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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神秘之死

沈觉非心想,自己反正没有固定的地方可去,又何妨答应她?便点了点头,道:“好的。”董小梅笑颜逐开,道:“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一定会答应我的!”两人在树下,躺了下来,沈觉非自始至终,只将董小梅当做是自己的小妹妹,因此由得她躺在身边。董小梅头靠沈觉非的肩上,心中觉得无限满足,没有多久,两人便自沉沉睡去。

这四个月来,他们何等疲倦,一旦得到酣睡,便睡得十分熟,也不知睡了多久,沈觉非在朦胧之中,像是听到灰衣人和侯子青两人,正在争执。只听得灰衣人大声道:“侯兄,不可!”

侯子青的语音,却十分坚定,道:“你别管我,我一生只求铸一柄宝剑,便于愿已足,如今有两柄之多,又有何憾?”

灰衣人则道:“不可,侯兄,我宁愿永远胜不过谢老头了!”

侯子青则几乎是在怒吼,道:“你莫非要阻我毕生心愿的完成么?快闭嘴!”

灰衣人则道:“侯兄,你连日未睡,精神不佳,还是快去休一”可是灰衣人只讲到此处,却突然住口不言。只听得侯子青“哈哈”大笑之声,传了过来。沈觉非心中,不禁大是奇怪,暗忖他们两人,在争执些什么?为何灰衣人突然住口不言?

正在此际,只听得身旁的董小梅,也迷迷糊糊地道:“谁在说话?”

敢情她比沈觉非睡得更熟,更是朦胧之中,听得有人讲话之声,至于什么人,讲的是什么话,她却一声也听不出。

沈觉非忙道:“是灰衣人前辈和侯先生。”

董小梅道:“由得他们……去吧!”一个翻身,重又睡着。

沈觉非本来,想走过去看上一看的,但是他听得董小梅如此说法,想起今晚侯子青吩咐自己,夜来若是听到什么声响,不可多事。心想他们两人,争执几句,虽然事出非常,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便打消了前去观看的念头,重又躺了下来睡去。沈觉非当然不知道他此际打消了前去观看的念头,会令得武林之中,多添一件难以解释的疑案,令得他和董小梅两人,在武林中,几无立足之地!

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直到第二天早上,红日高升,方始一起醒来。董小梅揉了揉眼睛,四面一看,道:“咦,怎么那么静啊!”

沈觉非也已然觉出,山顶之上,实在是静得出奇,他呆了一呆,道:“这几个月来,炉火轰轰,敲剑叮当,震耳欲聋,如今剑已铸就,自然静了!”董小梅一跃而起,道:“咱们看看去!”

沈觉非也站起身来,道:“我们能够最先看到那两柄宝剑,总算眼福不浅!”

董小梅道:“沈大哥,昨天侯先生试剑,那剑看来好看,实际上却并不锋利,不知何故?”沈觉非道:“他不是说还要最后一道手续么?今日剑已铸成,一定锋锐无匹了。”

两人一面说,一面向前掠出,绕过了池水,尚未来到炉子旁边时,两人已然陡地一呆!

董小梅失声道:“沈大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相隔十来丈,他们已然看到,侯子青倚着石柱而立,姿势十分怪异,像是随时可以跌倒一样,而灰衣人则脸向下,伏在地上,背上老大一滩红色,分明是已然凝结的鲜血!

沈觉非一见这等情形,心中又是陡地一呆,连忙向前冲出了丈许,董小梅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两人来得近了,心头更是评评乱跳!

只见侯子青面如黄错,面上更泛着一个诡异之极的笑容,分明已然死去。而灰衣人伏在地上,背后一个极深的伤口,虽然看不到他的面部,也是可以断定凶多吉少!

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们只当今天醒来,便可以看到那一双稀世异珍,由紫金英铸成的宝剑了,但是,侯子青和灰衣人,却已然双双死去!

两人呆了一会儿,董小梅才吸了一口气,道:“沈大哥,那两柄宝剑呢?”沈觉非早已注意到,在石柱旁,留着剑鞘,宝剑已然不见。

他忙道:“只怕宝剑已给下手之人盗走了!”

董小梅睁大了眼睛,道:“沈大哥,你说他们两人,是被人害死的?”

沈觉非道:“我想是。”

董小梅苦笑一下,道:“沈大哥,你可曾想过,这两人武功之高,谁能够在一夜之间,将他们害死,而不惊醒我们?”

沈觉非一听得董小梅如此说法,陡地想起昨日午夜,在瞌睡之中,曾听得灰衣人和侯子青两人争执一事来。但却也不像是和人动手,细细想来,那只像是侯子青要做一件什么事,而灰衣人不肯让他做而已。

除了他们两人,在半夜中有过那几句争执以外,似乎在也没有听到任何声息,确与董小梅所言,这两人武功,均臻绝顶,什么人能够悄没声地害了他们,而不惊动自己。

沈觉非想了一回,觉得忙无头绪,道:“小梅,那你说怎么样?”

董小梅道:“会不会他们两人,是……自相残杀而死的?”

沈觉非又向两人的尸体踏进了两步,只见侯子青的伤处,十分奇特,在他右腕之处,有着老大的一个伤口,看来全身鲜血,已皆放尽,是以才会死得如此难看,面如黄蜡。

而灰衣人背部的伤口,却分明是剑刺出来的,沈觉非将灰衣人的尸体弄正,只见他胸前,也是鲜血殷然,可知那一剑,刺得极深,自背至胸,竟然刺穿!

灰衣人的面上神色,极其激动,可知他在临死之前的一刹那,一定有着什么令得他激动的事情发生过。至于那究竟是什么事情,灰衣人已经死了,当然也没有人能知道了。

沈觉非看了半晌,道:“若说他们两人,是自相残杀而死,那么剑呢?”董小梅道:“或许他们正是为了争剑,而在两败倶伤之后,宝剑已被抛下铸剑崖了!”

沈觉非又想了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小梅,这几个月来,我们和他们两人相处,你觉得他们为人如何?”

董小梅道:“他们两人,自然是光明磊落之人。沈大哥,你可是说,杀死他们的,另有其人么?”

沈觉非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实是非同小可,侯子青一死,段翠岂肯甘休?而那灰衣人是何来历,我们虽不知道,但只听大侠赖五,一提起他,便面上变色,可知绝非等闲人物!”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

董小梅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也想到了事态严重性。

沈觉非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两人,突然死去,可能便因此,而引起武林之中,一场大的风波来!”董小梅骇然道:“沈大哥,那我们也一定脱不了干系了!”沈觉非苦笑道:“自然。”

董小梅忙道:“沈大哥,那么,我们快悄而没声地溜走了吧!”

沈觉非道:“小梅,我们切不可溜走,需要到银凤谷去,将崖顶上所发生的不幸之事,讲与南天一凤段翠知道!”

董小梅道:“沈大哥,段翠不是讲理之人,她一定会以为这两人是我们所害的!”

沈觉非叹了一口气,道:“也许她会如此以为,但我们总还可以剖白。如果我们一走了之后,那时就连剖白的机会都失去了!”

董小梅呆了半晌,双目含泪,仰起头来,道:“沈大哥,我有办法了!”沈觉非道:“什么办法?”

董小梅道:“沈大哥,事情定是十分严重,与其我们两人,会一起被人冤枉,不如由我一人,将事情认了下来……”

董小梅尚未讲完,沈觉非已然摇手道:“小梅,你可异想天开了。崖顶上只有我们四人,他们两人死了,我们当然嫌疑极大,但我们两人,武功低微,怎能害了他们?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岂可以将自己未曾做的事,硬拦在身上?”

董小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沈大哥,只怕事情水落石出之际,我们早已死在段翠掌下,化为两堆白骨了!”

沈觉非也感到了一阵寒意,因为董小梅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可是,他自然不愿蒙不白之冤,一走了之,而且侯子青、灰衣人,全是一流高手,自然交遍天下,想溜也溜不远的。他又不愿董小梅无中生有,将事情承担下来。因此,唯一的办法,便是光明磊落地去见南天一凤段翠!

沈觉非又向侯子青和灰衣人两人的尸体,望了一眼,对于这两位武林一流人物之事,他们心中,实在感到无限怅茫。

两人各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铸剑崖,在山腹之中,顺着石级,盘旋下降,不一会,便来到甬道之中,不消小半个时辰,己到甬道尽头。

两人不知如何由内开启那扇暗门,只得用尽力道,在门上敲擂,发出“砰砰”之声,约莫过了两盏茶时,只听得“刷”的一声,暗门移了开来,站在门口的,正是那姓焦的中年妇女。

沈觉非忙道:“快带我们去见侯夫人,我们有事要奉告!”

那姓焦的中年妇女冷冷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口角上突然浮起了一个诡异的微笑,道:“你们有什么事要见侯夫人?”

董小梅道:“事情极之严重,见了侯夫人,我们自然会说的。”

那中年妇女冷笑一声,道:“跟我来!”转身便走,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跟在后面,走出三几步,已然听得“砰”的一声,门已关上,两人心头尽皆怦枰乱跳,想到段翠一听到侯子青的死讯之后,突然勃然大怒,自己只怕连剖白的话都未曾出口,便已然死在她的掌下了!因此心情,实是十分紧张。

不一会儿,便出了九回长廊,那中年妇女引着两人,来到了偏殿之外,便朗声道:“夫人,沈公子和董姑娘,自崖顶下来了!”

殿中传出段翠冷冷的声音,道:“叫他们滚吧!”

中年妇女道:“夫人,他们两人,道有要事奉告。”

段翠“哼”的一声,道:“什么要事,快撵他们出去!”沈觉非忙道:“侯夫人,事情非比寻常,侯先生已然死了!”

沈觉非此言一出口,刹时之间,殿内殿外,尽皆静到了极点。

可是那种沉静,却只是维持了极短的时间,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紧闭着的门,随着一股排山倒海也似的气劲,倒了下来。沈觉非、董小梅和那中年妇女,身不由主,一齐被那股气劲,撞退了七八步远近。

而门才一倒下,人影一闪,南天一凤,仍是以纱蒙面,已然站在两人的面前!

从南天一凤段翠眼中所射出来的光芒,实是令人心悸!

只听得她尖声道:“天魂上人呢?”

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尽皆一呆。

天魂上人之名,她们两人,自然知道,那是武林之中,除大侠赖五之外,另一个内外功兼修,横练外功,已到第七重境界的一流高手,黑道中人。提起浙江东雁荡天魂上人,莫不丧胆。

但段翠在此际,提起天魂上人的名头来,却令得两人莫名其妙,一时之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段翠重又厉声道:“他在什么地方?”

沈觉非道:“侯夫人,你问的是什么人?”

段翠厉声道:“东雁荡天魂上人,他不是和你们一起在铸剑崖上的么?”

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究竟是十分聪明之人,一听得段翠如此说法,心中不禁更是大为惊骇,董小梅失声道:“侯夫人,你说那灰衣人,便是东雁荡天魂上人么?”

段翠道:“自然是他,快说,他在哪里!”

沈觉非叹了一口气,道:“天魂上人,也已然死了!”

段翠陡地呆了一呆,双眼之中,精芒更甚,一字一顿,道:“你是说,他们两人,一起死了么?”

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一齐点头道:“正是。”

段翠道:“那么,铸成的宝剑呢?”

沈觉非急急道:“昨晚,侯先生道剑在今日,便可铸好,吩咐我们早去休息,今日一早,我们便发现两人,已然死去,宝剑也已然不知所踪了。”

段翠向两人踏出了一步,两人闭住了气,心中更是紧张之极。

好一会儿,才听得段翠道:“焦姑娘,你将他们两人守住,我到铸剑崖上,看看就来。”

那中年妇女答应了一声,段翠身形一晃,已然掠出了老远。

中年妇女双手一伸,已然抓住了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的手臂。

她那一抓,用的力道极大,两人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剧痛,董小梅怒道:“你这是做什么?”中年妇女冷冷地道:“你们闯下弥天大祸!”

董小梅道:“胡说!”

中年妇女冷笑一声,双臂一挽,将两人一起震退几步,到了殿中,她自己则踏前几步,守在门口。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本来就无意逃走,此际也懒得和她理论,便在椅上,坐了下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中,他们两人,心中俱是七上八下,不知事态,将会如何。半个时辰之后,只听得一阵极其沉重的脚步声,很迅速地传了过来,听来就像是一阵急骤已极的鼓声一样。

片刻之间,脚步声已然传近,南天一凤段翠,也已然来到了门口。

那姓焦的中年妇女问道:“夫人……”

可是她只说了两个字,段翠一拂衣袖,便已然将她,拂退了开去。

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一见段翠眼中,杀机大盛,心知不妙,忙道:“侯夫人……”但是他们,一言甫毕,只听得段翠,一声怪叫,整个人,已然向前,疾扑了过来,同时,一道银虹,已然起自她的手上,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大惊欲避时,已然慢了一步。

董小梅首先觉出,肩头一阵剧痛,琵琶骨处,已被银剑穿过!

沈觉非向外才掠出了半步,段翠一声怪啸,左手疾扬,已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硬拖了半步,右手银剑,再向前一伸,剑光自董小梅背后穿出,又刺入沈觉非的肩头。沈觉非肩头一凉,剑又已从他的背后,穿了出来。

段翠向前跨出三步,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身不由主,向后退了三步。

只听得“叭”的一声,长剑又已然刺在柱上。

一柄长剑,穿过了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的肩头,而将他们,钉在柱上!

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心中又惊又怒。

他们知道,段翠一听得侯子青的死讯,一定会对自己留难。但是他们却未曾想到,段翠下手,竟然如此厉害!

此际,董小梅在前,沈觉非在后,两人紧紧地靠着,肩头之上,阵阵剧痛,被钉在柱上,不将剑拔去,若是硬挣,受伤更重!

董小梅一伸手,便握住了剑柄,想要抽剑而出,可是她一握住剑柄,段翠中指,疾弹而出,正弹在她的脉门之上!

董小梅只觉得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全身发软,手虽然仍握在剑柄之上,但是却没有力道,将那剑柄拔了出来!

沈觉非忙道:“你这样对待我们,却是何意?”

段翠一声怪笑,道:“我要将你们两人,剖心剜肉,生祭被你们害死的人!”

沈觉非早知段翠上了铸剑崖一看,以为侯子青和天魂上人,是自己和董小梅害死的,所以才会一下来,便对自己下手。

因此,他沉住了气,道:“侯夫人,你完全弄错了,侯先生与天魂上人之死,实是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几个月来,我们一直助他铸剑,昨晚变故方生,我们绝不知情。”

段翠发出了一阵,惊心动魄的冷笑之声,道:“铸剑崖上,只有你们四人,两人已死,你们倾东海之水,也难以洗脱干系!”沈觉非道:“侯先生与天魂上人,武功何等之高,我们怎能敌得过他们?”

段翠厉声道:“他们胸怀坦荡,岂有防范,你们趁他们不觉,自然手到功成!”

董小梅刚才,被段翠在脉门上一弹,几乎昏了过去,此际才缓过气来,叹了一口气,道:“沈大哥,我曾和你说什么来着?她岂是讲理之人么?不如由我认了,你脱身而去吧!”

沈觉非忙道:“小梅,别胡乱认什么,我们什么坏事也没有做,何必要认?”

段翠“嘿”的一声,道:“那两柄宝剑呢,你们藏到何处去了!”

沈觉非大声道:“侯夫人,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不去设法查究真凶,却只在我们身上打主意,只怕侯先生死在九泉,也难以瞑目!”

段翠一声怪吼,向前跨出一步,握住了剑柄,向外一抽,但随又抵住了董小梅的心口,大喝道:“走!”董小梅昂然道:“到哪里去?”

段翠怪笑之声不绝,道:“回你姥姥家去!”

董小梅尖声道:“你若是杀了我们,到事情水落石出之际,只怕你后悔莫及!”

段翠手中银剑,向后挺了两分,剑光已然凉飕飕地,抵住了董小梅的心口,怪笑之声不绝。在她的怪笑声中,只听得门口,传来了侯银凤的声音,道:“焦姑娘,是什么事啊,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那姓焦的中年妇女道:“夫人正在盛怒之下,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侯银凤则扬声叫道:“妈!妈!咦,沈公子下来了,剑已铸好了么?”

她一面叫,一面不顾那中年妇女的阻拦,已然向殿中走了进来。

段翠回头,望了一望,沉声道:“阿凤,你爹爹已经死了!”

侯银凤面上神色,陡地一变,呆在当地,动弹不得,眼中泪花乱转,道:“妈,爹……他是……怎么死的?”

段翠道:“便是这两人,见剑起意,将你爹和天魂上人,一起害了!”

董小梅虽被段翠手中锋锐已极的利剑,抵住了心口,但是早已豁了出去,冷笑道:“你这话讲出去,只怕笑掉了人家的大牙,谁能信我们害得了他们两人?”

段翠厉声道:“那他们两人,是怎么死的?”

董小梅“呸”的一声,道:“你问我,叫我去问什么人?”

段翠一声怪笑,回头道:“阿凤,你跟我上铸剑崖去,我要将他们两人,生祭你阿爹!”

侯银凤珠泪纷垂,但是却道:“妈,事情怕另有蹊跷,爹和天魂上人,武功如何之高,怎是他们两人能害得了的?”

段翠道:“阿凤,你知道什么,你爹以紫金英铸剑,所铸成的宝剑,空前绝后,况且又不防两人,会起异心,他们自然容易下手!”

她一面说,一面倏地倒转剑柄,在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腰际的“带脉穴”上,重重地撞了一下,两人穴道被封,身形一晃,便向下倒去,但尚未倒在地上,段翠双臂一振,便已将两人,挟在胁下,道:“阿凤,跟我来!”侯银凤跟在后面,满面皆是幽怨之色,出了偏殿,突然踏前一步,低声道:“沈公子,你放心……”

她话未曾说完,段翠已然厉声叱道:“你说什么?”

侯银凤道:“妈,我相信爹和天魂上人,不是他们所害的。”

段翠怪笑一声,道:“你倒是一个好女儿哇!”

侯银凤听得段翠,讲出了这样的话来,乃是她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听到过的重言重语,那里还敢多说些什么?

她只得默默地跟在段翠的后面,望着沈觉非,芳心之中,思潮起伏,迷茫之极。

本来,她心中也在热切地期待沈觉非自铸剑崖下来相会的时日,可是如今沈觉非自铸剑崖下来了,却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沈觉非心中,也是一样地怅惘,他对于侯银凤不信是自己与董小梅,害了她父亲一事,心中十分感激。但是这有什么用呢?眼看到了铸剑崖上,自己和董小梅,便难以活命了!

他眼珠转动,只想多望上侯银凤一眼,但因为他穴道被封,身子一点也不能动弹,因此,时时望不到侯银凤的身形。

片刻之间,他们已然来到了甬道之中,出了甬道,在山腹中盘旋而上,没有多久,已然上了铸剑崖。只见侯子青和天魂上人两人的尸体,已被段翠并排地放在地上。

段翠手一松,“砰砰”两声,将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抛下地来。

董小梅在跌下来之际,腰际恰好在一块尖石之上,重重撞了一下。

那一下,令得她腰际,一阵剧痛,可是也就在刹那间,她被封住的穴道,也已然被撞了开来!董小梅本来,自忖必死,穴道一被撞幵,她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几乎忍不住要一跃而起!但是她却知道,此际若是一跃而起,定然再度受制,因此,她强自压制着心头的喜悦,一动也不动,只是略略转过头去,望了望沈觉非。

可是沈觉非却是背对着她,董小梅又不敢动手去碰他,只得暂时忍住,不作任何行动。

只见段翠和侯银凤两人,一齐在侯子青的尸体面前,跪了下来,放声大哭,段翠一面哭,一面说道:“子青,想不到你一生为人英雄,竟死在肖小之手!”侯银凤则边哭边问,道:“妈,爹……的脸上,怎么……那样……骇人?”

段翠道:“阿凤,这便是你爹对我的大恩德,你爹的为人,我还未曾详细对你说过,待祭了他之后,我再和你详细说说,唉,阿凤,世上实是再难有像你爹那样的好人了!”

侯银凤哭道:“妈,你别再提起他了,提起他,岂不只有更加伤心?”段翠道:“不,阿凤,这其间,还有着你所不知道的一段往事在内,我迟早要和你说的。”

侯银凤止住了哭声,睁大了水灵灵的眼腈,道:“妈,什么事我不知道啊?”

段翠泪如雨下,黑纱面罩,尽皆湿透,道:“阿凤,我和他,做了近二十年的挂名夫妻……”

段翠才讲到此处,侯银凤已然花容失色,道:“妈,你别难过得太甚了……”段翠道:“阿凤,你当我伤心得失常了么?不,我心中清醒得很,咦,说来话长,等下了铸剑崖,我再和你细说。”

侯银凤的面上,充满了疑惑莫解的神色,在离她们不远的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听了段翠的话,心中也是莫名其妙。

侯子青娶南天一凤段翠为妻,乃是武林之中,尽人皆知的事。

如何使段翠竟然说出“挂名夫妻”这样的话来?

如果是“挂名夫妻”的话,那么,侯银凤以及冷雪的父亲,又是什么人?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心中虽然感到无限的疑惑,但他们却俱都没有多去想这件事,因为他们自己,命在顷刻了!

董小梅乘着段翠和侯银凤正背对着自己之际,悄悄地在地上,挪动着身子,向沈觉非靠近了一些,俯身道:“沈大哥,刚才段翠将我们抛下来之际,我被撞活了穴道!”

沈觉非心中,猛地一震。

董小梅又道:“我将你穴道解开,我们见机行事,你别出声。”

董小梅一面说,一面已伸指在沈觉非的腰际,用力一按。沈觉非立时转过身来。

他们两人,肩头上血流未止,但那究竟只是硬伤,一身内功还在。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立即仍然照原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听得段翠长叹一声道:“阿凤,你不必再多问了,我已决定将一切不再对你隐瞒,事完之后,我一定原原本本,对你详细说了一遍。”

侯银凤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对自己还隐藏着一段秘密,她也绝猜不出那秘密的内容是什么,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段翠站起身来,道:“阿凤,你将你爹和天魂上人的尸体,扶了起来。”侯银凤依然而为,才抱起侯子青的尸体,便道:“妈,你看到了没有?”段翠道:“看到了什么?”侯银凤道:“爹除了右手脉门之外,一点伤口也没有!”段翠道:“脉门上便是他的致命伤。”

侯银凤站了起来,迅速地转了一转,道:“妈,爹面如黄蜡,当然是脉门割破之后,血已流尽,但是流出来的血呢?”

段翠也呆了一呆,道:“管他作甚?”

侯银凤道:“妈,脉门被割,绝不能在片刻间便自死去,爹并不是普通之人,若是他为人暗害,被对方伤及脉门之后,对方岂能逃得出他的手心?”段翠身子,如同石像也似,僵立在那里不动,好半晌才道:“那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侯银凤柳眉紧蹙,道:“我如今也想不明白,但是我却可以说,不是他们两人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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