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觉非连忙向外走去,可是整座宫殿之内,到处全是黑漆漆地,非但没有光亮,而且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简直如同处身死域一样!
沈觉非穿过了几条长廊,仍是一个人也未曾遇到,心中不禁“枰怦”乱跳,停了下来,倚柱而立,心想银凤谷中,一定又发生了什么极大的变故。
他自然立即想起那一阵急骤的钟声来,那是什么人来到了银凤谷中呢?
可惜,他在听到了钟声之后,没有多久,便因为董小梅的坠崖,而昏死了过去,等到他再醒过来时,已然和侯银凤独处一室,时间也已是午夜了。所以,在那一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他实是无从知晓!
他定了定神,又扬声叫道:“侯姑娘,你已经不在宫中了么?”
那座宫殿,本就回廊曲折,殿庭深遽,此际在静寂无比的情形之下,沈觉非扬声一叫,四面八方,倶皆起了回声。
只听得“了么”、“了么”之声,“嗡嗡”不绝,好一会儿才静了下来。
沈觉非又呆了片刻,才继续向前走去,没有多久,从一个月洞门,穿了进去,眼前略有光亮,细一看,原来已经来到了一条长廊之上,那条长廊,曲曲折折,不知有多么长。
沈觉非仔细一看,不禁又吃了一惊。
他认出自己在宫中乱冲乱撞,此时又已然到了九回长廊之中。
三个多月前,他便是被困在九回长廊之中,为剑痴侯子青带到铸剑崖上去的!
事后,他曾在董小梅处,得知这条九回长廊的厉害之处,知道若不是深通阵理变化,只怕一辈子也出不了这条长廊!因此,他骤然一惊之下,连忙向转身退出。
却不料他刚才一意向前急骤,一进那月洞门,便向前掠出了丈许。
这时候,再一回头,那月洞门,竟已不知去向,只见身前身后,尽是长廊,曲曲折折,似无尽头!
沈觉非心知此际,绝不能慌乱,如果宫殿之中,确乎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的话,那就根本没有人可能来帮助自己。
如果自己想要脱身,非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慢慢摸索不可。
他竭力定了定神,先向那发出微光的地方走去,那一团昏黄的灯光,看来就在身前不远处,可是绕了不知多少弯儿,还未曾来到那团微光的面前。
沈觉非心中,越来越急,额上已经渐渐地沁出汗来。
他重伤未愈,又是一阵疾走,更感到头昏目眩起来。他心知如果此时,再昏了过去,事情更是糟糕,因此便索性盘膝而坐,运起气来。
一开始运气之际,由于他心中,乱到了极点,几乎真气难以集中。
最令他困惑莫解的问题,便是侯银凤看来,对他十分有情,而且,他一醒转,侯银凤便向他娓娓道起段翠的往事。
这一切,却不像是银凤谷隐伏着什么危机。可是电光石火之间,便什么都变了。
偌大的宫殿之中,变得一个人也不见,连侯银凤也不知去向!
沈觉非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约莫过了半个来时辰,他真气运转了一个周天,精神为之一振,又已一跃而起。
他跃起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搜寻那团昏黄的微光。
他发现,那团微光,已然变了方位,而且正在移动着!沈觉非再仔细看去,更看清在那团微光的照跃之下,还有一条人影,正在四下游走!
由于那团微光,并不十分明亮,因此那正在四下游走的是什么人,沈觉非却是看不清楚,只不过看出,其人身材,颇为高大,而且行动之间,了无声息,分明是内外功兼修的一流高手。
沈觉非自从侯银凤突然在室中不见之后,一个人在黑暗中乱闯,只当宫中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此际突然看到另有一人,心中不禁大是高兴,怪叫道:“朋友,你是何人?”
他这里一出声,那正在迅速移动着的人影,便突然停了下来。
沈觉非和那人相隔实在十分近,至多不过两丈许,可以互相望得见。但是,在他们两人之间,长廊却有两个曲折,沈觉非刚才已经试过,要经过那两个曲折,的确不是易事。那人身形一停之后,沈觉非仍然看不清是何等样人,可是却觉出,那人双目之中,异光迸射,几乎令得他不敢逼视!
那人影望了沈觉非一眼,只是从鼻子眼中,“哼”的一声,又迅速地飞驰起来。
沈觉非眼看他身形如飞,忽左忽右,可是过了半晌,仍然来到了原地。
沈觉非此际,已然明白,那人一定也是和自己一样,被困在九回长廊之中的!
本来,沈觉非也不能确定那人是敌是友,他猝然出声招呼之后,心中也曾后侮不该如此鲁莽,因为若是敌人的话,岂非自找麻烦。
但因为他既已看出,对方也是和他一样,被困在九回长廊之中,心中不禁释然,忙又道:“朋友,你是如何会陷人九回长廊之中的?”
那人一听得沈觉非此言,身子又陡地停了下来,沈觉非只觉出对方异光四射的眼睛,望了自己半晌,才发出了三个字来,道:“你是谁?”
这一句问话,本来极之普通,沈觉非听了之后,也绝不应该吃惊的。可是,当下沈觉非在一听得那人开口发问之后,却宛若五雷轰顶一样,耳际“嗡”的一声,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
那人将声音提高了些,又道:“你是谁?怎知此处,叫做九回长廊?”
沈觉非勉力地镇定了一下心神,心头更是“评怦”乱跳。
原来,那人才一开口,他已经在那人庄肃已极的声音之中,认出了那人,竟正是董小梅的父亲,冷面阎王董路!
当日,沈觉非在寒梅谷的时候,曾经亲自见过董路行事绝不留余地的作风,而且,此际董小梅已然坠崖,生死不明,冷面阎王董路,会突然出现,事情当然多少和董小梅有关,若是他追问起来,自己如何应付?因此,沈觉非心中,实是骇然之极!
他呆住了做声不得,冷面阎王董路,却又厉声问道:“你是银凤谷中之人么?”
沈觉非在那片刻间,略定了定神,心想董路始终不知道帮助董小梅偷出了寒梅谷的是什么人,自己作贼心虚,董路其实未必会将自己怎样!
他一想及此,才大着胆子道:“我不是银凤谷中的人,也是被困在九回长廊之中的。”
董路“哼”的一声,道:“除你而外,还有什么人在这里?”
沈觉非想了一想,道:“在我未发现前辈之前,并未见有人。”
董路一声长晡,道:“段翠这贱泼,以为凭一条长廊,便可将我困住,实是做梦!”
董路这一声长啸,连带他所讲的几句话,声如轰雷,惊人之极。
沈觉非听得他如此说法,心中又不禁一怔,道:“前辈难道有脱身之法么?”因为他刚才眼看董路,在长廊之中,迅速奔驰,结果却仍在原地,因之才有此一问。
董路一声冷笑,道:“当然难不住我!”
他一个“我”字才出口,沈觉非只觉得一股劲风,迎面扑来,片刻之间,董路高大的身形,已然在他的面前出现!
沈觉非心中,不禁又惊又喜。
他惊的是董路突然在自己面前出现,不知吉凶如何,喜的则是董路既然能够在九回长廊中来去自如,则自己当然也可以出银凤谷了。
及至董路在他的面前站定,他抬头一望间,看到了董路威严无匹的神情,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道:“前辈既可出此长廊,为何不离开银凤谷?”
冷面阎王董路“哼”的一声,道:“关你什么事?”
沈觉非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道:“是。”
只见董路以极其严厉的眼光,打量了他半晌,道:“你是什么人,如何也会被困在此的?”
沈觉非恭恭敬敬地道:“我是随我外公点苍掌门,和赖大侠两人来此的,一直没有离开……”
沈觉非才讲到此处,只见董路的面色,突然倏地一沉!
董路外号人称“冷面阎王”,形容之严威,本来已令人不寒而栗。
如今,他面色陡地一沉间,沈觉非心中一凛,停了一停,讲不下去。
也就在此际,只见董路疾一伸手,五指如钩,已然抓住了他的肩头,沈觉非只觉得奇痛彻骨,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了过去。同时,耳际响起董路轰雷也似的声音,喝道:“你是沈觉非?”
沈觉非痛得面色了白,勉力定了定神,才道:“正……是。”
董路厉声道:“小梅呢?”
沈觉非在片刻之间,只当冷面阎王董路,已经知道了一切,心中不由一阵发凉!
其实,冷面阎王董路,此际却只知道,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同在银凤谷铸剑崖上而已,其他详情,他也并不知道。
至于董路为何会在此处出现,作书人也不得不交代几句。
原来冷面阎王董路,此际已由旁门而练成了内家罡气。那是他隐居寒梅谷,近十余年来的唯一愿望。他一练成了内家罡气之后,便立即出了寒梅谷,四处寻找董小梅的下落。终于给他打听到,董小梅是向点苍山而来。
董路来到了点苍山,偶与方生智及赖五两人相遇,才知董小梅和沈觉非在一起,同在银凤谷铸剑崖上面,助侯子青铸剑。
冷面阎王此人,面冷心冷,董小梅虽是他亲生女儿,但是偷出寒梅谷一事,却令得他心中,将董小梅恨之切骨,因此一得了董小梅的确切所在,便立即赶到银凤谷来。
那时候,也正好是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在铸剑崖上,几乎死在段翠手中之际。
董路一赶到银凤谷,宫中告急钟声大起,段翠和侯银凤急下铸剑崖去,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才有绝崖逃生之事。
只惜他们两人,受伤实在太重,以致董小梅坠下崖去,而沈觉非昏在参
含会:
而段翠及侯银凤两人,下了铸剑崖后,一见来的乃是冷面阎王董路,而且还是来追问董小梅的下落的,段翠那时心乱如麻,根本不及和董路多说什么,只是将董路引入了九回长廊之中,告诉他通向铸剑崖之途,便在回廊之中,便自离去。
冷面阎王董路,为人何等性高气傲,他虽然一上来,便已看出,要出这九回长廊,并非易事,但仍是跟了进去。及至一进长廊,以他之能,也足足花了几乎一天的时间,方始摸出门道。
当沈觉非发现他的时候,他只不过凑巧刚弄清长廊的奥妙,是以才能一举而来到了沈觉非的身前。
当下沈觉非呆了半晌,出了一身冷汗,肩头又阵阵剧痛袭人,道:“小梅……她……她……”竟半晌讲不出来。
董路“哼”的一声,手中一紧,沈觉非更是奇痛难忍,喘气道:“董前辈,你……如此对我,是……何用意?”
冷面阎王董路一松手,沈觉非身子一晃,董路又踏前一步,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衫,道:“小梅呢?在什么地方?”
沈觉非定了定神,道:“说来话长,你如今若是硬逼我,我也不说!”
冷面阎王“哈哈”大笑,笑声震耳欲聋,厉声叱道:“臭小子,你打错主意了!你道我会听了你的话,便将你带出此处么?”
沈觉非昂然道:“你不带我出去也不打紧,但是你……也不必再去找小梅了
董路冷冷地道:“为什么?”
沈觉非想起董小梅将自己封了穴道,毅然自己跳落绝崖时的情景,心中一阵怅惘,叹了一口气,道:“小梅她已经一”沈觉非刚想将董小梅的遭遇,讲了出来,可是他只讲了几个字,忽然听得远远地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沈公子,你在哪里?”
沈觉非怔了一怔,冷面阎王董路,也立即循声望了过去。
只见黑暗之中,一条人影,如在水面飘行也似,疾掠了过去,来势之快,难以言喻,晃眼之间,便已然来到了眼前。
沈觉非早已看出,来的那人,正是那姓焦的中年妇女,只见她在丈许开外站定,道:“沈公子,你快离开此处吧。”
沈觉非道:“侯姑娘呢?”
那姓焦的中年妇女道:“侯姑娘已和侯夫人一起离去了,此处已被埋下炸药,立即便要毁去,侯姑娘嘱咐我,一定要通知你离去,我才来告诉你的!”她话一讲完,一个转身,便待离去。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董路一声大喝,道:“且慢走!”姓焦的中年妇女转过身来,冷冷地道:“董先生也宜及早离去,否则死在此处,也不免成一个枉死之鬼!”冷面阎王董路身形一耸,陡地向前滑出了丈许,手一伸,已然向中年妇女抓出!
他的行动,当直可称得上快疾之极,但是那中年妇女的身法,实是怪异之至,眼看董路五指钩荡荡起一股劲风,将要抓到,突然之间,她整个身子,向外倏地飘了开去。
那一飘,令得董路那一抓,相差只不过尺许,未曾将她抓中!
董路一抓不中,心中已然大怒!
他自进此处之后,便被段翠引入九回长廊之中,以后,便什么人也没有见过,心中早已积了一腔怒火,当下更是火上加油,厉声道:“段翠呢?”
那中年妇女一声冷笑,身形如烟,又向外飘出了两丈,道:“若不是夫人有好生之德,你身在此处,化为飞灰,亦无人知,还神气什么?”
董路一声厉声,手臂一沉,衣袖疾拂而出!
在那一拂之中,他已然将十数年苦练而成的内家罡气,激发而出!
只听得一股锐厉之极的嘶空之声过处,那中年妇女面色一变,身形向后疾退了开去,转瞬之间,便自不见。而董路所发的那股内家罡气,撞在墙壁之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内家罡气,无形无踪,乃是至刚至猛之力,声势确是惊人之极!
董路双足一点,正待向前追出之际,忽然,随着那“轰”的一声巨响,从远处隐隐地传来了一阵一阵轰隆隆之声。随着那些巨响,整所宫殿,也像是在微微震动。冷面阎王董路面色微变,呆了一呆,回过身来,喝道:“小子,还不走么?”
沈觉非吸了一口气,心想那姓焦的中年妇女之言,谅非虚语。
看来,剑痴侯子青死后,段翠已然有意离此他去,弃了此处的基业。到处埋下炸药一语,大约不致于虚言恫吓。
看此际的情形,分明是埋伏已然发动。
那时候,沈觉非的心中,实是乱到了极点,他想及侯银凤对自己的关怀,又想及董小梅,直到董路一喝,才如梦初醒,连忙展动身形,跟在董路的后面,向外飞掠而出!
他们两人,刚一出了九回长廊,尚未出宫殿,轰隆之声,已然大作。而且,整个山谷,都像是在岌岌摇动一样,整幅整幅的墙,倒了下来,碎砖碎瓦,四处飞溅,不时有老粗的火柱,带起轰然巨响,从地底冒了起来。
冷面阎王的身法,快到了极点,沈觉非心知如果身在银凤谷中,随时随地,有粉身碎骨的可能,强提真气,跟在后面。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董路和沈觉非两人,已然先后出了银凤谷,回头望去,只见破晓晨曦之中,银凤谷内,浓烟四处,轰隆巨响,更是连珠也似,爆发不已,震耳欲聋。
冷面阎王董路向银凤谷,呆呆地站了半晌,面色铁青,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沈觉非在勉力出了银凤谷之后,已经筋疲力尽,正坐在地上运气。
好一会儿,才见董路转过身来,冷冷地道:“你与小梅,相识多久了?”沈觉非想了一想,道:“一年不到。”
董路道:“据你刚才所言,她像已是死了,她是怎么死的,你与我说一说?”
沈觉非心中,又不禁一阵痛心,道:“她是从铸剑崖上,跌了下去的!”
董路面色一沉,更显得威严无匹,厉声道:“详细地说!”
沈觉非刚要开口,只听得不远处,一个极其祥和的声音,已然接了上来,道:“沈公子,小梅是怎么死的,我也要听一听!”
沈觉非正在担心,冷面阎王董路,喜怒无常,自己不知是否逃得脱他的掌握。他一听得那声音自侧传来,心中不禁大喜,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中等身材、貌不惊的人,正缓步而至,不是别人,正是大侠赖五!
沈觉非连忙迎了上去,叫道:“赖大侠……小梅……她死得十分冤枉!”
大侠赖五看来虽是缓步而行,但是来势却异常快疾,一转眼间,已经来到了沈觉非的身前,伸手在他的肩头之上,轻轻拍了一拍,道:“你且慢慢将事实道来,不必难过。”
他虽然在劝沈觉非不要难过,但是他自己的声调,却也不禁黯然!
沈觉非竭力忍住了眼泪,道:“段翠硬说我和小梅,害死了侯先生和天魂上人……”
董路和赖五两人,本来都沉着脸在听沈觉非说话,沈觉非只说了这一句,他们两人的面上,不禁尽皆出现了极端惊讶之色!
需知铸剑崖上面所发生的事,本就无人知道。而剑痴侯子青和东雁荡天魂上人两人,又是武林之中,顶儿尖儿的人物,这两人突然死去,实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
是以,连得赖五和董路这样的高手,猝然之间,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也不禁为之一惊,赖五忙道:“你说什么?他们两人,是怎么死的?”
沈觉非道:“我也不知道。”
赖五忙道:“你快将事情,从头至尾,说上一遍。”
沈觉非也知道在铸剑崖上所发生的事情,十分重大,就算段翠能够听了侯银凤的话,不加追究,但侯子青和天魂上人,交游广阔,如今他们两人,死得不明不白,他们生前好友,岂肯放过?这件事,若是弄不明白,天下虽大,也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因此,他便将自己如何在九回长廊之中,为侯子青带上铸剑崖,如何董小梅闯了上来,四人日夕在铸剑崖上,以紫金英铸剑,经历了三个多月,又有一夕之间,突然惨事的种种经过,详细地说上了一遍。
沈觉非说完之后,冷面阎王董路,“嘿嘿”冷笑了两声。
赖五沉吟片刻,道:“董阎王,你看此事如何?”
董路沉声道:“小梅纵使大胆,也不敢行这等事,定然是受了这小子的调唆,事后,这小子又害了小梅,在设词骗人!”
沈觉非一听得董路讲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魂飞魄散!
他本来就知道,要别人相信侯子青和天魂上人之死,与他无关,不是易事,却想不到他将事实讲了出来之后,在旁人的心目之中,竟连董小梅之事,也成了他所预谋的了!
当下他忙道:“我所说的,全是实话!”
大侠赖五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在沈觉非身上,扫了几遍,缓缓地道:“沈公子,你刚才的话,要取信于世人,只怕不是易事!”
沈觉非心中一阵发凉,呆了半晌,道:“我所说若是有一字谎言,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赖五叹了一口气,道:“沈公子,我一人信你之言,并无用处!”
沈觉非忽然反常地笑了起来,道:“其他人若是不信,我也是无可奈何,反正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信我的人,也总有一天,会知道他们的错处的!,,赖五立即道:“可是到那时候,你自己已经如何了?”
沈觉非惨然一笑,道:“赖大侠,你说得对,到那时候,只怕我早已化为白骨了!”
赖五又沉声道:“或则,事情终究没有弄明白的一天,你蒙冤而死,死后仍要蒙冤,那又如何?”
沈觉非呆了半晌,道:“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大侠赖五又望了沈觉非半晌,长叹了一声,缓缓地踱了几步。
冷面阎王董路道:“赖大侠,你信了这小子的话,我却不信。”
赖五抬头向天,道:“董阎王,你与天魂上人和侯剑痴,并无交情,与小梅的父女之情,也早已断绝,事情似乎与你无关?”
董路发出了一阵惊心动魄的冷笑之声,道:“不错,事情确乎与我无关,小梅即使不死在铸剑崖上,我一出寒梅谷,她也确免死在我手!”
赖五淡然道:“只怕未必,小梅已经等于拜在我的门下。”
赖五的话,虽然语气十分淡和,毫无和人争执之意,可是他那句话的意思,却是十分明显,那等于是说,如果小梅未死的话,你想下手杀小梅,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冷面阎王董路自然听得出他话中之意,两道浓眉,“刷”地竖起,道:“是么?”
赖五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小梅尸骨无存,还说她作甚?”董路“哼”的一声,道:“小梅死活,与我无干,但有一件事,我却不能不查。”
赖五的语调,更是显得十分黯然,道:“人也死了,还要查什么?”
冷面阎王董路陡地向前,踏出了一步,山间一点风也没有,可是他一身衣衫,却是震荡得“猎猎”有声,道:“赖大侠,你定然要多管闲事么?”
赖五仍是抬着头,望着满天朝霞,缓缓地道:“那你就查问吧,你问完了之后,我要带他离开这里!”
董路又接连冷笑几声,转过头来,双眼直视沈觉非。
自他眼中所透露出来的那股寒意,令得沈觉非不自由主,激灵灵地打了一下寒战。
只听得他道:“照你的话中看来,小梅和你很好是不是?”
沈觉非心中暗叹了一声,道:“是。”
董路又道:“如此说来,她对你一定是无话不说的了?”
沈觉非想起董小梅对自己的一番情意,自己的身上,还穿着她补缀的那件衣服,心中一阵发酸,不禁热泪盈眶,道:“可以说……是。”
董路顿了一顿,道:“好,那么她定然向你说起过,当日助她逃出寒梅谷的,是什么人了?”
沈觉非一听,不由得猛地一怔。
他倒确是未曾料到,冷面阎王董路,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来!
这件事的真相,如果给他知道了,那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是沈觉非却又不是善于撒谎的人,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才好!
董路厉声道:“快说,说了之后,便没有你的事了!”沈觉非苦笑一下,道:“只怕我的事更多了!”董路面色一沉,道:“你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