堂,步他们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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