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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断肠小东

在那下叹息声传来之处,恰好生着十分浓密、高几及人的野草。因此,他们两人望去,只见黑漆漆的一团而已。

而沈觉非连问了两遍,却是一点回答也没有!

董小梅道:“刚才听来,好像是女子的声音!”

沈觉非道:“是!”他一面说,一面便自身形展动,向前掠去。因为他刚才,不但听出那下叹息声是女子所发,而且,他还觉得,那叹息之声,听来竟是冷雪的声音!

他掠到了那丛野草之前,又道:“什么人?刚才是什么人在这里发声?”

他一连问了两遍,仍是没有人回答。

沈觉非见那丛野草,十分浓密,他又不能肯定刚才发声的人,确是冷雪,因此也不敢贸然踏进野草丛去,想了一想,后退一步,“呼”的一掌,向前疾扫而出!他那一掌,掌力所及的范围,足达丈许方圆!

只见掌风过处,所有的野草,尽皆偃伏!而野草虽然倒下,却未见有人出现。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若有人藏在草丛之中,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也就是说,那人在发出了一下叹息声之后,早已离去了!

沈觉非本来,根本不能肯定那发出叹息声的人,是不是冷雪。

但如今,那人一发出了叹息声,便自离去,这情景,却更叫沈觉非怀疑那人乃是冷雪,他一想及此,不禁心乱如麻,忙道:“小梅,我们有话,明天再说,今晚该分手了!”

沈觉非话一说完,也不理会董小梅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身形展动,便自向前掠去!董小梅一连在他身后,叫了他七八声,也未曾听到他的回答,气得她眼泪直流,几乎大声哭了出来,只得自回自己的住所去了不提。

却说沈觉非身形疾展,在朝日峰顶上,转了一转,除了在上山处等候来宾的那几个黑道上人之外,却又不见有其他的人。

沈觉非心想,如果冷雪上了朝日峰,那么这几个人是一定会知道的。他虽然不屑与这些人交谈,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却不得不走了近去,道:“敢问列位,可曾见一位美貌姑娘,上山来么?”

那些人相视大笑,其中一个道:“要美貌的姑娘,到山下城里去找,这里可没有!”其余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沈觉非心中勃然大怒,但是转念一想,又何值与这些人一般见识?所以他只当没有听见,转过身子便走,又在峰顶之上,转了两转,却是绝未见冷雪的影子,只是在经过董小梅住所的时候,听得黑衣僧在埋怨董小梅黑夜乱闯。

而董小梅则似乎正在啜泣。

沈觉非本来想走进去的,但想及一则蓝施罗多盗剑不成,心情一定十分恶劣,自己走进去,只怕会自讨没趣;二则,小梅的心情,自己是知道的,除非自己能够爱她,要不然,又用什么话来劝她好呢?所以,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走进去。

沈觉非心中悬虑,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连灯都不点,便在桌旁,坐了下来,以手支颐,叹了一口气。

他一叹气,忽然看到桌上,似乎有一张白纸,因而掀动了一下。沈觉非心中大奇,连忙将那张白纸,拿了起来,光线十分黑暗,他只是依稀看出,白纸上,有着几行字迹。

沈觉非心头,怦枰乱跳,连忙自怀中取出了火折子,一晃晃着,照着那张纸看去,一看之下,他不禁呆了!在他还未曾看清那纸上面,写的是一些什么语句之际,他便已看出,那些字是冷雪的笔迹!同时,他心中便已知道不妙!

因为,冷雪既已到了朝日峰,但是却留下了一封信给他,由此可知,冷雪是不愿和他见面的了!他一面心头狂跳,一面强自镇定心神,定睛看去。

只见信上并无称呼,也无署名,只是写道:“夤夜上山,得见君与董姑娘相偎相依,私心窃慰,君与余,实宜从此不见,余以为君必以不能见余而伤神,今见君与董姑娘之亲密神态,始知畲自作多情矣。君见此信之际,余已远走天涯矣。”

沈觉非一口气将那封信看完,他身子不由自主、轻轻地发起抖来。他的额上,也不由自主地渗出了汗珠!

如今,他已经可以肯定,当他和董小梅两人,在悬崖边上,并肩而立之际,自身后传来的那一下叹息声,正是冷雪所发的!

冷雪误会自己和董小梅之间,已经有了爱情,所以才飘然引去的。

从她所留下的那封信来看,她毫无怀恨,只是充满了哀怨,由此可知,她心中仍是极爱着自己!

沈觉非自己也不知呆了多久,直到火折子燃尽,眼前陡地变成了一片漆黑,他才猛地惊起,顺手将那封信放在桌上,身形向外,疾掠而出。

在他掠出之际,他是想去寻找冷雪的。

然而,他一出门口,却又立即站住不动了。

冷雪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她在信上说“远走天涯”,那她一定是怀着一颗极其痛苦的心灵,远远地避开了自己。如今,离她下山,少说也已有大半个时辰,就算知道她的去向,要追赶她也不是易事,更何况自己根本不知她向何处去,天涯茫茫,从何追寻?

沈觉非一想及此,万念倶灰,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胸口一阵阵作痛,似乎口角有了一点鲜味,像是有鲜血涌出。但是沈觉非自己,却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否在咯血,他身形打横,踉跄跌出了两步,手伸处,勉强扶住了墙壁站定。

他头重脚轻之感,越来越甚,眼前在迸出了一阵金星之后,立即又变得黑漆无比,而在那时候,他也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沈觉非才又感到了胸口隐隐作痛,同时,他耳际像是听到了有一个女子,正在嘤嘤曝泣。

沈觉非想睁开眼来看个究竟,但是他却只觉得全身软绵绵地,竟一点力道也运不出来。

他只是听得一个人道:“他怎样了?”

那一句问话,听在他的耳中,像是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了过来一样,但沈觉非心中,却还依稀可以认出,那是黑衣僧的声音。

他心中想回答道:“我已醒过来了。”但是,他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接着,他又听得董小梅道:“我……我不知道!”

黑衣僧道:“小梅,你别哭了,师父说他服过懒龙逆麟,若是常人,心中受此打击,必然郁伤致死,难以救药,他却不打紧的。”

董小梅一面哭,一面道:“你看,天都亮了,他……还没有醒过来。”

听了两人的交谈,沈觉非的心中,便又明白了些。

他记起自己是在读了冷雪的留书之后,才眼前发黑,昏了过去的,其时正是午夜,如此说来,自己足足昏迷了小半夜的功夫了。

他听了黑衣僧的话,知道自己是无碍的。然而,他想起了冷雪来。冷雪心中的哀痛,只会在自己之上,而绝不会在自己之下,她这时候不知怎么棒了?她忍受着那么大的哀痛下朝日峰去,会不会一个失足,跌下万丈峭壁去呢?

沈觉非越想越觉可怖,猛地,他尖声叫了起来!

他出声一叫,只听得黑衣僧和董小梅两人,同时“啊”的一声。沈觉非在叫了一声之后,勉力睁开眼来,阳光满室,天色早已大明。

黑衣僧和董小梅两人,坐在床前,他自己则躺在床上,董小梅的眼都哭肿了,面上更满是泪痕!

沈觉非的眼光,缓缓移动,移到了桌面上。

他想起昨晚曾顺手将冷雪的那封信放在桌上的,他不愿意让董小梅看到那封信,所以想将信收了起来。但是,当他向桌面上望去之际,那封信却已不在了。

沈觉非心中一奇,但是继而一想,或者是给风吹去了,也未可知,所以也不再寻找,口唇翕动,道:“小……梅,我……醒了。”

他发出的声音,十分微弱。

然而,当他一睁开眼来之际,董小梅便已凑过身子来,所以她听得十分清楚,只见她一面哭,一面笑,道:“你醒了,沈大哥,你醒了。”

她一面说,一面眼泪又如断线珍珠也似,落了下来,令得沈觉非的衣襟,也湿了一大片。

沈觉非道:“我服过……懒龙逆麟……不碍事的,你别哭了。”

董小梅道:“是,我……不哭了!”

可是她说着,眼泪却下得更急,像是她心中有着更伤心的事,不只因为看到沈觉非伤重而难过一样,沈觉非劝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止住了哭声,但仍然抽噎不已。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门口一人冷冷地道:“他醒过来了么?”

董小梅忙道:“师父,他醒了!”

沈觉非这时,也已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头大身矮的怪人,正是蓝施罗多,腰际悬着自己借给他的五柄宝剑,走了进来。

沈觉非道:“多承前辈关注。”

蓝施罗多“嗯”的一声,双手倏地扬起。

当他双手刚扬起之际,他人还在门口,可是,他身形已如轻烟也似,向前掠来,到了床前。只见他将双手按在沈觉非的前后心。

沈觉非只觉得一股暖气,在“灵台”、“华盖”两穴交流,转眼之间,便觉得身心舒泰。

而蓝施罗多也立即缩回手来,道:“今日午时是神剑门宣布成立之时,到时必然有一场恶斗,我不能损耗功力太多!”

沈觉非试着运真气,已觉可以运转,他忙道:“我已经好多了!”他一面说,一面欠身坐了起来。

蓝施罗多向黑衣僧使了一个眼色,道:“你到门口站着,别让人走近来。”黑衣僧答应一声,便向门口走去,站在门口。

蓝施罗多目光灼灼,望定了沈觉非,道:“昨晚,你退去之后,曾在一旁窥视,是也不是?”

董小梅一听得师父问起这件事来,心中也不禁为之陡地一惊!因为昨晚在一旁窥视的,不只沈觉非一人,她也是有份的。

只听得沈觉非道:“是。”

蓝施罗多道:“那你曾看到我被司徒本本赶出来的情形了?”沈觉非不知道蓝施罗多这样问自己是什么意思,小心地答道:“我只见墙倒后,似有人影一闪,也根本看不真切。”

蓝施罗多道:“以后,你又留了多久?”

沈觉非道:“没有多久,我就离去了。”

他自始至终,未曾说出董小梅曾和他在一起。

蓝施罗多“嗯”的一声,道:“那你自然也未曾看到自我以外,再有第二个人,走近司徒本本的住所了?”沈觉非一听得蓝施罗多这样问法,心中不禁大是奇怪,心想除了你之外,谁还有那么大胆?

他忙答道:“没有。”

蓝施罗多又道:“我第二次再去,你也不知?”

沈觉非心想,原来他其心不死,又曾再去过一次,那时,大约自己正是读了冷雪留书,伤心欲绝之际,自然更不知道了。

他摇了摇头,道:“我一无所知。”

蓝施罗多半晌不语,才缓缓地道:“事情可着实奇怪得很。”

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早已听出他问了半晌,事出有因,因之一听得他如此说法,忙道:“什么事情奇怪?”

蓝施罗多道:“我第一次下手,一不小心,为司徒本本所觉……”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才道:“但是,我二次再去,前后隔了约莫一个时辰,我小心从事,将司徒本本的一副钢拐,盗出了屋子一”蓝施罗多才讲到此处,董小梅大喜道:“师父,你得了紫金神剑!”但是,大大地出乎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的意料之外,蓝施罗多却摇了摇头,道:“没有。”

沈觉非忙道:“前辈,那一对紫金神剑,就是以钢拐为剑鞘的!”

蓝施罗多道:“我知道,钢拐中的确有两柄剑,也作紫色,但是却不是紫金神剑,只不过是上了紫彩的假剑而已。”

沈觉非吃了一惊,道:“那怎么会?第一次前辈失手之际,他仗剑而出,手中所握,还是真剑!”

蓝施罗多道:“不错,所以我才要问你,可有第二个人,走近司徒本本的住所丨”沈觉非呆了半晌,心中仍是十分高兴。

因为不论是什么人盗走了紫金神剑,司徒本本一失神剑,那神剑门自然是难以成立了。

蓝施罗多又道:“假剑的剑柄,和真剑几乎一样,我又将钢拐送了回去,只怕司徒本本至今未曾觉察哩!”

沈觉非心中的奇,实是难以形容!

以司徒本本的武功之高,连蓝施罗多那样身负绝顶轻功的人,去盗他的紫金神剑,尚且第一次要失手,直到第二次,才能成功。

而轻功到了像蓝施罗多这一地步的人,在武林中而言,可以说是绝无仅有,连司徒本本也不一定可以及得上他的。但是,却另有一人,偷天换日,将司徒本本的那一对紫金神剑盗去,这岂是可以想象的事?

沈觉非呆了半晌,道:“那司徒本本迟早是要觉察的!”

蓝施罗多道:“自然会的。”

他讲了一句之后,顿了一顿,续道:“你对中原武林人物熟些,可猜得出盗剑的是什么人?”

沈觉非心中暗忖,你不问我,我也早在心中想过了。如果皓首神龙谢音未死,冷面阎王董路和赖大侠不是吉凶未明,那么,盗去紫金神剑的便可能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可是如今这三人,一个死了,两个吉凶难料,自然不会是他们所下的手了。

那么,除了他们之外,还会有什么人呢?

沈觉非想到了侯银凤,因为侯银凤得到了《九原清笈》,武功大进。但是他既而一想,也没有这个可能。

因为侯银凤的武功,虽然大进,但是却也只不过和他差不了许多,固然足以称雄武林,但是要在司徒本本身边盗剑,而不为他所觉,那却也是没有可能之事!

沈觉非呆了半晌,道:“前辈见谅,我实是想不出什么人来。”

蓝施罗多道:“反正一到中午,便有好戏看了。司徒本本失了那一对紫金神剑……”

他讲到此处,反手拍了拍他腰际所悬的那五柄长剑,发出了“铮铮”之声,续道:“我有这五柄宝剑,便足可与之对付了!”

沈觉非道:“但愿前辈能为世除害!”

蓝施罗多向沈觉非望了一眼,又向董小梅望了一眼,向黑衣僧招了招手,道:“已有人集在外面广场之上,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小梅,你在午时,便可以和沈公子一起出来了。”

董小梅知道那是师父故意留机会给自己和沈觉非两人在一起。听师父的口气,像是沈觉非在中午时分,便可以复原了。

一想及这一点,她心中才略略'决慰了些,忙点头道:“师父,我知道了。”蓝施罗多一个转身,走了出去,和在门口的黑衣僧两人,身形展动,向前疾掠而出,转眼之间,便自转过了屋角不见。

沈觉非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直到两人不见,他猛地惊醒,想到自己昏了过去,这半夜功夫,冷雪一定走得更迎了!

自己实是不能再在这里多耽搁,追得上追不上,都要立即追去不可!他一想及此,立即一跃而起!

虽然他武功还未全复,但是已可以站立行走,一站定之后,便向门外走去。然而,他才走出了一步,便听得董小梅叫道:“沈大哥!”

沈觉非听出董小梅的那一下叫唤之中,充满了焦急哀怨之情,他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他刚一停下,董小梅一阵风也似,已掠到了他的面前,道:“沈大哥,你哪里去?”沈觉非道:“我……我要下山去,有些事。”

沈觉非话才出口,董小梅红肿的眼中,重又流出了眼泪。但是她却立即将眼泪抹去,道:“沈大哥,你就算要离开,也等你身子完全复原之后!”

沈觉非的心中,宛若为滚油煎熬一样,在朝日峰上,他实是一刻也呆不住了!

但是他却又难以和董小梅言明自己是急于要去寻找冷雪,因为他知道董小梅对他的感情,如果直言的话,董小梅一定更其伤心!

当下,他只得道:“小梅,事情紧急,我……我实是非去不可!”

董小梅却固执地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已经迟了,再迟上几个时辰,也是不要紧的。”

沈觉非一听,不禁陡地一呆。因为,听董小梅的口气,像是已经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一样,但是这实在是绝无可能之事,因为冷雪上朝日峰一事,董小梅根本不知!

沈觉非呆了一呆,道:“小梅,你知道了些什么?”

董小梅又淡然道:“我不知道什么,但是我想,你身子不宜远行,还是多休息几个时辰,谅必也误不了什么大事!”

沈觉非心中,也知道董小梅讲得不错。

因为冷雪反正已经去远了,不要说迟上几个时辰,于事无害,就算迟上几天,也是一样,因为此际,就算立即下朝日峰去,人海茫茫,又上哪里找冷雪的踪迹去?但是,沈觉非却感到,再在朝日峰上耽搁下去,犹如芒刺在背,实是于心难安!因此他仍然说道:“我不碍事的,我要走了。”

他一面说,一面向前跨出了两步。但是,董小梅却立即身形一晃,拦到了他的面前,面色一沉,道:“站住!”沈觉非从来也未曾见到过董小梅对自己这样疾言厉色地讲话,心中不禁一怔,道:“小梅,什么事?”

董小梅的胸口,起伏不已,由此可见,她的心情,十分激动。

只听得她道:“沈大哥,在点苍山中,是我给你服下懒龙逆麟,你才得以再生的,是也不是?”沈觉非忙道:“小梅,这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董小梅又道:“昨晚午夜,若不是我发现你晕倒在地,我师父说,你一定难以再活,你信不信?”沈觉非想起自己,昨晚晕倒在地之际,心痛如绞、天旋地转的情形,又不自由主地点了点头,道:“令师既然如此说,想来是真的。”

董小梅道:“本来,施惠勿念,我对你有好处,你也曾舍生忘死,将我从寒梅谷中救了出来,我是不应该提起的,但是,我既然曾两次救你性命,难道要你听我一句话,都不肯么?”

沈觉非见董小梅一面说,一面又抽噎起来,心中大是不忍,忙道:“小梅,我知道你关心我,我就在峰上,到完全复原,再走不迟。”

董小梅缓缓地转过身去,以十分幽怨的声调,长叹了一声。

然后,默然半晌,才听得她道:“我绝不能看你负伤离幵此处,只要你伤好了,随便你到哪里去,随便你再发生什么事,都……和我没关系……我也不会……再来管你了……”

沈觉非想起和董小梅相识以来,董小梅便将满腔真情付托在自己的身上,只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少女情怀,感到伤心,也是意料中的事情,自己实是不能再做得太过分了!

当下,他连忙劝道:“小梅,这是什么话,你难道以后,便不将我当作朋友了么?”

董小梅苦笑了一下,却并不回答,又呆了片刻,才道:“你先去练功疗伤,大约午时,伤势便可恢复了七八成,再陪我看完了这场热闹,就离开朝日峰,你可能答应么?”

沈觉非心中暗忖,反正已经迟了,也不争在这几个时辰。这次别后,董小梅自然要随着蓝施罗多,远赴西域,而自己也要天涯海角,去寻找冷雪,如果一直找不到冷雪的话,那就可能在奔波之中,终此一生,以后再和董小梅相见的机会,实是微乎其微,这几个时辰,可能便是自己和董小梅最后的相处了。所以,沈觉非毫不犹豫,便道:“好,小梅,你说怎么便怎么!”董小梅一听,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沈觉非听出她的笑声,十分反常,不禁惊道:“你笑什么?”

董小梅突然又叹了一口气,她忽而笑,忽而叹气,沈觉非早已看出,她心中的激动,实已到了不能自已的地步!

只听得董小梅道:“沈大哥,你说我要怎样便怎样,那意思只是指我可以多留你一个时辰或是两个时辰而言,是不是?”

沈觉非一听得董小梅这样问自己,不禁大是窘迫,忙道:“小梅”董小梅摇了摇手,道:“不必说了,你去练功吧,我在门口,替你守着,以免有人来惊扰你。”沈觉非也觉得无话可说,只得叹了一口气,便在地上,盘腿而坐,运起气来。

董小梅呆呆地望了他半晌,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甜酸苦辣,一齐涌上心头,她从在寒梅谷中为沈觉非缝补破衣想起,一直想到目今为止。

她只觉得这一切,简直像是一场春梦一样,如今,梦将醒了,有什么剩下呢?

她的眼角,又不由自主地润湿了起来。

她看到沈觉非的气息,渐渐均匀,知道沈觉非真气运转,已到了抱元守一的境界,她心中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倚门而立,心中一片茫然。

她知道,沈觉非伤势复原之后,自己是再也留不了他多少时候的了。而这里的事情完了之后,自己也一定要随师父回西域去,到时天涯海隔,此生此世,不知是否还能有见面的日子!

她越想,心中越是觉得迷惘,正在此际,她像是觉得有人在不远处逡巡,像是想走近来一样!董小梅心中一凛,连忙停睛看去。果然看到一个人,正在不远处站着,四面探望,十分鬼祟,望了半晌,又向前走了过来,董小梅早已看清,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仇!

董小梅前前后后,上了司徒仇几次大当,心中对于这个人,十分鄙视,一见他竟然向自己走来,心中便先自有气。

不一会儿,司徒仇来到了近前,董小梅便已冷冷地道:“你干什么?”

司徒仇面上神色,惊疑不定,像是他的心中,有着十分沉重的心事一样,道:“我找沈觉非,他可在么?”

董小梅的语音,比冰还冷,道:“沈大哥正在练功,你找他有什么好事?还不滚远些?”

司徒仇一听,两道浓眉一竖,便待发作。但是转眼之间,他却又并不出声,朗声道:“沈朋友,可能与我一谈么?”

他大着声音叫了一句之后,便立即环首四顾,像是怕被什么人听了去沈觉非此际,正在运气疗伤,早已到了抱元守一,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的境地。董小梅之所以要在门口守护,便是因为在那样的境地之中,绝对不能有什么侵扰,否则,真气走入岔道,便易走火人魔。

司徒仇的那一下叫唤,声音虽然不低,但是沈觉非却根本不曾听到。而董小梅一听得司徒仇大呼小叫,唯恐沈觉非的心神因之受到侵扰,心中不禁勃然大怒,骂道:“好贼子,你鬼叫什么?”

司徒仇怒道:“董姑娘,在下有事找沈朋友商议,你何必横加阻拦?”

董小梅也不出声,身子猛地向旁一侧。那一侧,看来像是突然之间,她整个人站立不稳,向旁跌了下去一样,令得人想要前去,扶她一把。

司徒仇一见董小梅的身子,向旁侧去,心中不禁一奇,暗忖她好端端地站着讲话,如何会忽然向下,倒了下去,莫非有人暗算不成?

他一面想,一面扬首看去。

然而,也就在此际,只见董小梅的身子,突然之际,又已挺直!

在一扑一挺之际,身法之怪、之快,实是难以言喻,而她身子才一挺直,纤掌扬处,一掌便向司徒仇的面上掴来。

司徒仇实是万万料不到,刚才眼看着董小梅的身子倾侧,并不是董小梅要跌倒,而是董小梅新学的“百幻身法”!及到他觉得掌风飒然,迎面掴来,想要躲避之际,如何还避得过去?

只听得极其清脆地“啪”的一声过处,司徒仇的面上,早被一掌掴中!而且,因为董小梅十分恨司徒仇,因之这一掌所用的力道,着实不轻,一掌掴中,司徒仇的左边面颊上,立时起了五道红印!

司徒仇心中这一怒,实是非同小可,他身形一矮,手掌翻处,一股寒风,一阴风掌,已凌空拍出。董小梅身形一转,已经转到了他的身际,一脚踢向他的腰眼,司徒仇手臂一缩,一个肘锤,反向董小梅小腿的“委中穴”撞了过来。

董小梅身形再展,又避开了司徒仇的一击,两人各展所能,竟就在屋前,搏斗起来。

这时,来到朝日峰的人,因为午时将近,已经都聚集在石台之旁的旷地之上,因此两人打了半晌,也没有第三个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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