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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双玉齐飞

刘三虽然未曾看到里面的情形,但是听了这些声响,也可想而知屋内是如何情景了,他不禁皱了皱眉,心中暗忖这齐大公子分明是到临安城中来散银子的冤大头,白鸦儿来这里做什么?照说,白鸦儿理应满城上下,寻找自己才是,何以反倒到这里来了。

刘三看出月洞门内,院子中不断有人穿梭来往,各色人等都有,刘三昂着头,向前走了过去,也没有什么人来注意他。

穿过了院子,人声更杂,刘三贴着墙,绕到了一扇窗前,那窗外是一大丛竹子,恰好将刘三的身形遮住,那窗上,镶的全是明瓦,刘三手一扬,“飕”地一声,取了一柄极锋利的匕首在手,在明瓦上轻轻一划,划破了一个小孔。

此际北风呼号,刘三要在窗外偷窥,在窗上的孔眼,绝不能划得太大,否则,寒风吹了进去,屋内的人,定然发觉了。

他划出了一个小孔之后,立时凑过眼去,只见里面乃是好大的一间厢堂,四根大柱之下,各自生着一盆熊熊的炭火。

在厢堂的正中,齐大公子坐在一张虎皮椅之上,看其余各人的情形,室内分明其暧如春,但是那齐大公子,却仍然身披重裘。

刘三在西湖边上,和满城大街小巷走动,见过那齐大公子,也不止一次了,每次见到,齐大公子都是穿着重裘,那是滴水成冰的寒风之中,宝贵人身子总弱些,自然也不足为怪。

可是此际,厅堂中生着四盆炭火,看奏乐的歌妓,人人皆是一袭夹衫,藕臂半露的情形,自然不冷,齐大公子却还披着重裘,那身子未免太弱一些了!

更怪的是,他不但身披重裘,而且头上,还戴着一顶皮帽,压得十分之低,那皮帽上的毛头又长,将他的脸遮了一半去!

在他的身边,一边一个,则正是双玉姐妹,玉琼、玉兰两人,两人正在朱唇慢启,唱着江南小调,另有十余人正在呼喝畅饮,各自搂着妓女,放浪形骸,但是,齐大公子却如同老僧入定一样,正襟危坐。

刘三一看到这样的倩形,只觉得表面上看来,那厅堂之中,是齐大公子在作乐,参加的自然都是城内著名的富商大贾,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但是刘三是数十年的老江湖,他一看之下,便觉得在厅堂之中,有着一股难以说得出来的诡异气氛,但他却一样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只觉得他之所以感到十分古怪,还绝不是因为齐大公子在室内还拥裘危坐,而是另有原因的。

他缓缓地移动着眼光,那些搂妓豪饮的人,在刘三的眼中看来,简直就是酒囊饭袋,行尸走肉,不值多加注意的。

他眼光迅速地在那些人的身上掠过,然后,突然停在一个端着金漆盘的丫环身上。

那丫环是背对着刘三的,但是一看她的背影,刘三便心中一凛,那种气势,绝不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所能做得到的。刘三望了那丫环片刻,那丫环转向面来,刘三更是大吃一惊!

那丫环圆面,大眼,一面精灵聪明之色,不是别人,竟正是神掌白旭的女儿,他神猿刘三的爱徒白鸦儿!

一看到了白鸦儿在内,他又惊又喜,喜的是白鸦儿有了下落,惊的是不知道白鸦”I是为了什么,混迹在那厅堂之中,假冒丫环!

莫非是她也发觉了这厅堂之中,有什么古怪之处么?

刘三此际,自然不能去问白鸦儿,他只能再留心察看着,他又向齐大公子看了一会儿,齐大公子仍然坐着,一动也不动。

最后,他眼光落在双玉姐妹身上,只见她们两人,都只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美丽妖冶,兼而有之,曼声歌唱,虽然听不清她们在唱些什么,但也使人觉得听了心旷神怡,大有春意。

刘三看了片刻,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来,只听得乐音已止,歌声也已停了,双玉姐妹,一齐盈盈站了起来,道:“今晚我们姐妹两人来得太迟了,惹得齐大公子生气,却要罚我们才好!”

她们话才出口,那十来人便轰然叫好,道:“该罚!该罚!”

有的则大声问道:“罚什么好?”

立时有人朗声应道:“罚她们两人给我们香上一香!”

有的叫道:“罚她们去了鞋袜,看看她们的玉足,是不是也和她们的脸袋儿一样,吹弹得破!”

更有的呵呵大笑,道:“真是想入非非,想入非非!”

在众人的喧闹声中,只听得齐大公子,忽然咳了两声,众人一齐静了下来。

双玉姐妹俏脸微红,道:“各位大爷取笑了,齐大公子是雅人,我们自订罚法,齐大公子一定同意的。”

齐大公子也不出声,只点了点头。

双玉姐妹道:“罚我们舞剑助兴,如何?”

她们的话才出口,轰叫之声,又晌了起来,有的道:“你们舞剑?看你们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知提得动宝剑么?”

也有的人叫迨:“那可不好,若是失手割伤了你们的细皮白肉,我可心痛半天!”

也有人讨好,摇头摆脑,道:“美人舞剑,那确是风雅得很,风雅得很!”

一时之间,你言我语,乱成了一团。而双玉姐妹却只是微笑不语,望定了齐大公子。齐大公子又咳了两声,众人的声音,又立时静了下来。

要知道能参加齐大公子盛宴的,固然全是临安城中一等一的豪门阔人,但是这一两个月间,齐大公子出手的豪阔,却令得他们自叹不如。越是有钱人,便越是会巴结比他更有钱的人,反倒是穷人,不会那样,是以一听到齐大公子咳嗽,便立时鸦雀无声,像是成了惯例。

这时,在人声停了下来之后,只听得齐大公子道:“原来你们会舞剑?”

这齐大公子,想是娇生惯养了的,一开口,声音也低得可以,几乎听不见。

双玉姐妹笑嘻嘻地道:"会是谈不上,但是我们来迟了,总得罚点什么,胡乱献丑就是了齐大公子却又不再说什么,只是点头,立时便有两个管家模样的人,捧上了两柄长剑来。

那两柄剑的剑鞘上,镶金砌玉,十分豪华,管家将剑捧到了双玉姐妹的面前,但是两人却摇着头,道:“我们的剑技虽然不行,但是还不致于用那样的俗剑!”

座客之中,立时有人,轰然叫好,道:“说的是,美人配名剑,在下这一双名剑,乃是龙泉名师所铸,足可供两位一舞了!”

神猿刘三在窗外一见那人站了起来,心中便是一凛。只见那人作文士打I

扮,面色苍白,但是双眼却十分有神,他腰际所悬的两柄长剑,剑鞘之上,用银丝盘出两条鱼形。

那一双宝剑,神猿刘三,乃是见多识广之人,自然知道,那是龙泉名铸剑师,兵拐子的杰作,双鱼神剑。兵拐子一生之中,只铸十七口宝剑,成双的只有这双鱼神剑两柄而已。

闻得武林中人说,那双鱼神剑,是落在浙江温州,第一大侠,圣手书生康力手中,如今那人的口音,莫非他就是圣手书生康力?

神猿刘三的心中,大是疑惑,因为他猜不透像圣手书生康力那样潇洒豪迈,名头响亮的武林髙人,如何也会置身在那样的场合之中。

然而,他也无法进一步去想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白鸦儿假充丫环,他自己在窗外伏伺,如果叫别人看到了,还不是一样引为怪谈?

只见那中年文士一站了起来,双玉姐妹两双黑白分明的美目,便一起向他望来。

那中年文士踏前一步,托起了腰际所悬的双剑,道:“两位意下如何?”看那中年文士的神态,像是以为双玉姐妹见了这两柄剑,一定欢喜不尽的了。却不料双玉姐妹仍然摇着头,道:“我们姐妹两人,剑艺不精,但是,却得了一个眼髙手低的毛病,阁下的这两柄剑,好是好了,但是也只得一个利字,却是没有灵气!”

那中年文士的面色略略一变,连在窗外的神猿刘三听了,也不禁一凛!在不懂剑道,不会武功的人听来,双玉姐妹的话,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因为宝剑只要锋利便可,那有什么“灵气”可言?

但是这样的话,听在像神猿刘三那样的武林高手耳中,却立时感到,这样的话,绝不是对剑术没有造诣的人,能随便说得出口来的。

那也是说,玉兰和玉琼两人,一定是在剑术上有极髙造诣之人!

但是,那又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因为她们两人,是名满临安的名妓!

那中年文士放下了宝剑,勉强笑着,退了下去。果然,大堂之中,听得懂双玉姐妹话中有因的,可能只有那个中年文士一人,因为别人已鼓噪了起来。

有人叫道:“你们两人,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分明是存心推搪,只怕我们无此眼福,看不到你们舞剑了!”

双玉姐妹,抿着嘴儿微笑,道:“那也未必,我们知道,主人有一双名剑,若是肯借出来,我们自当献丑一番,若是主人不肯借出,我们也无话可说了!”

她们两人,这几句话一出口,所有的人,立时向齐大公子望去。只见齐大公子,仍然泥塑木雕似的端坐不动,像是对她们两人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双玉姐妹笑道:“主人不肯,我们也只好趁机藏拙了,那可怪不得我们。”有人笑道:“齐大公子,便将剑借与她们一舞,又怕怎地,美人名剑,相得益彰,这却是天下美谈!”

齐大公子并不回答那人的话,只是缓缓的转动了一下头部,道:“你们两人,怎知道我有一对好剑?”

双玉姐妹齐声道:“齐大公子,富甲天下,谁人不知?齐大公子有些什么宝物,天下人也全知道,据说,齐大公子的那一对宝剑,还是姑苏城,阊门外,虎丘山剑池下得来的,是也不是?”

齐大公子一听,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实在怪异之极,说男不男,说女不女,说喜不喜,说怒不怒,说不出的诡异恐怖,大堂中的所有人,想来也全是第一次听到齐大公子的笑声,是以全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幸而齐大公子笑的时间并不长,否则只怕真会有人受不了,会夺门而逃!齐大公子的笑声一停止,却又软声软气地讲起话来,道:“你们两人,倒算是见多识广,好,就让你们看这一对宝剑,来人啊!”

他扬声一叫,立时有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来到他的身前,道:“公子有何吩咐?”

在窗外窥视的刘三,早就看出大堂中的气氛,十分诡异,首先是齐大公子的装束,接着是白鸦儿在内假装着丫环,然后是看到圣手书生康力也在其中,再接下来,竟是名妓要舞剑!

名妓要舞剑并不足奇,奇的是在她们两人的口中,竟讲了那一对宝剑的来历来!

相传吴王夫差,着良工铸剑,成母剑二,子剑三千,齐埋于虎丘山下,后人开山觅剑,深可五丈,积涧水而成池,是谓剑池。又据说十余年前,有几名武林高手,在剑池之中,觅到了秘洞,找到了那一对母剑。

但是,那一对母剑,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却是谁也未曾见过,因为那几个觅剑的武林中人,全在第二天,死于虎丘山下,那一对剑,也不知去向。

也不知他们真找到了剑,被人抢走,还是江湖上传说的穿凿附会,根本没有人知道。

刘三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但是这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他也不得而知,如今听得双玉姐妹,竟直言齐大公子的一双宝剑,就是自剑池中找出来的那一双,而且齐大公子似乎也已默认了,刘三的心中,实是不胜骇异!这一双宝剑,若真是来自剑池的那一双,那问题就十分大了。首先,剑是如何到了齐大公子手中的?要知道当年死在虎丘山下的几个人,全不是无名之辈,其中甚至包括了点苍神侠叶溪在内。那些人又是怎么死的?事情若是追查下去,不知可以牵涉得多么广!

刘三不但心中惊骇,他也已看到了圣手书生康力,耸然动容!

那实是不出奇的事,武林中任何人听到了那样的事,全都会大吃一惊的!那管家模样的人来到齐大公子身旁,问了一声,齐大公子便道:“去将那一双宝剑取来,双玉姐妹,要舞剑助兴!”

那管家答应了一声,道:“是!”

他答应着,便转过了身来,当他转过身来时,刘三又是一怔,因为那管家的双眼之中,目光十分深邃,似乎向刘三瞪了一眼!

刘三若不是沉得住气的话,被那管家那样瞪了一眼的话,只怕也不敢再在外伏伺下去了。但是他武林阅历十分丰富,心知在悦来客栈之中,不知有多少髙人隐伏着,齐大公子本身,就可能是一个武功极高的髙手,自己未进来时,便撞上的那公子哥儿,自然也不是什么好吃的果子,自己真要千万小心才好!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又向那管家打量着,只见那管家的太阳穴,高高鼓起,虽然一顶青帽,压得十分之低,但仍然难以掩饰,从那管家的情形看来,他可能就是一流高手,武功决不会在自己之下的!

刘三此际心中不禁暗暗担心,因为眼前人物如此复杂,究竟会发生一些什么事,连刘三那样的老江湖,都觉得难以逆料,而白鸦儿却混在其中,只怕一有什么变故发生,她便要吃亏!

刘三想到此处,真想立时进去,将白鸦儿拉了出来!

但以他这时的装束,若是贸贸然冲了进去,那不但救不出白鸦儿,只怕连他自己都要倒楣,看来仍然只好静以观变。

刘三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只见大堂之中,自齐大公子吩咐了那管家去取剑后,各人也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想是在谈论着齐大公子的那一双宝剑。

不一会儿,只见那管家双手捧着一只剑匣,走了进来,众人顿时静了下来。只见那只剑匣,长可三尺,十分扁平,黑漆漆地,也看不出是什么所制,看上去像是十分粗糙。

但是,在剑匣之上,却齐齐正正,镶着七颗明珠,在灯光之下,那七颗鸭蛋大小明珠,闪耀起夺目之极的光辉来,那么大的明珠,即使拿着一万两银子,只怕跑遍繁华东南的临安城,也不易买到一颗,但是在那剑匣上,却一镶便是七颗!

是以,刹那之间,大堂中便传来了一阵赞叹之声!

双玉姐妹的脸上,带着微笑,并不像别人那样大惊小怪,那管家将剑匣一直捧到了齐大公子的身前,道:“公子,剑来了。”

齐大公子道:“揭开盖来。”

那管家答应一声,他双手仍然捧着剑匣,并不见他腾出手来去揭开匣盖,但是随着他的答应声,剑匣便突然打了开来。

刹那之间,别人都只感到奇怪而已,但至少白鸦儿和圣手书生康力两人,心中都一凛,因为他们全是学过武功的人,一看便知道那管家是托住了匣盖底的双手发力,将匣盖震了开来的。

那是极上乘的内家“隔山打牛”功夫。

匣盖一打开,齐大公子便道:“请双玉姐妹看剑!”

齐大公子不论讲什么话,身子都是端坐不动,连头也不转一转,众人想都是见怪不怪,是以也没有人去注意他,一齐向剑匣中看去,一看之下,各人脸上,都不免现出十分古怪的神色来。

在那匣子中,的确是放着两柄剑,可是那两柄剑,除了形状古拙之外,可以说一点也没有出奇之处,剑身黯然无光,看来就像两条废铁!

在那样的剑匣中,放着那样的两柄剑,看来实在是十分滑稽的事!

但是,双玉姐妹一看,都立时面露喜色,娇声呼道:“好剑!真是好剑!”从她们面上的神情看来,那是一种真正发自心底,不可遏制的兴奋之情,绝不是不懂装懂,硬做作出来的,但是整个大堂之中,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别人面上的神情,却全都十分惊愕,流露着不相信那两柄剑乃是宝剑的神色。

双玉姐妹一面娇呼着,一面皓腕伸处,玉镯叮当相叩,伸手便待向剑匣之中,去取那两柄宝剑……

但是,也就在此际,只听得齐大公子道:“且慢!”

齐大公子话一出口,那管家的反应来得再快也没有,立时身子向后一缩,双玉姐妹伸出去的手,未缩回来,但也抓不中匣中的剑,她们两人的神色,微微一变,道:“齐大公子!”

齐大公子缓缓地道:“这两柄剑,看来虽然不起眼,但是锋利无比,你们千万小心!”

双玉姐妹道:“我们理会得!”

齐大公子“唔”地一声,道:“难得遇到识剑之人,就请两位舞剑助兴!”那管家这才又踏前一步,将剑匣递向前去,双玉姐妹各自伸手,只见她们两人的手指,春葱似的,还留着又长又尖的指甲,搽着金黄的花汁,一人握住了一柄剑,俏生生地抱剑一立,声莺呖呖,道:“献丑了!”

大堂之中,任何人都只当她们两人,立时要轻歌曼舞,舞起剑来的了,却不料她们两人,“献丑了”三字,才一出口,突然之间,身形向上,疾拔了起来!

这一下变化实是出人意表之极,只不过是电光石火的时间,双玉姐妹,身形已疾拔而起,还带起了两股劲风,两人一拔身而起,一起向上,“飕飕”挥出了两剑,她们在挥剑之际,离屋顶已然不远,两剑挥出,只听得轰隆,乒乓之声,不绝于耳,屋顶之上,顿时现出了两个大洞,碎瓦与积雪,瀑布似的倾泻了下来,而双玉姐妹两人,则已在洞中,穿身而出!

这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了,尤其双玉姐妹,动作如此轻柔的人,忽然之间,如风似的拔身而起,真是谁也想不到的事,连躲在窗外的刘三,也为之陡地一呆。

而在大堂之中,反应最快的却不是别人,而是一直端坐不动的齐大公子,只见他陡地站了起来,刹那之间,双目之中,精光暴射!

然而,齐大公子目射精光,却是极短时间的事。接着,便听得管家一声大喝,身形在碎瓦雪花飞泻之中,也“飕”地疾窜了上去,第三个穿出来的,不是别人,却正是白鸦儿。

刘三一看到白鸦儿也穿了出来,连忙一躬身子,一提真气,也上了屋顶。他一上屋顶,伸手便去抓白鸦儿的手腕,白鸦儿却十分灵活,手臂一缩,逃过了刘三的那一抓,翻手一掌,向刘三的胸口击到。

刘三忙喝道:“鸦儿,是我!”

白鸦儿一听得是师父的声音,连忙收住了那一掌之势,但是她收势收得太急,身子向前一仆,几乎从积雪数寸的屋顶上,疾滑了下来。

刘三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臂,带着她,两人一齐从屋顶之上,疾掠了起来。他们两人才离开,只见圣手书生康力,也已飞身而上,大喝道:“休走!”但刘三的身形何等之快,早已掠到了对面屋顶,跟着纵了起来,落在一堆假山石上。

等到刘三和白鸦儿两人的身形第三次掠起之际,已然出了围墙!

他们一出了客店的围墙,便看到那管家的身形一闪,正转过了前面的一条巷子。刘三还未曾决定是不是追上去之际,只听得白鸦儿已道:“师父,我们快追上去,迟就追不到了!”

刘三心知白鸦儿那样说,一定是有道理在,是以,他又提气向前掠了出去,一面问道:“却是为何?”

他们在向前飞掠着,将地上的积雪,一齐踢了起来,再加上迎面而来的寒风又劲,一开口,雪珠子便向口中,疾扑了进来,滋味真不好受。

白鸦儿道:“说来话长,追上去再说!”

他们一直向前追着,自始至终,只看到那管家的背影,往往也是一瞥之间,那管家便已转过了第二条巷子。但是他们知道,突然发难,抢了齐大公子的双剑的双玉姐妹,一定就在前面。

因为若不是双玉姐妹在前,那管家是不会穷追不舍的。当他们才追出之际,还听得圣手书生康力的大声呼喝之声,但渐渐地,康力已落后了,他的呼叫声,也听不到了。

康力敢以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大呼小叫,康力的身份究竟如何,刘三也已可想而知,他多半是和金扇帮主温如玉差不多,已在火眼金晶辖下了!

神猿刘三对于康力的身份究竟如何,也无暇深究,只是拉着白鸦儿,起伏不已,一直向前追了出去,不多久,便已来到了城墙脚下,他们两人离城墙还有十来丈,便已看到那管家身形如箭,向墙上疾窜了上去,轻功之高,令刘三也为之咋舌。

刘三和白鸦儿两人,来到了城墙脚下,神猿刘三要掠出墙去,自然容易,但是白鸦儿却有未逮,是以一到了城墙下,他们便停了一停,刘三一手抓住了白鸦儿手臂,一手托住了白鸦儿的腰,一提气,双臂一振,将白鸦儿的身子,托得向上直飞了上去。

白鸦儿的身子,在城墙上略停了一停,刘三紧跟着掠了上来,积雪之下,居髙临下可以看到双玉姐妹正在雪地之上,向前飞掠而出,那管家追在她们两人的后面。白鸦儿的脸,给寒风吹得红扑扑,她一看到,便道:“师父,快追上去。”

刘三拉着白鸦儿下了城墙,眼看那管家的背影,进了一丛竹林之中。刘三和白鸦儿两人,赶到了竹林之旁,只听得双玉姐妹,一齐在格格娇笑着。

刘三忙停了下来,和白鸦儿两人,闪身到了一块大石之后,已听得双玉姐妹的声音。

双玉姐妹道:“喂,你那样一点也不放松,追了下来,却是为何?你的主人富甲天下,还在乎这样一对剑么?”

那管家一开口,声音十分异特,隐隐有铿锵之声,听来十分刺耳。

只听得他道:“嘿嘿,常言道真人不露相,真是一点也不错,想不到两位竟是大会家!”

双玉姐妹也笑道:“齐大公子的管家,竟有那样的身手,那也是大大想不到的事,阁下和南海天龙岛主,是如何称呼?”

那管家像是呆了一呆,道:“两位姑娘,难道识得家兄的么?”

双玉姐妹娇笑道:“原来果然是铁朋友,奇怪啊,奇怪啊,我看,这两柄宝剑,还是给了我们算了吧,要不然,事情若是吵了出来,吃亏的可不是我们姐妹两人,铁朋友,可是么?”

白鸦儿在这时,轻轻拉了她师父衣袖一下。

白鸦儿拉刘三的衣袖,自然是在问刘三,那姓铁的究竟是什么来历。刘三向白鸦儿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接着再做了一个手势,表示那姓铁的,实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那时,刘三的意思,实在是想说,那姓铁的兄长,南海天龙岛主铁天龙,实是非同小可,但是手势却难以表达那么复杂的意思。

那管家称南海天龙岛主铁天龙为“家兄”,那么,他自然就是南海神鲛铁汉了!

铁天龙的武功,地位之高,是足可以和在武林传统之中,一直声势喧赫的几大门派掌门人,相提并论的,这神鲛铁汉的声誉也不低,至少绝不会比白旭和刘三两个东、西天目的髙手低。

但是,南海神鲛却听从齐大公子的指使,那么,齐大公子又是什么人?

神猿刘三心念电转,可是却想不出其中的究竟来,他只好示意白鸦儿别再出声,再倾听下去。

只听得双玉姐妹仍是格格笑着,道:“铁朋友,说来我们也可以算是邻居,那么,你自然不应该拿回这一双宝剑去了,你看一”她们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她们既然说“你看”自然是在拿一件什么东西给铁汉观看了,刘三和白鸦儿两人,也都听到了她们腕间所戴镯子相碰叮叮声。但是他们躲在石后,却是看不到前面的情形,当然不知她们拿给铁汉看的是什么。

但是他们两人,却又立即听到铁汉“飕”地一声,吸进了一口凉气。

可想而知,双玉姐妹取出来的东西,一定令铁汉吓了一大跳。

接着,便听得铁汉干笑了两声,道:“果然,果然,这一双宝剑,若是铁某人的,自然相赠,再无异议,但是那却不是铁某人之物,是以碍难答应,尚祈两位姑娘,多多原谅!”^

双玉姐妹道:“咦,你这人,怎么那么多啰嗦,剑在我们这里,你有本事,抢回去好了!”

铁汉疾声道:“那就得罪了!”

铁汉的话才一出口,便听得竹林之中,传来了几下“刷刷”的声响,接着便是巨竹倾倒之声,白鸦儿和刘三两人,连忙将头向外看去,只见竹林中的竹子,已跌倒下了一大片。

竹子倒下了一大片,竹林中的情形,已可以看得清了,只见双玉姐妹,身形翩翩,宛若是在曼歌妙舞一样,在她们的动作上,一点也看不出杀伐之气来。然而,她们一抖手间,自她们的手中,便荡起两股乌油油,伸缩不定的光芒来。

看仔细些,可以看出那两股光芒,就是从她们手中所握,那两柄漆黑,看来毫不起眼的古剑,在挥动之际,所发出来的。

而且,那两柄剑,分明是锋利之极,因为碗口粗细的竹子,才挨着剑芒,便发出“刷刷”的声响,断了下来,她们两人的剑势并不急,但已逼得铁汉,步步后退。

突然之间,只听得铁汉一声怪叫,身子突然向后,倒拔了起来。

他那一拔,足拔起了一丈五六高下,身在半空,突然向后一翻,又疾落了下来……

他一起一落,只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时间,直到他落地之后,刘三和白鸦儿两人,才看到他已经吃了亏,只见他头上所戴的那顶青帽,已被齐顶削去!而他胸前的衣服,也有了一个极大的裂缝,可以看到他的胸口!

铁汉的面色十分苍白,他向双玉姐妹一拱手,道:“多谢两位剑下留情!”双玉姐妹笑了起来,道:“好说,好说,剑本是你的,夺了你的剑,还要伤你的人,如何说得过去?”

铁汉冷笑连声,道:“两位,这两柄剑,我们有绝重要的用途,你们抢了剑去不打紧,只怕误了这件事,你们却要受世人千秋万世的唾骂。”

双玉姐妹笑道:“是么?我们不知你要剑来做什么,我们要来,却也是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我们的事如果做成功了,那么,我们就可以受世人千秋万世的赞扬,这赞扬么,足可以抵得你们所说的唾骂了。”

铁汉恨恨地一顿足,他那一顿足的力道,运得大了些,“砰”地一声响,地上竟被他顿出了一个小小的土坑来。

积雪扬起了老丈高,铁汉回身便走,向前掠了开去。

铁汉一走,双玉姐妹髙兴得抱在一起,道:“我们得了这两柄宝剑!”然后,又见她们突然分了开来,一个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另一个道:“我看宜早不宜迟”^

那一个又道:“只是我们两个人?”

另一个道:“两个人也足够了。”

刘三和白鸦儿两人,听得她们那样对话,心中略略一动,隐隐觉得,她们所说的要去做那件事,可能和自己要做的事是相同的,那便是;将岳元帅从大理狱中搭救出来!

然而,那却只是他们两人心中有此感觉,究竟是不是,他们也不能肯定,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双玉姐妹,是什么来历!

她们两人一面说,一面向竹林外走来。她们走出的方向,正是向着白鸦儿和刘三两人藏身处所而来的,只听得她们一面走,一面又道:“剑已得手了,我们也不必一直戴着假面具了。”

另一个“格格”笑着,道:“我们戴着假面具,不知有多少人在我们面前,为我们颠倒,这些人一见美人,便都目眩心驰,也根本无暇去深究是真还是假了!”:那一个笑得弯起了腰,道:“是啊,而且不论他的官儿多么大,平日多么威风,我们伸手一指,说一声不许碰我,只怕他们听了皇帝的圣旨,也没有服从得那么快哩,真是好玩。”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一齐伸手,在脸上撕下了一重面具来。那面具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织成的,薄得像绢一样,一撕下来之后,握成了一团,只不过是指甲大小而已,面具一除了下来,雪光反映之中,将她们两人的真面目,看得清清楚楚!

白鸦儿和刘三两人,不禁看得呆了!

双玉姐妹本来是何等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但是此际,面具除下之后,她们却是面色黧黑,五官不正,说不出的丑陋难看,只怕江南乡下任何一个村妹,都比她们两人,要俏丽得多!但是她们,却是名满帝都的双玉姐妹!

白鸦儿再也想不到会有那样的奇事,立时向刘三看去,当她望向刘三之际,她又吃了一惊。只见刘三突出了双眼,盯着双玉姐妹,像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样。

而刘三的面色,也白到了极点,就算在地上抓一把雪来和他的面色比一比,只怕还是刘三的面色,比雪花还要白得多。

白鸦儿只当也是双主姐妹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得他吓呆了,是以她也没有在意。

只听得双玉姐妹笑着,道:“现在没有人认得出我们,那双宝剑落在我们的手中,再也不会有人在我们的手中追回来了。”

另一个道:“真是有趣,我们再也不戴那面具了么?”

那个道:“我们可以戴另外两个,那些人只当临安城中,又来了一双绝色的姐妹花,哪里知道我们两人,尊范不堪就教。”

她们两人,格格笑着,一直向前走去,转眼之间,便走远了。

双玉姐妹一走,白鸦儿就伸手去推神猿刘三,道:“师父,你看看,原来双玉姐妹——”

她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双玉姐妹虽已经走了,但是刘三的神情,却还是和刚才一样,竟像一个石头人一样!

白鸦儿大叫了一声,道:“师父!”

刘三这才如梦初醒,突然之间,一跃而起,可是在他跃起之后的情形,却更令白鸦儿吃惊,只见他身形向后便转,飞掠而出。

他向外掠出的去势之快,实是难以形容,只见他身形在雪地之上,疾掠而出,地上的积雪,飞溅而起,将他的身子全都包没,白鸦儿立时跟了上去,大叫道:“师父,师父,你做什么?”

她叫了两声,刘三才又突然停了下来,白鸦儿追到了他的身边,刘三倏地握住了白鸦儿的手臂,还待向前掠去,白鸦儿一顿足,道:“师父,做什么?”

刘三陡地一震,身形一转,四面看了一看,大大吁了一口气,面色渐渐缓了过来,但是他立时,又神色紧张,道:“她们……走了?”

白鸦儿道:“你问的是谁?”

刘三道:“唉,还会有谁,自然是她们,她们走之前,可曾发现我们?”白鸦儿眼珠转动,道:“没有,师父,这双玉鳞,可是大有来历之人么?”神猿刘三半晌不出声,才道:“也……也没有什么,鸦儿,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白鸦儿看出刘三的神情,十分严肃,她素知师父的脾气,平时闹着玩,绝不要紧,但是若有正经事时,是绝不容自己开玩笑的。

是以她忙也敛去了笑容,道:“师父请说。”

神猿刘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鸦儿,你决快回天目山去!”

白鸦儿一呆,道:“师父,我们到临安来,要做的事,还一点眉目也没有,爹又失陷在牢中,我如何能回去,你多少也要有个帮手。”

神猿刘三一字一顿,道:“鸦儿,我命你回去,你便回去,你立时启程,连夜赶路,在路上,切切不可生事,回到天目山之后一”刘三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白鸦儿看到刘三说得十分严重,她也不敢反驳,但是却呶起了嘴,十分不高兴。刘三道:“你回去之后,过上一两个月,若是不见我回来,就再离开天目山南下,到福建武夷山去,我有一位好友,住在武夷山,你去投奔他。”

白鸦儿吃了一惊,道:“师父,那么你一一”

刘三道:“我在临安,尽我所能,救你的父亲,丨或是事情太过凶险,能不能救出你父亲,我却一点把握也没有,但我与你父亲交情如此深厚,总要尽我所能才是。”

白鸦儿忙道:“师父,可是我们到临安来,是为了在大理狱中救岳一”白鸦儿话还未曾讲完,刘三一扬手,已打断了她的话头,道:“再也别提此事,临安城中,能人太多,我和你爹,事先不知这样的情形,要不然,也决计不会不自量力,前来献丑了!”

要知道武林中人大都自高自大,唯我独尊,极少肯自认不如别人的。尤其神猿刘三,也不是武林中无名之辈,他此际能讲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因为这几天来,他见到的人,遇到的事,太惊心动魄,他在险死还生之余,才那样讲的。

然而,白鸦儿却是初生牛犊,她却看不出事情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师父,在武林之中,十分有名,所以,她听得师父那样讲,心中实在十分不服气。:刘三叹了一声,道:“我与你这就分手,你千万要记得我的话,千万千万!”白鸦儿低着头,并不出声,刘三怒道:“你若是不听我的话,再也别叫我做师父,你父亲也断然不会要一个不听话的女儿的!”

神猿刘三将话说得如此之重,令得白鸦儿吓了一跳,忙道:“是,徒儿遵命!”

刘三道:“你绕到城南,最好不要露出自己是会武功的,和商队一齐赶路,切不可生事!”

白鸦儿道:“我知道了!”

她口中虽然说“我知道了”,但其实,她心中却是一百二十四个不愿意。刘三在她的肩头轻拍了几下,长叹了一声,身形掠起,向前飞掠而出,白鸦儿目送着他,直到看不见他了,才绕着城,向南奔去。

其时,已届凌晨时分,北风如同利刃的一样匝地卷来,白鸦儿的内功修为,虽已不弱,但是,也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白鸦儿扮成了丫环,在生着炭火的客店大堂之中,穿的衣服,自然不太多,及至变生仓卒,奔了出来,也根本没有多穿衣服的机会。到了天色将明时分,正是寒气最深之际,自不免感到寒冷。

她凝立不动,缓缓运了一遍真气,与严寒相抗,一面又将师父吩咐的话,仔细想了一遍。

刘三刚才如此切切实实地吩咐她,所说的话,白鸦儿自然每一个字,都记得十分清楚。

然而,当她在想及刘三的那些话之际,她心中却另外生出了一个念头,不住在和刘三的吩咐相抗,她自己的念头便是:不回去!不回去!

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恰好一阵北风,迎面吹来,令得她又打了一个冷震。她迅速地在想:自己若是不回天目山去,那便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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