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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雨夜争扇

沈觉非又苦笑了一下,心中暗道:“你心中的痛苦,一哭便自消散,但我心中的痛苦,却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消失!”他心中的话,自然没有对董小梅讲出来。董小梅还带着眼泪,但是却已然笑容满面,道:“沈公子,我知道谢莲有两颗毒龙丸,藏在竹榻脚中。”

沈觉非自然也听过毒龙丸之名,吃了一惊,道:“小梅,你就是因此,才将她打死的么?”董小梅撅起了小嘴,道:“谁说的?就算我不动手,她此时也早死了!”接着,她便将自己受伤之后,来到此处的情形,说了一遍。

沈觉非听了,叹了一口气,道:“小梅,我深信你所说是实,但是冷姑娘焉肯相信?”

董小梅忙道:“我们两人,各服一颗毒龙丸,功力便可陡增,两人联手,未必打不过她!”沈觉非心中暗道:“问题不在于打得过冷雪还是打不过冷雪,乃是在于自己心中,深深地爱着她,根本不愿和她动手!”当然,他又没有将心事说出来,只是道:“若是皓首神龙知道了,只怕也要找你!”董小梅却“哼”的一声,道:“我就不信皓首神龙一世英名,会像冷雪那样,蛮不讲理!”

沈觉非道:“但愿如此!”

董小梅道:“闲话少说,我们快将毒龙丸找出来吧!”沈觉非来到了竹榻之旁,他手中仍执着夺来的一柄利刃,“刷刷”两刀,将竹榻的脚,砍成了两半,果然,“啪啪”两声,在竹节之中,跌了两只密封的小盒来。那小盒子,只不过半尺见方,董小梅连忙一俯身,拾了一只,打了开来。

只见盒中,放着一颗,如莲子大小、色作碧绿的丹丸。那丹丸的异香直人肺腑,闻所未闻!董小梅心中大喜,拈住了这颗毒龙丸,道:“沈公子,你先服了这一颗。”

沈觉非明知能以服食到一颗“毒龙丸”,乃是习武之士极是难得的际遇,但是他却不愿意去占谢莲这个便宜,道:“小梅,你伤势甚重,先服下一粒,那一粒,留给谢女侠的儿子吧!”

董小梅“呸”的一声,道:“别傻了,她的儿子,谁知道是死是活,你武功那么差,正好借毒龙丸之力,凝固身体,增气定力,留着给人家干什么?”她一面说,一面已然向沈觉非走了过来,趁着沈觉非要开口讲话之际,“啪”地一弹,已然将那粒毒龙丸,弹进了沈觉非的口中!

沈觉非想不到董小梅会有此一招,陡地一呆,那粒毒龙丸,见津便化,已然成了一股液汁,咽了下去,沈觉非苦笑了一下,道:“还有一粒,你服了吧!”董小梅打开另一只盒子来,也将毒龙丸服下,两人就在茅舍之中,运气打坐。

一打坐,便过了半夜,两人丝毫也不觉得饥饿,直到第二天傍晚时分,董小梅才一跃而起,笑道:“沈公子,我伤势痊愈了!”

沈觉非早就觉出全身真气鼓荡,在不到一个对时之间,已然大受裨益。当然,毒龙丸之效,不是仅止于此,在一个月之内,功力突飞猛进,乃是可以期待之事。但是,他心中的难过,却更是加强了!因为,在他武功不济的时候,他还可以自己安慰自己,不为母亲报仇,乃是武功太低之故。但如果武功增进之后,他焉能再为自己找借口?

当然,他真正不想为母亲报仇的原因,是因为爱上了冷雪。可是这个原因,却是只能深藏心底,万万不能说出口来的,只要一说出口来,便是千夫所指,百口所詈,再也难见世人了,就算是深藏在心中,也已然令得他良心难安,如为千百条毒虫所噬咬一样地痛苦!当下只见董小梅在屋中来回走动,满面欣喜,道:“沈公子,你准备到哪里去?”

沈觉非苦笑了一下,道:“我一点主意也没有。”董小梅想了一想,道:“沈公子,我和赖大侠一起在五台山时,曾见你外公和两个舅舅来着,噢,是了,还有一个女子,和冷雪一模一样!”

沈觉非奇道:“听你说相似,世上哪有一模一样之人?”

董小梅笑道:“说给你听,你也不信,她除了颊边,有一粒红痣之外,其他地方,完全和冷雪一样,连年龄俱都相仿!”

沈觉非见董小梅说得如此肯定,不由得奇道:“冷雪的身世如何,本就不明,谢女侠一口咬定,她才是我爹的女儿,已然证明是谢女侠弄错,如此说来,冷雪难道还有一个孪生姊妹?”

董小梅嘟起了小嘴,她不愿沈觉非提起冷雪来,只是冷冷地道:“谁知道!”

沈觉非却是不肯轻易放过,立即追问道:“那少女是什么人?”

董小梅却道:“我不知道。”沈觉非只当她不肯说,忙道:“小梅,你告诉我吧!”董小梅摇了摇头,道:“我确是不知!”

沈觉非道:“那你将如何遇到那少女的情形,讲给我听听!”

董小梅道:“我肚子饿了,咱们找点东西吃吃,吃饱了再说。”沈觉非道:“好,我去煮饭,你在这里等我董小梅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距此间变故之生,只不过过了一日夜功夫,厨房之中,仍是百物俱备,不一会儿,两人合力,便煮出了一餐饭来。董小梅狼吞虎咽吃完,才将自己从遇到赖五开始,一切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

等到她讲完,沈觉非道:“我相信那少女,一定和冷雪有关系!”

董小梅不由得嗔道:“沈公子,你不要再讲起冷雪,我不愿听到你提起她的名字来!”沈觉非呆了一呆,才道:“好的。”

此际日已然是午夜时分,万籁倶寂,两人正待各自打坐之际,忽然间,听得有一个极是急骤的脚步之声,向茅屋奔了过来。

两人心中,尽皆一凛,片刻之间,那脚步声已然来到了近前,只听得竹篱“呀”的一声响,那人已然推门而入!

沈觉非忙沉声道:“什么人?”那进来的人,像是想不到会在这个茅屋之中,碰上武林中人一样,呆了一呆,道:“何方朋友,在此隐居,在下谷守昆,欲来一避,未知可否?”

那^一开口,董小梅已然又惊又喜。杂讲完,董小^:道:“谷公公,你进来吧!”外面谷守昆“啊”的一声,道:“小梅,原来是你I”紧接着,门口人影一闪,一个矮个子,已然推门,走了进来,董小梅就着灯光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和谷守昆分手,只不过三个多月,可是此际,若不是来人身形仍是如此矮小,她几乎认不出那是谷守昆来!

只见他左边面上,连耳朵都被削去了一大片,留下了一个极是难看的疤痕,右颊上,也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

这还不算,他左脚也已然微跛,可以看得出,那是左腿受伤未愈,整个人,竟完全变了样子!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不由得一起大吃一惊,齐声道:“谷公公,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谷守昆四面望了一下,道:“一言难尽,小梅,我给你的东西呢,快给我!哼,伤我一根毫发之人,我要令他断去一条手臂,重伤我的人,我更要将之千刀万剐,方泄心头之恨!”

董小梅见他一照面,便问起那已给自己失去的东西来,心中不禁咚咚乱跳。

谷守昆乃是老江湖了,鉴貌辨色,已然看出事情有点不对头,忙道:“小梅,那东西呢?你快取出来啊!”董小梅张口结舌,道:“我……我……”谷守昆急道:“你怎么了?”

沈觉非本已知道一切经过,此际见董小梅难以启齿,便代答道:“谷老前辈,小梅一时不慎,将你托付给她的东西,给人骗走了!”

谷守昆一听,面色陡地大变,好一会儿,才道:“好!好!小梅,我为了那东西,三个多月来,几次落入人手,受尽折磨,一字不吐,你……你……竟然被人骗走了?”

董小梅心中,内疚之极,红着脸,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谷守昆全身发抖,又道:“小梅,我曾经怎样嘱咐你来?如今,我还有什么希望?”

董小梅难过地道:“谷公公,是我不好!”

谷守昆叫道:“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相信你!”他喘了几口气,又道:“那东西,落在什么人手中了?”董小梅道:“落在司徒本本手中了。”

谷守昆叫道:“完了!完了!完了!”他一口气讲了三个“完了”,一个比一个沮丧。但是,他话刚一讲完,却听得门外“哈哈”一笑,一人道:“谷守昆,这一来,你倒保住性命了,何必叹息!”

那人语声,突如其来,事先毫无迹象,沈觉非等三人,一齐吃了一惊,只见门口,并肩站着两人,正是辛松、辛鹤!

谷守昆三个多月来,一直在逃避他们的追踪,此时,他几日未与两人相遇,只当已然逃脱,怎知他前脚才到,辛氏双雄,便立即赶到!

他后退了几步,只是望住了两人,一声不出。刚才讲话的,乃是辛松。辛鹤却道:“大哥,若不是他当年骗了我们,我们何至于此,却是不能轻饶!”辛松道:“他自食其果,也已得了应有之报,我们已将他左耳削去,就放他过去算了。董姑娘,司徒本本在何处,你快说!”

董小梅听得他们两人的交谈,才知道谷守昆左耳,竟是被他们削去的。她也知道司徒本本中了谢莲一掌,若是自己去追寻时,可能将那柄小折扇,追了回来,如何肯将司徒本本的去踪,讲与两人知道?忙道:“我是在洛阳与之相遇的,他得了我的东西之后,便一直向北去了!”辛氏双雄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董姑娘,你当我们是三岁孩儿么?”

董小梅一怔,道:“这是何意?”辛松道:“司徒本本在姑苏城中,发柬要黑道上高手到姑苏来见他,江湖上谁人不知?你却说是在洛阳相遇到他的,莫非他有分身术么?”

董小梅听了,不由得讲不出话来,辛松又冷笑几声,道:“董姑娘,在下劝你将司徒本本的去踪说了,莫为了这贼矮子,而伤了和气!”

董小梅对这两人,苦苦追逼谷守昆一事,心中本就十分气愤。如今,她负了谷守昆所托,心中内疚之余,更是想为谷守昆出气,一听得辛松又开口骂起谷守昆来,不由得大怒,道:“谷公公是我爹的好友,你怎敢开口骂他?”辛松一听,面上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变,辛鹤立即接口道:“大哥,别听她的,董阎王洁身自爱,怎会来蹚这个浑水?”

辛松踏前一步,道:“董姑娘那东西既已到了司徒本本的手中,不是我们夸口,你们岂能夺得回来?还不快将司徒本本的去踪说了?”

若是司徒本本未曾中了谢莲一掌的话,董小梅一定尽自己所知,将司徒本本的去向,告诉他们两人,好让他们,去和司徒本本,激战一场。但是此际,她知道只要自己找到了司徒本本,只要司徒本本未愈的话,便有获胜之望,如何肯说?

当下她冷冷地望了两人一眼,道:“我确实不知,你问也是白问!”

辛松的面色,陆地一沉,一直执在他手中的折扇,也“啪”的一声,打了开来,赫然“顺我者生”四个大字,看来极是刺目。

董小梅曾经在这两人手下,吃过大亏,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也大是紧张。但也就在此际,只见辛鹤扯了一扯辛松的衣袖,向他低言了几句,辛松的面色,才渐渐缓了过来,悻然道:“董姑娘既不肯说时,也就算了!”

他一个“了”字才出口,身形疾展,两人已然一齐向后退出!转瞬之间,已然隐没在黑暗之中不见!董小梅见两人不战而退,才松了一口气,谷守昆的面上,这才有了一丝血色!

董小梅低声道:“谷公公,那东西,可是一柄小小的折扇么?”

谷守昆点头道:“不错。”董小梅道:“谷公公,你不要难过,司徒本本昨天晚上,在这里受了重伤,我们只要能找得到他,只怕大有希望,将那柄小扇子,夺了回来的!”

谷守昆的面色,本来已然是沮丧到了极点,一听得董小梅如此说法,才叹了一口气,略有生气,道:“去试一试也好!”

沈觉非曾受谷守昆疗毒大恩,何况谷守昆过去的为人如何,他也一点都不知道,自然也愿意帮助谷守昆,连忙站了起来,道:“我昨夜曾追出十余里,未曾找到他,今夜再去追寻,或则可有希望,谷前辈你不必沮丧!”

谷守昆睁大了眼睛,向两人打量了一会儿,面上现出了讶异之色,道:“咦,你们两人,功力大进了啊,可是有什么际遇不成?”

董小梅道:“对了,我们两人,一人服食了一粒毒龙丸!”

谷守昆几乎跳了起来,道:“毒龙丸?还有么?给我一颗!”

两人互望了一眼,心中皆不免歉然,道:“没有了。”谷守昆叹了一口气,道:“我早知没有了,但是如果能将那柄小折扇找回来的话,毒龙丸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快去吧!”

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忙和他一起出了茅舍。司徒本本的去向,沈觉非是知道的,谷守昆虽然一腿微跛,但是却也奔驰得十分快疾。

片刻之间,三人便已然驰出了五六里远近,天色越来越是浓黑,雷声隆隆,闪电忽忽,眼看一场大雨,就要倾盆而下!

三人一面向前驰出,一面四面观望,希望能够发现司徒本本的踪迹。可是,又向前奔出了三四里,忽啦啦的大雨,已然洒了下来,却还是一点结果也没有。三人身上的衣服,瞬即湿透。

借着闪电的亮光,三人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那时雨势极大,简直连眼都睁不开来,董小梅大声道:“我们到土地庙中,去暂时避上一避吧!”沈觉非也大声应道:“好!”

三人一起向土地庙中奔去,进了土地庙,虽然仍有漏雨滴滴而下,但是总比在外面淋雨好得多,三人一齐绞干了头发和衣服上的积水,固然仍是湿呼呼的,但是也无可奈何。

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拣了一块干燥的地面,坐了下来。

谷守昆则四面观看不已。此际,雷声、雨声之惊人,实是令人心惊胆战,再加上一道一道,几乎毫不停歇的闪电,更是令人神悸。

谷守昆四面看了一会儿,突然身形一退,喝道:“什么人躲在香案下面,还不出来?”

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陡然之间,听得他这样一声大叫,不由得尽皆一惊。董小梅首先一跃而起,道:“谷公公,有人么?”

谷守昆又向后退了几步,低声道:“不错,你看,香案之上,积尘如此之厚,但是香案的围帘上,却一点灰尘也没有,自然是有人抖动围帘,躲进了香案的缘故!”董小梅心知谷守昆是老江湖,所料一定不会差,“仓琅琅”一声,已然将寒铁索抖在手中。

她自服“毒龙丸”之后,至今已有足足一个对时,不但伤势全愈,而且还觉得神清气爽,功力有极大的增进。

当下她一将寒铁索掣在手中,手腕翻处,寒铁索已然被她,抖得笔也似直,尖端三枚青光闪闪的尖梭,向香案之下,疾刺了出去!

只听得“嗤”的一声,寒铁索已然刺进了香案之下,董小梅立即一缩手,又将之抖了回来,香案下面,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董小梅呆了一呆,道:“谷公公,只怕有人在香案下面藏过身,如今已然走了。”谷守昆面上,也现出了一个奇怪之色,走了近去,将香案上的围帘,掀了开来,待要一看究竟。

怎知他才一伸手将围帘掀开,香案之下,崩簧晌处,“嗖”的一声,一枚长约丈许的小钢镖,已然对准他的咽喉,激射而至!

同时,机簧响声不绝,大蓬银光闪闪的细针,也向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激射而至!

这一下变故,陡然而生,三人俱未料到。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离得远些,一见细针射到,一个抖起寒铁索,一个“呼呼”拍出两掌,总算将细针全部挡了开去,但也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而谷守昆则正在香案面前,小钢镖才一射出,他知道不妙,想要躲避时,哪里还来得及?足尖才一点,只拔起了尺许来高下,小钢镖已然射入他的胸口,镖尖与肋骨相撞之声,已然可闻!而他的身宇,也“砰”的一声,跌倒在地!

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定了定神,向前看去,一切和变故发生之前,几乎毫无变化,香案上的围帘,仍然长可及地。香案之下躲的是什么人,也是看不清楚,只见谷守昆在地上向前爬了过来,面色大变,汗出如豆,道:“小梅,镖上……有毒……我……不济……事了!”董小梅心中骇然,忙道:“谷公公,香案下是什么人,你看清楚了么?”

谷守昆答非所问,道:“那……柄折扇,非同……小可……我给你了!”

沈觉非一俯身,将谷守昆胸前,中镖之处附近的要穴,尽皆封住,一转身间,已然拆下了门框上的一条木柱在手,“轰”的一声,向前推出,向香案之下,直捣了过去!

他这里木柱向前,疾捣而出,恰好一道闪电过处,只见香案之下,荡起一片乌油油的光华,便向木柱,迎了上来,“啪”的一声响,木柱已然被击成了两截。但就在此际,他们也已然看清,以肘支地,卧在香案之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司徒本本。

董小梅大叫一声,道:“好贼子,原来你躲在此处,快拿解药来!”

此际,被沈觉非木柱一撞,司徒本本钢拐一挥,香案上的围帘,早已破裂不堪,只见司徒本本哈哈一笑,道:“贤侄女,你莫非活得不耐烦了?”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一听得司徒本本的话音,如此镇定,不由得呆了一毋

司徒本本曾中了谢莲的一掌,那是他们知道的。但是司徒本本的伤势如何,他们却不知道!看司徒本本的情形,像是根本未曾将自己两人放在心上,他们不知深浅,倒也不敢妄动!

只见司徒本本转过头,向他们望了过来,眼中光采,依然甚盛,道:“贤侄女,你受人所惑,我也不来怪你,快走吧!”

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互望一眼,沈觉非道:“连我也可以走么?”

司徒本本道:“你既和贤侄女在一起,自然可以一起走!”

沈觉非又道:“那么,谷土地中了毒镖,若蒙见施解药,我们立即便走!”司徒本本“哈哈”一笑,道:“好!好!一起便宜了这矮子!”

司徒本本话才说完,中指一弹,便弹过了一枚药丸来,沈觉非一伸手接住,便立即塞入了谷守昆的口中,才一塞入,一挥手,将谷守昆稳稳地送到墙角之旁,道:“小梅,我们一人一边,攻上去,莫要叫他走脱!”

董小梅还不知沈觉非此言,是什么意思,司徒本本已然面色一变,道:“小娃子,你当真活动够了么?”

沈觉非冷笑一声,道:“阴风蛇叟,以你的为人而论,若不是你自知身负重伤,不是我们敌手,焉肯就此放我们走?”

司徒本本听了,心中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他中了谢莲的一掌之后,伤势的确是沉重之极,五脏翻腾,差一点连奇经八脉,都被震乱,当晚强自挣扎,来到此处,固作镇定,将司徒仇和林独两人遣开,唯恐他们两人,趁机加害。

过了一天一夜,他才理顺真气,但身子却仍然是软弱无力!

刚才暗器连发,那全是“三绝拐”构造精巧之功,他本身,实是一点力道都没有,是以才一反常态,故作镇静,只求三人离去。但是却也在这一点上,给沈觉非看出了破绽!

董小梅一听得沈觉非如此说法,心中恍然大悟,一步踏前,寒铁索一招“寒鸦晚号”,青光闪闪,映着闪电,更见声势非凡,已然向司徒本本,当头罩下,而沈觉非踏前一步,一掌劈空而发,掌风到处,也已然将整个香案,翻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掌,也是自上而下,向司徒本本攻到!

一索一掌,去势尽皆劲疾无伦,司徒本本勉力扬起双拐,按在机括之上,沈觉非叫道:“小梅,小心他放暗器!”

也就在此际,突然听得“轰”、“轰”两下巨响,却又不是雷声,紧随着那两下巨响,大蓬雨点,疾撒而入。同时,七枚坎离钉,也已然向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一齐射到!

这一切变故,全都在电光石火,一刹那之间发生,根本连给人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念头都不容起。董小梅一见七枚坎离钉,乌光闪闪,向自己和沈觉非两人,电射而至,心知他钢拐之内所藏的暗器,都有剧毒,倒也不敢怠慢。寒铁索一抖,“玱琅琅”一阵响处,已然改招,由“寒鸦晚号”,改为“彤云密布”,将自己和沈觉非,一齐护住。

只听得“叮叮叮叮”七下,联珠也似的响声过处,七枚坎离钉,已然被一起搁飞。

董小梅正待趁机进招时,忽然听得左、右两面,各自“哈哈”一笑,两个人齐声道:“董姑娘,多谢你带路!”

紧接着,两条人影,已然飞掠而至,才一到,便各自一掌反拍!

董小梅和沈觉非两人,只觉得那两人反拍的一掌,力道奇强无比,身不由主,被对方的掌力,涌得向后退出了几步。再定睛看时,已然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太行山辛氏双雄!

董小梅一见是他们两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只听得辛松道:“司徒先生,久不相见,不料在此重逢,阁下身受重伤,谅来不会做愚蠢之事的了?”司徒本本一见太行双雄赶到,心中更是暗暗吃惊。若是他未曾被谢莲一天罡掌击成重伤,自然不会将两人放在心上。可是此际,形势却是大不相同,他一见两人词意咄咄逼人,心中虽然怒极,但是却也不敢发作,只是冷冷地道:“两位此言何意?”

辛松冷笑一声,道:“你得自董姑娘处的物事,原是早年贼矮子在我们手上骗去的,尚祈你物归原主!”

司徒本本一声怪笑,道:“我如今身负重伤,你们夹攻而上,至多拼上一拼,想要借此要挟,却也万难!”

辛松辛鹤两人,面色睦地一沉,道:“司徒先生,你若是将那物事交出,我们绝不来害你!”

司徒本本眼珠骨碌碌一转,道:“我倒不打紧,但是怕有人不答应!”

辛氏双雄“刷”、“刷”两声,将折扇打了开来,道:“谁不答应?”

司徒本本“哈哈”一笑,望着他们的身后,道:“何必多问?”

辛氏双雄不自由主,跟着司徒本本的眼光,向后望去,只见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站在自己身后。

他们已然知道司徒本本,所指何人,一声长笑,道:“他一”他们只讲了一个字,陡然之间,只听得香案之下,“嗖嗖”两声,情知不妙,连忙回过头来时,只见大蓬银针,已然闪电而至!

原来,司徒本本一诱他们两人,回过头去,立时按动机括,将藏在拐中的银针射出!两柄“三绝拐”中,各藏有一蓬银针,一蓬已然在射沈觉非和董小梅时用去,另一蓬,却在此际,用来对付太行双雄!

太行双雄两人,离司徒本本,本就极近,又不合认定了司徒本本绝无抵抗之力,一时大意,以致转过身来时,银针距他们身前,只不过三尺远近!

两人又惊又怒,各自一声长晡,尚幸他们功力深湛,一提真气,便向后倒纵了出去。同时,手中折扇,向前一挥,各自荡起了一股劲风,向迎面而来的银针挥出。两人一齐闹了个手忙脚乱,方始将银针一齐挡了开去。

但司徒本本早已经双拐一点,用尽所有的力道,由被他们两人撞破的破墙之中,向外疾逸而出!他才一逸出,便听得“啪”、“啪”两声,他手中的三绝拐,已然伸长两倍,长达丈许,一点之间,便向前跨出丈许远近,去得极快!

太行双雄几乎吃了他一个大亏,心中大怒,大叫道:“往哪里走?”身形疾晃,便向前追了出去!沈觉非和董小梅两人,呆了一呆,沈觉非来到墙角,一伸手,将谷守昆扶了起来,道:“谷老前辈,你不碍事么?”谷守昆所中的那一镖,恰恰被胸前肋骨挡住,未曾伤及内腑,而且他又立即服了解药,伤势实不是很重,忙道:“快追,莫让姓辛的得了便宜!”

沈觉非扶着他,和董小梅两人,一起出了那座土地庙。

才一来到外面,瓢泼大雨,迎头洒下,虽然不时有闪电照明,但是眼睛为雨水所蒙,仍然是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只听得左首,似乎有吆喝之声传来,三人便一齐向左追了过去,追出了两丈许,吆喝之声,已然渐渐清晰,以手遮额,向前看去,只见辛氏双雄,正和一个身形伛偻,手接一件形如鸟爪的奇形兵刃的人,身形飘忽,战成一团。

董小梅好不容易,才看清那人,乃是苗疆绿发婆婆,再极目以观时,却不见了司徒本本!

三人互望了一眼,心中倶都知道司徒本本必然走不远,但是在这样的雨夜之中,想要去找他,又当真是谈何容易!

他们也知道,司徒本本一定是循这个方向逃出来的,而辛氏双雄追了出来,大约遇到了绿发婆婆,刚好要到土地庙来避雨,是以狭路相逢,动起手来!

三人并没有站了多久,便在绿发婆婆和辛氏双雄的动手之处的旁边,悄然绕了过去,雨势大,雷声响,辛氏双雄等三人竟然全未觉察!

谷守昆等三人,避开了太行双雄和绿发婆婆,再向前追出两三里,却是一点结果也没有,雨势越来越大,若不是他们三人,倶有一身武功,当真是寸步难行。董小梅大声道:“谷公公一”她才叫了一声,不但声音为雷声所掩,而且,雨水从口中倒灌了进来,也令得她难以再讲下去,只得住口不言。

三人实是难以想象,在这样的雨夜之中,司徒本本身负重伤,能以避出多远,因此,仍是向前疾追了上去,没有多久,雨势虽然一样地大,但是天色却已然亮了起来。

当然,那是一个浓阴的天气,天色灰沉沉的,但是比起黑夜来,却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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