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站在惠能和尚身边的腾天金蛟沈雄,手腕振处,三只金环,已然攻出一招“三星拱照”,金光漪链,向惠能胸际,直荡而至!
惠能和尚虽然鲁莽,但是在武功上,却是丝毫也不含糊。
腾天金蛟沈雄那三只金环,变幻莫测,来势何等快疾,但惠能和尚却已然在瞬刹之间,禅杖的去势一收,当胸一横。
就在那一横之际,“铮”的一声响,三只金环,已被格了开去!
惠能和尚气得“哇呀”大叫不已,骂道:“好哇!沈老贼,你也瞧五台派不起?”
沈雄沉声道:“惠能莫乱说,快回五台去,依你师兄吩咐行事!”
原来众人,一连出手,两次阻止了惠能和尚向饶了她的进攻,乃是爱惜惠能,不欲他白白地送了性命,因为既然惠德禅师,都不是饶了她的敌手,而致于自震天灵盖而死,若是惠能和尚一味硬扑,实在是有死无生,枉自送了性命!但是众人都没有一个知道,惠德禅师的度厄真气,佛门真力,何等厉害,饶了她固然以失传多年的武林第一秘技,“移天接地”功夫,将惠德禅师的“度厄真气”移了开去。可是,当他硬接住了惠德禅师的度厄真气之际,也已然被震成了重伤!
众人只见到惠德禅师,愤而自尽,却不知饶了她实际上已然受了重伤!当惠德禅师竭尽全力所发的“度厄真气”,为饶了她移开之际,惠德禅师虽然也耗去了六成以上的功力,不经多年的静养,万难复原。
但是,如果他不是被饶了她以话逼住,再行出手的话,饶了她反要毙在他的手下,五台掌门,声名何等煊赫,岂是那么容易败的?
所以饶了她和惠德禅师两人,惊天动地过了几招,虽然是一死一生,但是实际上,死者的功力,比生的还要高!
可是,饶了她在受伤之际,众人都震惊于惠德禅师之死,却是没有什么人注意他,而且他掩饰得极好,也令人看不出他已然受了伤。如果不是李猛和沈雄两人,'两番阻止,惠能和尚的禅杖击了上去,饶了她只怕也早已丧命杖下了!
当下惠能和尚气呼呼地后退一步,道:“好!好!这么多人中,难道竟没有一个是五台派的朋友么?”腾天金蛟沈雄沉声喝道:“惠能,你切勿口不择言,你走之后,我们自有道理!”
惠能和尚大声道:“我不走!你们知道什么?像他这样的妖孽,不止是他一人,如今对付他一个,尚且对付不了,人一多了,你们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听了,心中不禁尽皆为之一怔,尤其是沈雄,心内更是一动。
饶了她的来历如何,沈雄并不知道。
本来,三目灵官史泰,已然可以和他详细说起,但是史泰却又离了开去。如今,看在场众人的情形,像是除了惠能和尚一人之外,竟没有一人,得知他的来历。沈雄想了一想,忙问道:“惠能,他究竟是什么人?”
惠能和尚瞪了瞪眼睛,道:“他叫作饶奇化。”
惠能和尚这句话,其实讲了等于不讲,沈雄也不便再问下去,只得转过身来,向饶了她望了一眼,只见他一直负手而立,不言不语。此际,已然有人,点起了不少大火把,照得后花园中,光亮如同白昼,火光映在饶了她衣襟上面所绣的那朵黄梅花上,更令人觉得触目之极,在向之一望之下,不自由主,心中生出一种诡谲之感来。
沈雄顿了一顿,冷冷地道:“饶朋友,惠德禅师一死,阁下和五台派这段梁子,已然结上了。”饶了她坦然一笑,道:“与在场的众位无关,也与我几个结义弟兄无关,是我姓饶的和五台派间的事!”
在场众人心中,对饶了她其人,只觉得神秘莫测,而且心中,也没有什么好感。
可是如今一听得饶了她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尽皆生出了一点敬意。
因为,以五台派声势之盛,掌门惠德禅师,虽已死去,元化寺中,高手之多,仍是不可胜数,以一人之力,将这段梁子,完全承受了下来,这是何等样的气概?等闲人岂能做得到?
饶了她话才一讲完,惠能和尚便大喝道:“你讲话可算数?”
饶了她道:“自然算数!”可是饶了她的话,才一讲完,突然听得两个人的口音道:“自然不算数!”
惠能和尚和饶了她两人的一问一答,本来已然紧凑到了极点,那两人突如其来的声音,更是来得快疾,三种声音,一句挨着一句,当中一点空隙也没有,确是波谲云诡,突如其来!
众人一听得有人答腔,一齐循声看去,只见假山顶上,两条人影,如流星飞泻,向下逸来,来势快疾,眼前一花间,两个人已然站到了饶了她的身边。
众人定睛一看,尚未看清他们两人的脸面,首入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人襟上所绣,那朵触目已极的黄梅花!
沈雄心中一凛,再向两人打量时,只见一个乃是瘦得可怜的瘦子,身上一件长袍,罩在他如此瘦小的身躯上,更是显得空荡荡的。
那瘦子双眼翻动之间,白多黑少,若是不留心,几乎要使人以为他是瞎子!
沈雄正不知那瘦子是什么来历间,只听得崆峒派掌门,翠玉翁李猛,突然“咦”的一声,沈雄连忙回头向前猛看去时,只见李猛双眼,紧紧地盯在那瘦子的身上,面上神色,紧张之极!
那瘦子却若无其事地向李猛望了一眼,道:“李翁好记性啊!”
翠玉翁李猛忙道:“岂敢,别人能以相忘,阁下是忘不了的。”
那瘦子仍是淡淡一笑,道:“那再好也没有了,咱们正好叙叙旧。”
李猛沉声,“哼”的一声。沈雄又向另一人打量,只见那人,生得五官朝天,一头金发,貌相怪异之极,乍看起来,和一头猩猩一样!
那人不但头发是金黄色,而且眉毛、短髯,甚至眼珠,也都发着黄光,一望而知,绝对不是中原人氏,只见他眼珠骨碌乱转,突然向人丛中一指,道:“哈,我也有熟人了!”
沈雄循着他指,向前看去,只见两个人,突然转过身去,向外疾逸而出!那两人的身法,也甚是快疾,一转眼间,便已然出了后花园的围墙。可是就在那一刹间,腾天金蛟沈雄也已然看清,那两人正是江南道上的高手,人称“天地双友”的秦华和雷亮两人。
这两人,虽然算不得是第一流的高手,但是武功却也有相当的造诣。
如今,他们两人,一被那黄发怪人指了一下,便如见鬼魅,径自不顾丢人,脚底抹油,溜了开去,可知他们心中,对那黄发怪人,是如何的害怕!腾天金蛟沈雄心中暗忖,看来今晚的事情,绝不是这样容易了结!
而且,事情不止是这三人和五台派之间的纠葛,而和自己,也有莫大的干系!
看来,自己的妻子,十八年来,一直在担忧着的事,倒并不是杞人忧天!腾天金蛟沈雄,在即将封剑退休之前,又碰到了这样的事情,他心中实是又怒又急,反倒迸出“哈哈”一阵大笑来,道:“两位此来,是什么意思?”那瘦子转过身来,向沈雄作了一揖,道:“沈总镖头莫怪,我们与奇化兄交同生死,他忽然间离开了西域,我们只不过是唯恐他有失,是以一路追了下来,来到贵宅而已。”
沈雄见那瘦子讲的话甚是客气,一时倒也不便发作,但是语音之间,仍然大是不乐,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那瘦子尚未回答,惠能和尚已然暴喝道:“都是妖孽!”
饶了她一笑,道:“大和尚莫要出口伤人!由我来替各位介绍一下。”说着,伸手向那黄发怪人一指,道:“这位乃是波斯人,唤着甘刺麻,也有个外号,人称金眼猩猩,各位想必听来,甚是生疏?”
讲到此处,顿了一顿。
众人互望了一眼,那“金眼猩猩甘刺麻”之名,的确是闻所未闻。
饶了她又是一声长笑,向那瘦子一指,道:“这位朋友,各位虽然以前可能见过面,但是却一定未曾见过他的真面目,是以不识,他外号人称‘神行无影黑骷髅’……”饶了她讲了这七个字,人丛之中,已然发出了一阵惊呼之声!
惊呼声中,只见那瘦子一伸手,已然在脸上,带上了一只人皮面具。
那人皮面具紧贴在他的面上,上面绘着漆也似黑的一只骷髅,他人本生得瘦极,面具一戴上,更是和一只骷髅无异!
这时候,腾天金蚊沈雄,站得离开他们三人最近,面上神色,也为之大变!
需知“神行无影黑骷髅”七字,在武林之中,实是非同小可的威名。
那人轻功之佳,实是不作第二人想,来无影,去无踪,行事手段又狠辣无比,乃是黑道之上,数一数二的奇人。
闻听得武林中传说,其人武功招数,更是诡异绝伦,很少有人,能和他过得了十招以上。当然,武功高过他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他一觉出敌人的武功比他高,便立即遁走。而他的轻功又好,一旦逃走,却也没有什么人追得上他。
十年之前,大侠赖五,与他在汴梁相遇,两人动手,打到第二十三招头上,神行无影黑骷髅已然不敌,立即逸走。
大侠赖五,在后紧迫不舍,两人一直向西北方面而去,大侠赖五,直追了他二十余天,两人已然来到了大漠之中,但终于被他逸去!
也就在那次之后,武林中人,便未曾见过他的行迹,不少人,只当他已然葬身在大漠之中,却料不到他会突然在此出现!
当下只见饶了她面上的神色,仍是那么的安闲,像是他一道出“神行无影黑骷髅”七字之后,引起众人的惊异,乃是意料中的事,一点也不值得高兴一样,略停了一停,又接着道:“他姓连,名无异,各位见过他本来面目,原也无甚出奇之处!”
腾天金蚊沈雄,勉强一笑,道:“原来是连朋友,幸会,幸会。”
连无异向沈雄一笑,道:“沈总镖头名扬天下,果然不虚。”
讲完之后,一转身,道:“奇化兄,你可曾找到她?”
饶了她叹了一口气,道:“迟了,我虽然已经饶恕了她,但只怕永远找不到她了,但是我却知道,她已然生下一个孩子!”
一旁金眼猩猩甘刺麻大声道:“好哇,我一身九转神功,正嫌未有传人,侄子在哪里?”看来那甘刺麻,也是一个心急无比之人,一听得说“她”有了孩子,便立即想传神功!
在场的高手,对那金眼猩猩,本来就不甚注意,可是听得他突然间提起,他自己所练的,竟是达摩秘传“九转神功”,不禁尽皆吃了一惊。
那九转神功,内力运转,共有九折,在每一掌发出之际,也可以共有九道力道,一道比一道强,如同长江大河一样,源源不绝。
中原武林人物中,有不少内力高超的,原也可以将本身内力,变成几道,一齐逼出,但是却总不如“九转神功”那样,来得圆转自如。
却是怎么也料不到,这样一个人不人、猿不猿的波斯人,会身怀九转神功绝技!
当下只听得饶了她叹了一口气,道:“孩子是男是女,尚且未曾弄清,又怎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连无异道:“岂有此理!”
饶了她身受内伤本重,但是他两个伙伴一到,他心情宽了许多,趁机运转真气,精神已恢复了不少,言笑自若,绝无问题,向沈雄一指,道:“只在沈总镖头的身上,便可弄清。”
黑骷髅连无异奇道:“咦?和沈总镖头,又有什么关系?”
饶了她又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
那一旁,惠能和尚又大踏步地向前跨出了两步,声如霹雳,怪叫道:“饶奇化,你还放什么连珠屁?你刚才的话,算不算数?”
饶了她冷冷地道:“饶某人向来说话只一不二,当然算数。”
惠能和尚禅杖一横,向连无异和甘剌麻两人一指,道:“那你叫这个骷髅和大猩猩滚开,咱们来大战三百回合。”
饶了她道:“大和尚,如今我还有事,三个月之内,我定然上五台山去找你便了。”
惠能和尚大喝道:“不行!”
甘刺麻黄焦色的眼珠一瞪,道:“大和尚,你如今便想动手么?”
惠能和尚本是个性烈如火,根本行事绝不顾前虑后的人,立即大喝道:“是又怎么样,先打你这猢猴!”禅杖倒转,一招“翻江腾海”,已然向甘刺麻的头顶,直砸了下来!
甘刺麻大喝一声,声如巨雷,道:“来得好!”手腕一翻,竟向禅杖迎去!众人见惠能和尚又和人动上了手,不由得一齐向前,跨出了几步。
一时之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只见甘刺麻徒手上翻,向上托了一托,惠能和尚在突然之际,只觉得一股强韧无比的力道,向上涌来,禅杖竟压不下去!
惠能和尚心中猛地一怔。而就在他一怔之间,甘刺麻五指,已然将禅杖牢牢握住!
惠能和尚一见对方,将自己的禅杖握住,心中反倒大是高兴。
他暗忖自己天生神力,对方若是要和自己比力道,岂不是自己找亏来吃?因此双足不丁不八站定,牛腿也似粗细的膀子,用力一抖,大喝道:“倒!”他只当自己这一抖,力逾千斤,对方非应声倒下地去不可!
怎知他这里,一个“倒”字才出口,突然一连三层,如同惊涛裂岸也似的力道,已然由禅杖传过,向胸口疾撞了过来,接连三下,宛若是胸口被千百斤重的铁锤,重重地击了三下一样!
惠能和尚一身横练硬功,虽然已到了第六重的地步,但是对于那么重的打击,他却也是禁受不住,大叫一声,五指一松,身子向后退了开去,一直退出了七八步,几乎将身后躲避不及的人撞翻,才“咕咚”一声,胖大的身躯,坐倒在地!
甘刺麻“哈哈”一笑,道:“大和尚颇有自知之明,说倒就倒!”
惠能和尚满面通红,想要站了起来,可是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
他本是几乎赤着上身的,俯首一看,只见胸前,愤起了三块青紫!
同时,又听得甘刺麻道:“大和尚硬功不错,那三块青紫,并不碍事,倒是你这柄禅杖,动不动就要行凶,要惩戒一下!”
一面说,一面双手握住了禅杖,用力一屈,那禅杖外面所涂的青漆,发出一阵轻微的“啪啪”之声,尽皆裂了开来。而那条精钢打就的禅杖,在甘刺麻的一曲之下,竟然成了一个大钢环!
甘刺麻哈哈一笑,将大钢环向惠能和尚,抛了过去,惠能和尚强忍痛疼,一跃而起,接在手中,双手也是用力一持。
只见他一捋之下,那条禅杖,重又变成了笔也似直!
但是这一下,惠能和尚用力太过,身子一个站不稳,又已坐倒在地!
金眼猩猩甘刺麻的面上,不由得也现出了惊讶之色,回头道:“无异兄,奇化兄,中原武林,确是人材辈出,这位大和尚,受了我九转神功一击,尚有如此大力,确是难得。”
连无异道:“这是五台派惠能和尚,外门横练功夫之高,天下第三。”甘刺麻“噢”的一声,道:“那么,尚有两人是何等样人?”
连无异一笑,道:“我们既已来到了中原,少不得要去见识一番,一位是东雁荡天魂上人,另有一位么,便是大侠赖五。”
神行无影黑龄髅,说来虽然是轻描淡写,可是人人皆知道,就在那几句话中,又不知可以引起多少腥风血雨来!
甘刺麻点了点头,向惠能和尚一指,道:“大和尚,你的功夫很好,若遇明师,只怕比我还高,你去吧,奇化兄在三月之内,定会到五台山去的。”惠能和尚以杖支地,勉力站了起来,道:“大猩猩,到时望你也来!”
甘刺麻道:“奇化兄一人,你们一班光秃,已然要头痛了,再加上我,你们还有命么?”惠能和尚怪吼道:“放你的猢猴屁,你要不来,便是我的灰孙子,十七八代的灰孙子!”
惠能和尚一急起上来,口中胡言乱语,也不想想他是佛门中人,何来“十七八代的灰孙子”?众人听了,又是紧张,又忍不住好笑。
甘刺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好哇,既是如此,我一定前来便了!”惠能和尚来到了惠德禅师的尸体旁边,大哭了几声,泪如泉涌,哭声感人之极,毫无做作,然后,脱下了身上的袈裟,将惠德禅师的尸体裹住,挟在胁下,大踏步地离了开去!
沈雄一见惠能和尚离去,知道五台派和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然暂时告一段落,轮到自己和饶了她两人之间的纠葛!
果然,惠能和尚才一离去,饶了她已然回过头来,向沈雄道:“沈总镖头,你为人我们弟兄均相当佩服I实县不桷用强!”
腾天金蚊沈雄“哈哈”一声长笑,道:“若是用强,沈某也在所不惧!”饶了她叹道:“沈总镖头,只要将少君请出,容我一观,有何妨碍?”沈雄沉声喝道:“我的孩子,为什么非让你看上一看不可?”
此时,他们两人争执,其余人均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在争些什么。
只见人丛之中,跨出两个中年人来。
那两个中年人,尽皆腰悬长剑,那两柄长剑,又长又宽,显得甚是异样,两人的面目,甚是相似,一望便知是兄弟两人。
那两人一出来之后,便向饶了她作了一揖,道:“饶朋友要见舍侄,不知为了何事?”
饶了她道:“两位是……”
那两人道:“在下方风、方雷,点苍掌门,风雷剑客,乃是家父!”
饶了她“噢”的一声,道:“原来是两位方大侠,不瞒各位说,多年之前,我曾与一位女子相恋……”讲至此处,突然又长叹一声,面色显得沉郁之极,显见他心中的伤心。
呆了半晌,才听他续道:“我与她情爱之笃,无以复加,可是这位女子的父亲,却嫌我并非正派中人,得知之后,竟禁止他女儿,与我往来!唉,此际,我们两人,实已有夫妇之实,经我们两人,跪求三日三夜,老头子仍是不答应。”
讲到了这里,突然又听得一下冰冷无比,宛若一柄利刃,直刺人心的冷笑声,传了过来。
那一下冷笑声,竟不知从是哪一个方向传过来的,只觉得才起时,似乎四面八方,都是这样令人难受的冷笑之声。
但是在倏忽之间,却又音响寂然。
当真是来得突然,去得更是突然!如鬼似魅,诡异绝伦!
那种冷笑声,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可是沈雄和饶了她,却已然是第二次听到了。
在刚才,他们在花厅门口,争执之际,这样的冷笑声,便曾从假山后发出!
当下饶了她又是一呆,立即回头一看。可是一看之后,面上却又显出了极是沮丧的神色,以极其黯然的声音,续道:“三日三夜之后,老人仍是不肯答允,我一怒之下,向她询问,究竟如何了断,她竟机痛哭不答,我只当她已然为乃父胁服,因此一怒而去,从此,便将她恨之切骨!”
众人静静地听饶了她叙述往事,一声不出。
饶了她又道:“直到前两年,我将当时的经过,细细地想了一遍,才觉得自己实在不应如此恨她,因此才改了现在的名字。我到处在打听她的消息,得知沈总镖头,在十八年前,曾与她见过一次,更知道她已然生下了一个孩子!”
方氏双侠冷冷地道:“那是阁下自己之事,如何扯到舍侄身上?”
饶了她道:“两位有所不知,我为了只要再见她一面,任何物事,在所不惜,我此番前来,便带来了一块‘紫金英’,以证明我绝无恶意!”
众人听了“紫金英”三字,心中又是吃了一惊,有几个心术略邪之人,目中已然异光迸射,显见他们心中,已经怦然而动!
方氏双侠道:“说来说去,我们仍是看不出和舍侄有何关系。”
饶了她道:“两位且莫心急,据沈总镖头言讲,十八年前,她追赶沈总镖头和沈夫人,乃是以为沈夫人以自己的女婴,掩了她的男孩之故。”
沈雄叱道:“胡说!”
饶了她却并不反驳,只是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岂不是沈总镖头如今的少君,实则上正是我的孩子!因此我要看上一看!”
沈雄气得面色煞白,道:“饶朋友,沈某人岂是任由他人指使之徒。”黑傲髅连无异一笑,道:“沈总镖头,令公子又不是大姑娘,叫人看上一看,又有什么关系?”
实则上,沈雄也早已想叫自己的孩子,出来跟饶了她看上一看,可是他想起三目灵官史泰的再三嘱咐,想了一想,便仍是坚持原意,道:“不行!”
只听得甘刺麻大叫道:“不行就是心中有鬼?”右手一伸,便向沈雄肩头抓出,可是他一抓未到,“嗤嗤”两声,两柄长剑,已然刺向他的胸口!那两柄长剑,不但来势异常快疾,而且剑气纵横,非同小可。
甘刺麻见了,心中也不禁为之一惊,连忙后退一步,伸指疾向剑脊弹出。可是等他双指弹出之际,那两柄长剑,却又已然一齐缩了回去,一来一去之间,疾逾闪电,甘刺麻抬头看去,只见发剑之人,正是方氏双侠。
甘刺麻怔道:“好剑法哇!”
方氏双侠冷冷地道:“不敢,家传小技,原不足以博阁下盛赞。”
甘刺麻向他们手中的长剑看去,只见那两柄长剑,比普通的,要阔上寸许,长上大半尺,看来像是甚为笨重,但是在两人手中,却又灵活无比。
只听得连无异道:“甘兄,点苍掌门,风雷剑客,乃是天下剑术的名家,两位家学渊源,自然非同等闲可比!”
甘刺麻双掌一击,铿然有声,道:“若是如此,我倒要领教一下。”
方氏双侠冷笑连声,并肩而立,剑尖指地,会家眼中,一看便知,那正是名家使剑的起势,刹那之间,可以变化无穷!
看他们三人的情形,立时之间,便可以动手大打,正在此际,饶了她道:“甘兄且莫动手,就算在下是非之请,沈总镖头,答应一下,又有何妨?”
方氏双侠眼望着沈雄。他们两人心中,也不明白为何沈雄总是不答应。
如果说,是怕饶了她突然出手,伤了孩子,有那么多人在,又怕什么?
沈雄知道他们的心意,心想这甘刺麻、连无异、饶了她三人,全皆各怀绝技,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史泰可能是大惊小怪,真让他们看上一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关系?
因此想了一想,便道:“谭镖头!”
只见一个长髯苍苍的老者,应声而出,沈雄道:“谭镖头,你去请夫人和非儿出来。”
那老镖头答应一声,便向内走去。
一时之间,气氛便平和了许多。
只有翠玉翁李猛,翠玉点穴橛横胸,对着连无异怒目而视,想是他们两人之间,有着极深的仇恨,饶了她来回踱步,向着沈雄一笑,道:“沈总镖头,但愿她当日只是误会!”
沈雄强笑一下,道:“当然是误会。”
饶了她道:“如果是误会,在下骚扰一番,实是过意不去,那块紫金英虽然失去,在下定当追回,给令郎异日,作成名立身之助!”
沈雄看来看去,那饶了她实是十分温文有礼,可是刚才,他对惠德禅师,却又显得绝情之极,若不是他连番以言语相逼,惠德禅师也不会愤而自拍天灵盖而死,可知他实是一个难以捉摸的怪人!
当下沈雄只是淡然一笑,道:“扬名立身,不靠本身功力,总是难成功的。”饶了她也是一笑,道:“沈总镖头说得对,在下定然还要授令郎几手绝技。”两人娓娓而谈,竟像是多年未逢的老朋友一样,众人的心情,也全都松了下来,只当这件纠纷,只等沈雄的儿子沈觉非一出来,便全然可以解决了!可是正在此际,突然听得一个苍老之极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叫道:“沈总镖头!”
沈雄一听,便自猛地一怔。
因为那声音,正是他刚才派去,请妻儿出来的谭老镖头所发!
同时,众人也已然从谭镖头的叫声之中,听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常的变故!
所有人连忙回头,循声看去。只见谭镖头三步并做两步,向前飞驰而至,面上神色,青黄不定,一口气来到了沈雄的面前,双眼发直,竟只是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雄心中大急,忙道:“谭镖头,什么事?”
潭老键头喘了几口气,道:“总^总^总……”敢情他心中吃惊已极,一连讲了三个“总”字,却仍然未曾说出所以然来!
此际,不但沈雄的心中,急到了极点,便是方氏双侠,饶了她等人,心中也是大为着急,道:“你缓缓气,慢慢地说!”
沈雄连忙伸手一按,按在老镖头的背际,以本身真力,助他凝气敛神。谭老镖头的面色,这才渐渐地转缓过来,老眼之中,忽然滴下两点泪来,道:“总镖头,夫人……夫人已经死了!”
这一句话,当真不啻是晴天响起了一个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