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觉非赞叹了一会儿,道:“如此说来,上一次朝日峰上大会,独占鳌头的那蒙面人,大约便是侯子青了!”董小梅道:“只怕是”她讲了三个字之后,突然不语,沈觉非道:“小梅,你在想什么?”
董小梅道:“我在想,刚才侯子青说,用紫金英铸成两柄剑后,柔可绕指,钢可断玉,他要六个月后,方能铸就,那时候,我爹爹也要出寒梅谷来对付了,若是能让我在死前看一看那双宝剑,倒也可以死得瞑目!”
沈觉非听了,眉头不禁一皱,道:“小梅,你年纪轻轻,下次说话,切不可说死字!”
董小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了沈觉非半晌,道:“沈公子,谁想死呢?但是逼上头来了,又有什么法子不说?”
她一面说,一面眼中,也已扑簌簌地落了下泪来!沈觉非知道她心中难过,绝不是因为想到她父亲在半年之后,便要出寒梅谷来找她之故,而是为了自己对她的态度不明!
沈觉非想到了这一点,想要将董小梅轻轻地抱在怀中,可是他的眼前,又隐隐地现出了冷雪的倩影来,沈觉非知道自己所爱的是冷雪,而不是董小梅,他也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沈觉非一躺下,董小梅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言,这一晚,两人事实上都未曾睡好,第二天一早,沈觉非睁开眼来时,董小梅已然在水潭之旁洗脸。
沈觉非翻身坐起,只见身旁,已然堆了一堆山果,沈觉非心中,大受感动,忙叫道:“小梅!”董小梅转过头来,道:“你醒了么?快吃果子吧,那种紫色的,味道最好!”
她在讲话之际,虽然强展笑颜,但是她眼睛却极是红肿,想来一定哭了一夜!
沈觉非装作未见,道:“好哇,你一个人偷偷起来,做了多少事了?”董小梅却并没有笑,只是幽幽地道:“就是采了些果子。”
沈觉非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胡乱抓了几个果子吃了,便又和董小梅两人,向青葱峰而去,到了中午时分,他们已然翻过了两座高岭,来到那个峡谷口子上,沈觉非知道并没有走错路,那峡谷乃是通向青葱峰的唯一路途,他还记得,上次来时,点苍派有人,守在峡谷口子上的。
等他们两人,走近了峡谷口子,果然见两个大汉,站在峡谷口上。
沈觉非一拉董小梅,两人几个起伏,便已然来到了那两个大汉的身前。
沈觉非向两人拱手行了一礼,道:“两位,我外公可在山上么?”
那两个大汉,互望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臭小子,谁是你的外公?”
沈觉非一听此言,心中不禁大是惊异,暗想这是什么话?点苍神女方婉嫁在外面,点苍派中人物,常相往来,就算不认得自己,也不应出言如此横法?当下他忍住了气,道:“我外公就是风雷剑客。”
那两个大汉,更是大笑起来。
此际,不但沈觉非感到奇怪,便是董小梅,也是莫名其妙!
她低声道:“沈公子,那两个人怎么啦?是疯子么?”
沈觉非忙道:“两位为何发笑?”
那两个大汉道:“臭小子,你在做梦哩,你外公如今不叫风雷剑客了!”沈觉非更是愕然,他是个老实人,道:“那么叫什么?”
两个大汉,笑得直不起腰来,一个捧着肚子,高叫道:“如今叫风干腊鸭!”
沈觉非一听,这才知道闹了半天,敢情那两个大汉,是在戏弄自己!他面上不禁为之勃然变色,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不是点苍门下么?”那两个大汉道:“点苍门下,爬的爬,滚的滚,只有一只风干腊鸭,如今不知如何了。”
沈觉非听那两个人,越说越不像话,疑窦陡起,喝道:“你们让开,我要上青葱峰去!”
那两个大汉又是大笑,道:“臭小子,好大的口气啊!”
沈觉非还想和他们讲理时,一旁董小梅,早已按捺不住,身形一晃,便已然掠向前去,手伸处,连摇两摇,一招“云开见月”,乃是家传追云十八掌中的招数,已然向那两个大汉的脸上掴去!
董小梅和赖五在一起许久时间,武功已然有了极大的进步。再加上她又服了一颗毒龙丸,内力陡进,已然今非昔比。
那两掌去势,快绝无伦,那两个大汉,想要闪避之际,董小梅已然得手,只听得“叭叭”两声响,那两个大汉,不但半边面又红又肿,而且身形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
董小梅“哼”的一声冷笑,道:“照两位尊容来看,恰如熏烤乳猪!”那两个大汉,一边面上通红,一边面色铁青,样子煞是好看,一时之间,呆在那里,竟不知怎么才好,直到董小梅话讲完,才各自大吼一声,向董小梅疾扑了过来,举掌便击!
董小梅身形一闪,便已然向后退去,沈觉非不欲与他们多生是非,身形征挫,一掌“满天星斗”已然向前推出!
那一招“满天星斗”,乃是“天罡六掌”中的招式,去势何等威猛!
沈觉非因为看出,那两个大汉前扑之际,荡起一股劲风,功力也自不弱,刚才中了董小梅两掌,多半是因为出其不意之故。因此,他那一招“满天星斗”,也足运了八成以上功力!
他一掌发出,只听得“轰”的一股掌风过处,那两个大汉,惨叫声中,夹着“咔咔”两下,骨折之声,两人已然冷汗直淋,各自捧着右腕,向后退去!
沈觉非一见自己一掌,将两人手腕打折,心中也不禁一怔。
他自服“毒龙丸”后,并没有和人动过手,虽觉神气清爽,但是却也未曾料到,自己的功力,竟然进步如此之多!
当下他一呆之余,道:“原是你们自己先出手,却怪不得我!”
那两个大汉怪叫一声,返身就走,身法极快,在峡谷之中,向前疾驰而出,片刻之间,便已然只剩下了两个小黑点了!
沈觉非双眉紧蹙,道:“奇了,莫非青葱峰上,有了变故?”
董小梅陡地想起五台山元化寺前所发生的事来,道:“莫非是那贱人,果真生事来了?”
沈觉非奇道:“什么贱人,生什么事?你怎么知道?”
董小梅因为那个要夺青葱峰的少女,和冷雪生得一模一样,因此心中,对她也非常痛恨,并未曾将关于她的事,和沈觉非详细说过。
此际,听得沈觉非发问,才草草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沈觉非听完,不由得“啊”的一声,道:“如此说来,前晚小镇上,过了一夜的车马,竟是点苍派中人,其中有两人,我看来身形极是熟悉,也一定是我的舅父了!”
董小梅道:“那倒也大有可能,但是大侠赖五,既然出头,只怕无甚变故,我们何不赶到青葱峰上,去看个究竟?”
沈觉非更是心急如焚,连忙足尖一点,便向前飞掠而出。
不一会儿,两人便已然穿过了那条峡谷,青葱峰已在眼前。
两人来到了峰下,各展轻功,向上飞蹿而上,到了半峰,已然全是岩石,两人飞攀纵跃,没有多久,便已然到了峰顶。
两人尚未在峰顶站定之际,便听得峰顶之上,传来了一阵一阵娇脆动人、银铃也似的笑声,一到了峰顶,向前看去,两人不禁尽皆一怔!
峰顶之上,乃是一大片平地,平地之后,屋宇极多,但是,那么多的屋宇,却又丝毫没有兴旺繁盛之下,反倒令人觉得冷清清地,像是就在近几日,这里有过什么重大的变故一样。
令得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吃惊的,倒还不是这种冷清清的景象。
而是在屋宇前面的空地上,站着两排,约有三四十个大汉。
那些大汉,一见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来到,便一起转过身,向他们两人望来。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立即发觉,那两个刚才在峡谷口拦住他们,被他们击成重伤的人,也在其中,而且正在向他们指点。
董小梅怔了一怔,道:“沈公子,只怕我们,已然来迟了一步!”
沈觉非一看那三四十个劲装大汉,没有一个是点苍派中人,心中也打了一个颤。可是,他随即又听得从那一排排屋宇正中一幢楼房中传出的那种清脆已极的笑声之中,还夹着一股极其苍老,从声音中听来,显得极其愤懑的笑声。
沈觉非一听得那笑声,便自认出,那正是自己的外公所发!因此他定了定神,道:“只怕未晚,我外公还在山上。我们且走过去看看。”
他一面说,一面便和董小梅,大踏步向前走去。
本来,那两排三四十个大汉,虽然已经转过身来,向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怒目而视,但是却仍然站在原地,并不动弹。等到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身形晃动,将要来到他们的面前之际,只见那三十六名大汉,身形如风,陡地纷纷掠了过来。
那些人的动作,极是敏捷,但是他们却又不是向两人攻击。
沈觉非一见对方突然动作,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连忙一拉董小梅,停了下来。
他们两人身形刚一停下,那三十六名大汉的动作,也已然停止,沈觉非定睛看时,只见每一面八人,成一字排定,成一个四方形,已然将自己和董小梅两人,团团地围定。而每八个人之前,则另有一人,离那一排八个人,约有两步,站在前面,离得自己和董小梅两人,只有五六尺距离。
沈觉非一见对方,在片刻之间,便已然排成了这样一个前所未见的阵形,心知一定不是容易应付的事,伸手略拦了拦董小梅,令她不要乱动,沉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东首的一个大汉道:“贵客留步!”
沈觉非一听这四字,不禁气往上冲,厉声道:“这儿是点苍山青葱峰,点苍掌门,乃是我的外公,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叫我留步?”
他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特别气纳丹田,将声音以内力逼出。
他是想,外公既在那幢楼房之中,听得自己的声音,当然会循声而出。可是,那幢在十来丈开外的楼房之中,却是一点信息也没有。
那大汉冷冷地道:“不错,点苍山青葱峰,本来乃是点苍派的根本重地,但是如今,却已然物换其主,不归点苍派了!”
沈觉非一声冷笑,道:“归谁了?是归你们了么?”
那大汉冷笑一声,道:“不敢当得很!”
沈觉非见对方居然直认不讳,心想从外公刚才的笑声中听来,充满了悲愤之意,莫非已然为他们所制,以致不能出来接应自己?
他一想及此处,心中更是无明火起,向董小梅一望,道:“小梅,咱们冲过去!”董小梅早就跃跃欲试,一声答应,手中“寒铁索”,抖起一溜青光,伴随着“仓琅琅”一声响,身子已然向前,滑出了四五尺,一招“寒鸦晚号”,已然向那大汉攻到!
沈觉非一见董小梅动手,足尖一点,跃出四尺,一招“六丁运天”,也已然推出!
他们两人,俱都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攻向那站在东首的大汉。
那大汉一声长晡,身子突然向后一退,便和他身后八人,站在一起。一共是九个人,陡然之际,身形展动,幻成了一个小圆圈!已然将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圈住,围着两人,滴溜溜地乱转起来。
别看那九个大汉身形高大,可是行动之际,却是快疾无比!
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各自发出了一招之后,只觉得自己的攻势,被斜刺里突然袭到的一股绝大的潜力,化了开去。
那股力道,显然不是由眼前九个人所发的,竟不知从何而来!
而且,片刻之间,只见眼前人影乱晃,令人眼花缭乱,不知怎样应付才好!
两人一起吃了一惊,连忙背靠背站定,四面看去,只觉得围住自己的,密密麻麻,一层一层,不知道有多少人!而那些人,却又个个以极其迅速的身法,在游走不停。
两人只看了片刻,已然感到头昏目眩,几乎跌倒在地,沈觉非心知不妙,忙沉声道:“小梅!对方的阵法,已然发动,我们不知其中奥妙,切不可向外乱闯,以免中计!”
董小梅急道:“那么,我们莫非便听凭他们困在阵中不成?”、沈觉非正待仔细看看,对方的阵法之中有无破绽之际,陡然之间,只见四条人影,自人丛中飞起,向自己扑来!
此际,他们两人,被困在阵中,像是天色也昏暗了许多。
而围住他们,乱闪乱走,像是数不清有多少的人,非但连面目看不清,而且身上的衣着,也因为对方闪动,实在太快而看不清楚,只是看到乱闪的幢幢人影而已!那陡然间向沈觉非扑来的四人,也是一样,其快无比,一闪就到了眼前。
沈觉非强自定神,道:“小心,他们已然发动攻势了!”
他那一句话,自然是警告董小梅的,同时,他身形一矮,已然向着那四条扑向前来的人影,“呼呼呼呼”,拍出四掌。
可是,他那四掌才一出手,那四个眼看将要扑到他前面的人,陡地一闪,向旁掠了开去,突然混入其他的人影之中,立即不见!
沈觉非四掌一齐击空,不禁猛地一怔,就在他一怔之际,只觉身侧,又有一股气劲撞到,沈觉非连忙回头看时,只见一人,已然悄没声地扑到了自己的左侧,正一掌击到!
沈觉非“哼”的一声,以极其迅速的手法,向那人发了一招“流星过奋”
……
那一招“流星过空”,乃是天罡六掌中的第三掌,也是出招最快的一招。在沈觉非身旁那条人影的一掌,离沈觉非的左臂,已然不过半尺,可是沈觉非那一招“流星过空”一发,却正好赶得及将对方的掌势阻住。
只听得“叭”的一声响,沈觉非觉出对方的掌力,虽也极强,但是却不如自己,内力疾吐,已将那人震出了四五尺!
那人一被沈觉非的掌力震出之后,立即隐没在人丛之中,毫无痕迹可寻。沈觉非一掌得手,正在高兴对方的武功不如自己,自己足可以硬冲硬撞,出阵而去,陡然之间,只觉得右腰处,被一个绝强的劲力,撞了过来!
那一股强劲之来,事前毫无迹象,沈觉非身不由主,被撞开了几步,连忙回头看时,四条人影,已然向后退去!
沈觉非连忙一运真气,觉出并未受伤,心中方始松了一口气。
此际,那幢幢人影,越闪越快,以致令人看来,产生了一种错觉,像是那些人,都不是在走动,而是离地数寸,在空中随意飘荡一样,更给人以鬼气森森之感!
沈觉非强自定神,双掌翻飞,他天罡六掌的掌风,何等强劲,虽然不断有人影向他身前,疾袭而至,但是都被他掌力,挡了开去。
转眼之间,沈觉非已然发了十七八掌,这才猛地想起,半晌未曾听得董小梅的声息,她是到什么地方去了?连忙回头一看,身后哪里还有董小梅?全是飘忽不定的人影!
沈觉非心中,不禁大吃了一惊!
他心知自己和董小梅,本来是背靠背而立的,其所以分了开来,当然是自己右侧,被那股强劲,撞开了几步之故。
他连忙叫道:“小梅小梅!你在哪里?”
董小梅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却吓了沈觉非一跳,原来声音来得极近!就在身侧四五尺开外处,道:“沈公子,你在哪里?”
沈觉非连忙循声看去,只见几点青光,闪耀不已,认出那正是董小梅的寒铁索所发,心中方始放心,可是就在他一叫一看,一个分神之际,背后“叭叭”中了对方两掌!
那两掌的力道,固然不足以令得沈觉非受伤,可是也令沈觉非身形一个踉跄。可是那反拍出的两掌,掌力如同石沉大海,不知去了何处!
沈觉非大吃一惊间,只见眼前,不知有多少人,向自己涌了过来,连忙待要回掌相迎间,却已然慢了一步,胸前腹际,又一连中了七八掌,直打得沈觉非身子摇晃不已,几乎跌倒!而等到沈觉非举掌欲击之际,眼前那些人影,又突然不见!
沈觉非此际,心中之吃惊,实是难以形容!他暗忖那是什么阵法,竟如此厉害!
从自己身中了十余掌,但仍未受伤这一点看来,对方那三十六个大汉,功力显然甚差,若论单打独斗,只怕三招之内,便能打发。可是,他们一排成了阵法,眼前却如有万千人影一样,令人避不胜避,防不胜防!
沈觉非一面心中吃惊,一面更是不敢大意,也平息了冲出去之念,只是双掌翻飞,守住了阵脚。待到他又发了十余掌,忽然听得,人影之中,一声尖啸,紧接着,眼前晶光大盛!
沈觉非吃了一惊,定睛看时,更是不自由主,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在电光石火之间,只见每一个人影手中,皆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本来,那晃动不已的人影,已然令得人眼花缭乱,若不是竭力镇定心神,几乎连身子都会站立不稳。如今,每一个人影手上,皆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更是晶光耀目,几乎张不开眼来!
沈觉非在大吃一惊之余,又听得董小梅一声怪叫,沈觉非想要循声扑去之际,“嗖”、“嗖”之声不绝,七八柄匕首,已然递到了眼前。
丨……
沈觉非强一拧身,避了开去,背后金刃劈空之声又生!
沈觉非连忙向前面跨出一步之际,陡然间,右胁一阵奇痛袭来!
沈觉非反手一掌,“六丁运天”,疾拍而出,掌风轰然过处,才将贴身的一条人影,硬生生地震飞了开去!可是他右胁之下,也已然被对方的匕首,划出了一道口子!
沈觉非心知此际,自己处境之险,实是无出其右,拼命镇定心神,想在对方手中,夺下一两柄匕首来。可是,一任他视得如何真切,出手抓去,每一次,总是抓空!
他每一次抓空,非但未能将对方的匕首夺到,而且一个疏神,身上总多了一道伤痕。若不是他服了“毒龙丸”之后,功力大进,身形也是灵活之极,只怕早已不支倒地!
自从匕首出现之后,总共不过两个茶时,沈觉非的身上,已然多了七八处伤痕,虽然皆是浮伤,但是沈觉非根本腾不出手来,封口阻血,鲜血一直涔涔而下,沈觉非也已然渐感不支!
这时候,沈觉非的心中,实是又恨又急!
他倒并不是怕死,而是这一场恶斗,实是打得莫名其妙,他直到现在,连对方是何等样人,都未曾知道!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若是他糊里糊涂,死在这个阵法之中,当真可以说得上是轻于鸿毛!
他心中一急,更是乱了章法,电光石火之间,只见四个人,向身前冲了过来,沈觉非大吼一声,迎了上去,那四人又一闪不见,沈觉非向前硬赶了过去,突然间,小腿之上,又是一阵剧痛!
这一下,他小腿肚上,伤得颇深,他本就不支,哪堪再受伤?只觉得双腿一软,人已然跌倒在地!
他人才一侧,便只见匕首晶光四射,宛如一座刀山也似,向他直压了下来!
沈觉非一见这等情形,他心中暗叫“吾命休矣”!眼看那么多匕首,压了下来,他非死不可!可是也就在此际,只听得一下极其清脆悦耳的娇叱之声,疾传了过来。
那下娇叱之声,甫一入耳,眼前的景象,也在那电光石火之间,起了变化!
只见片刻之间,不但将要压到自己身上、刀山也似的匕首,陡地不见,而且,闪动不已的人影,也一起敛去不见。
耳际只听得董小梅一声娇呼,道:“沈公子,你怎么啦?”
沈觉非手在地上一按,想要勉力站了起来,却力有未逮,只撑了一撑,重又跌倒。回头一看,只见董小梅娇声细细,香汗沁沁,正蹲在自己的身边,满面皆是惶急关怀之状。
抬头看去,那三十六个大汉,就像自己刚一上青葱峰时一样,分成两排,站立不动,他们的手中,也没有匕首。
刚才的一切,竟像是做了一场恶梦一样!
沈觉非定了定神,正想和董小梅说话之际,忽然又听得一阵“咯咯”的娇笑之声,传了过来。那一阵娇笑之声,听来令人舒服之极,刹那间,身上的痛苦,忘得一干二净。
沈觉非不自由主,抬头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女,正由那幢楼房处,飞掠而来,来到那三十六个大汉面前,停了下来。
沈觉非向那少女一望之间,心中“伴”的一跳,“冷姑娘”三字,几乎要冲口而出!可是就在此际,那少女也向他望来,两人四目交投,沈觉非才将已然要叫出来“冷姑娘”三字,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那少女的容貌,和冷雪相似之极。但是,她的神情,却又和冷雪迥然不同!
这时候,她正面带微笑,那种笑容,甜媚到了极点,令人看了,不由自主,要为她所吸引,而能为她去做任何事情!而且,她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也像是会说话一样,眼中的那种神采,令得人望了她一眼之后,一定想望第二眼!
这一切,都是冷雪所没有的,虽然冷雪和她一样地笑,但是却没有她那种妩媚!
沈觉非的眼光,怔怔地停在她的身上,直到董小梅用力推了他一下,他才猛地觉醒。
而此际,那少女也已然将目光移了开去,面带笑容,道:“赖大侠,你可是一定要将这件事揽上身去么?”
只听得一个极是深沉绵实的声音答道:“我刚才已和你说得极是明白,难道你还要我再说一遍么?”
沈觉非循声看去,只见在两丈开外,站着两个人,一个五短身材、一身布衣、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面上的神情,也极之平淡,如果不是沈觉非早已听董小梅说起过他的模样,即使对面相逢,也只当他是一个三家村的村夫子,哪里想得到他会是名震遐迩,威震天下的大侠赖五?
在大侠赖五身旁,乃是一个身材高大、腰悬双剑、白髯垂胸、满面悲愤的老者,沈觉非一眼便认出,那便是自己的外公,点苍掌门,号称剑术名家的风雷剑客方生智!
只听得那少女又道:“赖大侠,晚辈斗胆,还要请你三思!”
赖五淡然一笑,道:“我也要请你三思!”
那少女“咯咯”一笑,道:“好,无论如何,今晚日落之前,总可以有信息了!”
赖五沉声道:“好,我仍在此等你便了!”
那少女娇笑之声不绝,一挥手,身形晃动,便向青葱峰下驰去。
那三十六个大汉,也立即跟在后面,一行众人,眨眼之间,便已然下青葱峰而去。
沈觉非望着那少女的背影,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茫然之感。
在那种茫然之感中,他隐隐地想到了一件事,他心中暗忖,那少女和冷雪,是多么地相似,但是又是多么地不同啊!
他所想到的,冷雪和那少女之间的不同,却并不是两人之间神态、性格、行为的不同,而是他想起了,冷雪和他之间,有着杀母之仇,而那少女却没有!
沈觉非在胡思乱想,董小梅已然叫道:“赖大侠!”赖五双眉微蹙,道:“你怎么来了?”董小梅道:“沈公子要来拜见他外公,我便跟着他来了!”
沈觉非直到此际,才勉强站起身来,叫道:“外公!”
风雷剑客方生智面上神色,激动之极,等到沈觉非来到了他身前之际,他已然禁不住老泪纵横,道:“孩子,杀你母亲的仇人,你可曾找到?”
沈觉非想起母亲惨死的情形,也不禁心如刀割,泪如雨下,道:“外公,孩儿已然知道谁是杀母仇人了!”
方生智叹了一口气,道:“好!好!孩子,你爹不知下落,你外公自身难保,这杀母之仇,就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了!”
沈觉非茫然地点了点头,道:“是!”
赖五道:“咱们且进屋去说话吧!”
方生智点头道:“好!”一行四人,便向那幢楼房走去。
才来到门口,一路上,赖五已然以极迅速的手法,为沈觉非身上的伤口,撒上了创伤药,止住了血。董小梅总算仗着有寒铁索护身,是以被困在阵中之时,虽然险象环生,却并未受伤。
四人进了楼房,那楼房的下面,乃是极大的一个厅,便一起坐了下来。沈觉非只觉得身上的伤口,其痛已失,一面赞叹赖五的伤药之灵,一面暗忖,难怪武林中人,提起赖五之际,总加入“大侠”两字,看来果然名不虚传,他在武林之中,辈份何等之尊,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他便立即为自己疗伤,于此便可见一斑了!
沈觉非坐了下来之后,方生智便问道:“孩子,害你母亲的,是什么人?”沈觉非叫道:“是暗首神龙谢音的女儿。”
方生智一听此言,面上神色,便为之陡地一变,惨笑了一声,道:“好!好!”
董小梅插言道:“是谢音的女儿,指使一个叫冷雪的女人去杀沈伯母的。”沈觉非道:“不错,谢音的女儿,在中了司徒本本的伏击之后,又为董姑娘失手所杀。”
方生智的面色,稍为缓了一点过来,道:“如此说来,你杀母之仇,董姑娘,已然为你报了一半了,那冷雪是什么来历,你可知道?”
沈觉非苦笑道:“外公,谢音的女儿,硬说我是她的儿子,冷雪冷姑娘,才是我妈的女儿,是十八年前,我父母趁她有难事,掉换过来的!”
方生智本也听得方风、方雷两人,道起沈府之上所发生过的事,但是却知道得并不详细,一听得沈觉非如此说法,喝道:“放屁,哪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