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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金龙之荡

那一男一女两人给关山雄的印象本就极好。这时,他又听得两人可以授他以闯进伦家堡去的武功,他拜师之念更切,当下,立即跪了下去,口称师父、师母,向两人拜了三拜。

两人端立不动,受了关山雄三拜,那男子才道:“你也不用多学别的功夫,有三招就足够了。”

关山雄呆了一呆,道:“三招?”

他心中实是不信,因为伦家堡声名如此之大,堡中高手如云,若说学了三招功夫,便能够闯进伦家堡去见文青霜,那实是太儿戏了,是以他面上不禁露出了犹豫之色来。

那男子声音之中,显已不悦,道:“怎么,你信不过我们的武功么?”

关山雄忙道:“弟子不敢,但是三招武功,便能闯进伦家堡去,那实是不可思议之事,是以弟子心中略存怀疑而已。”

那男子笑道:“当然,我们两人还要各以本身内力渡入你的体内,你且坐下别动,只顾自己运转体内真气就是。”

关山雄心中大喜,感激莫名。

他知道若是内家高手,那确是可以将自己本身的功力渡人别人的体内,使得另一个人功力陡增的。

是以,这时他听得那一男一女两人这样说法,心中一点疑问也没有。

他哪里知道这一男一女两人绝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故意博得了关山雄的信任,又骗得关山雄拜在他们的门下,全是因为看出关山雄的内功极其深湛,而他并不自知的原故。

这时,两人一见关山雄已在地上盘腿而坐,立时使了一眼色,身形飘动,一个向前,一个向后,各伸一手,分别按住了关山雄胸前“华盖”,背后“灵台”,这两大要穴。

他们夫妇两人练就一种十分邪门的功夫,若是两人合力,一个运气相逼,一个运气相吸,便可以将另一个人的功力吸人自己体内,增进自己的功力。

这一门“吸星大法”原是邪派之中,一等一的厉害功夫,当世之中只有他们夫妻两人会使,如果关山雄知道了“吸星大法”这个名称,他也可以立即知道这两人的来历了!

当下,那女的伸手按住了关山雄的“华盖穴”,男子按住了“灵台穴”,女的真气疾运,一股真力向前疾送了出去。

而那男子则真气反运,待要将关山雄体内的真力源源不绝地吸去。他们两人只当一施为,便一定可以得手的。怎知两人的内力才发,自关山雄的“华盖”、“灵台”两穴之上,突然产出一股极大的反震之力来,那男子身子一个站不稳,立即向后跌了出去……

而在关山雄身前的那个女的,因为正在运本身真力,向前逼去,她所遇到的反震之力,更是大到不可思议,令得她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子向前直弹了出去!

尚幸她本来武功也已极高,身在半空,连翻了七八下,总算平平稳稳,落下地来,两人迅即合在一起,相顾失色。

他们只当这一来,自己的把戏一定要被关山雄戳穿了。

可是,当他们向关山雄看去之时,却见关山雄仍然盘腿而坐,面上神情平和,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像是了无所觉!

关山雄在盘腿而坐之后,便立即运转真气,由于他内力高深之极,所以一上来,便已到了对外界的一切不问不闻的境地。

刚才,他“华盖”、“灵台”两穴中,所生出的那股大力,乃是他在受到了袭击之后,自然而然产生出来的。

他体内自然而然生出来的两股力道,那两个邪派之中顶尖儿的高手,已经抵挡不住,他功力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那两人曾被他震跌出去一事,他根本不知道。

两人略松了一口气,心中立即想到:虽然不能吸取关山雄的绝顶内力,但是总还可以指使他去做自己所做不到的事情。

两人略宽了些心,在关山雄旁边站立不动。

足足过了两三个时辰,关山雄才睁开眼,向两人望来。

那男子一见关山雄睁开了眼,立即道:“你如今觉得怎样了?”

关山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像是觉得功力高了许多了。”

那男子笑道:“等一会儿,你便可以知道你自己的功力高到如何程度了,我先教你第一招‘海底擒龙’。”他一面说,一面身子翩然一斜,手臂一圈,五指微屈,一抓抓出,抓到了一半,倏地变为拍,掌风轰然,向前推出!

这一招使来,不但招式美妙,而且看来,威力也是极高!关山雄大喜,连忙依样使了五六遍,那男子道:“行了,你且向那棵树攻这一招看看。”关山雄循那男子所指看去,只见那是一株碗口粗细的枣树,他不禁踌躇,心想枣木坚硬,自己一掌击了上去,手掌不是要痛死么?

可是既是师父之命,他却不敢不从,足尖一点,向前掠了过去。

一到了枣树近前,身子一斜,一抓抓出,到了半路,改抓为掌,一掌击了上去,他手掌才一碰到枣树,便收了回来。

那是他不想手掌在坚硬的枣木上碰得太痛的缘故。

可是,就在他的手掌推到枣树之际,只听得“喀嚓”一声响,那株碗口粗细的枣树竟已齐他掌击之处,向后倒了下去。

枣树枝叶颇密,倒地之际,更发出了轰然的声响来,关山雄一见这等情形,立时呆住,竟连那一招也忘了收回来了。

他呆呆地站着,足有半盏茶时,才陡地转过身来,扑地拜倒,叫道:“师父,师母,你们对我实在太好了,我……我不知怎样感激你们才好!”

他还只当自己的功力忽然之间如此之高,全是刚才那两三个时辰中,师父、师母以本身功力渡入他体内的缘故。

所以,他的心中,实是感激至极。那两人忙道:“你起来,既为师徒,这又何必多谢?”

关山雄站了起来,那男子道:“你再学第二招‘鹰击长空’,留心看着。”关山雄这时已是死心塌地,忙道:“弟子省得。”

学会了那招“鹰击长空”之后,那女的又教了关山雄一招“老蚌含珠”,关山雄将三招尽皆练熟时,已是天色浓黑时分了。

那男子道:“你如今武功,不但可以闯伦家堡,天下任何地方,皆可以走得了。文天残正为丐中三仙所困,只怕这上下仍在苦斗,你要讨文青霜欢心,不妨先将之从丐中三仙手中带走。”

关山雄一听得师父如此说法,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道:“我……能与丐中三仙动手么?”

那两人“哈哈”一笑,道:“你既是我们两人的弟子,便是丐帮高手悉数在此,你也不怕。”

关山雄的心中,惊喜交集,道:“如此说来,我也可以敌得过文天残,亲手替雷师父报仇了?”

那两人道:“自然可以,只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从事才好。”

关山雄一挺胸,道:“好,我先去将文天残从丐中三仙手中带出来。”

那两人道:“你去吧,我们自会到来和你相会的。”

两人身形一飘,向外闪去,关山雄看两人去远了,才向文天残和丐中三仙动手的地方奔去。

转眼之间,已经掠出了七八里,虽然还未曾看到文天残和丐中三仙,但是已可以听得一阵阵掌风呼啸之声,自前面传了过来。

关山雄略停了一停,吸了一口气。

他虽然已知自己的功力,一掌可断枣树,但是丐中三仙乃是何等样人物,其中丐仙车轮还可以说是和蛾眉掌门一流人物,但是王鹿子和洪长发两人在武林中的地位之高,却还在蛾眉掌门等人之上,关山雄一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心中更是鼓不起这个勇气来。

他踌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向前走去,决定看一看情形再说。

等他走出了十来丈时,月色之下,已经可以看到前面一片空地之上,有两个人正面对面地站着,僵了一样,一动不动。

隔得虽远,但关山雄已可以看出面对自己的一个,正是王鹿子,而背对自己,身形高大的那个,则是文天残。

在这两人之旁,有一株丨人合抱的大树,已经如遭雷殛一样,断了下来。

在断树之旁,身形矮小的洪长发正倚树而立,车轮则站在洪长发的身边。

关山雄记得当他离开这四人的时候,文天残是正在和洪长发动手的。如今洪长发面色惨白,退了开来,而文天残还在和王鹿子动手,那分明是文天残胜了洪长发。

关山雄也可想而知,文天残的功力虽然在洪长发之上,但是文天残胜了洪长发之后,也必然大耗真力,元气大伤的了。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王鹿子居然再去和文天残动手,那实是有失丐中三仙的清名了。

关山雄本来实是提不起勇气向前走去的,但是他一觉得丐中三仙对付文天残的手法十分不公平,陡地便生出了勇气来,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关山雄一来到近前,王鹿子和文天残两人身子才动了一动,各自一声大喝,一掌缓缓推出。

关山雄连忙停了下来,向前仔细看去。

只见文天残须发戟张,神情十分可怖,而王鹿子也是神情紧张,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簌簌有声,十分惊人。

两人出掌的势子,全都极其缓慢,手掌几乎是一寸一寸,向前慢慢推去。

好一会儿,手掌才各自移近了尺许,而双掌之间,仍有三尺距离。

文天残额上,豆大粒汗珠点点而下,自他的身上,冒起一股重重热气来。

王鹿子的神态虽然紧张,但是却不如文天残之甚。

关山雄看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大声叫道:“王老前辈,你似乎应该让文帮主歇一歇再和他动手。”

王鹿子这时正在全神贯注地对付文天残,关山雄的叫唤,他根本未曾听到。而车轮则已喝道:“关山雄,你理他做甚?不趁机将文老贼除去,更待何时?”

关山雄人极正直,一听得车轮如此说法,心中更大不以为然,忙道:“那样一个接一个地去打人家,胜了也不光彩。”

车轮乃是一个性烈如火之人,他恨文天残,一半是因为文天残害死了雷去恶,而今关山雄身为雷去恶的徒弟,却居然如此说法,车轮的心中顿时大怒,一声怪吼,一跃向前。

车轮的来势极快,关山雄只觉得劲风扑面,眼前陡地一花,车轮便已到了近前,“呼”的一掌,便向他脸上拍了过来。

关山雄见车轮出手掴来,心中又怒又惊,连忙身形一闪,向外避了开去。

在他向外闪避之际,他心中还在想,车轮的出手如此之快,自己这一避未必避得过去,可是出乎他意科之外,他身子轻轻一闪间,竟然向外疾掠出去了一丈五六左右!

车轮那一掌掴空,心中也陡地一怔,但是他绝不想其它,足尖一点,便又追了过来。

关山雄一见车轮追踪而至,心中更惊,身子一斜,手臂一振,一招“海底擒龙”,便已出手。

他这一招才出手,便听得车轮发出了“咦”的一声,喝道:“小子,原来你是在峨眉卧底。”

车轮一面喝骂,一面发掌相迎,可是他的话未能讲得完。

他只讲到一个“底”字,关山雄的掌力已然如排山倒海也似,向前涌来,车轮一觉出掌心之上压力大增,想要增加内力时,却已慢了一步。

只听得骨折声中,他一声怪叫,身子“呼”的向后直飞了出去。

关山雄发出那一招“海底擒龙”,目的只求将车轮的来势阻上一阻,但是结果却将车轮的腕骨震断,将他的人也震跌了出去。

关山雄呆了一呆,实是难以相信,一时之间,自己的功力之高,竟已到了可以在一招之间,击败誉满天下的丐仙车轮的地步。

就在他发呆之际,只听得身侧响起了惊天动地的一下巨响!

那一下巨响声,连关山雄也被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他连忙回过头去,只见王鹿子和文天残两人正迅速地由合而分!

那显然是刚才两人的手掌渐渐接近,终于对了一掌。

而那一下轰然巨响,自然也是他们双掌相对所发出来的了。

关山雄在错愕间,只见王鹿子的身子,飘出了丈许,稳稳站定。

但是文天残却是踉跄向后跌出的,跌出了七八步,才扶树而立,口中鲜血狂喷,将他颔下一蓬雪白长髯染得血迹斑斑,形状十分凄厉。

他一面喷血,一面还发出了一阵长笑声,道:“两位果然好武功!”

他不说“阁下好武功”,而说“两位好武功”,那自然指他自己不是败在王鹿子一人手下,而是打完了洪长发,又再与王鹿子斗,所以才失败之故。,王鹿子面色一沉,道:“文帮主,在动手之前,我们曾说得明白,如果败了,该当如何。”

文天残一声长笑,道:“文某人明白!”

只见他倏地一翻手,已自袖中取出了一柄雪亮的匕首来。

王鹿子冷冷地道:“文帮主竟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王鹿子这样说法,分明是在逼文天残自尽,关山雄大是不愤,一声怪叫,道:“文帮主不可自尽!”足尖一点,向前掠去!

他去势快绝,在文天残还未曾举起匕首,向自己胸前插下之际,关山雄便已到了文天残的身前,一伸手将匕首夺过!

关山雄一夺了匕首在手,便转过身来。

王鹿子面色倏然铁青,道:“小朋友,这是何意?”

关山雄大声道:“文帮主也是我的仇人,我不会帮着他说话的,但是你们打完一个又上一个,这样子却是不够公平。”

王鹿子双眉一皱,他乃是成了名已数十年的高人,焉有不知这样子不够公平之理?

但如今,洪长发也已身受重伤,好不容易击伤了文天残,焉有放虎归山之理?

他沉声道:“我是代贵派出气,你何以前来加以阻拦?”

关山雄还未说话,丐仙车轮已自气咻咻地道:“大哥,他绝非峨眉派人,乃是到蛾眉派去卧底的。”

王鹿子一怔,回过头去,一见车轮以左手托住了右腕,分明是右腕已断,心中更是大惊,道:“那么,他是哪一邪派中人?”

车轮道:“刚才他向我攻了一招,乃是南海毒天王齐尚木的招数。”

车轮这一句话出口,不但王鹿子吃了一惊,连关山雄也为之面青。

那毒天王齐尚木乃是三毒之首,武功还在毒如来赵半心之上!

他刚才对付车轮的这一招,明明是新拜师父教的,如何会是毒天王的招数?不对,不对,那一定是车轮故意如此说的。

他正在想着,已听得王鹿子道:“原来如此,那当真不可留了!”

王鹿子话一出口,一声陡喝,一掌已向关山雄疾拍而出!

关山雄实是万万想不到王鹿子竟会向自己出手,而且一出手还如此之重!需知道丐中三仙在武林之中,清名甚高,而王鹿子更是被学武之士目为神仙一样的人物,关山雄的心中,本来对之极其崇拜。

当关山雄看到丐中三仙竟用这种办法对付文天残时,他对王鹿子的崇拜,便已经打了一个折扣,及至王鹿子居然一声警告也没有,便自向他出手关山雄吏是对王鹿子生出了卑视之意。

本来,当关山雄的心中还十分崇拜王鹿子的时候,他是绝想不到自己竟敢和王鹿子动手的,可是这时,情形却不同了。

关山雄一见王鹿子掌到,身子立即向后一退,身形微斜,仍是那一招“海底擒龙”,向前迎了上去。

他一招才发,便听得王鹿子喝道:“果然是毒天王的招数!”

王鹿子一句话才一讲完,“嘭”的一声响,两人的掌力已在半空之中相交,关山雄的身子凝立不动,王鹿子却发出了一下极其急骤的长啸声,身子陡地向上直飞了起来。

他身子斜斜向上,足飞起了丈许高下,才一个翻身,落了下来。

他一落下地来,面色发白,一言不发,掠到了洪长发的旁边,一伸手,将洪长发挟了起来,向车轮一扬手,向前疾掠而出。

车轮连忙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转眼之间,便自不见。

关山雄一见丐中三仙离去,呆了半晌,心中不住地对自己说:“我真的打退了丐中三仙,我真的打退了丐中三仙!”

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只见文天残正在地上,盘腿而坐。

他冷冷地说道:“文帮主,我们该上伦家堡去了。”

文天残慢慢地睁开眼来,道:“我确是要到伦家堡去,但却不劳你相送。”关山雄冷笑一声,道:“我将你从丐中三仙的手中救下来,就是为了要和你一齐到伦家堡去,谁是为了送你前去!”

文天残的面色,本来已经十分苍白,可是他一听了这句话之后,却更是其白如纸,道:“你硬要到伦家堡去,除非先将我杀了。”

关山雄道:“你杀了我的师父,我与你之间,本有深仇,但如今你身受重伤,我也绝不会向你下手的,你只管放心。”

文天残一听,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好!好!我活到如今,你还是第一个对我说这样话的人,长江后浪推前浪,好极,好极。”

关山雄道:“你该站起身来,到伦家堡去了。哼,你硬要将青霜嫁给伦神武,也不顾及她一生的幸福,你可以说是顽固之极。”

文天残冷笑道:“难道将她嫁给一个害她父亲祖父的人,才是顾及她一生幸福么?”

关山雄道:“文副帮主之死,难道也算在我的头上么?”

文天残道:“你曾说迟早要杀我报仇,如今已足有此能力,那么青霜难道会嫁一个杀她祖父的凶手么?”

关山雄心中,只觉得阵阵绞痛,他呆住了,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文天残“嘿嘿”冷笑,道:“我看你如今武功之高,世上已罕有敌手,但是你一就是不要为师报仇,二就是不要青霜,你武功再高,也决计没有第三条路可供你走的。”

关山雄怒道:“你就想我不为师报仇!”

文天残道:“你将文某人当做偷生怕死之辈,那就错了。文某人岂-一死,倒是你,若是将我杀死之后,事情水落石出之际,那时你便后悔莫及了关山雄道:”如今事情还有什么不清楚之处?"

文天残道:“自然有,我已查到毒尸花风姑早年有一个姘夫,姓雷,叫雷寿延。”关山雄一怔,他立即想起在毒尸宫中,曾见过雷寿延之墓的。

他瞪眼道:“那又怎样?”

关山雄问了之后,心中也隐隐觉得,其中可能大有溪晓在!

文天残继续说道:“这个雷寿延乃是下三滥的邪教中人,多行不端,曾为锝儿打成重伤,追到峨眉山下,又死在峨眉掌门天尘剑客的剑下,落得个尸首不全,雷寿延之死,武林中人莫不拍手称快。”

关山雄满脸不耐烦地说道:“你这可是越说越远了。”

文天残道:“不错,乍一听来,像是与事无关,但是你想想,以花风姑之狠毒残忍,她的姘夫死了,她会不思报复么?”

关山雄呆了半晌,答不上来。

文天残又道:“可是,三十多年来,花风姑却绝没有行动!”

关山雄道:“哼,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你还翻陈账做什么?”

文天残道:“当然有用,你想,像毒尸花风姑那样的人,她肯将这门怨气忍下去么?她能够一忍三十多年,不谋报复么?”

文天残的伤势颇重,一口气讲了那么多话,竟忍不住大口喘起气来关山雄冷笑道:“你讲来既然曲曲折折,但是却又不对题,我一点也听不出这和我的师父,有什么关连来。”

文天残道:“你听不出么?这其中可大有关系,你师父……你师父……”文天残讲到这里,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痛,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关山雄却只当文天残是在装模作样,因为文天残讲了许多话,关山雄听来,似乎都是无关痛痒的,是以他不耐烦地催道:“你快说啊。”

文天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你师父雷去恶,就是花风姑的儿子!”关山雄实是做梦也想不到,文天残的口中,竟然会讲出这样一句话来的。他陡地一呆,摇了摇头,心想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文天残怎会这样说法?

他忙问道:“你说什么?”

文天残道:“他就是花风姑的儿子。”

关山雄本来一弄明白文天残所说的话后,心中顿时怒意大发。

可是,在一转念间,他却“哈哈”笑了起来,因为在他看来,文天残的话实在是太可笑,太荒谬了,其荒谬可笑之极,已到了不足以与之发怒的程度!丨他笑了片刻,道:“你为了要入我师父之罪,竟不惜如此诬陷他,‘武林中人都说你虽然刚愎自用,但是人却正直,如今看来,武林所传的,是大谬不然了文天残道:”我可不是在胡说八道。"

关山雄又忍不住笑道:“那你可有什么证明,证明我师父是花风姑的儿子?”

文天残道:“自然有,花风姑的丈夫雷寿延,便是姓雷一”关山雄不等文天残讲完,已自笑了个前仰后合,道:“天下嫁给姓雷的人的女子,何止万千,难道他们全是雷去恶的母亲?”

文天残瞪着眼,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明白,雷去恶投人峨眉,隐瞒了身份,便是为了如今向金龙帮来生事。”

关山雄道:“你何以知道?”

文天残却并不回答关山雄的问题,只是继续道:“当年雷寿延命丧在金龙帮、峨眉派之手的时候,雷去恶年纪还少,大约是在十岁左右,但却已十分懂事,他们母子两人自忖这一辈子,万难既与金龙帮为敌,又与蛾眉派为敌……”

他一口气讲到这里,又连连喘气不已。

关山雄忙摇手道:“你还是别说了,休息一会儿吧,我要走了。”

他只觉得文天残所说的话,越来越是无稽,根本不想再听下去。

文天残却厉声叫道:“不,你非听我讲完了不可!”

文天残此际虽然身受重伤,但是他威严仍在,一声大喝之下,关山雄便停了下来。

文天残又道:“他们母子两人知道要报深仇,只有令得峨眉派和金龙帮自相火并,于是,雷去恶便设法装成孤儿,在峨眉山中游荡,终于蒙你的师祖峨眉海一真人收在门下,海一真人死后,由首徒天尘剑客掌门,雷去恶在峨眉派中垂三十年,一直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关山雄只觉得文天残十分可怜,道:“照你的说法,他是在隐瞒身份三十年之后,才寻着了机会,来制造峨眉派、金龙帮之间的纠纷么?”

文天残道:“正是,可怜襟儿竟成了他们的牺牲品!”

关山雄道:“那么我师父自己呢?他难道不是冒着生命之险而来的么?”文天残道:“这一点,你倒估错了,他不但是冒着生命之险而来,而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他知道只有他自己一死,才能够造成蛾眉派和金龙帮之间的不和,他是以死来达到他报杀父之仇的目的,其人性子之烈,倒也是天下罕见。”

关山雄道:“你讲完了没有?”

关山雄发出了这一个问题之后,文天残并不立即回答他,只是望着他,好半晌,才道:“我讲的话,你全然不信,是不是?”

关山雄心忖这时文天残身受重伤,若是太刺激他了,只怕他就一命呜呼,那就麻烦了。关山雄想了一想,才道:“你的话么,我也不是不信,只是实在太难以令人信是实情。”

文天残冷笑道:“你不信就是不信,又何必转弯抹角?我告诉你,当他们母子两人在峨眉后山,商议要雷去恶去扮成孤儿,设法投入峨眉门下之时,他们以为四下无人,但是却被一个人见到,听到了他们的阴谋!”

关山雄吃了一惊,道:“有这等事?那人是谁,何以不立即报告蛾眉派?”文天残道:“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听到了花风姑母子的计划之后,心想若是过上二三十年,雷去恶在峨眉派中有了地位,那么他知道雷去恶身份的秘密,便可以要挟雷去恶一”文天残才讲到这里,关山雄陡地想起一件事来,身子猛地一震!

他失声道:“我知道了,当年听到这段秘密计划的人,是毒如来赵半心!”文天残“咦”的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关山雄因为听到文天残讲到了有人要利用、威胁雷去恶,陡地想起在那艘船的底舱之中,遇到赵半心时,赵半心所说的话来。拿赵半心所说的话,和文天残所说的一对照,他自然知道文天残所说的那人是毒如来赵半心了。

可是,当他话出口之后,他才省起自己如此说法,分明是承认文天残所讲的一切,全是真实的事情了!

刚才片刻之前,关山雄还认为文天残的话荒谬绝伦,这时如何又予以承认?

他忙又道:“不,不!”

他不知该怎样否认才好,是以一连说了好几个“不”字。

文天残却不理会他,问道:“你何以知道是赵半心!”

关山雄无奈道:“我曾遇到过赵半心,他说他知道我师父的一件大秘密,要我师父去毒杀掌门师伯……”

文天残叹了一口气,道:“人心险恶,以至于此,为了报仇,竟可以三十年来,隐瞒身份,和自己的杀父仇人,称兄道弟。为了利用别人,又可以将一件秘密在心中藏上三十年,唉,关兄弟,你年纪还轻,哪里懂得人心中的奸诈?”

关山雄只是摇头,道:“不,不。”

文天残道:“你到这时,还只是说‘不’字,那是何意?”

关山雄听了,不禁呆住了,作声不得。

他连自己也难以明白,到了这时,再说“不”字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的真正用意,当然是想否认文天残所讲的一切,但是文天残却已提出了确凿的证据,叫他又从何否认起?

他呆住了,难以作声,文天残又道:“雷去恶死了,花风姑却还在,我相信你总会有机会再遇到她的,那你就可知我所言非虚了。”

关山雄喃喃道:“我、我……”

文天残道:“当你确切证实了我所说是实之后,你是不是还想杀我报仇?”关山雄呆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么,你我之间,当然没有仇恨了。”他讲到这里,心中不禁陡地一喜!

因为,若是他和文天残两人之间,再无仇恨的话,那就是说,他和文青霜两人之间的障碍,已经去了个干净了。

他喜得直跳了起来,向文天残望去时,只见文天残面色通红,像是心中也十分兴奋,关山雄这时心中高兴之甚,绝未曾想到文天残仍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而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面色突然红润起来,那便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

他只是自顾自道:“当然,我还要去寻花风姑,证实你所说的是否属实,你若是确信那是事实,为何你又将青霜……”

他讲到这里,只见文天残的面色已经渐渐地在转变了。

文天残面上的红润之色,迅速地褪去,而代之以一种极其难看的黄蜡之色,关山雄看出情形不对,连忙停住了话头。

只见文天残像是想要抬起眼皮,望他一眼,但是却没有力道,眼皮向上扬了几下,终于又合了上去。

关山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更是骇然,忙叫道:“文帮主,文帮主!”他叫了两声,未曾听到文天残的回答,奔到了文天残面前,一探文天残的鼻息,却已没有了鼻息。关山雄不禁顿足不已!

他怪自己为什么竟没有早发现文天残已身在危境,要不然,自己或者还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如今人也死了,自然什么都说不上了。

他只叹了几声,心想文天残乃是一帮之主,就算自己和文天残有仇的话,也不忍见文天残曝尸荒野,此处离伦家堡不远,何不将文天残的尸体负到伦家堡去?他打定了主意,便将文天残的尸体负在肩上,向伦家堡啤去。

此际,他的轻功何等之高,而离伦家堡本就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看到前面一个石岗之旁,树木围绕,石岗上筑着一道极高的围墙,墙内房屋十分多,老远看去,便是一片兴旺景象。

关山雄直来到了高岗脚下,便有人迎了上来,道:“阁下可是贺客么,请告知姓名派别,以便招待。”

关山雄见问,不禁呆了一呆,道:“什么贺客,我不明白。”

那两人“哈哈”一笑,道:“明日便是金龙帮文姑娘和咱们少堡主的婚期,阁下原来并不知此事,那也来得好,请吃一杯水酒再走!”

在伦家堡来来往往的武林豪客本就极多,但这次婚礼,因为来的仓促,连伦氏父子也是在文天残、华缺两人带着文青霜过了黄河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

而时间仓促,当然来不及通知亲朋,场面不免冷落,有人前来,就算不是为贺礼而来,留住了凑凑热闹,总也是好的,所以那两人才如此说法。

关山雄一听,耳际便“嗡”的一声,好一会儿,才道:“就是明天么?”关山雄听得文青霜和伦神武成婚的日子就在明天之后,失神落魄,已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那两人的话,他根本未曾听进去!

他只是喃喃地道:“明天……明天……”一面说,一面向前走去。

那两人又向后跃退了几步,喝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你背上所负的,是什么东西?”关山雄身形颇高,他背上背着一个死尸,那两人一直未曾看清楚,这时,踮起脚来一看,才看清是一个死人,两人的面色陡地一变,向后退了一步,道:“你……可是前来生事的,快给我站住!”

伦家堡正在张灯结彩,匆匆忙忙地办喜事,而关山雄却负了一个死人来,这实是难怪他被人认作是有心来捣乱的。

关山雄仍未曾听到两人的呼喝,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那两人互望了一眼,身形一矮,手掌拍出,各自“呼”的一掌,已经击向关山雄的胸前。

关山雄想起自己心爱的女子,将要下嫁别人,心中难过之极,连那两人向他发掌打来,他都茫然不知,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砰砰”两声,那两个人的手掌,正击在关山雄的胸前。

关山雄连身子都未曾动一动,但是他腹内无穷无尽的真气,却立即反激而出,那两人怪叫一声,手腕骨痛得几乎断折,身不由己,向外跌了出去!那两人怪声一叫,关山雄如梦初醒,他定睛向前一看,看到两人苦口苦面,满头冷汗,跌倒在地上,心中不禁愕然,道:“两位作甚?”

那两人吃了关山雄一个大苦头,关山雄却又这样问他们,实是令得他们啼笑皆非!:那两人当下倶是一般心思,他们都看出了关山雄的武功极高,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但如果他再向前去的话,自然会有高手对付他的。

所以两人异口同声,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阁下请向前去。”

关山雄也根本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答应了一声,身形展动,便向前掠了出去。

不到半里许,他已经上了高岗,到了两扇极高极大的铁门之前。在铁门门口,一字排开有八个人之多。

见了关山雄,有两个人迎了上来,道:“阁下是”那人才讲了三个字,便看到了关山雄背后的死尸,面色为之一变,立时向身后六人挥了挥手,那六人身形展动,已将关山雄围住。

关山雄却全然不觉,道:“我有要事,来见文青霜文姑娘。”

一人道:“文姑娘只怕不会见你。”

关山雄一怔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见我?”

那人道:“阁下想想,她明日便是新娘,今日怎会见外客?”

关山雄叹了一口气,心想那人所说的,倒也大有理由,自己此来并不是想来生事的,因为越是生事,只有和文青霜的隔膜越深。

是以,他改口道:“那么,我要见金龙帮的副帮主华缺,你们让我进去吧。”那人十分客气,道:“阁下要见华缺副帮主,有什么事情?”

那八个人见关山雄身上负着一个死人,本就无意让他进伦家堡去,只是有意留难,所以才诸多盘问。

关山雄此际心中茫然,也不放在心上,只是道:“文帮主已死,我如今负的就是他的尸体,我要将之交给华副帮主,可以为文帮主料理后事。”

关山雄这一句话一出口,那八个人,人人为之面上神色剧变!

需知文天残帮主乃是武林之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不要说他是伦家堡的亲家,明天的婚事,还要他来做主持人。

就算不是的话,只怕文天残的死讯,任何一个习武之士听了,都不免震惊异常的。

一时之间,八个人尽皆不说话。

关山雄心急,催道:“我已将要见华副帮主的事皆说出来了,你们还围住我做葚?”

那八人面面相觑,又呆了片刻,其中一人才道:“这件事情太大,我们不敢裁夺一”那人话未讲完,关山雄已经不耐烦道:“什么不敢裁夺,我只不过要见华缺副帮主而已,你们再拦住我,我可要闯进去了。”

那八人面上神色陡变,各自一抖手,一时之间,只听得“呛啷啷”之声不绝于耳,晶光乱闪,每人的手中,都多了一条链子枪,手腕震动,链子枪抖得笔也似直,但是却并不向关山雄身上刺来,只是在关山雄的身前“刷”地掠过。

那八人露了这一手,分明是表示示威,关山雄愕然,道:“你们想做什么?”一人道:“阁下要硬闯,我们不得不阻拦。”

关山雄心想自己已到了伦家堡的门外,想来大声一叫,华缺也可以听到,何必与这些人动手?他主意一定,气纳丹田,大声叫道:“华副帮主,文帮主伤重而死,我送尸体来了!”

关山雄此际任督两脉已然打通,真气无穷无尽,一开口大叫,声如雷鸣,那八个人只觉得耳际嗡嗡不绝,头重脚轻,身不由己,向后踉跄退了出去,跌倒在地。

关山雄叫了几遍,见那八个人个个倒在地上,这才停了下来。他的声音一停,只听得伦家堡之中,人声喧哗,显是乱到了极点。

刹那之间,铁门大开,一个人已疾掠了出来。关山雄一眼便看出,那掠了出来的,正是银蛇书生华缺。

关山雄忙迎了上去,道:“华副帮主一一”

他才讲了半句话,便看出华缺面上神色大是不善,他呆了一呆,华缺已一声怪叫,道:“你用什么方法害了文帮主?”

他一面说,一面五指如钩,“呼”的一抓,已向关山雄抓了过来。

关山雄大吃了一惊,身形一闪,连忙向旁闪了开去,华缺那雷霆万钧之势的一抓,居然抓空。

关山雄叫道:“你说什么?”

华缺恨意满面,道:“想不到你这人如此糊涂,文帮主是何等样人,你害死了他,你还想逃命么?”

关山雄道:“华副帮主,你以为我害死了文帮主么?”

华缺道:“不是你,是谁?”

关山雄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完全想错了,我只是负他的尸体前来,怎会是我害死了他?”

这时,伦奇功、伦神武父子,以及在伦家堡的许多高手,都已拥了出来,站在华缺的身后,伦神武怪叫道:“别听这小子胡说,这小子奸猾无比,可绝不是什么好人。”

华缺虽然知道关山雄绝不是“奸猾无比”之人,但是关山雄所讲的话,他却也不完全相信。他望着关山雄,关山雄已将文天残的尸体放了下来。

关山雄抬起头来,道:“文姑娘呢?我还想见文姑娘一面。”

华缺还未回答,只听得伦家堡内晌起了一阵尖叫声,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便死了?”

虽然那声音尖利异常,但是仍然一听便可以听出那是文青霜的声音。

关山雄一听到文青霜的声音,便不由自主,向前踏出了两步。

华缺一伸手,将他的去路拦住。

关山雄手臂一张,一股极大的力道已随之而发,华缺只图将关山雄拦住,并没有发什么力,关山雄的那股大力涌到,他竟“腾”地退出了一步!、银蛇书生华缺的武功极高,那是武林之中,人人皆知的事情,而今关山雄一伸手臂,华缺居然便向后退出了一步,旁观的人不禁尽皆愕然。

伦奇功父子并不知道关山雄的武功已经大进,伦奇功见多识广,还可以看出关山雄神仪莹朗,非同小可,但是伦神武却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

关山雄推开了华缺之后,又恰好是向着伦神武走去的,伦神武一声大喝,“呼”的一掌,便对准关山雄的头顶拍了下去。

关山雄见伦神武一出手,居然如此辣毒,他不禁陡地一呆。

而伦神武的出手极快,关山雄一呆之间,“啪”的一声响,伦神武的那一掌,已打在关山雄的顶门之上。

众人之中,有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出声叫的,自然是以为伦神武出手太狠了。

但是,也就在伦神武一掌击中了关山雄的顶门之后,事情却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只见关山雄仍是兀然而立,而伦神武则闷哼一声,捧着手腕,向后疾退而出,头上的汗珠,比豆还大,滚滚而下。

看伦神武的手腕又红又紫,那分明是腕骨已断,淤血充塞之故!

这一下变化,人人皆大是愣然,伦奇功一个箭步,蹿到了伦神武的身边,道:“怎么了?”

伦神武已痛得几乎讲不出话来,挣扎了片刻,才道:“腕折断了。”伦奇功猛地转过身来。

但是也就在此际,文青霜已飞也似的从铁门中蹿了出来。

文青霜一从铁门中出来,像是根本未曾看到任何人一样,直向地上文天残的尸首扑去,惨叫了几声,放声痛哭起来。

文青霜的哭声,可以称得上凄哀到了极点!

众人都为文青霜的痛哭声所感染,连声势汹汹,准备向关山雄责问的伦奇功,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文青霜在痛哭着,四周围没有一个人出声。

关山雄慢慢地来到了文青霜的身边,叹了一口气,叫道:“青霜,青霜,是我来了!”

可是文青霜在伦家堡中,一听到了她爷爷的死讯之后,便向外奔了出来,心中的哀伤,实是难以形容,此际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除了痛哭之外,简直什么都不知道了。

关山雄叫了两声,未听得文青霜答应自己,伸手待去扶她。

但是伦奇功却已喝道:“别碰文姑娘。”

关山雄一缩手,回头向伦奇功望来。

伦奇功赶到了关山雄的面前,一声冷笑,道:“你武功大进了啊,连文帮主都被@害死了,你自然可以无忌惮了。”

文青霜正在痛哭,什么话她都听不入耳去,但是她一听得“文帮主都被你害死了”之际,心中不禁陆地一震,连忙抬起头来。

她才一抬起头来,便和关山雄打了一个照面。

她陡地一惊,失声道:“你?”

关山雄忙道:“是我。”

伦神武忍着痛,叫道:“害死文帮主的,就是他。”

文青霜的面色,本来就难看之极,一听得伦神武的话后,更是面白如纸,喘了几口气,道:“你算是有志气的,你终于达到目的了。”

伦神武忙又道:“他害死了文帮主,还要将文帮主的尸体负来这里,可见他这人豺狼不如。”

文青霜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睛一直望着关山雄,眼中的神色,难以形容到了极点,关山雄忙道:“文姑娘,文帮主的死,不关我事。”

文青霜怪声笑了起来,道:“不关你事?那么你怎会负了他的尸体前来?”关山雄道:“文帮主和丐中三仙动手,身受重伤,我赶到时,他又和我说了许多话,后来突然就这样死了,我便将他的尸首带来了。”

伦奇功“哼”的一声,道:“不消说,一定是你趁着文帮主和丐中三仙相斗之后,身受重伤之际,将他害死了!”

文天残的武功极高,人人皆知,说是关山雄害死他,原也不易有人相信,但是关山雄趁着文天残重伤之际去害他,这却合情理得多,容易使人相信。

文青霜面上的神情,越来越是古怪,到后来,她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在场的全是一流高手,他们一听得文青霜发出了这样的笑声,已经知道不妙!

华缺首先喝道:“青霜,别笑!”

可是华缺的话才出口,文青霜口一张,“哇”的一声,已经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文青霜这一口鲜血喷出,人人皆吃了一惊。

华缺连忙踏前一步,一伸手,按住了她的后心,但是文青霜所受的刺激实在太深,华缺虽然真气运转,仍是制止不住。

只听得她喉间“咯咯”之声不绝,刹那之间,竟连吐了三口鲜血之多,而她面上的神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银蛇书生华缺只是伸手按住了她的后心,自然觉得出文青霜的心脉越来越弱,像华缺这样,不知经历过多少惊险、风浪的人,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禁心慌意乱。

若是文天残还在世上,这时自然有文天残出主意,盘算如何抢救文青霜。然而,文天残却已经死了,众人都望着华缺,要看他是不是能抢救文青霜,而华缺却自知没有这个能力!

刹那之间,他只觉得遍体生寒,但是却又大汗淋漓!

这时,在场的人虽多,但是人人一看华缺的神情和文青霜的脸色,便可以知道文青霜的暴死,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众人都只是呆呆地站着,一声不出。

他们倒并不是不想救文青霜,而是他们自度绝不能在华缺之上,自己就算上去将华缺替了下来,文青霜还不是一样会死?

华缺抬头四望,想要求助。

但是他所看到的,却都是焦切、惊虑的面色,只有一个人是例外,华缺的目艮光也终于停在那一个人的脸上不动。

那个人是关山雄。

关山雄乍一见文青霜咯血,而面色又转得如此之难看,他不禁惊得呆了,连惊愕都忘了惊愕,直到华缺向他望来,他才猛地一惊,失声叫道:“青霜。”华缺为了文青霜,这时不得不道:“关朋友,你还不快出手来救文姑娘么?”

华缺在讲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在微微发颤,可知他心中急到了如何程度。关山雄忙向前踏出了两步,道:“我怎有能力救她?”

华缺不明白关山雄根本不知道自己武功高超,已经在天下各门各派的高手之上,一听得关山雄这样说法,还只当关山雄不肯出手!

他心中又惊又怒,真气略松了一松,只听得文青霜的喉间又是“咯”的一声,再是一大口鲜血,狂喷了出来!

华缺心中紧急,厉声道:“关山雄,你时时说如何爱文姑娘,此际文姑娘已快要死了,你为何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关山雄忙道:“我不是不救……”

他本来想说自己不是不救,而是没有能力。可是,他话才说到一半,便陡地想起自己新拜的师父、师母,神通如此广大,只不过将他们的内力渡了一些给自己,教了自己几招,自己便能打退了丐中三仙,那么,他们一定是有能力救文青霜了。

他一想及此,再三犹豫,连忙改口道:“我救不了文姑娘,但是却有人可以救她,你将她交给我好了!”他一面说,一面已向前冲了上去,一伸手,便已握住了文青霜的手腕。

关山雄此际任督二脉已通。寻常学武之士,真气运转,一到了任督二脉交会之点,头顶“百会穴”时,便要折返再运,是以真力便会有尽时,而关山雄任督两脉已通,那真气运转便不再受阻,永远不停,内力之发也是无穷无尽,他才一伸手握住了文青霜的手腕,他那股无穷无尽的内力也已然而然地发了出来。

而文青霜当时便受其惠,觉得胸口顿时舒服了许多。

伸手按了文青霜后心的华缺,也只觉得一股大力突然自文青霜的后心透了出来,竟将他的手掌震得脱离了文青霜的后心,连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了一步。

华缺的见闻如何之广,一见这等情形,便知道关山雄足有能力来救治文青霜的内伤!

他不明白关山雄为什么明明已在出手施救,口中却还不肯承认,硬说他自己无此能力。

关山雄一握住了文青霜的手腕,轻轻一拖,将文青霜拖过,抱了起来。

文青霜这时并未曾昏过去,神智还十分清醒,便是她因为连咯了七八口血,内伤极重,给关山雄拖了起来之后,口唇颤动,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关山雄这时也不理会文青霜想说什么,一将文青霜抱起,向外便闯。

可是,他才闯了两步,便听得伦奇功怪叫,斜刺里直蹿了过来,倏地在关山雄的面前站定,喝道:“站住!”

关山雄为了救文青霜,去势何等急切,但是他内功绝顶,说停便停,身形立时一凝,道:“伦堡主,你阻住我做甚?”

伦奇功面色铁青道:“你将文姑娘放下来。”

关山雄绝想不到伦奇功竟会讲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他陡地一呆,道:“放下文姑娘?我……我要带她去找人治伤,你快让开。”

伦奇功“嘿嘿”冷笑两声,道:“文姑娘乃是伦家堡的人,她死了,也是伦家堡的鬼,你姓关的,还是别来瞎操心了!”

关山雄更是大惊,道:“你……你竟希望文姑娘死么?”伦神武这时也已跑了过来,喝道:“她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你还不快将她放下来。”

关山雄听了伦神武的话,实是禁不住想笑了起来,但是他却笑不出声来,他气得呼吸急促,喘了几口气,才道:“伦少堡主,你说你自己如何爱文姑娘,这时,她有求生之望,你却要我将她放下来,你……这还能算是人么?”关山雄为人诚毅木讷,不善口齿,他数说伦神武的几句话,已经看出了他心中最大的愤慨。

华缺这时也向前奔来,道:“伦堡主,关朋友若能设法救活文姑娘,自应让他去。”

伦奇功厉声喝道:“华副帮主,你这话可是大错而特错了,文帮主生前将文姑娘带来伦家堡,目的是为了什么?文姑娘就算死了,死在伦家堡,那也是文帮主之所愿,因为文姑娘的声名得以保全。而如果文姑娘被这小子带走,就算救活了,文姑娘的声名还能够保全得了么?”

伦奇功讲得声色倶厉,银蛇书生华缺一时倒也无话可答。

但是关山雄却早已听得怒不可遏。

伦奇功的话才说完,关山雄已然一声大喝,骂道:“放屁!”

关山雄为人老实,一生之中,大声骂人,只怕还是第一次。

但是为了文青霜的生死大关,他心中焦急无比,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大骂一声之后,又道:“为什么文姑娘和我在一起便会声名不好,你们这些人,只是想文姑娘死,不想她活,快让开!”

他那最后三个字,更是舌绽春雷,威严无匹!

伦奇功正站在他的前面,被他这三个字一喝,身不由己,便向后退出了关山雄一见伦奇功后退,心中便陡地为之一亮!

他心中立即想到自己连丐中三仙都赶得走,照理来说,自己是绝不应该惧怕伦奇功拦住去路的,何以伦奇功一拦,自己便停了下来,若是因之而耽搁了文姑娘的性命,岂不是终身憾事?

他一想及此,连忙发出了一声长晡,身子向前疾冲了过去!

伦奇功一见关山雄不顾一切向前冲来,他如何肯放之离开,手扬处,一掌已向关山雄拍到!

伦奇功的那一掌,只攻向关山雄的胸前。

而关山雄这时正将文青霜抱在胸前,因之,伦奇功的那一掌,看来就等于是击向文青霜一样,关山雄一见,更是大怒!

实际上,伦奇功那一掌,明是攻向关山雄,但是他的心中却也想一掌攻到文青霜的身上,将文青霜击毙在伦家堡前!

因为,文青霜和伦神武的婚礼,明日便要举行,今日如果被关山雄将文青霜带走,那么这件事传了开去,武林中人定然讥笑不绝,伦家堡在武林中,再也无立足之地!

伦奇功自然也看得出关山雄的武功极高,自己未必拦得住关山雄,而且还有华缺在中作梗,希望文青霜得救,所以他才狠了狠心,装着攻向关山雄,却是击向文青霜,想将文青霜一掌打死!

文青霜若是已死,那么关山雄自然也不会将她带走的!

而华缺若是见怪起来,伦奇功也可以号称是错手打死了文青霜,谅来华缺也是无可奈何。

伦奇功为人极工心计,他在发出那一掌的电光石火间,早将一切事情全都想得十分周全。

可是,他未曾想到的一点是:关山雄的武功,远在他的估计之上!

当他一掌狠狠击出之际,关山雄勃然大怒,立即反掌以迎。

两人的手掌尚未相交,关山雄的掌力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前疾拥了过来,只听得“啪”的一声,伦奇功只觉得腕上一阵奇痛,手腕竟已断折。

而关山雄倾全力发出的那一掌余势未尽,掌力一起拥了过来,伦奇功如何抵挡得住,怪叫了一声,身子已如断线风筝也似,向上直飞了起来!

关山雄一见到自己一发掌,便将伦奇功打得如此狼狈,前面已没有人拦路,他也不管伦奇功是死是活,一提真气,便向前掠去!

他一掌之间,便将伦奇功腕骨震断,将伦奇功的人也震跌了出去,大展神威之畲,还有什么人敢再拦住他的去路?

是以,当关山雄再向前闯去之际,在他前面的人纷纷退让,避之惟恐不及。

但是,在场的众人可都和伦家堡有着极其深远的关系。

他们若是绝不出手的话,那么以后,武林中人谈论起来,他们也是面目无光。

因之一时之间,不约而同,数十种暗器各自带着劲疾之极的呼啸之声,一齐向关山雄激射了过去。

当众人发出暗器之际,关山雄的身子早已到了两丈开外了。因此,所有的暗器几乎都是集中向关山雄的背部射来的。

关山雄一听得背后暗器激空之声大作,惊心动魄,非比寻常,关山雄在一时之间,难以转过身去,只得猛地向前冲了一冲。

他这一冲,疾向前掠出了两丈有余!而他的去势之快,却还在电射而前的暗器之上!有几枚暗器,本来眼看已要射中他的身子的,这时却又离得他的身子远了。

关山雄掠出了两丈许之后,纵使远有暗器射到,势子也已大大减弱,关山雄全身真气鼓荡,力道自然而然地发出,将那些势子已弱的暗器全都反震出去!

这一来,在场的众人都不禁呆了!

要知道这时在伦家堡前的人全是武林高手,闯五湖,走三江,什么样的世面未曾见过,但是他们却也未曾见过一个人的轻功之佳,内力之高,到了关山雄这一地步的。

一时之间,人人尽皆呆住了,出不了声,竟变得出奇的静寂。但是转瞬之间,静寂便为一声怪叫声所打破,随着那一下怪叫声,又有“砰”的一下,重物坠地之声,众人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伦奇功直到这时才由半空之中,落下地来。

原来伦奇功被关山雄那一掌之力震到了三丈左右的高空之中,他连提真气,减低向下跌来时的速度,所以落地之后,才得以避免骨折筋裂。

他的右腕却已又红又肿,他额上满头是汗,大声道:“快追!快追!”

他虽是声嘶力竭地叫着,可是所有的人却都像是被钉子钉牢在地上一样,一动也不动。

伦奇功的心中怒极,冲到了他“[子的面前,怪叫道:”快追啊!"

伦神武面有难色,道:“我、我……”

伦奇功想及自己苦心经营伦家堡数十年来的威名,将要毁于一且,心中实是消极,陡地扬起了左手,一掌向伦神武掴去!

伦神武想不到父亲会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打自己,他猝不及防,一掌被掴个正着,一个跟跑,便向外跌出了一步。

伦奇功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没有出息的东西,连老婆给人抢走了,还不追么?”

伦神武捂住了脸,说不出话来。

众人之中,有和伦家堡关系不是怎么深的,见了这幕活剧,都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伦奇功的身子,陡地转了过来。

看他的双眼之中,像是要冒出火来一样,众人不禁又都静了下来。

华缺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心中知道只怕事情还会节外生枝!

本来,他想出言劝一劝伦奇功的,但是他一转念间,心忖伦奇功正在怒火头上,而且心中对自己一定十分恼怒,自己出言,只怕更会增加他的怒火。

他一想及此,便不再出声,只是身子斜退数步,到了文天残的尸体之旁,一卷衣袖,将文天残的尸首卷了起来,负在肩上,身子又向后疾退了开去。

伦奇功陡地转向华缺,喝道:“华副帮主,你到何处去?”

华缺的身子已在七八丈开外,应声道:“我先去料理文帮主的后事!”这一句话讲完,他的身子又已掠出了四五丈之外。

华缺虽然是说去料理文天残的后事,但是谁都可以看得出华缺是不欲再和伦家堡有什么纠葛,因而赶紧离去,免受牵连。

伦奇功心中一阵难过,他知道伦家堡栽了这一个筋斗,那是再也翻不了身的了。

刹那之间,他想起数十年来,在伦家堡上,不知花了几许心血,不知道出生入死多少次,但是结果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不禁心头气向上涌,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陡然之间,鲜血狂喷,倒在地上。

伦奇功一昏倒在地,众人互望了一眼,不到一盏茶时,竟然所有的人都已走了个干干净净!

那是众人全皆看出伦家堡从此声名扫地,再也不值得与之交攀之故。

刹那间,伦家堡前,竟只剩下了伦奇功、伦神武父子两人。

那时,伦奇功也已醒了过来,他睁眼看到了眼前的冷清景象,心中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禁悲从心来,泪如泉涌。

好一会儿,他才讲得出话来,道:“武儿,你……扶我进去。”

伦神武刚才虽然被他父亲掴了一掌,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却也只有父子同心的了,他扶起了伦奇功,向伦家堡中走去……

却说抱住了文青霜的关山雄,如飞也似向前疾掠而出,他只是向南飞驰,因为他是在近河处和他新拜的师父分手的,因此他便再到那处去找他们。

在小半个时辰之中,他已疾奔出了近二十里之遥。而在那小半个时辰之中,他的左手也一直握住了文青霜的手腕。

也就是说,他无穷无尽的真力一直在渡入文青霜的体内。

他深厚的内力使得文青霜的精神渐渐地恢复,在半个时辰后,文青霜已经会开口讲话了,虽然她发出的声音十分微弱,但是她还是挣扎着道:“你……你快放我……下来。”

关山雄一听得文青霜的讲话之声,便陡地真气一凝,停了下来。

当他才一抱起文青霜的时候,文青霜脸色之难看,简直已和死无异。但是,这时,当他一停了下来之后,低头向怀中的文青霜看去,只见她苍白的面色之中,已经有了一丝红晕,那显然是大有好转了。

关山雄心中大喜,忙道:“青霜,你觉得怎么样了,可好些了么?”

文青霜讲的,还是那句话,道:“你……你快放我……下来。”

关山雄却听不懂文青霜话中的意思,自顾自道:“你放心,我新拜的师父,一男一女两人,是武林异人,功力之高,不可思议,我只要带着你找到了他们,你一定可以有救的了。”

文青霜喘了一口气,道:“你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救我。”

关山雄猛地一怔,道:“为什么?”

文青霜尽力将声音放得最大,道:“我不要你救我,你放我下来吧。”

关山雄大吃了一惊,双手不由自主地一松,文青霜的身子也跌到了地上关山雄连忙俯下身去,但是文青霜却身子一侧,背对着他。

关山雄叹了一口气,道:“青霜,你……难道不肯谅解我么?”

文青霜一声不出,关山雄道:“青霜,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到现在为止,还不明白么?”

文青霜冷笑了一声,道:“明白。我爷爷,他、他……”

文青霜讲到这里,再也讲不下去。

关山雄苦笑了一下,道:“你若是以为我杀了文帮主,那你可错了,他的的确确是和丐中三仙动手之后,伤重而死的。”

文青霜仍是一声不出。

关山雄又叹了一口气,道:“但是如果说文帮主之死,和我全然无关,那也未必。”

文青霜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关山雄道:“他在重伤之后,我未曾想及去救他,他还对我说了许多话,未能自运真气,所以才突然间死去的。”

文青霜冷笑道:“那也说不上和你有什么关系,可是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么?”关山雄以十分诚挚的声音道:“青霜,我相信你也知我极深,我是绝不会胡言乱语的人,难道你连这一点也不明白么?”

关山雄的话出口之后,好一会儿,他和文青霜两人都不出声。

最后,还是文青霜先开口,道:“爷爷……他临死之前,对你说些什么?”关山雄答道:“我对他所说的话,还未必相信的。”

文青霜追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关山雄道:“他说我原来的师父雷去恶,是毒尸花风姑的儿子一”关山雄才讲了这一句话,文青霜的身子便陡地震了震,显是关山雄的话,在文青霜听来,也是意外之极!

关山雄又道:“他还说文副帮主之死,雷去恶之投入峨眉,全是一件经营了三十年之久的大阴谋,因为雷去恶的父亲是死在金龙帮与峨眉派之手的,这项大阴谋的目的,便是要使两派火并。”

文青霜呆了半晌,道:“你全然不信这番话,是也不是?”

关山雄道:“那也未必,因为文帮主的话中,有许多地方,确有实据,但是我在未向花风姑盘问过之前,我却还一”他刚讲到这里,忽然听得一阵急骤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那阵脚步声本就极其低微,而且来势绝快,但关山雄此际内功绝高,再低微的声音,他也可以听得见。

他一听到有人以如此快疾的身法向前奔了来,便停住了话,向前看去。

而就在他一停口之间,一条人影便已向前闪了过来。

那条人影的来势,堪称快绝,一闪之间,便已到了近前,陡地停了一停。当那人在掠动之际,由于他的身法太快,根本没有法子看清他是什么人,等到他停了下来,关山雄定睛看去,才看到那是“毒如来”赵半心!

赵半心外号“毒如来”,那是因为他虽然心狠手辣,但是面上却总是常年带着笑容的缘故。但这时,赵半心的面上神色,却是十分恼恨!

赵半心一见到关山雄,“哼”的一声,道:“原来是你。”

他只讲了一句话,身形一闪,又待向前疾掠而去。看他那种焦急的样子,倒像是他正在逃避什么人的追踪一样。

关山雄正要想设法见一见赵半心,这时见到了他,自然不肯放他离去。因之,关山雄一见赵半心要走,忙道:“赵前辈,你且住。”

赵半心身形不定,一直向前掠了出去,一面道:“臭小子,有他妈的什么事,下次见面再说,这时不要来啰嗦。”

他身法极快,这一句话出口,人已在十丈开外。

关山雄一见,一抄手,又将文青霜抱了起来,向前便追,道:“赵前辈,我有几句要紧的话要问你,请你止步!”

关山雄连连飞纵,向前飞也似的赶了出去,他这句话讲完时,身子已到了赵半心的背后,真气再提间,身子在赵半心的身侧掠过,已到了赵半心之前!

赵半心陡地停了下来,一时之间,他几乎不能相信那会是事实!因为他知道当关山雄起步向他追来时,他至少已掠出了八九丈。

就算关山雄轻功高过他的话,要追上这八九丈的距离,也不是易事,说不定便得追出三二百里,方始能够追得上。

但如今,关山雄却只不过讲了几句话,便已将之追上,关山雄的轻功之高,岂能想象?

赵半心停了下来之后,心想:自己一定是认错人了,那不是关山雄。

可是,当他抬头看去之际,站在他面前的,非但是关山雄,而且,关山雄的手中还抱着一个人!

赵半心的心中更是吃惊,失声道:“好小子,你这身轻功,是何处学来的?”

关山雄道:“说来话长了。我听得文帮主说,三十年前,你在峨眉后山,曾偷听到花风姑母子两人所定下的阴谋?”

赵半心道:“是,当时我以为大可利用,却不料雷去恶这小子活不长,我白等了三十年。”

关山雄在发出了那一个问题之后,心中等着赵半心的回答,十分紧张,却不料赵半心立即将答案讲了出来,关山雄睦地一呆。

赵半心向后望了几眼,道:“好了,好了,你别再拦住我了一”他只讲了一句话,陡地出其不意,右手食指倏地伸出,向关山雄腰际软穴点出,关山雄正在出神,赵半心出手又快,竟一下子给他点中!

赵半心一点中了关山雄的软穴,心中大喜,只当关山雄一定被自己制住了。可是,也就在他心中大为高兴之际,突然之间,只觉出关山雄的软穴之中,生出了一股极大的力道,向他的掌心撞了过来!

赵半心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要知道软穴是在腰际的软骨之上,一被拿住,便全身酥软,实是万万不能发出力道来的。

而这时,赵半心分明是点中了关山雄的穴道,关山雄也分明是从软穴之中,涌出了那么大的力道来,赵半心如何不惊?

毒如来赵半心乃是天下三毒之一,武功自然极高,见识之广博,也堪称一流。但是在武林之中,古往今来,能有几个武功练到可以将任督两脉打通的境地?

而唯有任督两脉打通,全身的所有穴道才能有真气激射而出。

是以,连赵半心这样的人物,竟也不知自软穴之中,亦可以有真力激发一事!

当下,他身不由己,向后退出了一步之后,面上的神色大是骇然,而也就在此际,自他的来路之上,也传来了一下凄厉之极的呼叫声。

那种呼叫声入耳,令人毛发直竖,文青霜首先禁不住呻吟了一声。

赵半心更是面色大变,一个转身,便待离去。

关山雄虽觉得那一阵凄厉的呼声,来势十分之猛,而且如此惊人,那发出呼叫声的,定然是穷凶极恶的邪派高人。

如果关山雄不是为了要向赵半心查问究竟,他一定早已带着文青霜离去,不再多生事了。可是这时候,他却非向赵半心弄清三十年前,峨眉后山的事实真相不可,所以一见赵半心走,身形一晃,又已将赵半心的去路。

赵半心一顿足,道:“你拦住我干什么,我劝你也逃走吧。”

关山雄一呆,道:“我为什么要逃?”

赵半心大叫道:“那呼叫声你听不到么?”

这时,因为那凄厉的呼叫声已越来越近,震耳欲聋,惊心动魄,是以赵半心讲话已非提高声音不可了。

赵半心才一叫出那句话,怪叫声又已近了许多,关山雄心头也不免吃惊,连忙循声看去。可是在一看之下,他不禁大喜!

只见一男一女两人向前飞也似掠过来,虽然隔得仍远,看不见他们两人的脸面,可是一看他们的身法身形,便知道那正是他新拜的师父、师母。

关山雄心中得意,一时之间,也不去想想为何自己认作是世外高人的绝顶高手,竟会发出如此难听、如同鬼叫也似的声音来。

他一扬首,道:“我逃?我为什么要逃,这来的两人,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我师母,你定然做了什么坏事,所以他们才追你,是不是?”

赵半心为人心狠手辣,一生之中,不知道做尽了多少坏事,而且大阵大仗,也见过了不少,遇事自然也十分镇定,但是他一听得关山雄如此说法,却也不禁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就在关山雄这几句话间,两阵劲风先后卷到,那一男一女两人,已经卷到。

关山雄怪叫道:“师一”

他只叫出了一字,便陆地一呆。

他是一面叫,一面抬起头来,向来人看去的。他刚才已看到来人的身形,那的确是他的师父师母,绝不会有错的事,所以他才先开口叫的。然而,当他一抬起头来,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之后,他便叫不出来了。

他拜那一男一女做师父,那一男一女两人,自始至终,都是戴着人皮面具,关山雄心中认定了他们是前辈高人,所以也不问他们的本来面目如何。

而这时,关山雄一抬起头来,和那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前掠来的一男一女,打了一个照面,那两人的面上却并没有戴着面具!而且,那两人一见到关山雄也在这里,似乎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身子震了一震,面色也为之一变。世上哪有师父见了徒弟,面色大变之理,是以关山雄心中立即大是起疑。再加上,关山雄立即看出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男一女两人,面容十分熟悉,像是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一样?

关山雄并没有想了多久,便立时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两个人的了!

他想起自己有一次,在江边上,看到了峨眉派的船在江中经过,那时,他正要归队,便泅水追了上去,却不料船上已没有一个峨眉派的人,而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对中年夫妇。

那一对中年夫妇,就是眼前的两人!

而关山雄还可以记得自己就是被这一对中年夫妇关到了底舱之中,而认识了赵半心的。

他一想起往事,心中便不禁好笑,因为他知道那一对中年夫妇行事极狠,当然不会是什么世外高人,自己怎会错将他们当做师父师母了?

他立时一声冷笑,道:“原来是你们!”那中年男子忽然沉声道:“山雄,你这是什么话?”

务参

那中年男子一开口,关山雄不由得张口结舌,讲不出话来。

他本来心中已经以为眼前的一男一女,万不是他的师父师母了。

但是,那中年男子一开口,却又正是他师父的声音,关山雄想起刚才自己说话之际,态度大是不敬,心中不禁大是惶恐。

他心中一惶恐,许多疑问,也只得暂时抛过了一边,忙道:“师父,师母,你们两人……没有戴面具,我一时认不出来……”

那中年男子挥了挥手,道:“算了,不知者不罪,你且站开些。”

关山雄忙道:“是!”他抱着文青霜,向后退出了两步。

在退出于两步之后,他才猛地想起自己带着文青霜飞驰,目的正是要找师父师母为文青霜治伤,所以他又扬声叫道:“师父!师母!”

那中年男子恍若未闻,他身边的妇人却转身向关山雄走了过来,道:“什么事?”

关山雄还是第一次看清楚他师母的面容,只见乍一看,她的面容也绝无怪异之处,然而看多了几眼,便可以看出她面上的神情,始终是那样,竟连面上的肌肉都不动一下。

那张平板的脸,使人越是看,心中便越是起阴森可怖之感。

关山雄看了几眼,心中感到害怕,忙低下头去,道:“师母,这位文姑娘身受重伤,我正带着她,到处找你们两位。”

那中年妇人向文青霜略望了一眼,道:“她死不了,你放心好了,有我们两人在,难道还能让她死了么,就算她已断了气,也要叫她死里逃生,且待我们对付了赵半心再说。”

关山雄一听得师母那样说法,心中大喜。

这时候,他也已听到赵半心和他的师父正在大声讲话,他并没有用心听,只听得赵半心称他的师父叫什么“天王”。

关山雄听了,心中又不禁觉得十分安慰,因为什么人外号之中,如能有“天王”两字的,那总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师母一和他讲完了之后,身形倒纵,便向赵半心掠去。

只听得赵半心叫道:“你们们两人,若要以二敌一么?”

那中年人冷冷地道:“赵半心,我们两夫妇遇事,向来一齐上阵,你难道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么?”

赵半心的面色煞白,显见得他心中十分害怕。

站在两丈开外的关山雄见了,心中暗忖:一山还有一山高,这句话当真不错。毒如来赵半心,这个魔头,黑白两道上的人物,谁听到了不头痛?可是赵半心遇到了文天残,遇了自己的师父,却也一样如此害怕!

赵半心的面色虽然苍白,但是他却还要勉强做出笑容来,道:“老齐,你们两个对付我一个人,还要一齐出手,这事传出去,未免不很好听。”

关山雄心中一动,暗忖:原来自己的师父是姓齐,自己还是第一次知道。他这时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竟连文青霜在连声低呼他,也未曾听到。文青霜叫了几声,未听得关山雄答应,赌气不再出声,紧紧地抿上口。

那一面,那中年人冷冷地道:“你可是害怕么?”

赵半心嘻嘻赔笑,道:“你们两人一起出手,谁要说是不害怕,那可是假的。”

那中年人“呵呵”大笑,想是赵半心送的这一顶“高帽子”,他戴得十分舒服。

只见他和中年妇人两人互望了一眼,那中年人道:“你既已知自己的不是,我今日倒也可以放过你。”

赵半心喜出望外,道:“若是老齐你肯放过小弟,那我总不敢再犯虎威。”那中年人道:“可是我却也不是平白放你的,我出三个难题,你若……能解得,我便放你离去,只要你不再犯在我们手中,那便可没有事了。”

赵半心面有难色,呆了半晌,道:“既是如此,那也只有勉为其难了。”

关山雄听得兴趣大增,心想师父不知出什么难题给赵半心做?

他正在想着,文青霜又叫道:“山雄,山雄!”

文青霜的声音,在伤后本就十分低微,而她在叫的时候,似乎又有意压低了声音,是以又一直叫了五六下,关山雄才听到。

关山雄忙低下头来,道:“青霜,什么事?”

文青霜将声音压得更低,道:“山雄,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你可知道?”关山雄“啊”的一声,道:“你还不知么?我新投人他们门下,他们是我的师父师母。”

文青霜苍白的面上,现出十分焦急的神情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你可知道他们两人究竟是什么人?”

关山雄呆了一呆,正想说“我不知道”,可是也就在此际,那中年妇人转过头,向他们两人望了过来。

他们两人讲话的声音虽低,可是看那中年妇女面上的神情,分明是听到了他们在讲什么的。

她两道目光,阴森冰凉,令人望而生畏,就像是两道冷电一样!

文青霜心中吃了一惊,忙低声道:“我们且别再说下去了。”

而那中年妇人的身子,也似有意无意地向后退出了七八步。

文青霜更闭口不语,关山雄为人没有心机,他根本没有看出事情有什么不对,只是一个心思想看看自己的师父究竟出什么难题给赵半心做。所以,他一看到文青霜不再讲话,便也不放在心上,抬头向前看去。

只见他师父侧头想了一想,道:“有了!”

他“有了”两字才一出口,身子已经拔起了七八尺,斜斜向前落去。

他身子下沉了两三尺,便站在一根石柱之上。

那根石柱约有六尺高下,一人合抱粗细,那中年人一站了上去,“哈哈”一笑,石柱便陡地下陷了一尺。

关山雄失道叫声:“好!”

那中年人又是一笑,那石柱再向下沉了一尺,他连笑了五六声,人已站到了平地之上,而那么粗大的一根石柱,竟已完全没入了泥中!

关山雄看得手舞足蹈不已,这样的千斤坠功夫,他的确是从来也未曾见过!

那中年人意态潇洒,向外跨出了一步,道:“赵老二,我要你不可用双手,将这根石柱起出来。”

赵半心面有难色,道:“老齐,你不准我用双手,这不是有心与我为难么?”

关山雄也觉得若是不准用双手,而要起出这根石柱的话,那也未免太困难了些,这个难题又岂是赵半心所能做得到的?他心地甚好,刚想开口,请师父准赵半心用双手时,那中年人已冷笑一声,道:“赵老二,你有多少功夫,别当我不知道,你是怕我知道了你的武功底细,是不是?”

赵半心忙道:“哪有这等事,老齐,你也太爱瞎猜疑了。”

那中年人道:“没有最好,那你快不用双手,将这根石柱自地中起出来。”赵半心侧着头,向地上石柱埋没之处,打量了半晌,突然身子向前跃出,他跃出的时候,身子离地并不算高,但是落地的时候,却十分沉重。

关山雄虽站得远,也觉得似乎连地面都在震动。而他的落脚之处,就在石柱埋没的旁边,用力一顿之下,那根石柱竟倏地向上冒起了尺许来!

赵半心一笑,道:“献丑了!”身子又跳了起来,重重落下,他每落下一次,那根石柱便向上升起了尺许来,六七下过处,石柱竟完全升了起来,而礼

他的确未曾动过双手!

那中年人面上神色,十分愠怒,但口中却冷冷地道:“好功夫,好功夫。”赵半心则十分惶恐,忙道:“不算什么,比起阁下来,要差得远了!”

武林中人见面论高下,总是自认武功绝顶的居多,像赵半心那样自认低微的,却还少见得很。

赵半心也绝不是自己甘心认为武功不如人家的人,但是他这时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如此说法,那是他知道对方夫妻两人不论武功,或是心肠的狠辣,俱皆在他之上的缘故!而且,他这时的处境,可以说是尴尬之极!

虽然那中年人说得十分明白,只要他能够解出三个难题,那就是放他自由离去。但是,赵半心从自己解出了第一个难题之后,对方的面上便现出愠怒之色这一点来看,便知道事情绝没有如此简单了。

他知道,那就算将三个难题一一应付过去,对方仍然会有留难他的借口的。但是,他却又没有办法不将那三个难题应付过去!所以他才不得不先给一顶高帽子给对方戴,想看看对方的心情如何。

怎知他那一顶高帽,对方却全不领情!

只听得那中年人冷笑一声,道:“你大可不必说违心之言,你看好了!”他话一出口,身形陡地一矮,“呼”的一掌,已向前拍了出去。

他本来是面对赵半心的,可是在发出这一掌的时候,身子却偏了一偏,因之他这一掌的掌力,便变成了在赵半心的身边掠过。而他的掌心又是微微向下的,所以掌力便匝地卷出,只听得“呼呼”风声过处,在赵半心的身旁,三尺宽窄,丈许长短的一道地面之上,所有的野草砂石尽皆为掌力所催,卷向前去,在那一道地面的尽头处,堆成了一堆。

那中年人冷笑一声,道:“这次,可以准你使用双手了。”

这时,旁观的赵半心和关山雄两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那中年人所要出的难题是什么。

赵半心赔笑道:“老齐,你要我做什么啊。”

那中年人哈哈一笑,道:“这堆在一堆的砂石野草,原来尽是在这一块地面上的,是不是?”

赵半心一听,已经猜到了几分,面色不禁微微一变,道:“是。”

那中年人道:“好,那你就将这些野草种在原来的地方,那些砂石,也放回原来的地方,若是弄错了一棵草,一块石,便自己打一下耳光。”

那中年人话未讲完,赵半心的面色,已经气得铁也似青!

赵半心毕竟是一代高手,武林中极享盛名的人物。

那中年人所出的第一个难题,还可以说是在去较赵半心的武功,然而这第二个难题,那却是存心侮辱了!

赵半心气得讲不出话来,那中年人又道:“若是你自己认为不能将草石安放原位,那你就数一数有多少块石子,有多少株草,一样自打一下耳光,照总数算来,可以给你打上一个七折!”

赵半心气得身子乱颤,道:“老齐,你这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那中年人笑道:“笑话,是你自己答应接我三个难题的,何以又反悔了?”赵半心道:“你……你这算是什么?草已离了地面,怎还能种回原处?”那中年人摇头道:“那是你的事情了,若是你办不到,趁早自打巴掌。”

关山雄在一旁,见师父出了这样一个不近情理的难题,心中也是大不以为然。’

他刚想说话时,只听得赵半心陡地发出了一声怒吼,双手扬处,十来枚晶光闪闪的三才钉,电也似疾,向前激射而出!

那中年人像是早已料到赵半心必然有此一着一样,赵半心的暗器才一暴射而出,他双手衣袖,也已一齐向上扬了起来。

随着他衣袖向前荡出,两股劲风汹涌前去,那十来枚三才钉尽被拂向半空。

赵半心一击不中,一声怪叫,足尖点处,身子立即向后倒纵而出。

赵半心的去势,可以说快到了极点,但是那中年人的去势,却比他更快!一声长晡声过处,如影附形,已疾追了过去。

赵半心也早知对方的功力深厚,所以他在退出之际,是倒退而出的,仍然面对着那中年人,他一见那中年人以雷霆万钧之势追逼了过来,心中又惊又喜。

他惊的是对方的武功如此之高,来势之快,竟超乎自己的想象之外!

而他喜的是,他有一件多年来,武林中人,知者绝少的独门兵刃,这时用来对付对方,却是再合用也没有了。

他右手在腰际一按,“啪”的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根粗如手臂、长可尺许的圆棍在手。

他手在圆棍末端一按,只听得“啪啪啪”三声响,那圆棍陡地伸长,由一尺变为两尺,由两尺变成三尺,竟伸成了四尺来长、尖端锋锐之极的一件怪兵刃!

他那件兵刃一出手,根本不必发出任何招式,只是对准了那中年人而已。

当他兵刃出手之际,看来只像是一根点穴橛,连那中年人也不知道赵半心有着这样一件阴险的兵刃“夺命槊”!所以,那中年人向前扑来的势子,丝毫不减!

在电光石火之间,夺命槊长出了四尺,而那中年人向前扑来的势子不减,那等于是那中年人自己向槊尖之上,疾撞了过去!

在那片刻之间,赵半心的心中,实是高兴之极,因为强敌一去,他便可以雪恨洗耻了。

可是,赵半心未免高兴得太早些了!

只见槊尖到处,那中年人立时停下身子来。

也就在那中年人身形一凝之际,赵半心手臂倏地向前一伸,槊尖又向前伸出了半尺。

本来,当那中年人停了下来之际,恰好胸口抵住了槊尖,连衣衫也未被刺穿。但是赵半心紧接着而来的那一刺,却是快到了极点,令人避无可避!

那中年人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立时凹陷了下去,但也只不过陷下了五寸许,槊尖仍然“啵”的一声,刺人了他的胸口半寸。

那中年人一声怪叫,手腕翻处,五指已经向夺命槊抓出!

那一抓之精妙,更是难以言喻,令得赵半心这样的身手,居然也缩手不迭。

那中年人一把抓住了夺命槊,立时向前一送。

这一送,槊尖便已离开了他的胸前,鲜血立时冒了出来,将他身上的一件灰袍染红了一大摊。

但是,也由于这向前一送的力道极大,赵半心一个把握不稳,五指一松,夺命槊在他的手中滑过,槊柄已经撞在赵半心的胸前!

那一撞的力道显然不轻,因为夺命槊的柄是平的,绝不锋锐,可是,只听得一下骨裂之声过去,槊柄竟也插进了他的胸口!

赵半心怪叫了一声,双手握住了夺命槊,身子腾腾腾向后退出了七八步,终于站不稳,“砰”的一声,跌倒地上。

那中年人身形一晃,便赶了过去,一声怪笑,道:“你这件兵刃,如此阴险毒辣,死在你这兵刃尖上的人,想来不会少了,如今叫你自己死在这兵刃的柄上,也算是天公地道了吧?”

赵半心双眼翻白,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关山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急,因为他还有话要问赵半心,要是赵半心就此死去的话,那么世上就只有花风姑一人知道其事了。所以,他连忙足尖一点,身形掠向前去,叫道:“师父,且慢下手,我还一”他只讲到这里,便已赶到了近前。

他一到了近前,下面的话,便再也讲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看到赵半心不但胸前伤处血如泉涌,而且七窍之中也是血流汩汩,分明已经死去,那根四尺来长的夺命槊仍然竖在他的胸上,像是一根旗杆一样。

关山雄一见了这等情形,不禁叹了一口气。

那中年人转过身来,道:“山雄,这赵半心乃是无恶不作之人,他死了,何以你竟会感到可惜而长叹了起来?”

关山雄一听得他师父这样责斥他,不禁慌道:“不,不是感到可惜,只不过是我有一件事要问他,如今他死去了,那就要麻烦得多了。”

那中年人“哼”的一声,道:“咱们在江湖上行走,除恶势恐不尽,岂可以为了有话要问这种人,便可以容他们在世上苟延残喘?”

那中年人的这几句话,责得词正意严,关山雄的心中,十分佩服,忙道:“是,师父说的是。”

那中年人一脚踏出,将赵半心的尸体踢出了两三丈去,落入了草丛之中。关山雄道:“弟子想求师父救一救文姑娘。”

那中年人转过头去,和那中年妇人,互望了一眼,却并不回答。

也就在这时,关山雄只听得文青霜连声道:“山雄,你快带了我离开,快,快!快离开他们。”

文青霜讲来十分急促,关山雄听了几遍才听明白,奇道:“我正在想恳求他们两位救你,你怎么反倒要离开了?”

文青霜还待再开口时,那中年人已向前走了过来,向文青霜一指,道:“你说的文姑娘,就是她么?”

关山雄忙道:“是她。”

那中年人道:“你且将她放下来。”

关山雄一听,连忙依言,将文青霜放了下来。

却不料他才将文青霜放下来,文青霜足尖一点,便向前飞奔而出!

关山雄惊愕之极,竟呆立不动。

那中年人一步跨出,手已伸出,文青霜身子软弱,才奔出了两步,身子一晃,已几乎扑倒在地,那中年人一伸手,正好将她抓住!

关山雄一见师父抓住了文青霜,文青霜还在挣扎,忙叫道:“师父,文姑娘脾气不好,你先放开她,我来劝她。”

那中年人一声冷笑,道:“你劝得她听么?”

关山雄听了,不禁一呆,不知道师父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

也就在此际,他师母已经掠了过来,道:“山雄,你不必多理了,她脾气本就不好,再加上重伤之后,自然更不肯相信外人,你将她交给我们,可放心得下?”

关山雄忙“噢”的一声,道:“将她交给师父师母,我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关山雄这句话才出口,只听得文青霜疾叫道:“山雄,你~”

可是文青霜的话只讲了三个字,便陡地没有了下文。

关山雄抬头看去,只见师父已将她负在肩上,向前疾掠而出。

关山雄怔了一怔,忙道:“师父,你要将文姑娘带到哪里去?”

可是那中年人却并不回答关山雄的问题,他身法快绝,转眼之间,便自不见。

关山雄的心中,虽然觉得没有不信自己师父之理,可是他总觉得事情像是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使得他发足便追了上去。

关山雄此际自己不知道他自己功力之高,已是天下无敌了。他拔足一追,“刷”地已蹿前了三五丈。

他师母连忙要追时,却已追赶不上,只得叫道:“山雄,你快站住!”

关山雄正在向前飞奔,一听得师母叫唤,却是不敢不停下来。

他才一停下,那中年妇人已奔到了他的面前,沉声喝道:“山雄,你可是信不过你师父么?”

关山雄十分惶恐,道:“自然不是,师母莫误会。”

那中年妇人“哼”的一声,道:“那么,你追上去做什么?”

关山雄道:“我……我是记挂着文姑娘的伤势,所以才想追前去看看的。”那中年妇人道:“你只管在这里等候,我和你师父两人必然倾全力去救文姑娘,你不可离开,等我们回来时再说。”

关山雄的心却忐忑不定,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师母救文青霜的时候,不肯让自己在身旁。

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除了答应之外,也别无他法可想。

他略想了片刻,便点了点头,道:“好,我在这里不走便是了。”

他才一出口,那中年妇人身形疾展,已向前飞逸了出去。

关山雄望着她的背影,想着文青霜的安危,心乱如麻,来回踱了几步,叹息之声不绝,他偶一抬头间,忽然看到前面矮木丛中,似乎有人影一闪,关山雄怔了一怔,喝道:“什么人?”

那人影又闪了一闪,才站定了身子。

只听得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道:“关老弟,你不认得我了么?”

关山雄定睛看去,已经看清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金龙帮堂主之中的出色人物,周心威。

关山雄奇道:“原来是周堂主,你如何会过黄河来的啊。”

周心威的面色,像是十分惊惧,他紧张地四面望了一下,才道:“我是想到伦家堡去的,怎知到了伦家堡前,已经人事全非了。”

关山雄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文帮主的死讯,你也知道了?”

周心威的面色,变了一变,道:“是啊,关老弟,你武功进展得如此之快,武林中着实罕见,可喜可贺。”

关山雄一呆,道:“周堂主,你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文帮主真的是我害死的么?”

周心威道:“关老弟,别人或者不信你,但是我却是信得过你的,我信你武功再高,也是不会害死文帮主的!”

关山雄在这些日子来,在江湖上颠沛流离,受尽了苦楚,最难过的还是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连他本派峨眉高手,也都将他当做了敌人,这时一听得周心威讲出如此信得过的话来,他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知己之感,长叹了一声,道:“周堂主,你肯如此信我,我实是感激不尽了。”

周心威“哈哈”一笑,从矮木丛中,向外跨了出来。

他虽然在笑着,但是笑声却十分勉强,尤其当他自矮木中走出来的时候,步法竟略现娘跑,再加上他面色士分苍白,看来竟像是他刚经历了一场极度惊恐的事,如今犹有余悸-样。

周心威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即使在集武林精华人物的金龙帮中,他也可以算得上是第三、四位人物,关山雄每次见到他,都见他气定神闲,气度不凡,从来也未曾见过他如此形状的。

关山雄心直口快,忍不住问道:“周堂主,你没有什么吧?”

周心威来到了离关山雄只有五六尺处,才站定了身子,道:“我没有什么,听得人家说,你将文姑娘带走了,是不是?”

关山雄忙道:“是啊,文姑娘伤势极重,我已将文姑娘交给我师父师母去救治了。”

周心威呆了一呆,道:“你师父师母?”

关山雄道:“是,我新拜了一对异人夫妇为师,他们的武功极高,我能够击退丐中三仙,全是他们的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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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宝庄闹雨灾,庄内巨富史耀祖夫人携同手抱孩儿逃难,怎料半路途中,给无赖抢走儿子,还将那孩子卖给抱琴道长,抱琴收他为徒,起名太清。抱琴祖师遗下一具古琴,听说是上古时代女娲娘娘所造,名为女娲古琴。这琴若配合琴谱弹之,可以控制人的七情,导致杀人,但这琴传至抱琴的师父时遗失了,下落不明,听说曾在黑水崖出现过。太清被其师叫他下山查明身世,途中遇师父故人慧明神尼,从她口中得悉师父屡寻古琴不获,适值慧明的徒儿数度受骗而被禁锢在黑水崖,故太清回山请求师父同往救人,顺道访寻古琴下落。究竟古琴有否被寻回?黑水崖救人可否成功?太清又可否寻回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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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面人

    提起小林,景德镇无人不识,景德镇出产的瓷器,举世知名,而小林的豪爽也是远近驰名的。小林名德胜,俗气得很,但他为人不俗,因此人人都叫他小林,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小林出手豪爽,有朋友上门借贷,他袋子里只要有一文钱,也会借给你,要是他袋里有钱,见到贫困的人,即使毫不认识,也会倾囊相赠。他声称不做金钱的奴隶。造成小林可以视金钱如粪土,除了性格使然之外,也因为他毫无负担,祖父史留下一栋四间房的小院,不留一个亲人,不过他有很多朋友,而且都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只要他有钱,朋友们与他在一起,账一定由他负,他没钱的时候,任何一位朋友都肯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