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无常“嗤”的一声,将罗征右袖撕开一看,只见一个红点,周围的皮肉,已成了焦红色,约莫有铜钱般大小,那焦红色还在不断扩大,蓝无常一时间也认不出是什么毒,但却知道一定来自申独与厉延己两人处的,叱道:“怎么见识浅薄?”
厉延己仰天哈哈一笑道,正想要讲他那火蝎针的解药,一向不带在身边,但却被申独阻住,摇动着胖身躯,道:“咦,怎么向我们拿解药?暗器是青冥子所发,解药自然也在他的身上找啊!”
蓝无常一想果然,却未料道就在这一句话间,便已中了笑面阎王申独的奸计。
此时,不要说蓝无常急于为罗征求取解药,不曾察觉,就是厉延己也莫名其妙,抬头问道:“老申一”申独对他使一眼色,厉延己也就不再言语。
蓝无常一声冷笑,向青冥子走去,青冥子被罗征点中了三处大穴,痛苦不堪,枢机子则早已怕事避开,青冥子见蓝无常走到,只得冥目待死,怎知身上一松,穴道已被解开,大喜跃起,已被蓝无常劈胸口抵住,喝道:“解药,快!”
青冥子尚未回答,已听得申独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隐隐有风雷之声,叫道:“铁盆老人,你身为一派宗主,怎地言而无信?”
铁盆老人为示公允起见,这半晌来,只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闻言怒道:“怎地言而无信?”笑面阎王申独哈哈笑道:“你命罗征与青冥子等动手比武,胜者为青城掌门,如今胜负未分,蓝无常抓紧了青冥子,横加干涉,你不闻不问,是不是言而无信?”
铁盆老人一愣,暗想他讲得真不错,青冥子穴道被封,已经输定,但此时因蓝无常急于求取解药,中了申独的奸计,反将青冥子穴道解开,他确是仍能动手,但是罗征左臂中毒,若是一跳跃挪动,虽曾经蓝无常封了穴道,毒发一样迅速,青冥子一定获胜!
铁盆老人虽然已在刹那间悟到了申独的奸计,但他为人正直,向来讲一@句算一句,只得冷冷地道:“蓝无常,你将青冥子放开,他们胜负未分!”
蓝无常向申独瞪了一眼,怪笑道:“铁盆老人,你做你的正人君子,我可是邪魔歪道,难道我放了青冥子,再和罗征动手,眼看青城掌门,被这牛鼻子去当?”
铁盆老人心中也明知没有这个道理,但被申独以话逼住,况且自己一向言出如山,虽感蓝无常好意,也不得不面色一沉,道:“青城之事,我自有主意,不必你多费心!,’
蓝无常气的全身天蓝宝纱,尽皆抖动,如为狂风所拂一般,铁盆老人又道:“况且即使你将青冥子毙于掌下,掌门之位,罗征一样得不到的!”
蓝无常知道铁盆老人性情固执,更不愿在青冥子和申独,厉延己等人面前失信,不得已手一松,轻烟也似,向旁滑出丈许,冷笑道:“那你就准备吃这个哑巴亏了?”
铁盆老人不言不语,向罗征走去,一抓住他的左臂,便已吃了一惊,只觉滚烫火热,心知所中毒药暗器,定是厉害到了极点,万万不能再和青冥子动手,一动手,毒性随着跳动而迸发,将不可收拾,比较起来,自然是性命比掌门人更要紧些,面色严肃,道:“征儿,你身中剧毒,已不能再与人动手,认输了吧!”
罗征中了火蝎针之后,一条左臂,自肩以下,已完全失去了知觉,尚幸蓝无常立即封住了他左肩上的穴道,而且下的手又重,否则早已毒发,闻言心犹不甘,但看出师父脸色庄重,知道铁盆老人最是疼爱自己,事出无奈,低着头答应了一声,向青冥子道:“大师兄真的好本领,我认输了!”
这一切,本来全在笑面阎王申独算中,烈火祖师厉延己直到此时,方才明白他刚才阻止自己再讲下去,硬派解药在青冥子身旁的道理,不由得叫道:“好!”向申独竖了竖大拇指。
申独仍是满面堆笑,轻轻扑扇,看他的样子,纯如一个和霭可亲已极的老人,谁想得到他是行事狠辣,心地奸猾的大魔头?
青冥子见罗征认输,喜出望外,忙道:“不敢不敢,师弟承让!”
铁盆老人叱道:“客气什么,接着了!”手一扬,便将青城派掌门人的令牌,向青冥子抛去。那令牌飞来平平稳稳,去势极缓。
青冥子心中不禁大为踌躇,铁盆老人将自己恨之切骨,已是无可怀疑之事,以他内力之深,这面令牌飞来之势又如此缓慢,定是用足内力无疑,自己去接的话,一个不好,便要被他运在令牌上的内力所伤,但要是不接的话,岂有掌门人不敢接令牌之理?
心中犹豫不觉,令牌已将飞到身前,只得硬了硬头皮,运起真气,先使::“千斤坠”将下盘稳定,力贯双臂,连“多谢师父”四个字都不敢说,唯恐一说,真气涣散,便抵受不住。
一切准备妥当,令牌刚好飞到他面前,手腕一翻,五指如钩,反向令牌抓去,准备与令牌上所蕴的力道相抗,怎知一抓在手中,轻飘飘的,毫无力道,这才知自己刚才的动作,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闹了个笑话,不由得脸红起来,呆在当地,刚想要讲几句场面话,突然身旁一阵轻风过处,眼前人影一闪,手腕一麻,令牌脱手落地,想去抓时,已被人夺去,定睛一看,俏生生一条人影,立在自己面前,正是何玲,手持令牌,向铁盆老人大声道:“青城掌门令牌,应该是征哥的!”
铁盆老人面色一沉,罗征忙道:“玲姑娘别乱来,快将令牌还了与他!”
何玲眼中泪光未敛,自从罗征落败以后,她心中便暗自伤心不已,此时委委屈屈地道:“那至少也得叫他将解药取来!”
罗征大有乃师之风,一笑道:“取不取解药,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多我不要这条手臂,不就一了百了?玲姑娘,听我的话,还他吧!”
何玲本来也是个倔强性子之人,但不知怎的,罗征的话,在她听来,总像是含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似的,一转身,恨恨地将令牌抛在地上,又啜泣了起来,青冥子忙赶过将令牌拾起。
申独早就看出何玲痴恋罗征,自己为了要能借到青城掌门人的令牌使用一年,好到时用以邀请天下高手,到高黎贡山魔宫之前,以壮自己声势,夺回魔教南宗掌教祖师之位。
但他又和金神君之女金月梅有约,要在一年之中,教出一个女弟子来,要武功胜过她,能将她额上三柄金刀拔去,魔教中人,最忌打诳,因此除了何玲,本来武功已经不弱,方能在一年中尽力相授,令她去和金月梅对敌,方有希望之外,再要去寻第二个女子,绝无可能,所以申独也大有仰仗何玲之处。
他也知道要得青城令牌,罗征定遭不测,而何玲可能在罗征遭到不测之后,一怒而去,因此早已安排好了对策,当下对厉延己附耳道:“我与小徒先走一步,在你住处会合!你随后就到,那小子,定难活命,不可再另生枝节了!”:厉延己心毕竟直些,再加此时对申独已然佩服之至,道:“我拿到了令牌,立刻就回,你先去吧!”
申独一步跨到何玲身边,道:“何玲,他的伤不碍事的,你不用担心,快跟我去,一年之后我一定让你们再团聚便了!”
何玲心乱如麻,身不由主,被申独拖了便走,蓝无常想去拦他,但申独身法何等之快,两人功力相若,申独走先一步,一扭身,人已在三四丈开外,蓝无常知道追不上,只得将他放过,申独带着何玲眨眨眼便下了青城不提。
当下青冥子接了令牌在手,意态不可一世,铁盆老人沉住了声音喝道:“青冥,你掌门令牌到手,解药总可以拿出来了!”
青冥子一愣,暗忖我哪有什么解药?厉延己已向他一使眼色,道:“解药在我住处,看他伤势,足可挨上两三日,我命鸟儿回去取来便了!”撮唇一啸,五只红色的飞鸟,束翅自云端箭也似的射了下来,厉延己叽里咕噜讲了八句,红鸟又腾翅飞去,厉延己道:“我们等鸟儿回来便了!”
铁盆老人和蓝无常两人也无法可施,将罗征带到房中,各自从怀中取出几颗丹药,令罗征服了,但两人也知道那些丹药,虽然是自己采天下灵药所炼制,至多只能阻止毒发于一时,那毒药暗器既是厉延己所有,不是他独门解药,只怕天下无物解得。
罗征除了左臂毫无知觉之外,也别无其他感觉,三人同在一室,任是蓝无常和铁盆老人两人,全是并世高手,也是无法可施。
厉延己见三人进屋去了,便紧紧地跟着青冥子,一步不离,到夜晚,青冥子已以令牌晓喻众弟子之后,便开口索牌,青冥子不敢不给,烈火祖师厉延己已得了青城掌门令牌,便连夜下山去了。
铁盆老人与蓝无常两人,其实一夜未曾合眼,眼看着罗征左臂上那圈焦红色,已然越来越大,心中焦急,天一亮,再去寻烈火祖师时,烈火祖师已然离去,两人知道又中了计,蓝无常怒不可遏,“啪”的一掌,击在大殿的柱子之上,全殿皆为之震动,尖叫道:“铁盆老人,你要充正人君子,却断送了你徒弟的性命!”
铁盆老人面色铁青,伸手向头上铁盆一扣,悠悠不绝,道:“我们赶到厉延己的老巢去,看他给不给解药!”
敢情也动了真怒,罗征在一旁苦笑道:“师父,蓝老前辈,我除了左臂全?失知觉之外,并无其他感觉,不如砍了它下来,何必再路远迢迢去求取解药?”他为的是怕烈火祖师厉延己本身武功,已然这样厉害,再加上笑面阎王申独,而魔宫,又是他根本重地,内中高手必多,去了怕有失闪,因此宁履:牺牲自己一条手臂,也不愿蓝无常和师父去冒险。
蓝无常“哈哈”一笑道:“征哥兄,冲着你这一句话,我们更要去走一遭。”铁盆老人也道:“我与青城派渊源已了,从此不是青城派人,你既认我是师父,也与青城派无干,再在青城山住也无味,不去寻厉延己,却去何处快走吧!”三人略微收拾了一下,便离青城山而去。
青冥子见三人下山去了,正是求之不得,便作威作福,做他的掌门人,暂且表过不提。
且说三人下了青城山,买了三匹上佳的坐骑,一路向西而行,三天之后,罗征只觉得麻木之感,已然渐渐侵入左臂,连左腿亦不灵便起来,而全条左臂,都已成了焦红之色,他知道这时候和师父说也无用,徒然令得两人焦急,因此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出,三骑在山中崎岖的道路上飞驶,第四日刚好来到一座铁索桥畔。
那铁索桥在川、康、藏三地,时时可见,或长或短,横天飞渡,一个人走上去,便左右摇摆不定,本来万难骑马而过,但铁盆老人和蓝无常两人,全是并世高人,一夹马腹,几乎以本身真力,将马夹起,身子向前一冲,一窜老远,只不过在铁索桥中间,马蹄略微点了一下,便已将那条三四丈长的铁索桥渡过。
罗征到了第四天头上,左半身麻木之感更甚,骑马也不十分灵便,勉力跟在两人后面,相距总有两丈来远近,两人却并不知道罗征手臂上火蝎针之毒,厉害已极,虽仗着多种灵丹之助,一样发作起来,只当他紧紧地跟在后面。
就在两人跃马铁索桥,将马夹起,在铁索桥中略微一站,又飞过之时,罗征刚好带马上桥。
那铁索桥经两人之力一震,正在激烈地摇荡不定,罗征见自己已然落后那么远,再不追上,更是麻烦,心中一急,用力策马,怎知他武功本就不及蓝无常和铁盆老人,再加左半边身子麻木,那马一见面临万丈深渊,下面江水腾跃,声势惊人,一声长嘶,竟然人立起来,罗征在马背上一个坐不稳,滚下鞍来。
百忙中看铁盆老人和蓝无常时,早已转过山去,看不见了,心中大急,右手一架,一把抓住了一股铁索,那铁索桥经马一颠,更是动的厉害,那匹马声长嘶,一个打滚,竟直向桥下掉下去,悲撕阵阵传上,不一会儿,便被桥下怒溅而起的水花吞没了。
罗征看得心中骇然,勉力爬起,唯一的希望,便是盼师父和蓝无常早些发觉自己已然落单,可以回马来救自己。否则这种地方,说不定半年一年,彳不会有人经过,哪里会有生路?“:略略镇定了一下心神,慢慢地行过了铁索桥,直等了三个时辰,天色已彳经渐渐黑了下来,在这人迹不到的蛮荒区,一到黑夜,各种兽鸣,此起彼伏,怪石幻成的幢幢黑影,更使人如处鬼域世界,而蓝无常和师父两人,却始终未见前来。彳罗征暗叹了一口气,倚住了一块大石,仰头望天,深黑的天空中,似乎浮起了方幽兰的脸庞,两颗最大的明星,像是方幽兰那一双深不可测,情深无比的眼睛,罗征的幻觉越来越深,几乎要向上扑去,右臂已然抬起,忽然听得似有人问道:“谁……在……这里?”
罗征猛地吃了一惊,他所在之处,乃是一条宽不过三尺的山涧小路,一面面临万丈深渊,一惊之下,几乎跌了下去,连忙侧耳细听,却又除了兽叫水声之外,别无其他声音。
罗征呆了一呆,暗想大约是自己听错了,拖着已然举动不灵的左脚,向前移动了半步,试探着低声问道:“是谁?有人吗?”
只听得身后一人回答道:“是我!罗大哥……是……我……”
声音微弱已极,像是受了重伤,罗征一听那人竟知道自己姓罗,更是万分惊讶,一转身,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晃着了一瞧,只见得草丛中,仰天躺着一个人,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不是别人,正是峨嵋门下弟子欧阳黑!罗征心中大是疑惑,道:“黑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受了伤吗?”欧阳黑只是翻眼睛,半晌才道:“不是……受伤……饿坏了!”
一面说,一面手向脚旁点了一点,罗征抬头看去,只见他两腿直僵僵地伸着,腿旁金光闪闪,插着三行十二枚串魂金针,但却并未插在他腿上,他分明可以一跃而起,却躺在地上不动,真不知他在闹些什么把戏,忙道:“你怎么不起来?”
欧阳黑有气无力地骂道:“罗大哥……我上龟儿子的当了一唉呀!肚子,你别叫了好不?我和你一样的饿啊!”
罗征知道欧阳黑真可说是天下第一浑人,问也问不明白的,自己身边干粮甚多,不如先将他喂饱了再说,忙道:“黑兄,你肚饿,我有干粮!”
欧阳黑大喜道:“快!快拿来!”罗征将干粮递过,欧阳黑狼吞虎咽,吃了一大半去,休息了一会儿,挥手道:“罗大哥,你自顾自去吧,我再在这里躺着。”
罗征道:“你躺着干什么?”欧阳黑一翻眼珠,道:“和人家打赌啊!”
罗征见他全然夹缠不清,眉头一皱,一俯身,抓住了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拖了起来,欧阳黑大叫大嚷,道:“别拉我!啊呀!我要输了!”但他怎敌得罗征力大?早已被罗征拉了起来,还不住地顿足不已。
罗征面色庄肃,道:“黑兄,你打赌输了是小事,我身中奇毒,命在旦夕,你可能帮我一个忙吗?”他虽然满腹疑团,例如欧阳黑怎会来到这种地?方,那串魂金针共有十二枚之多,并未伤他,为什么他却不起来,他是和什么人打赌,赌的什么等等,但却一个问题也不问,因为他知道越问越是夹缠不清,到头来更是糊涂,倒还是不问的好。
欧阳黑人虽浑,但他对罗征,却是衷心钦佩的,听说他身中奇毒,命在旦夕,不由得一怔,道:“真的?”罗征道:“我骗你做甚?今日下午,你可有看到两匹马疾驰而过?”
欧阳黑道:“啊!有的,马蹄还踢起了一块石头,打在我的额上,你摸瘼,好大一个挖瘩,我因肚子已在叫唤了,也懒得叫他们,刚才若不是你在我旁边站了这许久,我也不想出声哩!”
他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大串废话,罗征总算弄清楚了师父和蓝无常是向此路而去的,但奇的是为何至今仍不折回,难道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跟在后面了吗?看来前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真可说是屋漏碰到了连夜雨,想了一想,道:“黑兄,我左半边身子,已然麻木不堪,下午过去的两人,是我师父和蓝无常,你快背起我去找他们。”欧阳黑呆了一呆,道:“蓝无常?铁盆老人怎么和他这种人在一起?”
罗征急道:“你不必多管了,快带我去吧!”欧阳黑道:“好!”一矮身形,将罗征背起,又在草丛中找到了大铁牌,便向前飞跃而去。
罗征在欧阳黑身上,东张西望,只觉得越走越窄,到后来,简直连路都没有了,欧阳黑毫无怨言,手足齐施,向前连爬带走。
罗征越看越不像,道:“黑兄,你以前来过这里没有?”欧阳黑抹了抹汗,叹口气道:“以前若是来过这种鬼地方,就算是八人大轿抬着我,我也不会再来的了!”一面说,一面爬上了一块大石,将大铁牌在石上一敲,倚牌喘气。
罗征极目望去,见前面不远处,似有两匹马卧在地上,心中一喜,道:“黑兄,咱们再向前走一走看,师父怕已在前面了!”
欧阳黑依言向前走去,相隔虽不过十余丈,但因为实在太以险峻,当中还夹了一个小泥沼,欧阳黑一不小心,几乎跌了进去,几经艰难,方走到跟前,罗征下了来,以手支地,仔细看时,可不是蓝无常和师父铁盆老人所骑的那两匹马!
但此时马却已经死去,奇的是马身上并无伤痕,也没有血迹,罗征无意中将右手按在马头上,方发觉马头骨已然全部粉碎,可知将马击毙之人,实际上不过在马头上一按而已,功力之高,实属罕见。七但是功力再高,以铁盆老人和蓝无常两人合力,难道还会吃了亏去?这!根本是不可想象之事,呆在死马旁边,好半晌想不出究竟来,用力叫了几声,\声音划破了黑暗,传出老远,除了山谷鸣响之外,一点动静都没有。“欧阳黑忍不住道:“罗大哥,你师父和蓝无常,怕不是死了?”;罗征叱道:“胡说,两人联手,天下还有谁打得过他们?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欧阳黑大大不服道:“哈!这也难说,要不然怎么坐骑在此,人却不”见了呢?总不成躲在一边出恭吧!“罗征给他闹得啼笑皆非,忽然听得老远传来一通鼓声,“通通通”的四五下,余音随风飘逝,也分不出是从哪一个方向飘来的,罗征道:“黑兄,刚才的鼓声,你听到了没有?”
欧阳黑点了点头,道:“邪门!邪门!”罗征只觉自己连左腿都发麻了,想来不消几天,全身一齐麻木,就算不死,活着也是一个瘫子,不由得长叹一声,欧阳黑忽然问道:“罗大哥,你说身中奇毒,难道铁盆老人也没有法子吗?,’
二萝征道:“毒是魔教北宗厉延己所施,想必天下也只有他一人解得。”欧阳黑直跳了起来,道:“烈火祖师!我也正要去找他!”罗征奇道:“你找他做甚?”欧阳黑黑脸严肃无比,道:“玲师妹跟着那胖老头去了,那胖老头去找烈火祖师了,因此我也要去找烈火祖师!”
罗征怒道:“我叫你回山去寻令师云中雁,你难道没有去?”欧阳黑吐了吐舌头,道:“罗大哥,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叫我上当,两人一齐下山,我丢了玲师妹一个人回山去,不被师父吊起来打三百鞭才怪,我才不去挨那个冤枉打呢!”
讲时耸肩吐舌,像是因为自己乖觉而异常高兴。
罗征苦笑一下,道:“那你这一向在什么地方?”欧阳黑道:“我到处走,真有趣,后来打听到了那胖老头带玲师妹寻烈火祖师来了,我也便走了来。”罗征道:“你在铁索桥畔,又和谁打赌来着!”欧阳黑突然火冒三丈,嚷道:“那臭小子,饿得我好苦,就是上次你和玲姑娘疗伤时,趁机暗算的那个,他叫什么名字来着?金……做梦?一条龙?”
罗征道:“都不是,叫金梦龙!”心中暗想,金梦龙路远迢迢,也来这里做甚?
欧阳黑道:“不错,我本来没有忘记,他叫金梦龙,那臭小子见了我,问我去哪里,我告诉他去找烈火祖师,他就和我动起手来,我……我……有心让他,躺在地上,他在我腿旁钉了十二枚金针,说我要是起身的话,那十二枚金针就会化成毒虫,我说不信,他又说我不敢在草丛中躺着,等他回来,我们就打了赌,我就躺着,怎知却被你一把拉了起来!”
罗征知道他定是败在金梦龙手下,但不知金梦龙为何不下手害他?却要和他弄如此的虚玄?侧耳再听时,那鼓声又听不到,心想师父和蓝无常,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如先和欧阳黑一起到烈火祖师所居魔宫再说。
欧阳黑连声叫好,背起了罗征便走,一夜未歇,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碰到了两个猎人,问起鹿马岭来,猎人态度极为恭敬,向西一指,道:“一下子就到!“
两人不知当地人风俗,说是“一下子就到”,至少还有二三百里路程,一直走到夜晚,高山翻过了不少,仍未见魔宫的影子,气得欧阳黑破口大骂,说是要将那两个猎人捉来,点了他们的哑穴,也免得他们再欺骗害人,罗征好不容易,方将他劝住。
当下打了些野兽,烤来吃了,罗征毒又发了几分,不但左臂右腿,全无知觉,连腰部也觉得转动不灵起来,忧心如焚,再加惦念着师父和蓝无常的下落,什么也吃不下,欧阳黑却狼吞虎咽,大叫好吃不止。
吃完略事休息,正要再赶路时,忽然又听得四五下鼓声,这下听来甚为清晰,乃是由西方传来的。罗征心中暗惊,心想若是击鼓之地不变,则一日一夜来,欧阳黑少说也走了百余里地,那鼓声难道能传得这样远?心中一动,道:“黑兄,我们随鼓声前往,必定有人,至不济也可以问一问路!”
欧阳黑吃得饱饱的,精神十足,也不再骂那两个猎人了,背了罗征便向西走去,走不到数里,只见前面似有一团昏黄色的光华,分明是灯光,欧阳黑更是起劲,又走前二三十丈,只见一道小溪,潺潺而流,奇的是溪水热气腾腾,同时听得一阵水沸之声,起自溪水上流。溪水绕着一块平地流过,那平地上寸草不生,却长着一个似桃非桃,枝干如铁的怪树,树上结着几只果子。
欧阳黑俯身一试溪水,烫得缩手不迭,罗征已看见那平地之上,有一幢房子,那点灯光,就是自这幢房子中透出来的。
那房子式样异常奇特,方方整整,除了一个小圆洞有灯光透出之外,别无门户。
罗征知道在这种地方,若有人居住的话,一定不会是普通人物,喝住了欧阳黑,不令他大嚷,道:“黑兄,咱们跃过溪去再说!”
欧阳黑又吐了吐舌头,道:“不要掉了下去,咱们都变成了熟猪!”足尖一点,腾身而起,那小溪宽不过五六尺,自然一跃而过,欧阳黑直趋那屋前,团团转了一转,那屋子并无门户,欧阳黑叫道:“好哇,竟然连门都没有一扇!”一耸肩,将罗征掀在地下。
举起铁牌,便向墙上敲去,罗征想要阻止,已自不及,欧阳黑为人莽撞,一铁牌敲了上去,用的又是全力,罗征只当定然要传来“砰”然巨响,怎知不等欧阳黑铁牌敲到,那看来是墙壁的地方,竟可以打开,突然现出一个洞来,也未曾见洞中出现了什么人,只听得欧阳黑大叫一声,眼前一花,欧阳黑人已不见,同时那墙壁也依然是墙壁,与刚才一般无异。
罗征大吃一惊,以手支地,跃了起来,叫道:“黑兄!黑兄!”~;但却得不到回答,罗征心知那屋中定是住着高人,又道:“后辈朋友两人,有事经过此处,那朋友乃哦嵋门下,为人率直,若有得罪前辈之处,尚望恕罪,请前辈现身一见如何?”
讲了两遍,仍是没有回答。罗征扶着墙壁,来到那个小圆窗下,踮起脚来,向内望去,只见屋中陈设极是简单,一桌一椅而已。
从屋顶上,吊下一条老粗的铁链,铁链上设两个圆铁环,一个人双手被套在铁环之中,两足只有足尖点地,从侧影来看,正是金梦龙。除他而外,室内竟别无他人。罗征几乎不信自己眼睛,但确确实实,只有金梦龙一人在屋中,欧阳黑不知去了哪里,连他是给谁抓去的,都不知道。
罗征虽然憎厌金梦龙为人,此时也不得不向他打个招呼,“喂”了一声,金梦龙回过头来看时,罗征见他两腮鼓胀,像是嘴中被人塞了什么物事,连话都讲不出来,只剩下翻眼睛的份儿。
罗征向四面一看,并无人影,便道:“金朋友,你若能放我进屋,我有话要问你。”金梦龙抬头望着扣住双手的铁环,做了个怪状。
罗征知道他是要自己答应入屋之后,将他放下,他始肯答应,为了要知瀹道欧阳黑的下落,罗征不得不答应他,金梦龙这才荡了起来,双足在墙上一个凸出的地方一碰,圆洞之旁,便露出三尺见方,一个洞来。
这次罗征看得真切,乃是墙上原有这样大小的一个方孔,不过原来以铁板遮起,此时却移了开来而已,讲穿了,毫无出奇之处。
罗征伸右手在孔上一搭,勉力翻进身去,落于就地,再撑起身来,先将金梦龙口中的铁核桃取出,金梦龙一开口便催道:“快!快将我放了下来!”
罗征虽然半边身子麻木,但右脚仍可跳跃,向那铁链望了一下,一提丹田之气,跃高三尺,一探手,已抓住了铁链,一个“千斤坠”,用力向下一沉,“轰”的一声,整条铁链,被拉了下来,金梦龙一跤跌在地上,翻起身来,也不及将双手脱出铁环,便向洞外爬去。
罗征见他要走,一步跃前,伸手去抓铁链,叫道:“你且答我几句话再走!”
金梦龙一见他来抓铁链,双手一举,那条长约五尺的铁链,疾抖起来,径向罗征击下。
罗征勃然大怒,奋力跃起,金梦龙已然翻出屋去。罗征一手挂在洞旁,向外看去,只见他拖着铁链,没命也似向外奔跑,不一会儿,便转过大石不见,心内大为沮丧,暗忖这种人,真应该由得他吊在这里,自己为了想探明屋中人和欧阳黑的下落,竟将他放出,真是便宜了他。已知追不上,心中大是沮丧,坐了下来,勉力运转真气,以抵御渐渐扩展开来的麻木之感,过不一会儿,只觉一阵轻风吹到,回头一看,一个人已站在屋中。
罗征一见那人,浑身烟雾缭绕,色作宝蓝,正是蓝无常,不由得喜出望外,道:“蓝老前辈,师父在哪里?你是刚到吗?”
连问几声,却并不见蓝无常回答,罗征心中起疑,还待再问时,蓝无常突然尖声问道:“是谁将金神君的孽种放走的?”
罗征虽已听出口气不善,但总以为蓝无常几次三番救自己,绝不会为了一个金梦龙,就和自己翻脸的,便道:“是我!”
蓝无常怒啸一声,天蓝宝纱扬起,在怀中一探,已多了一面小小的皮鼓在手,“啪啪”两声,打了上去,其声渊渊,传出老远,又厉声问道:“你为什么将他放走了?你也是金神君派来的人?”
罗征见他不但行动大失常态,连言语也毫无伦次,心中大骇,暗忖以他武功而论,要是发起狂来,不但自己不是敌手,若是再闯到中原去,不难为武林带来一场浩劫!忙道:“后辈不知金梦龙会一脱身便走,只因有话要问他,我师父呢?”
蓝无常怪笑一声,天蓝宝纱疾拂而出,罗征曾数次受天蓝宝纱的袭击,但这次却觉得内力在阴柔之中,夹有一股极大的黏力,一经拂出,那股绝大的黏力便将人身形胶住。
不要说罗征半边身子已然麻木,就算一点没有受伤,怕也难以与这股力道相抗,且侧了侧身,眼前蓝光连闪,腰间已被天蓝宝纱卷住,跟着身子一轻,被蓝无常带着,在方洞之外,窜了出去。
罗征连挣几挣,哪里挣得脱?出屋之后,来到小溪旁边,沿小溪上流,疾驰而去,不一会儿,那沸水翻腾之声,已然越来越响,待到蓝无常收住了势子,罗征只觉热气逼人,倒头一看,身旁一个径可丈许的水池,一个缺口,水哗哗地流下去,便成为那道小溪,水池之上,咕嘟嘟地冒着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