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人哈哈大笑,道:“你这鬼丫头,得了便宜便卖乖,也好,我授你两招掌法,你自己细细去体会吧!”林紫烟心中大喜,因为只要这无面人是震海龙侯一元的话,他所授的两招掌法,便已经非同小可,而从他行径看来,在客店中时,虽然出手昏迷了自己和冷铁头等五人,但是却并未加害自己,想来此举,是为了免得冷铁头等,入禁城去送死,行径也算得光明正大,可能真是侯一元也说不定!
但他究竟贪心,腆着脸道:“侯老前辈,两招岂能赢敌?再加两招如何?”
无面人一声冷笑,道;“这两招掌法,你能在半年之中,融汇贯通,已经是大大不易之事,若真是在半年内,可以学足的话,到时候我答应再授你如何?”
林紫烟本来只是探一探对方的口气,而今听得居然大有希望,不由得高兴之极,道:“好极,第一招是什么?”无面人冷冷地道:“第一招叫着死人推磨”。林紫烟不由得一怔,怀疑自己听错,因为这“死人推磨”四字,作为掌法之称,实在不登大雅之堂,可想而知,一定不会是什么高超的掌法,心中不禁大是失望,脸上也流露出不满的神气。
那无面人一声冷笑,道;“小女娃,你可是听了那四个字,心中不以为然?”
林紫烟心内确是不想学什么“死人推磨”,道,“侯老前辈,那死人推磨……是什么玩意儿?”无面人道:“你聪明过人,应该能想出这一招取这个名称的道理来!”
林紫烟秀眉微蹙,想了半晌,不由得恍然,眉飞色舞地道:“侯老前辈,我懂了,死人至静,推磨却又至动,那一招,可是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则以动静互易之理,合阴阳相生之本而成的么?”
无面人一拍腿,道:“不错!来,我先教你!”说着,身形微转,连跨六步,刚好绕了一个圈,每跨一步,便发出一掌,咋看,身形异常呆滞,直挺挺地,当真和死人一样。
但是细一揣摩,竟然是神妙无比,林紫烟武学根底就不错,不由得痴了半晌,才听得无面人吟道:“气凝如山,气浮如云,云山本一,无分无合!”林紫烟知道那是这一招“死人推磨”的要诀,连忙记在心中,却又似懂非懂,心知绝不是一时之间,所能领会,道:“第二招呢?叫什么”
无面人道:“第二招叫着‘病入膏肓’!”林紫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暗道越来越不像话了,“呸‘地一声,已要应声而出,但随即想到,“膏肓”乃是人身要穴,来自内功,虽习真气连转之法,但却避开膏肓穴,莫非他这一招,另有妙法么?因此不敢轻视,道:“请前辈试习一遍!”
无面人身子一侧,像是萎靡不堪一样地向下笔直地倒去。才倒下三尺,已经轻飘飘发出三掌,再弹起直身子,又向相反方向倒去,也是倒了一半,便发出三掌,共是六掌,两脚一动未曾动过,又听得他吟道:“膏肓气凝,若死若生,死时生死,生时非生!”
最后一个“生”字才出口!一俯身,拾起了那件晶雪甲,一阵轻风过处,身法已经飘出了门外,身法之快,见所未见,林紫烟一将他这四句口诀,已经猛地想起闹天八龙,最厉害的一套功夫,唤做“四苦掌”。乃是取佛经认为人生之中,“生老病死”,谓之四苦之意,共有一十六招,乃是天下第一掌法,自己所学的这两招,若真是四苦掌的话,此次受益之大,简直不可思议,可是又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要问,一见无面人已走,连忙追了出去,她轻功也可以算得一等一,见无面人只是在前面从容走路,一连三个起伏,窜出五六丈去,眼看追上,脚下突然碰到了软绵绵的一件物事,向前一冲,竟然“叭”地一声,跌倒在地!
一骨碌翻起身来看时,无面人早走得踪影不见,林紫烟心中懊丧,忽然又想起刚才,那一交跌得离奇,分明有人暗算。
急忙回头一看,只见就在自己身后三寸,草地之上,躺着一个瘦子,花白头发,衣着朴实,望着自己,似笑非笑,懒洋洋地伸着懒腰。林紫烟一见突然有人捉弄自己,已想发怒,但心想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被人一扳,便跌上一交之理?眼前此人,不要看他其貌不扬,说不定也是方外异人!
一时之间,忍下了怒气,只是悻悻地道:“你这人!为什么好端端地要令我跌上一交,要害我追不到人?”那人一笑,道:“我自在这里瞌睡,你踢到了我,还要胡言乱语?快跪下叩三个响头,我也懒得动手,就此作罢!”说着又“啊”地一声,打了一个哈欠。
林紫烟心中不禁有气,但继而一想,刚才即已忍气不发,如今也犯不上和他动气,今天运气好,莫非又可以在这人身上,学到些武功不成?昔年汉时大将张良,就是为了忍一时之气,为老人拾鞋,结果获益匪浅,左近无人,就给他叩三个头,又有什么呢?四面一看,静悄悄地,便道:“好!就给你叩三个头?”“扑”地跪下,通通通地叩了三个头。
才站直身子,忽然听得四下里传来了阵阵嗤笑之声,林紫烟不由得满面通红,只听那人道:“小女娃不错,我可要睡了!”一个翻身,背对林紫烟竟然,“呼呼”睡去,林紫烟心内大是懊丧,心想自己原是为了四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所以才肯听他的话,希望有些好处,如今被人看在眼中,以后怎么见人?
林紫烟不但调皮淘气,而且好胜之心极强,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和孟冬儿因为各逞本领,有了些冤隙,以致极小的气量,却生出后文无数是非来,当下她怔了,扬声喝道:“谁在旁边?”
一言甫毕,只听得前面七八尺远近的草丛中,发出“咕”地一笑,听来还像是女子的声音,林紫烟暗自发怒,心忖自己的丑态,已被人家看在眼中,除了将那些人全都制服,逼令他们发下毒誓,不敢将自己无端端的向人叩了三个响头一事,向人说起之外,并无他法,那人笑声如此之近,何不试试新学会的两招掌法?心念电转,主意已定,身子向旁徒地一滑,已然无声无息,滑出丈许,尚未稳定身形,便突然像站不稳也似,向右一倒,“呼呼呼”三掌,轻飘飘发出。
那三掌看来毫无力道,实则乃是至高无上的内家绝顶掌法,林紫烟虽属初学,威力已然非凡,三招过处,几尺来高的野草,尽皆偃伏。
林紫烟略停一滞,再向左倒去,又是三掌,这三掌用力更大,将方圆六七尺内的杂草灌木,尽管贴地除去,“残草断木,漫空乱飞,林紫烟心中大是高兴,但是一招“病入膏肓”使完,却并没发现哪有任何人的踪迹。
林紫烟呆了一呆,暗忖刚才分明听得有人在这儿冷笑,怎地一霎那间,便没有了人影?就算那人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在离去之际,令得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察!心知有聚,刚待再开口喝问,忽然听得身后又是“格”地一笑,一个苍老的声音迅速道:“行气尚如九曲珠。”
林紫烟猛地一怔,急忙回过头来看时,身后坦荡荡地,并无地方可以供人隐藏,但却偏偏一个人也没有!林紫烟细细咀嚼这句“行气当如九曲珠”的话,再和那无面人所授“死时非死,生时非生”八字口诀一对照,她究竟是个聪明绝顶之人,立时恍然而悟出不少奥妙,这才知道周围发出嗤笑的那些人,也是武林高手,而且极可能也是“闹天八龙”中的人物!
她一看到这一点,自然不肯放过,又将那招“死人推磨”,练了一遍,朗声:“不愿现身的前辈,相烦再点拨一下……”
果然又有声音自身后发出,林紫烟一连练了七八次,仗着生性聪明,已然将那两招功夫,领悟了三四成,再发言询问时,却已是音响寂然,自始至终,除了在三丈开外,鼾声大作的那人之外,竟然未曾有第二个人出现过!有几次林紫烟转身疾快,对方的声音尚自余音未绝,但也未见人影,仅像是那声音是凭空发出来的一样,当真是奇到了极点!
林紫烟连问几遍,未曾再有答复,心知指点自己的高手已经离去,大量了一下四面地形,只见天色已近薄暮,开封城池,遥遥在望,约有七八里远近,林紫烟心想,双烟师太的那个宝贝徒弟,不知怎么样了,总得回去看一看他,否则也不是个了局。
而且,虽然闹天八龙之首,金臂龙胡玄已然向孙尚之、慕容延钊等人说明,要赵匡胤在三个月之内,将周少主和周太后送到洛水之滨的明明庄去,但在目前而言,开封府中,仍是龙虎荟萃,自己新学的两招功夫,正是学自闹天八龙,若不趁机显示,出一下风头,博个天下闻名,更待何时?
主意打定,便一个劲儿,向开封府中驰去。进了城门,便觉得情形有异。
往日里,开封府中,城开不夜,热闹非凡,但此际却显得极是冷清,只见一队队的巡逻,带头者大都不是武官,而是一望便知的武林中人,林紫烟被那无面人所射的暗器熏晕过去之后,醒来便在那石墓之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觉得肚饿无比,但是几家平日喧闹之声,隔街可闻的大酒楼,却也已拴上了门,人声寂静。林紫烟满肚子纳罕,转了一遭,便回到了客店之中,刚推开房门,便觉得情形有异,因为房中虽黑,但是影影绰绰,还可以看见些事物,而林紫烟却一眼瞥见,房中正有两个人,一坐一立,在等着她?
林紫烟为人何等机警,门才推开一小半,便已觉出房中有人,连忙手臂一缩,想将房门顺手关上,再作道理时,只见坐着的那人,手臂略抬了一抬,一股极大的吸力,迎面而至。
林紫烟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然被那股吸力,拉进了房中。
心中大吃一惊,知道来人绝非易与,就着身子向前微侧之势,脚下一转,手掌连翻,一发三掌,已然使出了新学的“病入膏肓”的上半招。只听得“乒乓”之声,掌风过处,将桌上的物事,全都扫跌,那站着的人,也向外跌出几步,但是那坐着的人,却仍是端坐不动,林紫烟心中一凛,还想再使下半招时,只听得那人一声冷笑,道:“微末伎俩,也敢卖弄!”
语音笑声,全都冷冰的,听了令人毛骨悚然,不像是出自生人之口,林紫烟不禁地一怔,就在她一怔之际,坐着的那人手臂一探,已然将她的手腕抓住,林紫烟只觉得腕间像被一把钢钳,将手腕钳住,既惊且努,喝道:“你是谁?”
但那人却并不回答,只是略转了头,道:“惠圆,将灯点着了!”
林紫烟一听那人如此说法,不由得凉了半截,暗忖莫非是,是……正在希望自己所想到的不是事实,眼前一亮,油灯已然点着,定睛一看,站坐在椅子上的,乃是一个形容古怪,被插五色长尾佛尘,满面皱纹的老尼姑,旁边所站的那个,正是被她戏弄个够,还在床底下关了好几日的惠圆大师!
林紫烟心内更是惊惶无比,只听那老尼姑冷冷地问道:“惠园,与你为敌的,可是此人?”
惠园忙点头道:“正是这个女贼,师傅,别便宜了她,这女贼……”
只听到此处,便被那老尼姑喝住,道:“住口!”林紫烟本来心中还存着一线希望,亟盼那老尼姑,并不是自己心目中所想的那人,但听惠园的一声“师傅”,却将她心中最后一点希望打破,这个老尼姑,不是别人,正是武学修为,震古铄今,被武林公认为佛门高手的西域唐古拉山双烟师太!
林紫烟在戏弄惠园之际,并不是不知道惠园乃是双烟师太之徒。但总想双烟师太远在西域,惠园又傻又愣,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定可无事,怎知尚未出了开封府,便撞上了她!
当下林紫烟心中吃惊的程度,可想而知。一则,双烟师太名不虚传,才一出手,便已然将她制住,最然只有左手腕被执,但是全身软瘫,竟然一点气力也使不出;二则,他作弄惠园,也未免过分了些,双烟师太性情怪僻,行事只论自己好恶,不分正邪,就算抬出师长的名头来,也是难以幸免!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双烟师太两道锐利已极的目光,在自己面上,扫来扫去,连避几次,但是始终不能避免和他目光相融,心中发虚之余,猛地灵机一动,暗忖事已至此,除了冒一冒险之外,实难脱出这老尼姑之手?连忙镇定心神,妖叱道:“老尼姑,你是谁?可是和这个佛门败类同伙的?”
老尼姑“嗯”地一笑,道“我是他的师傅!”林紫烟续道:“好哇!敢情你是老贼尼!”老尼姑面色微变,抓住林紫烟手腕的五指,略一用力。
人家这里,只是略一用力,林紫烟却已然受了活罪,只觉得对方五指指尖,各透一股灼热的大力,令得林紫烟半边身子,如为烈火所灼的一样,禁不住“啊”地一声,高叫起来,那老尼姑略一松手,冷冷地道:“我掌力才使三成,你便禁受不住,这般本领,也敢在江湖上胡作非为?”
林紫烟情知万万不是人家敌手,但除了刚才所想的那条计策而外,却也没有第二个脱身之法,硬着头皮,嚷道:“本领虽然是你比我高,但是你假冒唐古拉山,神尼双烟师太之名,却也是迟早不得好死!”
那老尼姑正是双烟师太,听得林紫烟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大是惊诧,沉声喝道:“谁冒充双烟师太?”林紫烟就是要她如此一问,心中一喜,一瞪眼,道:“你冒充双烟师太!”
双烟师太“嗯”地一声冷笑,并不言语,林紫烟知道机不可失,连忙接着道:“你的徒弟不知道那里偷了一柄七绝凤尾翻来,便混充是双烟师太弟子,双烟师太武功绝顶,怎么会有她这样的饭桶门人?别看你们在开封府中,只怕双烟师太在唐古拉山,也已然知道有人冒她之名,招摇生事了!”
双烟师太面上的神色,转得略为缓和了些,但语音仍是一样冷酷道:“如此说来,你还帮了双烟师太的一个大忙了”
林紫烟知道对方已将堕入自己计中,昂然道:“当然是,双烟师太一世英名,岂容得你们这干人胡乱假冒!”双烟师太略一转头,道:“惠园,你和他交手之际,她可是不知你的身份?”
那惠园乃是一个浑人,想了一想当时乍遇林紫烟的情景,双方确实未曾讲得三句话,便动起手来的,当然不知来历,她也不知林紫烟此际正在用巧计以求脱身,便点了点头。
双烟师太面上的怒色,已然走了一大半,五指一松,将林紫烟放了开来。
她本来听得惠园遭人戏弄,连她所使,威震天下的独门兵刃,七绝凤尾翻,也几乎被人夺去,心中已然怒极,但此时听了林紫烟一番巧辩,倒也深信不疑,将林紫烟放开之后,缓缓地站起身来,道:“惠园,咱们走吧!”
惠园莫名其妙,一脸惶惑之色,道:“师傅,这女贼如此可恶——”
话未讲完,双烟师太已然叱道:“住嘴!”身子飘动,绝无声息,便以然出了门外,惠园有苦难诉,只得跟在后面,来到门口,还回头向林紫烟狠狠地瞪了一眼,林紫烟却向她扮了个鬼脸,气得惠园恨不得回过身来,在和林紫烟大战一场,但有碍于师傅严命,不敢妄动,只气得她七窍冒烟!
林紫烟等双烟师太和惠园离去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暗忖,难怪不论自己如何请求,师傅总是不肯放自己下山走走,原来武林之中,当真是能人辈出,自己偷下山来那么久,除了惠园一人之外,所遇到的人,武功全都高过自己!真不如听了无面人的话,回山去吧!
想了一会,有暗忖连双烟师太这样的人物,也到了开封府。当然也是为了那件事而来的了。若是回山,这场热闹却凑不上。反正师傅坐关练功之际,曾说至少也要四个月的时间,算来自己就算到洛水之滨的明明庄去走一遭,时间也是来得及的,今晚便可趁机。赴禁城中一行。日后到了明明庄时,也可以显示得出自己并不是单来凑热闹,而是有为而来的。
主意打定,便吩咐店小二预备饭菜,吃了一个饱,练了一个时辰的功。正值午夜时分,推窗望外,星月无光,黑漆漆地,正好夜行,便吹熄了灯火,足尖一点,窜出了房间。
她那时只顾任性行事,却将从孟瑞、孟冬儿两人口中听来的那番话,忘了个干干净净。她在被无面人所发暗器熏倒,卧在石墓中时,孟氏兄妹曾提到过这几天来,每一拨高手,进入禁城时,全都如泥牛入海,没有一个人能够出来的!
一直到林紫烟来到了禁城脚下,才想起孟氏兄妹的话来,望着老高的城墙,心中不禁好一阵犹豫,但是想起自己的师兄,一缕烟郭连文,也进了禁城,而没有了消息,却又不能不进去探查一下。
徘徊了一会,正待纵身上城墙之际,忽然见黑暗之中,四条人影,如飞驰至。
林紫烟连忙将身一隐,紧紧地贴在城墙上,只见那四人来到城墙脚下,离地不过七八尺远处站住,三个人高身材,一个乃是大头矮子。
此时,天色黑得可以,林紫烟虽然只是影影绰绰,略为看到一些人影,但心中已是一怔,因为那四人,分明是冷铁头和那姓云的三兄弟!
只听得冷铁头低声道:“云家兄弟,咱们日间被人击晕,事情出奇。耽搁一会入了禁城,可要小心行事才好,要不步入其余好汉的后尘!”
他语言粗狂,绕是压低了声音,听来也甚是惊人,云家三兄弟一人答应了一声,只见他们一人兀立不动,其余两人,足尖一点,凌空拔起,三人已然叠成了一起。他们三人,个子俱是高大,三个人叠了起来,最上面的那个,已然可以伸手攀住城墙。
林紫烟在一旁见了,不禁暗自窃笑,心想这几个人准备夜探禁城,却连上城墙的轻身功夫都没有,也可说太不自量力了!
正在想着,忽然见冷铁头走前一步,一把抱住了站在地上的那人双腿,而四个人的身子,突然平空拔了起来,在半空中“刷”地移了一个圆圈,便一起落入了禁城之中!
动作之快,无出其右,林紫烟不禁呆了一呆,暗忖这一手虽是邪门,但最上面的人,要凭一人之力,将三个人带上半空,倒也不是容易之事,刚才确是小看他们了。
连忙一提真气,他本就背贴城墙而立,刚好就势施展壁虎游墙功夫,连提七八口真气,已然翻过了城墙,轻轻落于就地。
林紫烟只当在禁城之外,已然戒备如此森严,在禁城之中,当然更是五步一岗,怎知确大谬不然,只见冷铁头等四人,却向前飞驰,不一会,便转过弯去,看不见了,而禁城之中,却极是平静,不远处灯火隐现,还隐隐有丝竹管弦之声想来正是皇宫,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林紫烟一鼓作气,进了禁城,原是为了探明周少主和周太后的下落,再是想查明师兄一缕烟郭连文,究竟是否已在宫中遇了害。
但是此际,她却感到无从下手,呆了半晌,只得跟着冷铁头等四人所去的方向,向前驱去,一路转了好几个弯,全是通行无阻,连人也不见一个,所过之处,全是高墙,路道只不过五六尺宽狭。
林紫烟心内不禁暗暗诧异,心想转来转去,一点头绪也没有,看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少不免要到宫中走一遭!
正想循着灯火音乐,直闯门内,忽然看见前面墙旁,有两个人倚墙而立。
林紫烟猛地一怔,唯恐自己身形,已然被人发现,连忙将身一隐,探头望去,好半晌,那两人一动也不动。林紫烟身在险地,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也是不敢动弹,僵持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林紫烟急得暗暗跺脚,心想这样等下去,若是天色大明,更走不脱了,刚才自己向前直闯,难道那两人真的发现自己,还是自己本领不济,在等后援?何不试他一试?一探手,摘下了耳环,中指一弹,耳环“嗖”地一声,向前疾射而出。
这一下,林紫烟只是为了要两人引动,因此用的力道,并不甚大,但是耳环飞出之后,却“啪”地一声,击中了其中一人,那人摇了两摇,倒下地去!
林紫烟一看,心中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忖自己只不过用了四五成功力道,那人已然禁受不住,武功如此低微,说不定是宫中太监之流,何必怕他们?足尖一点,便向前越出。
刚好其时乌云稍散,弯月在云端出现,天色已不如刚才那样地浓黑,林紫烟一面窜向前去,一面蓄劲,准备一到便使那招“死人推磨”,怎知跃到了倚墙而立的那人面前,定眼一看,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悄脸“刷”地一下,成了惨白色,不要说是发招,刹那之间,心神皆受震动!
原来那倚墙而立的人,血流披面,已然乾凝,面如黄腊,右手握着一只判官笔,早已死去多时!
再看被耳环打倒的那人,也是一样,两人面目甚是相似,看来像是兄弟两人,两枝判官笔形式也甚是奇特,长约四尺,除了顶端和寻常判官笔一样之外,笔身扁平如剑,两面也有锋刃,握手处,还有七只直径寸许的铁环,连在一起。
林紫烟看了一会,认不出那判官笔的来历。但也知这一定是别出心裁的独门兵刃,看来死去的两人,也不是无名之辈!
想起自己可能也和他们同一命运,不由得脊骨眼中,也透出了凉意!一俯身,将两枝判官笔抓在手中,觉得沉甸甸地,出乎意料之外的重,映着月光一看,笔身上各锈着一个“蔡”字。
林紫烟顺手将一只携在腰间,又向前,走了几步,捡起了耳环,心中着时决定不下,仍继续前进呢,还是趁变故未生之际,退出禁城去!
想了半晌,才一顿足,心中暗道:“林紫烟啊林紫烟,原来你是一个胆小鬼!看到两个死人,就不敢向前走了么?”
一点足尖,三个起伏,又向前窜出了四五丈,一个转弯,尚未稳住身形,便徒地一呆!
原来刚一转过高墙,又见地上四个人躺着不动,一个大头矮子,离地最近,正是冷铁头,瞪着眼睛,泛着死光,分明已然死去。其余三人,不问可知一定是那云家三兄弟了。
林紫烟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刚才她见到那两个手持判官笔的死人之际,虽然害怕,但一则不知道那两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二则,那两人的功夫如何,她也一点不知,因此还有勇气继续向前走。
可是此际,躺在她面前,已成死人的,却是先她一步闯入禁城的云家兄弟和冷铁头!
更何况冷铁头是一个在武功上有独到之处,已然可以跻身武林一流高手而无愧的人物!再加上林紫烟一路行来,连一点声息也没有听到,但是像冷铁头这样的高手,却已然横尸就地!
林紫烟一怔之后,首先便感到自己随时随地,可能步冷铁头的后尘,心神不仅大为紧张,将新得的判官笔当作长剑,舞起一团寒光,护住了全身,身形滴溜溜一转,四面一看,但是除了兵刃劈空之声以外,却又是一点其它的声音都没有。
林紫烟连舞了三招,才收笔凝立,向前踏了两步,只见云家三兄弟,有两个手中握着一只碧光闪闪,看来锋利已极,径可尺许的金刚圈,有一个手还伸在怀中,以脚一拨,手从怀中弹了出来,也握着一只同样的金刚圈,林紫烟聪明过人,一看到这种情形,便知道这四人之死,突如其来,有一个甚至连兵刃都未取出,已然自身已死!也随时可能和他们一样!
她虽然是胆大,但到了这种地步,也不免胆寒,以背贴墙,站着不动,以待应变,可是等了半晌,却又未见动静,向前挪动了一下,俯身取过云家兄弟手中的三只金刚圈,揣入怀中,心想既然已到了这种地步,只怕若是难免一死的话,向后退出,一样难以幸免,不如再向前闯一闯,若是师兄也死在禁城中,也可以向师傅有个交待,说动师傅下衡山来!
主意既定,刚待举步,忽然听得前面一声尖叱,声音极短,但是却极是尖利,划空而过,震得她不由自主,猛地一跳。
虽然只是一声短叱,但林紫烟已然听出,发出那一声短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曾吃过苦头的神尼双烟师太!
林紫烟一听双烟师太也在禁城之中,反倒放下了心,因为以双烟师太武功之高,绝然不会和冷铁头那样,一声不响,便遭人暗算,连忙循声赶去,越过了三度高墙,眼前徒地一亮。
这一阵光亮,突如其来,林紫烟一时不察,几乎冲进亮光中去。
尚未她极是见机,及时收住了脚步,先将身隐于墙后,再定睛向前看去,只见眼前乃是一个两丈见方的空地,四面都点着明晃晃的宫灯。空地上铺的,乃是一整块大汉白玉,光滑无比,其色洁白,更衬得灯光明亮,空地正中,立着一个人,正是双烟师太,只见她一身宽大的袈裟,抖动不已,如为狂风所拂一样,手中无色拂尘,也是飞扬飘动。但此时实际上却是一点风也没有,林紫烟知道双烟师太已然全身真气鼓荡,内家真气,何等厉害,虽然没有任何动手,此时她身旁五六尺方圆之内,也已近不得!
林紫烟见了这等情形,心中大喜,心知双烟师太既已运定了内家真气,等一会若是再有人出现的话,一定恶斗难免,便不再向前乱闯。只见双烟师太站在原地不动,身子缓缓地转动,转到面对林紫烟的时候,林紫烟刚想缩回头去,但是已和双烟师太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相触,林紫烟只是一怔,已然觉怎眼前突然一花,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一股大力,迎面扑到,夹着丝花五色光华,其力之大,不可抗拒,林紫烟百忙之中,只使了小半招“死人推磨”,脚下一滑,便“叭”地一声,直挺挺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抬头看时,双烟师太已然到了自己的身边,面上似有惊愕之色,道:“原来是你!”
林紫烟见她刚才向自己袭来之时,当真是势如奔雷,厉害之极,若是她存心伤人,自己早就没命,站立了起来,道:“不错是我,你将我当作什么人了?”双烟师太道:“我只当是赵匡胤手下的人物,你这样本领的人,入禁城来作甚?”
林紫烟不服道:“扶助弱小,乃我学武之士所应为之事,分什么本领高下?”
双烟师太脱口道:“说得好!”她这里一个“好”字才出口,突然转过身去。
林紫烟听她一句话未曾讲完,使突然转过身去,心中不禁愕然,但就在此际,只听得另一个声音道:“双烟神尼之名,果然不虚,在下才一现身,竟然已经被觉察,佩服,佩服!”
林紫烟这才知道已然有人出现而自己却了无所觉,心内暗感惭愧,抬头看时,只见空地之上,已然站了一个中年人。
那中年人气度极是平常,看来不像是武林中人,倒像是豪富之家,养尊处优的人物,三绺长髯,略有花白,一身锦缎,背负双手,站在那里,两眼神光莹然,望定了双烟师太。双烟师太冷冷地道:“你是谁?”
那中年人一笑道:“贱名何足挂齿,神尼午夜来此,实属不智,不如趁早退出,到明明庄上,去等候圣上决定罢!”
双烟师太纵声一笑,道:“笑话,贫尼一生,行事只凭自己的喜欢,却未曾听人指使过。”那中年人仍然不动声色,道:“神尼若是不肯离去,就请动手!”
双烟师太见对方开门见山,便要和自己过招,心中不禁一怔,暗忖此人既知自己的名头,不应该不知自己的本领,而竟然敢出言挑战,可知一定不是等闲人物,身子向旁微微一侧,道:“不敢,未曾请教阁下高姓大名!”那人长眉略轩,道:“在下早已说过,贱名不足挂齿,神尼为何定要一问再问?”
双烟师太也知道连日来,不少武林高手,俱皆失陷在禁城之中,禁城内一定有不世高手在,而且可能还不止一人,眼前此人,只是不肯说出姓名,深浅难料,以自己的身份,绝无先出手之理,冷笑道:“若要动手,你先出招!”
那中年人道:“也好,”踏前一步,衣袖一展,向前拂出,此时,林紫烟却已然禁受不住,踉跄向后退出了七八步去,方得站稳身子。
双烟师太赞一声道:“好袖劲!”五色拂尘,一沉一拂向前送出,拂尘上五色马尾,“唰”地一声,束成一股,点向那人的“肩井穴”,那人指使身子微侧,便避了开去,道:“双烟师太,以你身份之尊,武功之高,若是在禁城之中失陷,却是不值,是以在下劝你到明明庄去,你难道真不肯听么?”
双烟师太闷哼一声,从刚才他那一点,被对方从容避开那一点上,她已然知道对方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因为她知道自己五色拂尘一束一点之力,看来是平淡无奇地向前一送,实则上,丈许方圆之内,已然全在拂尘的笼罩之下,只要招式一变,杀招立即绵绵展开,但是对方却像是深知自己底细一般,只是略侧了侧身子,将这一点之势,堪堪避过,却并不挪动身形,以静制动,令得双烟师太那一招接之而来的变化,在全静的情形下施展不出!
当下心中便在犹豫,暗忖苦论身法之妙,普天之下,莫过于神谷子,眼前这中年人,莫非和传说中根据伏羲氏河、洛两图中的精奥,创出“伏羲神步”,能在四五十人进攻之中,从容趋避的神谷子有点关系么?若真是如此,只怕自己功力虽高,也难以胜他!因此停手不动,冷冷地道:“依你之言,亦无不可,但贫尼今日既已到来,却不能就此回去,相烦带引贫尼见一见周少主?”
那中年人一笑,道:“神尼此言差矣,周少主身在何处,只有方今圣上,一人得知,在下只不过是个帮拳的,何由得知?”
双烟师太怒道:“那你是不肯说了?”一言未毕,身形已动,拂尘展开,“唰唰唰”连攻三招,一时之间,劲风大作,空地四周的四盏宫灯,竟为劲风吹熄了三盏,漫天拂影,夹着呼啸之声,林紫烟只看得眼花缭乱,连双烟师太和那中年人的身形,都分不清楚,但是三招过后,劲风骤敛,那中年人却仍是站在双烟师太的面前,丝毫未受损伤!
双烟师太见自己一连三招,有名的“大漠孤烟”、“燧人赞木”、“星火燎原”刚柔阴阳变化无穷的三招,仍未能伤及对方分毫,更深信对方必擅“伏羲神步”之法,冷笑一声,道:“你是神谷子的什么人?”那中年人略略一笑,道:“不敢,贱名终出于神尼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