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大和尚的禅杖,才一抡了起来,。便自风声呼呼,惊人之极,抡起数尺之后,劲风更甚,简直如同突然之际,生了一阵狂风。声势之猛恶,真是难以形容,对准饶了她,疾压而下。
饶了她却自始至终,只是冷冷地望着那个胖大和尚,一动不动。
他的眼光,犹如冷电,另有一股诡异已极,似精似怪的味道。
那胖大和尚给他看得心中发毛,在禅杖离他头顶还有两三尺时,便空然收住了势子,喝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饶了她冷冷地道:“你这柄灯草杆也似的禅杖,谅来还砸我不死。”
饶了她此言一出,旁观众人中,有认得那胖大和尚的,不禁皆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那胖大和尚,法名惠能,乃是五台派方今掌门惠德禅师的徒弟。
惠能和尚的外门横练功夫,已然到了第六重的境界,再加上他天生神力,那条禅杖,精钢打就,足有百一来斤之重!
惠能和尚的硬功又好,一杖砸下,怕不力逾千斤,但饶了她却说他的禅杖是“灯草杆”,怎能不令人为之咋舌?
只见惠能和尚神色略变,反倒后退了一步,大喝道:“我知道你们这干妖孽的,都有一点本领,但你敢硬接我三杖么?”
别看他生得粗鲁无比,心思倒居然甚细,还会以话来套人。
饶了她“哈哈”一笑,道:“当然能,若是我接了你三杖,你却须向我叩三个头!”
惠能和尚伸出左手来,在光秃秃的头皮上,抓了几抓,突然自言自语道:“三杖换三个叩头,这买卖划算么?”
他虽然是自言自语,但是话却讲得颇是大声,听得众人尽皆一愣,不知他在问谁。紧接着,又听得他自己答自己道:“划算!划算之极!”
众人心知惠能和尚是个浑人,见了这等情形,不禁为之失笑。
众人笑声中,腾天金蛟沈雄,踏出了几步,道:“两位全是在下的贵宾,最好不必动手了。”惠能和尚瞪大了眼睛,“哇呀”直叫,道:“腾天金蚊,你刚才怎么不说?我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件划算的买卖,你却来从中阻挠,难为你在江湖上走动多年,你可知坏人买卖,如杀人父母么?”
沈雄素知惠能和尚的脾气,他们两人的交情也极好,自然不会因此而心中生气,正想劝他们不要动手时,忽然身边有人,低声叫到:“总镖头,由得他们去吧,不要再劝了!”
腾天金蚊沈雄回头一看,只见讲话的正是史泰,一面说,一面还在向自己挤眉弄眼!
沈雄心中一动,暗忖那自称“饶了她”之人,他的来历,自己并不知道,但是听惠能和尚的口气,却像是知道似的。
要不然,他也不能一上来,就大骂饶了她为“妖孽”。
因此沈雄后退一步,只听得饶了她一声冷笑,道:“大和尚,你下手吧!”
惠能和尚大声道:“好!”
身子向后略矬,似坐非坐,似站非站,已然拿定了一个马桩。
他人生得肥大,一拿马桩,身上的肌肉,更是块块愤起,盘虬惊人。
同时,只见他双臂之上,像是有七八只小老鼠,在来回乱窜一样,奔突不已,周身骨骼,也迸出炒豆也似的一阵“啪啪”之声。
众人俱都知道他在运本身外门真气。武学一道,本分内外两功。内功一途虽然难学,但是容易到达极高的境界。外门功夫,却是容易学,但是要到炉火纯青的境地,却是极难。
一般武林中人,能以将外门功夫,练到第三重境界的,已然是了不起的事。
而惠能和尚,却已然到达了第六重,据武林中人所知,并世之间,除了浙南雁荡山天魂上人,以及内外功兼修,在武林中极少露面的大侠赖五两人,已然分别练到了第七、第八重境界之外,已然未曾再听得有什么人,胜得过他的。
因此,当惠能和尚一运起外门功力之际,四周围不禁发出了一阵惊叹之声!
惠能和尚面有得色,过了不一会儿,大喝一声,禅杖向地上猛地一顿!
他那一顿,禅杖柄正好顿在一块青石板上,只听得“叭”的一声,那青石板在杖柄顿落之际,裂了开来,齐齐整整,成为八块!
此际,闻声而来的人,已然越来越多。
那些人,全是前来为腾天金蚊沈雄贺寿的,自然也是些武林高手。
本来,要将一块四寸来厚的青石板顿碎,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难得的是石板裂开的纹路,竟然如此整齐,可见惠能和尚的外门功力,实在也已然练到了圆滑自如、收发由心的境地。因此,人丛之中,立时有人为之,大声喝起采来。
惠能和尚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喝,身形猛地站直,向前跨出一步,叫道:“第一杖来了!”
只见他手腕猛地一振,那条禅仗,突然风车也似,呼呼地转了起来,转到了一半,突然一顿,那一顿,只不过电光石火间的事,禅杖已然卷起狂飙,向饶了她顶门,当头砸下。
在惠能和尚聚集外门功力之际,饶了她一直只是冷冷地看着惠能和尚。此际,那挟着排山倒海之力的一杖,当头压了下来,来势之快,实是捷逾闪电,眼看要击中饶了她的顶门之际,饶了她才倏地一伸手,从袖中抖出一柄折扇来,向上迎了上去。
看他的出招之势,轻飘飘地,简直一点力道也没有,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极之轻微的“叮”的一声,折扇和禅杖,已然相交。
也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饶了她左臂,向旁边轻轻一带,惠能和尚的脚步,突然向外一个踉跄,“蹬蹬蹬”地直跌了三步,方始站稳,已然涨得满面通红,饶了她却仍然是神定气闲,若无其事!
这一下变化之快,除了有限的几个高手,在饶了她折扇甫一扬起之际,便已然看出,惠能和尚必要吃亏之外,其余人尽皆大出意料之外,一时间,连喝采声也忘了发出,反倒沉静无比!
腾天金蚊沈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也是陡地吃了一惊,低声向身边的史泰问道:“史镖头,那人将上乘内家的‘四两拨千斤’功夫,使得如此出神人化,他究竟是什么人?”
史泰的面色,一直极是惶急,像是有什么大祸将临一样,见沈雄发问,才低声道:“我也不知他是什么人,但是他襟上绣的那朵黄梅花,却是一”史泰才讲到此处,只见人丛之中,一声长啸,已然飞出一人来。
那人才一现身,便显得他不同凡响。
只见他先是身形陡地向上拔起两丈来高下,简直像是一缕青烟,直升半空一样。
拔起两丈来高之后,突然斜斜向下落了下来,一起一落之间,快得出奇。直等他落了下来,众人才看清他也是一个僧人。
只见他披着一件月白色的袈裟,生得又高又瘦,像是一枝枯竹。
而面上更是一丝肉也没有,貌相怪异之极,但是偏偏双眼闭合之间,精光四射,有认得他的,心中尽皆吃了一惊。
因为惠能和尚,究竟是为什么和饶了她动起手来的,根本无人知道。
如今,从人丛中跃了出来的,却是惠能的师兄,五台派掌门,惠德禅师。惠德禅师平时自视极高,不肯轻易出手。
此际他也出场,可知事情已经闹大了!
惠能和尚在突然之间,自己杖上的力道,被引向一边,反倒踉跄跌出之后,只是呆呆地站着,伸手摸着光头,看他的情形,像是败得莫名其妙!
直到惠德禅师一出场,他才大叫道:“师兄,你来作甚?”
惠德禅师道:“师弟,你向这位檀樾,叩一个响头,退后去吧!”
刚才,惠能和尚和饶了她议定的,乃是一个若能接得了惠能和尚的三杖,惠能和尚便需向他,叩上三个响头。他们虽是未曾说明,若是接不住时,该当如何,但是人人心中尽皆明白,若是接不住那一杖时,除了立时横死之外,再无第二条路!
惠能和尚一听,大声道:“师兄,我才打了一杖,还有两杖哩!”
惠德禅师喝道:“再有十杖,你也是一样不济,还不快叩头了事?”惠能和尚对这位师兄,敬畏之极,满面无可奈何之状,走向前去,向饶了她叩了一头,饶了她却只是昂然立着,并不回礼,也不搀扶。众人已看出,惠德禅师的面色,难看之极!
惠能和尚叩完了头,站了起来,口中尚自不断咕哝,道:“还有两杖,就不给人家打了,亏本,亏本,这样下去,连和尚都当不成了!”
众人听了,心中实是想笑。可是眼前的气氛,如此紧张,却又没有人笑得出来。
惠德禅师精光四射的双眼,向饶了她打量了一会儿,道:“这位檀樾,面生得很啊,不知如何称呼?”饶了她道:“我一向在西域居住,甚少来中原走动,大师自然不知,我姓饶,近数年来,改名了她。”
惠德禅师只“哦”了一声,尚未开口,惠能和尚已然大叫道:“师兄,另听他的,他姓饶不错,但是却叫饶奇化!”
饶了她笑道:“大和尚好佳的记性,我本来是叫饶奇化,但如今却叫饶了她
惠德禅师回头叱道:“师弟,你别多口!”
旁观众人,此际也不禁窃窃私议起来。
因为饶奇化也好,饶了她也好,这名字,众人竟是都未曾听说过。
他说一向在西域居住,大约不错,可是西域武林,成了名的人物,也是不少,却未曾听得过有一个叫作饶奇化的!
沈雄在一旁听了,心中也深以为奇,又问道:“史镖头,你说他那朵黄梅花怎么样?”
史泰却答非所问,道:“总镖头,你总该知道皓首神龙谢音其人?”
沈雄听了,心中猛地吃了一惊,面上的神色,也为之一变!
皓首神龙谢音,乃是介乎正邪之间的第一奇人,他成名之际,腾天金蛟沈雄,还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伙子,他所练的天罡掌、天罡刀法、阳刚之力,天下无匹,声名之盛,无以复加,正派邪派中人,听到他的名字,便自头痛。但是,早在三四十年之前,皓首神龙谢音,便不在武林中走动。
是以,他的声名,固然人人皆知,但是见过他的人,却并不多。
像腾天金蚊沈雄那样,也已然是武林之中,一流高手,也只是一直听得他的名字而已,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却也说不上来,就算是对面相觌,若对方不报名头,也是不识。
此际,沈雄听得史泰提起皓首神龙谢音之名,心中哪得不惊?
怔了一怔,立即问道:“难道他是谢老前辈的什么人不成?”
皓首神龙谢音,不在武林中露面已然有数十年之久,但是像腾天金蛟沈雄这一流人物,提起他来,尚且自然而然地称他为“老前辈”,可知他声名之慑人,实是无出其右!
史泰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在多年之前……”他讲到此处,突然摇了摇头,道:“总镖头,说来话长,我等一会儿和你详说,总之,那人能平安将他送出,已是万幸!”
沈雄向史泰望了一眼,见他额角之上,甚至急出了老大的汗珠!
此际,天时何等寒冷,若不是事态真的严重已极,怎会出汗?
因此他心知史泰所言不虚,低声道:“他看来却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要看一看我的儿子!”史泰陡地一惊,道:“总镖头,千万不能让他看!”
讲完之后,又面色青黄不定半晌,向人丛中看了几眼,道:“公子不在此处,待我和沈夫人去守护他,最好避幵去。”
沈雄向妻子一使眼色,他们两人的交谈,点苍神女方婉,本来全都听到,一见丈夫向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便知丈夫已然同意了史泰的话。因此她立即悄没声地,后退丈许。
史泰也悄悄地向后退去,两人退开之后,便向屋中,疾扑而去。
因为他们两人的行动,极是小心,因此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只见惠德禅师和饶了她两人,对立了半晌,惠德禅师才道:“饶檀樾内家功力之深,已臻出神入化的境地,老僧甚是佩服。”
饶了她却只是淡淡地道:“哪里,哪里。”
他口中虽在谦虚,但实则上,却已然等于将对方的话,全部受落!
惠德禅师神色不动,道:“老僧师弟,已然甘拜下风,但老僧还要领教一二!”饶了她突然叹了口气,面上又现出了那种忧戚之色,道:“你一定要动手,我自然奉陪!”
惠德禅师道:“多蒙看得起!”
话一说完,他突然向旁,逸了幵去,掠幵了两丈,再回到原地。
他一去一回之间,快疾无伦,等到他又在原地站定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根长约尺许的枯枝,道:“请饶檀樾接我三招。”
饶了她冷冷地道:“若是我接住了呢,咱们也是叩响头么?”
饶了她此言一出,不但是惠德禅师,怔了一怔,便是旁观众人,也无不吃惊!
需知刚才,饶了她与惠能和尚约定了定出胜负之后,输的便要叩响头,众人固然觉得有点胡闹,但是却也不怎么样。
因为惠能和尚,乃是出了名的浑人,行事呆头呆脑,像他刚才那样,一杖之力,被人家以“四两拨千斤”的上乘内功,带了开去,而他也真的向人叩了一个响头,这种事,发生在惠能和尚身上,谁也不以为笑话,惠能和尚自己,也不会引以为耻。但是,如今饶了她却对惠德禅师,也说出那样的话来,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惠德禅师执掌五台派多年,那五台派乃是武林之中,极大的宗派,不但门下僧人甚多,而且几门不传之秘的功夫,武林中也认为是绝艺。
除了掌门人惠德禅师以外,另外还有四个惠字辈的高人,更是绝不在武林露面,只在五台山元化寺中静修,武林中传说,那四人的武功可能比惠德禅师更高,但也有人说,那四人根本不会武功,只不过是深通佛理的高僧而已。
但无论如何,五台派人多势众,却是一个事实,而且惠德禅师本人,不论是武功身份,都极高,他本人又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物,饶了她和他如此说法,无疑是大大地不敬!
只见惠德禅师呆了一呆,方道:“好!”
饶了她仍然是若无其事,像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不对,道:“大师请进招。”
惠德禅师又道:“好!”
他一声“好”字才出口,手中的枯枝,便已然轻轻地向外一挥。
这一挥,看来也是一点力道都没有。但是众人却全都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既然已定下了这样的打赌之法,惠德禅师,万不能败。
因为如果一败的话,当着那么多人,自然不能说了不算数,而如果他一向饶了她叩起响头来的话,五台派的声名,就此坠地!
因此众人的心中,都紧张之极,个个屏气静息,以观究竟。
腾天金蛟沈雄的心中,虽然记挂着儿子、妻子和史泰三人,但眼前饶了她尚在,想来总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因此他也和众人一样,用心观看。
他已然看出,惠德禅师那轻轻的一挥,实则上已然蕴上了五台秘传佛门度厄真气。佛门内功,本有多种,少林、蛾眉、五台,所传各自不同。
五台派的佛门度厄真气,初发之际,软弱无力,但是一遇到抵抗,却立时会生出极强的反应,几乎无坚勿摧。“度厄真气”四字之由来,乃是采“心经”之上,“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一句而来,意即不发则已,一发则锐不可当。
惠德禅师一上来,便使出了这样的绝顶佛门内功,可知在他的心中,实在也是丝毫都不敢小觑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对手!而看饶了她的神情,也和刚才对付惠能和尚时,大大地不同。
刚才,他在惠能和尚一杖抡出之后,尚兀自若无其事,但此际,惠德禅师的枯枝,才一轻轻挥出,他便已然手腕翻处,扬起了折扇。
两人所发的势子,全都是轻飘飘地,也不十分快疾,看来竟像是儿戏一样。一旁惠能和尚忍不住怪叫道:“师兄,你和他闹着玩么?”
惠能和尚叫声甫毕,枯枝和折扇,已然相交。照理,从那两件物事相交的情形看来,应该是为了无声息才是,可是却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两件物事,才一相交,竟然发出了霹雷也似,“轰”的一声巨响!
惠能和尚离得两人最近,竟被吓得老大一跳,怪叫一声,向后跃出。而惠德禅师和饶了她两人,这时也各自“腾”地后退了一步。
同时,有两截物事,冲天飞起,隔了好半晌,才“啪啪”地跌到了地上,正是半截枯枝,和饶了她手中的半柄折扇,可见这一次交手,两人之间,实是功力相若,不分伯仲!
惠德禅师面色为之一变,因为他刚才,一枯枝挥出之际,已然将佛门绝学,度厄真气,运上了七成。以他数十年修为之力而论,手中所持,虽然只不过是一截枯枝。但是七成以上的度厄真气,在枯枝之上传过,就算是一块顽石,也可被应手挥裂!
可是,在饶了她的折扇,迎了上来之际,对方扇上,所蕴的力道,若柔若刚,若有若无,难以捉摸,到了极点。
本来,度厄真气一遇到对方的力道,威力便会陡然间发出。
这次,当然也没有例外。可是在度厄真气的威力,陡然而发之际,对方的力道,也在刹那之间,突然大盛,惠德禅师只感到那股力道之盛,简直不可抗拒,身子被不自由主,逼退了一步!
虽然,饶了她在实际上也没有占到便宜,一样被度厄真气,逼出一步。但如果对方硬要说已然硬接了一招的话,这一个响头,却是逃不了的!惠德禅师在心神不定间,已然听得饶了她一声长笑,道:“大师的佛家真力,当真是非同凡响,这柄折扇,多少年来,只断他人兵刃,想不到今日竟被大师功力震断!”
惠德禅师一扬手中枯枝,刚要讲话,惠能和尚已然叫道:“饶奇化,你既然知道我的师兄厉害,还不决跪下叩响头么?”
他刚才为师兄所逼,向饶了她叩了一个响头,心中气愤难泄,虽然他不能令饶了她向他叩回一个头,但是他觉得,如果饶了她向师兄叩上一个头,也可聊出胸中一口鸟气。
饶了她一听,“哈哈”一笑,道:“大和尚,令师兄手中的枯枝,也已折断了啊!”
惠能和尚一怔,道:“那算什么,我师兄手上,只是一根枯枝!”
饶了她应声道:“在下这柄折扇,乃是三十年前,购于姑苏,也只是水磨竹骨,三十年之久,也已然枯朽了!”惠能和尚一听,不由得怔了半晌!
刚才,他见对方以这柄折扇,硬接了自己的一杖,心中只当那柄折扇,是精钢打就的,如今听说是普通的竹扇,怎能不惊?
只见饶了她走出了几步,一俯身,将半柄折扇拾了起来,像是十分珍贵一样,连手中的半柄断扇,一齐藏人了怀中。
然后,才抬起头来,道:“大师,第一招不分胜负,请再赐招!”
惠德禅师在刚才一对招中,已然看出对方的功力,绝对不会在自己之下,此际,心中已然大是鋳躇,因为,以他的身份,就算是三招之间,都是平手,也已然大失威望!
可是,对方既然已叫自己出招,其势又不能就此退缩!他一面想,一面已然潜运真气,向前踏出了一步,双足竟几乎全都陷入了地内,右掌缓缓翻起,直勾勾地一掌,已向饶了她击出。
饶了她一见掌到,也是翻掌发出了一招。
可是他的掌势,却极是奇怪,才一发出之际,也是直勾勾地向前击出,但是在倏忽之间,已然向旁,移开了半尺!
两人的掌力,不等双掌相交,便已然开始接触,掌风也各自由弱转强。而饶了她的右掌,向外一移之间,惠德禅师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吸力,将自己所发的度厄真气,向旁边引了开去!
惠德禅师究竟是见多识广,非同泛泛之士,一觉出这等情形,心中的吃惊程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失声叫道:“移天接地!”
他才叫出了四个字,身子突然一斜,已然向旁,“腾”地跌出了一步!原来,他既然认出对方所使的功夫,乃是武林之中,公认失传已有千年的“移天接地”,绝顶神功,便立时想收回自己所发的度厄真气。但是,饶了她所发的那股力道,吸力之强,竟将他所发的度厄真气,牢牢吸住,虽然,惠德禅师终就可以挣脱。但是,在那一瞵之间,他却不得不顺着对方手掌一移的方向,而跌出半步!
只听得饶了她哈哈一声长笑,道:“大师,刚才所说的话,不必认真。”
惠德禅师面色剧变,突然大声叫道:“惠能,速回五台,找你四个师兄,为我报仇!敌人所使,乃是‘移天接地’神功!”他那几句话,字字如同在半空中响起一个霹雷一样!
惠德禅师的话一讲完,便自“哈哈”一声大笑,笑声更是凄厉之极,长笑之声未毕,已然扬起手掌,反手向自己的天灵盖拍下!
此际,旁观众人之中,早已大乱,立时有三四人,飞跃而出,连腾天金蛟沈雄在内,大声叫道:“大师不可!”
惠德禅师出手,何等之快,况且他败了之后,心中又怒又急,已然无颜再活在世上,死心已决,那三四人,刚一赶到他的身边,其中一个,“嗖”的一声,一柄点穴橛向惠德禅师扬起的手臂弯处的“尺泽穴”,电也似疾点出。
惠德禅师手掌下落,离他自己头顶,只不过寸许时,那柄点穴橛,已然点到!
惠德禅师的一掌,虽然仍是“啪”的一声,击中了他自己的顶门,但是因为小臂弯处的穴道,已被点中,那一掌却是一点力道也没有,只等于在自己头顶,轻轻地拍了一下而已!
众人一齐向那出手如风,在刹时之间,救了惠德禅师一命的人看去,只见他手中的点穴橛,其色碧绿,竟是一段翠玉所制。
持着这柄点穴橛的,则是一个矮小老者。看来毫不起眼,怎么也想不到他出手如此之快!
只听得惠德禅师长叹一声,道:“李檀樾,何苦呢?”
那矮小老者道:“大师,胜败常事,为何如此自寻短见?”
另外一个中年人也沉声道:“大师,饶朋友所使,确是‘移天接地’神功么?”
惠德禅师面色灰败,只是一声不出。
看饶了她时,只见他背负双手,面上现出了极是不屑的神色,道:“我早已讲过,适才所说,只当它是戏言便了!”
惠德禅师一听,突然大叫一声,双臂一振,将他身旁的众人,尽皆推开,道:“还有一招啦!”话未讲完,身子已然腾空而起,跃起丈许,在半空之中,一个盘旋,双掌齐发,向下猛地击了下来!
这两掌,声势之猛,和刚才的两招,简直天壤之别,掌风下击,宛如自天上降下了两条万来斤重的石柱,轰轰发发之声,震耳欲聋!
那是惠德禅师,将他数十年修为之力,在这两掌之中,尽数发出之故!只见饶了她身形,突然一矮,双掌上翻,向上疾迎了上去。
他所发的招式,仍像刚才一样,两掌才一迎了上去,便向旁移了开去。只见惠德禅师的身子,在空中侧了一侧,饶了她闷哼了一声,宛若响起了一个闷雷,惠德禅师的掌力,又被他移开了两尺,刚好连在附近的一棵一人合抱的巨树之上,一声巨响,那棵巨树,竟然被生生连根,拔了起来。
惠德禅师身形向下一沉,人尚在半空,又已一掌向自己顶门拍出。
这一下,他人尚在半空,便已然下手,众人虽想救他,也是无法可施!只听得“啪”的一下,紧接着,惠德禅师的身子,便向地下坠来,倒在地上,一声不出,分明已然自破天灵盖而死!
一刹那间,轰然掌风声,呼喝声,大树拔根声,倶都成了过去。而被死也似的寂静,完全地代替了!
没有一个人出声,因为事情的演变,实在太出人意表之外了!
以惠德禅师的武功,在武林中的地位而论,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众人怔怔地望着惠德禅师的尸体,谁也没有注意到饶了她的脸色,由黄而青,由青而黄都好几次,并且还举起袖来,悄悄地抹去了口角的一些鲜血。
隔了好一会儿,惠能和尚才首先大喝一声,捞起禅杖,向饶了她疾扑了过去!
但是他尚未扑到饶了她的身边,已然有两人疾跃了上来,一个正是刚才救了惠德禅师一次的那个老者,翠玉点穴橛伸处,已然重重地戮在惠能和尚腰际的“软穴”之上。
惠能和尚只觉得腰际一麻,力道一消,便不自由主地停下步来,喝道:“翠玉翁李猛,你也助人,来和五台派过不去么?”
翠玉翁李猛叱道:“惠能休得胡说,你师兄临死时,说什么来?”
惠能和尚大声道:“我一生都听师兄的话,这次却不能再听,放着那么多高手,难道还怕他一个人么?是五台派的朋友,一齐上!”
一面说,一面又抡起了禅杖,向饶了她狠狠地横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