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那黑衣僧人,脸向下直挺挺地跌下来时,他并不发招,只是双手交叉在胸口,立了一个“追云掌法”的起势。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砰”的一声,黑衣僧人的头部,重重地撞在地上!
这一下,倒令得董路,也是大为愕然!
因为黑衣僧人头撞石台,离他身前,不过三尺,若是一掌击下,几乎没有失败的道理!董路认为机不可失,手腕一翻,一招“三泉淙淙”,“轰”的一声,卷起一股劲风,向下拍出!
在他这一掌,向下击出之际,他似乎听得台下,赖五叹了一口气!
董路心中,猛地一动,暗忖自己刚打定了宗旨,以不变应万变,如何又忍不住出手先攻?他心中一转念间,那一招“三泉淙淙”,便只用了四成功力!,也就在那一瞬间,突然见黑衣僧人,以头支地,整个人倒立起来,双足疾如旋风,一齐踢出,左脚奔向董路右手脉门,右脚却向董路面门踢去!
那一下变化之快、之奇,当真是任何人难以预料!
冷面阎王董路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暗自叫了一声“惭愧!”
他知道,如果不是刚才发掌之间,隐约听得赖五叹了一口气,而只用了四成掌力的话,此际,黑衣僧双足,陡地飞起,自己之掌力使足的话,右手手腕,实是非被踢中不可!
当下董路心中一凛,连忙身形一晃,向后退了出去。而他才一退开,黑衣僧已一个筋斗,翻了过来,“呼呼”打出了两拳!
董路经过了刚才的教训,哪里还敢轻敌?
黑衣僧人那两拳,只打到了一半,便陡地收回,紧接着,身子又向旁跌去。
董路的武功见识,本就极高。这时候,他已看出,黑衣僧的每一下身法,实际上都是诱人发招。因为,当他跌倒之际,看来都是一发招便可以取胜。但是,当你发招之际,黑衣僧却又一定又有意想不到,厉害已极的招数,攻了过来!董路用力与之周旋了十来招,只听得台上,黑衣僧人,“砰砰”之声不绝,身形乱晃乱摇。
而董路却是神定气闲,进一步,退两步,来来去去,总在那三尺方圆之地,衣袖挥处,内家罡气暴射,卷起阵阵呼啸之声。
两人相持了一个来时辰,董路总是不出手。
董路心中,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他如果只守不攻,立于不败之地,而对方的身法,虽然变化无穷,难以测度,但总有用完的时候。
等到对方,将所有的身法,尽皆使出,那么,自己对那种“千幻身法”,便可以有一个梗概,了解到了它的变化,再出手进攻,便可操胜算。
董路打的主意,本是不错,但是那黑衣僧人的怪身法,却是层出不穷,一个时辰过去,他少说也变换了数百种身法,可是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却仍是和以前,绝不相同!
董路沉着气,只是不发招,黑衣僧人突然一声断喝,托地跳了开去,道:“董阎王,咱们这不叫作比武了,你说是不?”
董路答道:“不是比武是什么?”
黑衣僧人一笑,道:“倒像是酒家在练功房中,对着木头人在练功!”
黑衣僧人此言,分明是在讥讽董路只求自保,而不出手攻击!
董路乃是脾气何等僵硬之人,一听之下,心中不禁勃然大怒!
可是,他心中立即又想到,对方的目的,就是在于要将自己激怒,若是自己真气略浮,他便有机可趁,却是不能上当!
因此,他仍是站在原地,叉手不离方寸,冷冷地道:“大师何必心急?西天路远,卓上路片刻,也无济于事的!”
黑衣僧人“哈哈”一笑,道:“酒家不守清规,阴司路上,还求阁下接引!”
他一个“引”字才出口,突然一足支地,身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他那一转,快到了极点,片刻之间,他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一条黑色的柱子一样!董路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花样,仍是凝立不动,黑衣僧转了三四十转,身子一斜,他身形虽斜,但是人还在转动,就在一斜之间,足尖一点,整个人,向董路暴射而来!
而在暴射出去之际,他向外“呼”地拍出了一掌!
由于他的身子,正在迅疾无比地旋转,那一掌拍出,掌也迅速地随之转动,以至看来,掌影幻成了一个大圆圈,向董路罩下!
董路见这一掌的来势,如此之奇,何掌是虚,何掌是实,简直难以分得清楚,心中更是不敢大意,身形一矮,一掌翻起,便待迎了上去!
也就在此际,黑衣僧那一圈掌影,却又陡地敛去。
掌影一敛,虽然身在半空,却也立即停止了旋转,一头向董路胸际撞来!董路一见黑衣僧如此打法,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将刚才待要拍出的那一掌,势子一收,贴于胸前,眼看黑衣僧一头撞到,手掌向前一伸,一掌便向黑衣僧头顶拍出!
那一掌,去势极快,而且,黑衣僧疾撞而到,两个势子一合,显得更快。董路内家罡气,贯于掌心,心想你就算练有“油锤贯顶”之类的顶上功夫,我这一掌拍下去,连石头也可拍个粉碎,何况是人头?
因此,董路只当取胜便在这一招之间了!可是,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眼看那一掌,可以齐齐正正地拍在黑衣僧的光头之上,忽然听得那光头僧“哈”的一笑,紧接着“铮铮”两声,董路只觉得寒风飒然,精光耀目,黑衣僧虽是低着头一头撞来,但是双手,却扬得比头还高。
急切之间,也看不清他手中两件,是什么兵刃,左手的一件向他的手掌切到,另一件,一弯之后,直刺颈际!变生俄顷,董路大吃一惊!
本来,那一掌拍下去,足可以将黑衣僧的头盖拍碎的。
但如今,在他的手掌,和黑衣僧的头顶之间,已多了一件兵刃。
他那一掌,若是再不顾一切地拍下去的话,未拍中黑衣僧的头顶,便要碰在兵刃之上,只怕要将手掌,剖为两半!
若是武功稍差的人,遇上了这样的情形,实是万难逃得过去!
但董路究竟一生闯荡江湖,又将内家罡气练成的一等一高手,觉出不妙,临危不乱,硬生生地一收掌,中指疾弹而出!
在一指弹出之际,身形立即后退!
只听得“铮”的一声响,弹中了那件兵刃,也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董路觉得头颈上和弹出的中指上,同时一凉!
董路心中的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一提真气,就着退出之势,身形斜斜地向上拔起。
他在一觉出颈间和指上,同时一凉之际,已知自己负了伤!
颈间的一凉,自然是被对方的兵刃,划了一下,而指上那一凉,则一定是一指,弹中了对方兵刃的锋口之处,说不定,中指已被削去了半截!
所以,他才要立即向上拔起,以求得一个喘息之机,来看看自己的伤势如何和看清黑衣僧手中,究竟是什么兵刃,以求应付之策,故而他那一拔,足足拔起有三丈高下!但是,他才一拔在半空,电光石火之间,只来得及看清,自己右手,已满是鲜血,尚未及伸手去摸颈际伤痕,更不要说看清对方所使,是何等样的兵刃之间,黑衣僧一声怪叫,如影附形,也跟着拔起!
黑衣僧那一拔,也足有三丈高下!
两人拔起,虽有先后之分,但其间相差的时间,间不容发,而且,各自身形,疾如流星,在半空之中,竟是面面相对。
黑衣僧双臂一振,手中兵刃,又已向董路攻到!
董路这时,已受了伤,那乃是他成名以前,从未遇到过的事,心中已动了真怒,一见眼前,重又精光连闪,猛地真气再提,身形又向上拔高了半尺!
在他身形拔高半尺之际,胸口处,又传来两阵剧痛,血光崩现,这一下,受伤更重!
但是,他拼出受伤,身子却已在黑衣僧之上半尺,他身材又比黑衣僧高大,就在他胸前鲜血迸溅之际,双臂扬起,连掌带衣袖,一齐向下,猛地压下!
刹时之间,只听得怪风大作,黑衣僧人的身子,如半空落石,被董路的无比内家罡气,压得向下疾沉而下,迅即落在石台之上,由于下降之势实在太快,黑衣僧想要变幻身法,都在所不能,竟是直上直下地向下面跌了下来。
那一压,乃是冷面阎王董路,毕生功力所聚,实是非同小可!
他落到了石台上,刚想变换身法之际,却已然不及,就在他足心和石台面一接触之际,气劲一冲,只听得“喀”、“喀”两声巨响,举场可闻,他两条腿骨,已经断折,人也跌倒在地!
而直到黑衣僧跌倒在地,董路才落了下来。
只见董路右手、胸襟、颈间,满是血污。
但董路在下落之际,已经看过,中指果然被齐指甲削去了一截,颈际的伤痕极浅,胸前的两道伤痕,却深达三分,若是再深些,只怕便是开膛破腹之祸!
董路一落下来,也不理会自己的伤口如何,身形一晃,便来到了黑衣僧的身边,“刷”的一腿,便自踢出。同时,他也看清,黑衣僧手中所持的兵刃,乃是两柄精光闪闪的匕首。
黑衣僧双腿腿骨,一齐断折,坐倒在地,一见董路一脚踢到,右手匕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就凭这一柄匕首,作为支撑,倒立了起来,左手匕首,却向董路的脚上划到。
董路一见黑衣僧到了这等地步,还想伤人,心中更是暴怒,腿势一收,身形一矮,双袖贯足了内家里气,又一齐向前拂出!
只听得“锵”的一声响,黑衣僧用以支撑身子的匕首,在石台面上,疾划而过,火星四溅,石屑乱飞,非但被董路一拂之力,拂下台去,重重地跌在台下,而且,董路心中怒极,在衣袖拂出之际,袖角拂向他的双目。
衣袖袖角,本来虽是软物,但是被董路内家罡气贯足,却无异利剑,黑衣僧人未能避开,落下石台,人人见他双目紧闭,眼中流出两道血水,分明双目也已盲去!
而黑衣僧人,当真强项之极,重重地摔倒在地,双目已盲,双腿已断,若是换了寻常人,早已痛昏了过去,要不也得在地上,乱滚乱嚎。但黑衣僧人却立即手在地上一按,坐在地上,“哈哈”怪笑,道:“董阎王,下的好毒手啊!”
他笑声和语音,尽皆凄厉|极,令人不寒而栗!
冷面阎王董路,余怒未息^一声暴喝,道:“自己学艺不精,怨得谁来?”黑衣僧人胸脯起伏,似还想说话,但是刚才,胜了奇智禅师的那蒙面人,却已疾掠而至,来到了黑衣僧的身旁。
蒙面人一到了黑衣僧的身旁,手伸处,以快疾已极的身形,点了黑衣僧身上,七处要穴,回过头来,向着石台,道:“董朋友,这位大师,断腿之后,已落败地,阁下还要取他双目,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董路冷笑一声,道:“你如不服,反正我们要动手,就是现在如何?”
蒙面人目光灼灼,望着董路。
董路胸前,伤势本重,而且,他在受伤之后,又接连两次,以全身功力,发出内家罡气,伤口又裂得深了些,鲜血汨汨,全身直沾满了鲜血,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董路的内力,虽是高强,这时候,站在台上,也如同腾云驾雾一样,几乎站定不稳!
蒙面人看了他片刻,才道:“等阁下伤愈之后,在下自当领教!”
赖五这时,也早已身形闪动,上了石台,将董路的要穴封住,先止了血,再扶下台来。
刚才,董路和黑衣僧的那一场血战,实是惊心动魄,到了极点!
直到两人,都下了石台,石台之上,一人也无,只有点点斑斑、鲜红色的血迹之际,众人仍是触目惊心,连气都透不过来。
有些武功较差的人更是目瞪口呆,额上青筋迸现,面色大变,冷汗直淋!当然,董路和黑衣僧人在石台上动手,绝不会城门失火,殃及鱼池。但是因为两人这一场血战,实在令人太以紧张,未见过大阵仗的人,紧张得昏过去,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赖五一将董路扶了下来,立即招手,请姚九霄过来,沈觉非也迎了上去,四人一齐向外走去。
他们四人,才走出丈许,便听得焦三姑冷冷地道:“赖大侠,别去得太久!”在董路和黑衣僧之后,动手的乃是赖五和焦三姑。
赖五虽然觉出,焦三姑的身法,和“流云神步”,十分相像,但是他却并没有将焦三姑放在心上,闻言招头一看,日头已将正中,道:“我们午后再见高下吧!”一面说,一面便将董路,扶到了石屋之中,由姚九霄为董路出手治伤。
而那蒙面人,封住了黑衣僧的要穴,又自怀中,摸出了一只玉瓶,将瓶中三颗紫色的丹丸,倾入黑衣僧的口中,道:“司徒先生,这位大师受伤甚重,应立即派人送他回去。”
司徒本本叫道:“仇儿!”
司徒仇应声道:“在!”司徒本本道:“你向这位前辈,询问黑衣大师,住于何处,送他回去。”司徒仇一听,心中大不愿意,但是却又不敢违扭。
他犹豫未曾答应,那蒙面人却道:“司徒先生,令徒不能离开此处。”司徒本本冷冷地道:“为什么?”
蒙面人道:“我有一位好友,近二十年来,为一事困惑,一直未曾弄清,我已令连无异去请他前来,有几句话要问令徒。”
司徒本本一听,想起司徒仇的身世来,心中猛地一动,道:“阁下这话可错了,在下为大会主持,有人受伤,理应派人送去,所派之人,又是小徒,阁下何为反对?”
蒙面人听了,半晌不语,才道:“既是如此,那也无法可施!”
司徒本本干笑了一声,道:“不知阁下刚才所说,那位令友,如何称呼?”蒙面人道:“他姓饶,中年之后,改名‘了她’。”司徒本本面色微微一变,道:“可是二十年前,与皓首神龙谢音之女谢莲,有一段孽缘的那位?”蒙面人道:“我们虽是至交,但是却相约不提以往之事,他如此改名,当然是有一段伤心事在,女方是谁,我也不知!”
司徒本本点了点头,钢拐点动,掠到了司徒仇的身边,低声道:“仇儿,你送到目的地后,转来之际,暂勿上山,在山下施放信鸽上来,我自会下山来看你。”司徒仇答应一声,躬身道:“敢问前辈,这位大师,住于何处?”蒙面人道:“你离此之后,直向西行,到了西域,向人打听,一个名叫蓝施罗多的老人,则自然会有人指点你前去的!”
司徒仇一听那黑衣僧竟住在西域,不由得猛地一怔。
需知古时,交通不便,自巫山至西域,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大半年的时间!
司徒本本也自愕然,道:“原来这位大师,来自西域?”
蒙面人道:“正是,此去西域,长途跋涉,自然辛苦,但令徒只要将之平安送到,则必然可得极大的好处,如果令徒两三年内不回来,司徒先生也不必牵挂,我一生不作虚言,阁下尽可相信!”
司徒本本听了,将信将疑。司徒仇心中,却是大为高兴。
司徒仇乃是一个城府非常深的人,他自从长大之后,也已经知道,自己和司徒本本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而且,自己的身世如何,司徒本本也一直不肯说,每当问起,总是含糊以应。
这几年来,司徒仇更感到,司徒本本在很多地方,提防着自己,而且,也不肯将深一层的武功,传授给自己。
这一些,司徒仇平日,都深藏在心中,绝不透露出来。
这时候,他听得那蒙面人如此说法,暗忖自己去走一遭,如果真能得到极大好处的话,以后非但可以不必受司徒本本的歧视,而且还可以弄清自己的身世,因此,他不等司徒本本出声,便已然道:“谨遵台命。”
那蒙面人一笑,道:“我还有一事,要请你帮忙!”司徒仇忙道:“阁下请说
那蒙面人道:“我相信你心中,也必有一事,一直犹豫未决的……”司徒仇一听到此处,心中便猛地一动。
那蒙面人继续道:“当你将这位大师送到,再启程回归中原之际,我也必然已离此归去,你归途一定可以经过一处唤作黄花谷的所在,你在门口高叫三声,我便会出来见你,你可能答应?”
司徒仇道:“晚辈一定做到!”
司徒仇在讲这句话时,偷看了司徒本本一下,只见司徒本本,面有怒容,司徒仇心想,我立即就要离开你了,这一离开,再见面时,不知是什么情景,你心中发怒,我又何必怕你?
当下他身形一矮,将黑衣僧负在肩上,向外走去,司徒本本跟在他的身旁,两人走出了三五丈,司徒本本才道:“仇儿,这次大会,我定然可得武功第一之名,一得此名之后,我立即幵创阴风派,光大门户,你入门最早,将来是我衣钵传人,速去速回,绝不可因事耽搁,切勿自误!”
司徒仇听了,心中又不免一动。
此际,巫山朝日峰顶上,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司徒仇不知道司徒本本,何以如此肯定他一定可得武功第一的称号。
但是司徒仇却知道,如果几个一等高手,拼斗的结果,当真是司徒本本得了第一的话,那是天下英雄,亲眼目睹之事,“阴风派”一创立,一定是声势浩大,自己身为大弟子,自然也极其威风!
他一想及此,便道:“师父放心,那蒙面人所说的一切,我本就不信!”司徒本本一笑,道:“你果然是聪明人!”
司徒仇心中,犹疑不定,负着黑衣僧,径下山赶,司徒本本转过身来,石台旁人已散去,各自去用午膳,只有焦三姑一人还在。
司徒本本钢拐点动,在焦三姑的身旁掠过,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司徒本本低声道:“她肯说了么?”焦三姑也低声道:“不怕她不肯!”
司徒本本四面一望,见并没有人注意他们,又道:“如果她执意不肯,那便如何?”
焦三姑道:“你放心,我在银凤谷中,也住了那么多年,虽然不知这件大秘密,但也多少,有点梗概,我们自己不会花功夫去找一找么?”
司徒本本道:“说得是,你如今将她,安置在何处?”焦三姑道:“后山瀑布处,有一个山洞,极其隐秘,我便将她,改囚在那个洞内。”
司徒本本道:“莫让她走脱了?”
焦三姑一声冷笑,道:“天给她做胆,她也不敢,她把柄在我手中,怎敢不听我的话!”司徒本本一笑,伸手胁下,轻轻拍了一拍,面上露出了极其得意的笑容,焦三姑也是照样地拍了一拍。
在他们两人,向胁下轻拍之际,有一下极其轻微,但是却也极其清脆动听的龙吟之声传出,像是他们这一拍,是拍在什么宝刃上一样。
两人又各自一笑,司徒本本便向外掠了开去。
却说董路,被赖五扶着,和沈觉非,姚九霄等人,一齐走了开去,回到了屋中,姚九霄为董路敷伤调药,道:“董阎王,你伤势明日便可复原,多谢你为我,如此出力!”
董路“哼”的一声,道:“姚先生,我和赖大侠,都不在乎名头,但是,你如果得了武功第一之名,只怕难以服众!”
董路和赖五两人,本就讨论这个问题,他们觉得姚九霄不是蠢人,自然会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武功既然不济,得了“第一”的名头,只有惹下麻烦!
这时,董路见姚九霄一派得意的神气,心中不愤,便提醒他一句。
姚九霄却哈哈一笑,道:“这一点不劳两位关心,我自有办法,保存既得之名!”
董路和赖五两人,互望了一眼,以他们两人的见闻之广,竟也猜不透姚九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当下四人,胡乱吃了些食物充饥,赖五要董路在屋中养伤,董路却不肯,坚要出去观战。
赖五扭不过他,只得和他一起出去。
这时候,心中最乱的,还是沈觉非!
董路和黑衣僧一战,虽然取胜,但却是“惨胜”,他自己也身受重伤,而事情还未曾了结,再下去会有什么变化,谁也不能预料。
再加上冷雪离去,他竭力想不去想她,却又在所不能,眼前老是浮起她的倩影,还有侯银凤,如今又不知在什么地方。
好几件事,一齐壅塞在他的心头,实是令得他为难之极,因此,他索性一言不发,当赖五、董路,向石台走去之时,他只是跟在后面。
当他们三人,来到了石台旁边之际,石台旁,人已到齐,距石台两丈开夕卜,密密层层,共坐了三圈人,不下二百之众。
赖五才一到,只见焦三姑站了起来,道:“赖大侠来了么?”
赖五也不多客套,身形一闪,便在人丛之中穿过,来到了石台边上,并不停止,立即身形向上拔起,已经站在台上。
只见焦三姑身形飘忽,也向石台掠来,赖五仔细看她的身法,实是越看越奇,因为她行动之际,丝毫不见她下盘,有什么动作,简直就像是地面上,随意飘行一样!
赖五的心中,也不敢轻敌,因为他自己名闻天下,武功之高,人所尽知,除了皓首神龙谢音之外,似乎已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盖得过他。
焦三姑的身份,只不过是南天一凤段翠的一名婢仆,而如今居然敢公然与自己对敌,可知她定有所恃,自己若是大意,只怕也不免吃亏!
他站在台上,向后退出了一步,一步才退出,焦三姑带起一阵清风,已到了台上,向赖五一拱手,道:“小妇人不自量力,尚望赖大侠多多包涵!”赖五道:“客气!客气!”
他一面说,一面左掌当胸,右掌下垂,身子微侧而立,焦三姑身形,倏地一转,掌发如风,一掌已向赖五当面拍出!
赖五身形微矮,右掌一翻,也是一掌迎出!
他那一掌,后发先至,“轰”的一声响,一股强劲已极的掌风,向前疾涌而出!焦三姑身形虽快,但是却也未曾想到,赖五说发招便发招,来势如此之快,急忙撤掌回臂,向后退出。
但是却终于慢了一慢,被赖五的掌力,在她肩上,撞了一下。
那一下,力道之强,令得焦三姑上身向后,猛地一仰,腰骨也发出了“咯”的一声,若不是她见机,立即就势,一个筋斗,向后翻出,将掌力卸去,只怕腰骨要被生生拗折!
两人一交上手,只是电光石火,一招之间,高下已经判明,而且,人人皆可以看得出,焦三姑不要说取胜,只怕连支持十招都难!
赖五看出,焦三姑退得如此狼狈,绝非伪作诱敌,实是功力不如自己之故,他心中立即放心,趁着焦三姑向后翻跌出去之际,一声大喝,踏步进身,双掌一齐向前推出。
那双掌向前疾推而出,本是掌法之中,极其普通的一招“顺水推舟”。赖五为人,异常朴实,他所使的武学招式,也绝无别出心裁,诡异神妙之招,全是些一开始学武,便学到的招式。
但是赖五内功绝顶,任何平淡的招式,经他使来,却是在平淡中见神奇,招招俱是威力无匹,那一招“顺水推舟”,一经施出,两股掌风,交缠为一,挟起轰轰发发之声,向前涌出,所及的范围,竟达丈许方圆!
赖五本无意伤人,只想以这一招,将焦三姑涌落台下算数。
焦三姑一个筋斗翻出,身形未稳,赖五的掌力,锐不可挡,已经袭到,只见她有如置身于狂风中的一株幼树一样,不自由主,晃动不已,一面向后,不断退出。
眼看退出了七八步,已经来到了台边,其势非跌下台去不可!
但也就在此际,只见焦三姑,猛地一转,向前扑了下去,她那一扑,身子向石台之下,直落了下去,人人皆当她自知不敌,知难而退。
可是电光石火之际,她双足却勾住了台沿!
她双足勾住了台沿之后,便得整个人,倒挂在石台边上!
也就在此际,赖五的那一招之力,呼啸而过,焦三姑立即身形一挺,又到了石台之上,接连三转,竟在赖五身旁掠过,趁机攻了一招,却又未待招式使老,身形又向后退出,一连几下,身形快疾之至,看得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赖五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好笑。
他心中暗道:“你与我武功相差如此之远,迟早要败,何苦还苦苦支撑,身法虽妙,又如何能敌得过无穷内家真气之力?”
因此,他索性叉手不离方寸,等焦三姑退出之后,才道:“请再进招!”焦三姑“哼”的一声,身形转动,绕着赖五,满台游走起来。
她身形飘忽之极,倏东倏北,令人难以捉摸。
赖五为顾全身份,并不先发招,焦三姑足足转了一盏茶时,既不停歇,也不发招,赖五不耐烦道:“焦三姑,你再不进招,我可不客气了!”
焦三姑冷冷地道:“谁要你客气?”
赖五一声长啸,双目神光大盛,焦三姑身形,虽然快疾,但是却逃不过他锐利已极的目光,长啸未毕,觑得真切,一招“独劈华山”,身子跟着掠向前去,掌缘如锋,向焦三姑当头击下!
焦三姑大叫一声:“来得好!”
赖五心知自己这一掌,如果劈下,焦三姑万难抵挡,非命丧当场不可。他宅心仁厚,并不想就此伤焦三姑的性命。
因此,在那一掌,眼看劈中之际,掌势略收,稍停了一下,好令焦三姑知难而退,但却不料,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只听得“铮”的一声响,焦三姑的手上,突然挥起了一道紫虹,向上迎了上去!
那道紫虹,才一出手,众人根本未曾看清,那是什么兵刃,只觉得紫光殷殷,映得赖五和焦三姑两人,面上皆成了紫色。
紧接着,只听得赖五,一声怒吼,身形疾退,手上鲜血淋漓,众人一起定睛看时,只见他一枚小指,已经断去,鲜血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