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度醒来之际,屋中静悄悄地,已只有他一个人了。他睁开眼来看上一看,只见双腿的肿已消了,也不觉得疼痛,但却是一点知觉也没有,无法挪动。
方竹叹了一口气,又慢慢闭上了眼睛,可是,就在他的眼睛快要闭上之际,他突然看到,在床前的桌子上,有人画了一个箭头。
那箭头大约是用指甲刮出来的,并不深,但能够用指甲在桌上刮出一道痕来,这人的武功,自然也是相当可观的。
这个箭头,箭嘴直指着房间内唯一的一扇窗子。
那扇窗子,方竹曾向外张望过,窗外守着的,是个形状诡异之极的老妇人。方竹一看到了这个箭号,心中陡地生出了两个问题,第一,这是谁留下来的?第二,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问题,似乎比较容易解答些,因为,这房间除了韩湘生之外,似乎还没有什么别人来过,那么,这箭号一定是韩湘生留下来的了。
第二个问题,却是难以解答得多了,这个箭号的尖端,指着窗子,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韩湘生在指示自己向窗子逃走?可是,想来又绝没有这个可能,韩湘生是不应该不知道窗外有人守着的!
那么,这又是什么意思?方竹苦苦地思索着,可是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他还是一点道理也想不出来。他心神交瘁,正待蒙昽睡去时,突然听得窗外响起了韩湘生的声音。
方竹的精神,陡地一振,连忙凝神听去。
只听得道:“柏老婆子,好久不见了,你身子可还硬朗?”
一个阴阳怪气的老妇人声音道:“还好,老骨头未曾散,不致来劳动你。”韩湘生又干笑了两声,道:“柏老婆子,早几年就听说你四处在物色传人,难道到如今为止,还未曾找到合适的人么?”
听到了这里,方竹的心头,便已乱跳起来,他已经知道那老妇人是什么人了!他也庆幸自己,未曾从窗口中逃出去!
守在窗口之外的,是苗疆红鸠婆!
苗疆有三大异人,一是贵州金顶山绝顶,金光仙祖,二是三十六梅花峒峒主,有苗疆之王之称的梅花仙翁,第三便是这百蛮山南的红鸠婆了。
这三人武功各有独到之处,和中原武林人士的武学,大不相同,只闻红鸠婆性烈气傲,却如何也在这里,替楚恨枫做起看守人来?
方竹心头伴抨地跳着,只听得红鸠婆又道:“做我的传人,可是容易的么?哼哼,又要大胆,又要有勇气,大胆还易,有勇气可就难了!”
韩湘生笑了一下,道:“是啊,勇气多少钱一斤,人家早已将之抛弃了。”
他的声音,渐渐地远了开去,显然他是一面讲,一面就走开去了。可是方竹听到了“勇气多少钱一斤”这句话,他的心中,陡地动了一动。
几乎是在同时,他突然明白了!
桌上的箭号,窗外的对话,都是韩湘生有意而发的,韩湘生是在指点他一条明路,是在告诉他,只有拜在红鸠婆的门下,蒙红鸠婆收留,自己或者还有可以逃出去的希望!
方竹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首先,他是百花老怪的儿子,他父亲的名头,绝不在红鸠婆之下。若是出自父意,拜在红鸠婆门下,兼学两家之门,那当然大不相同,但如今却不是这样,而是在危急之际,求人收留,那岂不是害了父亲一世英名?
其次,就算自己愿意拜在红鸠婆门下,红鸠婆难道就敢收留,肯收留了么?方竹的心中,乱成了一片,好一会儿,才蒙昽地睡了过去,他再度醒来的时候,是在韩湘生再度来到他房间中的时候。虽然方竹用十分感激的眼光望着韩湘生,但是韩湘生却连望也不望他,只是替他换绷带,加敷了药,便转身离去。
在他离去之际,他顺手在桌面之上,抹了一下,方竹转过头去看时,韩湘生这一抹,已将桌面上的箭号抹去,一点也看不到了。
方竹是何等聪明之人,他自然知道,韩湘生这样做,是怕一旦出了事,他可以在楚恨枫追究的时候,完全不负责任之故。
因为事实上,韩湘生的确是未曾以任何言语,指点过方竹,要他拜在红鸠婆门下逃生!
一连过了两天,韩湘生每天来两次。到了第二天的黄昏,方竹已经觉得自己的双腿,已完全疫愈了,但是韩湘生却还是照样替他扎上白布条。
等韩湘生走了之后,方竹偷偷地将韩湘生所扎的布条,解了开来。
他先在床上伸腿,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向床下跨去。当他双脚点地之际,他还担心自己的双腿,是不是能将他的身子,支了起来。但当他站立了之后,他却是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痛楚!
他向前走了两步,并且还跳了一跳,实实在在,是完全好了。而方竹这时,也明白了韩湘生明明在他已然痊愈了之后,还在他的腿上扎上白布的原因了,韩湘生是特意这样做的。
这样,方竹就可以一夜的时间,和红鸠婆交谈。红鸠婆也有一夜的时间,可以带他逃走了。楚恨枫不是傻子,到明天,她一定会追问韩湘生,问方竹的腿骨可否接好,到那时,他便难逃厄运了!
方竹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实在不能够再犹豫不决了!
不论红鸠婆是不是敢救他出去,他都必须试一试了。是以,他来到了窗前,一伸手,将窗子打了开来。
他打开了窗子,又站在窗前,和红鸠婆相距,只不过六七尺而已。以红鸠婆的武功而论,万无不知她身后的窗子已被打开之理的。但是,她却仍然背对窗坐着,兀然不动。而她肩头上那头血也似红的怪鸟,则转过了头来,发出了两声难听之极的“咕咕”怪叫声。
方竹几次张大了口,想叫红鸠婆,可就是难以出得了声,需知他自小便在百花老怪的呵护之下长大,百花教中,高手云集,无不听命于他,他乃是一呼百诺,颐指气使惯了的人,这时在危急的关头,叫他临危不惧易,要他开口求人,却是极难之事。
是以他几次张大了口,总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好半晌,他心中着急,只得叹了一口气。
他的叹息声还未完,便听得红鸠婆冷冷地道:“想要逃走,我这一关是通不过的,别自讨苦吃了!”
方竹的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气苦,再加上难过,他将心一横,道:“逃不过便逃不过,反正是一死,也求个死得痛快!”
方竹这两句话一出口,心中正不免在后悔,因为他的本意,是求红鸠婆收在门下的,却如何反倒出言得罪起红鸠婆来了?可是,他的这一丝悔意,却立时消失无踪,因为他感到,要自己开口,去苦苦求人收留,这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自己如果肯这样的话,又何妨向楚恨枫下跪,又何致于受这样的折磨?
他仍呆立在窗前,红鸠婆却陡地站起身,转过了身来,双目之中,异光迸射,语气冰冷,道:“你,你不怕死?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
方竹“嘿嘿嘿”苦笑了三声,道:“是人,没有不怕死的,但是怕死又不能不死,既然怕死不能不死,那怕它何用?”
红鸠婆双目之中,异光更盛,她仍然望定了方竹,忽然之时,方竹只觉得一团红影,挟着一股极大的力道,向屋中疾撞了过来,方竹的身子,被不由自主,撞得后退了三四步去。
等到他再定过神来之际,红鸠婆已然来到了房中,站在他的身前了。
一时之间,方竹也不知道红鸠婆想做什么,因为红鸠婆的动作快,他也没有开口的余地,只见红鸠婆来到了门前,侧耳听了一听,忽然拉开了门,只是她手向左,向右,各自点了一下。
同时,只听得“嗤嗤”两声响,两股指风,向左右分射而出,红鸠婆的身子一晃,晃了出去,但几乎是一出去之后,立时转了回来。而在她转回来的时候,她的左、右手,却已经各拖住了一个人。
那两个人,正是守在门口的那两个壮汉,方竹向这两人一看间,又不禁吃了一惊,因为红鸠婆在掠出之际,显然又下手,因为那两人的双眼,都是鲜血淋漓,分明都已盲了!
方竹正在发怔间,已听得红鸠婆忽然改变了声音,用一个十分苍老的粗哑声音道:“你换了他们一人的衣服,解下他腰际金牌走出去,小心些,出去之后,向南行七里,在那里等我,不见不散!”
她口中说到“向南行七里”之际,手却在桌上划了一个“北”字,方竹连忙点头,同时他也知道红鸠婆的用意,是以立时道:“是,多谢青帝前辈相救!”他一面说,一面已动手去除一人的衣服。
红鸠婆身形一晃,已掠了出去,又将窗关上。
方竹的心头乱跳,他知道红鸠婆安排得十分好,先出其不意地将那两人的穴道封住,然后又疾欺而出,将两人的眼睛弄盲,使他们根本不知出手的是什么人,但是她却不打死这两人!
她不打死这两人的原因,当然是为了要留这两人作活口,证明出手的是一个老头子,而和她红鸠婆是绝无关系的!
方竹又故意将红鸠婆说成是“青帝”,那当然是存心吓一吓楚恨枫的!若是楚恨枫在那两人的口中知道,救自己的乃是“青帝”的话,她当然会大是害怕,而且,只怕也不敢再加害关明珠了。
方竹此际,逼于无奈,只好自己一个逃走,无法去顾及关明珠,心中实是十分难过,而他又极其机智,所以才会想到假将红鸠婆作为“青帝”,用这个办法来吓唬楚恨枫的。
当下,他将一人的衣服全除了下来,穿在自己的身上,又将那人腰际的金牌,解了下来,系在自己的腰上,关上了门,向外直走出去。
他在走廊中转了一个弯之后,便发现那是一所极大的巨宅,来来往往的人十分多,几乎大多数人,腰际都有着一块金牌的。
而且,看情形,往来的人,相互之间,大多数是不认识的,只不过凭着腰际的金牌,知道对方是自己人而已。看到了这等情形,方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脚步一样地快,但是行动已不再闪闪缩缩,而是堂而皇之地向外走了出去的。
不一会儿,他来到了一个大天井中,只是那天井之中,竖着十七块石碑,每一块石碑上,都刻着老大的字,细细看去,全是黄河十七帮的帮名。
方竹乃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一看之下,便知道这里乃是黄河十七帮的总坛了。
总坛乃是十七帮中人,人人都可以前来的,而黄河十七帮,有的在甘肃、青海境内,有的在山东境界,相隔数千里,自然相互之间,是不能全都认识的,方竹更加放下心来,向外直走出去。
在大门口,有八名汉子守着,凡是进出的人,都必须显示金牌才能够通行,方竹的那块金牌,根本是系在腹际的当眼处,是以也没有人向他盘问什么,由得他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
方竹在未曾出黄河十七帮的总坛之前,虽然他心中不断地在告诉自己:不要紧的,没有人会认得出的。可是,他想及自己如果万一被人家认了出来,那结果之惨,实是不堪想像的,是以心中仍然不免极其紧张,心跳不已。
这时候,他出了黄河十七帮的总坛,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仍强充镇定,转过了一条街,等到他一连转过了几条街,再也看不到十七帮的总坛之后,他的身子,反倒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他急急地向北再行,不一会儿,便出了济南城的北门,他继续向前走出,走出了十里左右,才慢了下来,那地方,恰是好大的一片竹林,方竹进了竹林,看看十分幽静,便躺了下来。
这时候,他总算是已逃出虎口了,但是他的心中,实在是乱得可以。
首先令得他心情缭乱的,是他和关明珠一起被擒之后,一直不知关明珠的下落如何,更不知道关明珠的生死安危,而他又实在是没有办法去探听一下!
其次,他心中在自己问自己,要不要在这里等红鸠婆前来呢?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因为红鸠婆绝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真给她缠上了,硬要收自己为徒,那也是天大的麻烦!
方竹在十七帮总坛,未能脱身之际,想的只是自己出声恳求,对方只怕也不肯收录,但这时逃出了险地,来到了竹林之中,想法便大不相同,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该垢病的。
他想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去招惹红鸠婆,趁此机会,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当然,他十分放心不下关明珠,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实是无法可想,好在临走之际,已经“虚晃一招”,表示救走自己的,乃是青帝,那么楚恨枫的心中自然也有所忌惮了。
他主意一打定,便立时向竹林之外走去,一出竹林,只听得一阵“吱哑”声,一个货郎,推着一辆独轮车,唱着山歌,向前走来。
方竹正在苦于自己这身装束,只怕走不到多远,便会给人家追了回来。
一见那货郎所推的车子上,全是些零星杂货,那货郎的一身装束,若是换在自己身上,那是再也不会有人认出自己是什么人的。
是以他连忙迎了上去,那货郎见有人迎了上去,也停下了独轮车,道:“客官想买些什么?”
方竹向怀中摸了摸,还有一锭金子在,他笑道:“货郎大哥,我与你商量一件事,这辆独轮车上的所有货物,我全都要了。”
那货郎侧起了头,道:“客官是开玩笑么?”
方竹已将那锭金子,摸了出来,道:“绝非取笑,我还要你身上的这身装束,你看,这锭金子足有三两重,你也可以回乡去买几亩田,不必再推着车子,以路为家了,是不是?”可是那货郎却兀自摇头不已,道:“客官休得取笑,我是小买卖人,还要赶去济南城中发些利市,怎地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他一面说着,一面推着独轮车,径自向前,走了开去。方竹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四面一看,竹林之外并没有别的人,他陡地转身,右手扬起,食指已陡地向那货郎的腰际软穴点到!
方竹是准备将那货郎的软穴封住之后,不由分说,剥了他身上的衣服,推着独轮车就走的。那货郎有点傻头傻脑,方竹也绝未存伤害他之心,是以他出手虽快,但是用的力道却极小。
方竹只当自己一出手间,那货郎便定然点倒的了。可是,这些日子,方竹所遭到的意外,却实在太多了。他这里疾如飘风,倏地一指点出,却不料那货郎竟突然一扭腰,转过身来,避过他这一点,还冲着他一笑,道:“客官,你自己才离虎口,如何却又起了害人之意?”
方竹一听自那货郞的口中,讲出了这样的话来,他真正地呆住了!
一时之间,他又惊又恐,实是不知道该怎样才好,那货郎又是一笑,又道:“你想扮成我的模样逃走,不再在这里等人了么,你年纪轻轻,怎可行这等过桥抽板的不义之事!”
方竹听到了这里,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货郎一点不傻,他非但不傻,而且,自己的一切,他倒像是全知道一样!方竹呆若木鸡之际,那货郎却向他眨了眨眼,一伸手,将他左手上还拿着的那一锭金子,取了过来,伸指一挟,竟将那锭金子,挟成了两截,还了一截在方竹的手中,一截收入他自己的怀中!
方竹这时候,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那货郎露了这一手内功,可见他武功之高,实是已到了一流境界,自己竟会看走了眼,以为他只是一个傻头傻脑之人!
在这样的情形下,方竹实在一句话也讲不出,只有听那货郎教训的份儿,只听得那货郎道:“做人滑头些,原也无可厚非,但你这样子未免过分了些,若是给我大姐知道,定然不喜,我看你根基极好,也不像太狡猾之人,是以替你遮瞒一次,你自己可得小心在意,我大姐却不是易相与的人!”
方竹到了这时候,才结结巴巴地道:“你……莫非是红鸠婆的兄弟,武林人称‘一日三变’的千面神君?”
那货郎哈哈大笑,道:“总算你还有些眼力,你也不想想,我大姐既然命你在此相候,又怎会给你走脱?你可别打如意算盘了!”
方竹这时候,实在是尴尬之极,只得苦笑道:“那么,你……你是专来这里监视我的了。”
千面神君笑道:“可以这样说。”
方竹道:“你……你是怎知道的?”
千面神君又是一笑,揭起了独轮车上的一只篮子来,只听得“咕”地一声,一下极其怪异的鸟鸣之声过处,一只血也似的鸟头,从竹篮之中,探了出来。千面神君立时又将篮子盖好,道:“明白了么?”
方竹点头道:“明白了。”
那自然是红鸠婆在他一走之际,便立时放出了那头怪鸟,向千面神君报信,所以千面神君才会来到这个竹林的,也可说自己合该倒霉,是以才会打主意打到他身上的。
方竹只是不住地苦笑,千面神君推着独轮车,又继续向前走去,一面走,一面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还有事,不能看着你了,你不论等多少天,总得等到我大姐为止,年纪轻轻,岂可言而无信?”
等他这几句话讲完,他人已到了有六七丈远近的地方了,可是他讲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却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像是他就在身前一样。
方竹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看来看去,他都是一个十分普通的货郎,若不是刚才几乎吃了亏,是绝想不到对方竟会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人,这千面神君,武林传说,精于易容化装之术,一日三变,无人能知他真面目,如今见了,方信是实!
千面神君渐渐走得看不见了,但是方竹却不敢再离开这个竹林了。
因为他不知道千面神君是不是真的离开,还是假装走了开去,又折回来在暗中监视着他。方竹乃是头脑灵活之人,他一转念间,又有了主意,他已经想好了,红鸠婆不来则已,一来的话,自己就求她去救关明珠,求到她肯为止。
若是红鸠婆执意不肯,自己至多将关明珠的身份,讲了出来,红鸠婆一定会伴然心动,肯设法将关明珠,救出来的。
他在竹林之中,坐立不安,团团乱转,等着红鸠婆,可是一直等到红日西下,仍然未曾看到红鸠婆前来,方竹的心中,不禁大是惊讶。眼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方竹倚着一枝巨竹,在地上坐了下来。
这一夜,天色阴沉,可以说一点月色也没有,一黑了下来,便是一片浓黑,再加上一丝风都无,即使在林子中,也丝毫听不到有竹叶抖动之声,四同围可以说静到了极点。
方竹不见红鸠婆前来,自己又不敢离开,可以说心乱如麻。唯一令得他安心的是,这大半天来,并未曾见到楚恨枫派人出来追寻他,由此可知,楚展枫是一定相信自己是向南去的,只怕这次是真的可以逃脱楚恨枫的魔掌了。
钱而这一点安慰,却并不能使他的心神定下来。
因为即使是逃脱了,逃脱的也只是他一个人,关明珠仍在楚恨槻的手中!
事实上,即使他和关明珠一起逃脱了,他心中也还是一样缭乱,因为,也还要设法和关明珠一起去见青帝,但青帝又在何处?
方竹在心乱如麻,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了一种十分奇异的那声音像是有一个人在向前走来的脚步声,可是仔细听来,却又不像,为若是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么这人实在走得太慢了,因为要隔上好久,才听到了一下轻微的“脚步声”。但不论是什么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中,忽钱有声音传了过来,总是十分令人注意的,方竹立时全神贯注,向前望去。
只可惜这时,天色十分黑暗,两三尺之外,便是如同漆也似黑地一片,而那声音听来,总还在两三丈之外,如何看得清是什么?
方竹也不敢先出声相询,因为他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如果他一出声的&,岂不是先暴露了自己的目标?
是以,他只是屏气静息地听着,只听得那“脚步声”正在渐渐地移近,等到约莫到了丈许远近之际,忽然又听得“啪”的一声响。
在那“啪”的一声响之后,又足足过了两盏茶时,才又听得脚步声继续旬前传来,但当脚步声再度传来之际,却来得更慢了。
方竹在那一段时间中,心情紧张,可以说达到了顶点!但忽然之间,他紧张的心神,顿时松弛了下来,那是由于在那一刹间,他的心中一亮,陡地想到了,向前走来的,的确是一个人,但是却一定是一个伤势重到了极点的一个人!那人伤势重到已不能好好地向前走来的程度了,他是一步一步推向前来的,而且,在一丈开外处,他还跌了一跤!
他一跤跌在地上之后,足足要过两盏茶时,方能够爬得起来,伤重可知,吋一个受伤如此之重的人,自己何必紧张?:他一想到了这一点,身子直了起来,低声问道:“什么人?来的是什么人?”他这里才一出声,便听得前面七八尺处,发出了一阵喘息声来,接着,“又是”啪"的一下,那是这人再度跌倒的声音。
方竹连忙向前走出了两步,又道:“你是谁?”
除了一阵急促的喘气,他没有听到别的声音。眼前是如此黑暗,方竹自"III然无法单凭一阵喘息声便知道那是什么人。但是,方竹本身武功造诣,也绝对不弱,他却可以听得出,那发出喘息声的人,已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以死去的了。
方竹自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来,一抖手,“嚓”的一声,火折子已然晃着,火光一闪之间,方竹定睛向前看去,他不看犹可,一看之下,身子猛地一挺,若不是他立时以左手掩住了自己的口,他一定尖声地叫了起来。
那个倒在地上的,竟是红鸠婆!
红鸠婆伤在何处,一时之间,方竹也看不出来,因为红鸠婆这时,全身上下,全是血迹,她已成了一个血人,这苗疆三大高人之一,武功之高,武林中一直谈虎色变的人,这时竟成了一个血人!
当火光闪耀之际,红鸠婆居然抬了抬头,睁开了眼来。然而她就算睁开了眼,究竟是不是曾看到了方竹,这还是大有疑问的,因为她眼光散乱,说不定早已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
她略抬了抬头,便慢慢地向下垂去,方竹连忙俯下身去,叫道:“红鸠婆,红鸠婆!”
方竹在连声呼唤她的时候,心中更是乱到了极点!
他在白天时,还曾打过主意,要摆脱红鸠婆,如今看到红鸠婆有死无生,他的心中应该满足了。但是他立即又想到,红鸠婆的武功,如此之髙,能将她打得如此重伤的,武林中虽说不是没有人,但是目前却有一个人有此能耐。
那人便是楚恨枫。
红鸠婆既然被楚恨枫打成了那样,那么,自己的行踪是不是也已泄露了呢?
方竹一想到这里,心中实是大惊,他暗骂自己,此际不走,更待何时!
他连忙一挺身,站了起来。
方竹见机,不可谓不快,他几乎是见到红鸠婆身受重伤,便已想到自己的处境,大大不妙,可是,当他一挺身站起之际,却已然迟了!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他眼前,陡地大放光明,至少有七八枚火把,一齐着了起来。方竹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双袖一齐扬起,“轰轰”两声,两股劲风,已一起向前荡出!
那两股劲风的力道,也自非同小可,首当其冲的两个大火把,火头陡地'窜了起来,火头向执着火把的人身上,疾绕了过去,吓得那两个人,怪叫了一声,将火把一齐抛到了地上!
方竹一见这等情形,只当事有可为,精神一振,还待再度发招时,已然听得“嘿嘿嘿”三声,阴森森的冷笑声,自他身前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