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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武当弃徒

左文文仍然是面不改容,道:“前辈之言,我一定代为传到,只是义父所请,不知祁老前辈究竟作何打箅?”

祁霞霞冷笑连声,道:“碧鸠神君如此为难我辖下七派人物,分明已然不将我放在眼中,若是我放了你兄弟,只怕我虽然答应,已遭横死的七派弟兄,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答应!”

左文文直到此际,面色才略为一变,道:“如此说来,前辈是不肯放我哥哥的了?”

康氏双鹰齐声叱道:“不肯便不肯了,多废话做甚?”

三大剑派中的六个高手,也一齐将剑尖向前伸出了半尺。

六柄长剑,本来已将左文文团团围住,这一伸,剑尖已然将要点到左文文的身上。

左文文抬起头来,向康氏双鹰冷笑一声,道:“我是与祁老前辈在对答,你们两人插什么嘴?”

康氏双鹰当日曾被左氏弟兄戏弄个够,心中将他们两人恨之人骨。

此际,难得一个受了重伤,一个又陷入了六大髙手的包围之中。这一口恶气,此时不出,更待何时?两人不约而同,大声斥道:“小畜牲到如今地步,还敢嘴犟?”

左文文昂然道:“我们兄弟两人,不论到何种地步,皆是如此。”

那话,分明是在讥讽康氏双鹰在处于劣势之际,摇尾乞怜,毫无骨气的情形,两人面上一红,大喝一声,一起跨出一步。

那六人也齐声道:“康兄不必动手,由我们来收拾这小子!”

六人才一讲完,包围之势,便是一变,只见四个人已然抽身而退,只余两个人,两柄长剑,剑尖向下,一前一后,将左文文看住。

这两个人,乃是点苍派中高手,虬龙剑华天山,翠羽剑李豪。

左文文一见四人后退,只余两人将自己前后门户守住,心知这些人倒还讲道理,一见要动手,便不屑以六敌一,便向两人一笑,道:“两位如要赐教,尽管发招,不必客气。”

那两人“哼”的一声,虬龙剑华天山手腕一沉,一柄长剑,“刷”地一声,已然挑了起来,在一剑挑出之际,那柄长剑竟像是一条软鞭一样,划出了一个圆圈。这一招,正是点苍剑法之中,阳刚阴柔之力荟萃而成的“龙游青昊”!

长剑才一挑起之后,剑尖更是颤动不已,点向左文文的胸际。

左文文心中也不敢大意,暗忖三大剑派中的高手,在剑法之上,已然有如此的造诣,当年踏倒乾坤康大明,不知如何英姿盖世了!连忙脚踩迷踪,身子向旁,陡地一侧,将那一招“龙游青昊”避了过去。

可是,他这里才一避过,翠羽剑李豪长剑抖动,已然使出了一招“落英缤纷”。剑走轻灵,了无声息,剌向他的腰际。

那一招“落英缤纷”和华天山的那招“龙游青昊”,几乎是同时而发。可是一招声势惊人,另一招却了无声息,左文文只注意面前的一招,对于从身后突然袭来的那一招,却是疏于防范!

待到左文文闪身避开之后,才感到腰际另有一股寒风倏而袭至。

他连忙再一扭腰时,点苍剑法,何等飘忽,李豪手腕向侧一翻转,已由“落英缤纷”,改招为“逐水逝流”,剑尖向前一送,左文文知道不妙,险中取胜,反手一掌,竟直向剑背拍下!

碧鸠神君的武功,本来极之怪异。

像左文文刚才所使的那一掌,连在一旁观看的玄衣仙姑,一时之间,也是莫测髙深。

因为,那时候,李豪已然改招,剑势如虹,向他腰际刺出。

这一剑,人人俱已看出左文文非被刺中不可,而左文文却在此际一掌向长剑拍出,如果拍中的话,剑尖也已然刺中他的腰际。也就是说,这一拍,只能使他伤口变得更大!

武学招数,虽然千变万化,但是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一招发出,不求伤敌,也必求自卫,断然没有自己伤害自己之理!

而左文文的那一招,看来却又分明是在自讨苦吃!

因此康氏双鹰等人,心中已然髙兴之极,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际,只见李豪长剑巳然刺中了左文文的腰际!

而左文文的一掌,也已向李豪的剑脊拍到,就在那一瞬之间,只听得玄衣仙姑祁霞霞脱口叫道:“好俊的招数!”

玄衣仙姑才一讲完,众人尚自错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一个眼花之后,只见翠羽剑李豪已然一个踉跄,跌了出来,同时,左文文手执长剑,打横削出,正好与华天山的一招“见首藏尾”相迎,两柄长剑,“铮”的一声,碰了一碰,又疾分了开来。

在那一刹之间,所发生的变化,简直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而在场的众人之中,除了左文文之外,也只有玄衣仙姑一人看得清楚,甚至于连翠羽剑李豪本人也是莫名其妙!

原来,当左文文避过了华天山的一剑之后,也已然知道李豪在片刻之间,变招而成的那一妙招“逐水逝流”,自己万万避不过去。

因此,他才猛地一掌,向翠羽剑李豪的长剑拍了下去。

那一掌,看来毫无出奇之处,甚至于给人以绝无章法的印象。

但实则上,那确是碧鸠神君毕生绝学之一的“鬼鸠手”功夫!

等到左文文手掌离剑脊只有寸许之际,长剑剑尖已然刺入他腰际三分,而左文文也出人意料的在几乎是万无可能的时候,突然变招,食、中两指,夹住了长剑,用力一抖!

左文文的内功造诣,固然甚高,但是翠羽剑李豪,也是点苍派中数一数二的髙手,两人相较,也不会相差多少。

但是,李豪却未曾料到,左文文会在此际伸手夺剑!

更何况“鬼鸠手”功夫,变化万千,灵巧之极,左文文在一抖之际,身子接着一缩,便已然将长剑夺了过来,紧接着向前一送,剑柄便击中了李豪胸前的“璇玑穴”,而左文文手一探,抓到了剑柄,一剑横挥,恰与华天山的一剑相交!

这几下动作,当真是干净利落到了极点!

所以连玄衣仙姑祁霞霞,虽然心中极恨左文文,也不禁脱口喝了一声彩!左文文一剑挡开了华天山之后,向玄衣仙姑一笑,道:“多谢前辈夸奖!”他刚才经历了如此的险境,甫一脱险,面上毫无惊惶之色,反而是意态潇洒,举止淡定,玄衣仙姑心中,又喝了一声彩!当下冷冷地道:“各位弟兄,暂勿动手。左文文,你既然是奉命而来,如今我不答应,你自己只管去吧!”

左文文仰天一笑,道:“祁老前辈,若是能允我将兄长带走,我自然会走!”玄衣仙姑冷笑一声,道:“你未免太过分了些?”

左文文手腕一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一柄青铜剑震成两截,连断剑一齐抛在地上,道:“哪两位朋友再来赐教?”

此际,华天山已然来到了李豪的身边,将李豪扶了起来。

李豪“璇玑穴”上受了重伤,伤势也不算轻,显然,点苍派的高手已然无法出阵,青城派的两个高手一齐踏前一步。

@是,那两个人尚未开口,玄衣仙姑已然“霍”地站了起来。

差文文二见玄衣仙姑突然站了起来,心中也不免暗自吃了一惊。

但是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倒一笑,道:“原来祁老前辈要亲自赐教?”玄衣仙姑道:“谁也不动手,你去吧!”

一个“吧”字才出口,手臂向外猛地一扫,衣袖荡起,“呼”的一股劲风,直向左文文袭了过去。

左文文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怎当得玄衣仙姑祁霞霞内家真力的一拂?当下脚步一个跋跄,身不由己,已然连跌出了七八步去!

他身子尚未站稳,玄衣仙姑祁霞霞已然踏步进身,钢杖扬起,劲风排荡,向委顿在地的左生生,一杖击了下去!

此际,左文文被玄衣仙姑拂出,丈许方圆之内,已然没有一人是能够救左生生的,左文文心中大急,可是他心中一急,真气不免浮躁。

本来,他已然可以凝聚真气,站定身子,可是真气一浮,脚下便一虚,不自由主,又接连向外跌了两步!

左文文本身功力极有造诣,这从他刚才三招之中,便反败为胜,并还伤了翠羽剑李豪这一点上,便可看出来。

但是,玄衣仙姑的一拂之力,却令得他一跌再跌,可见玄衣仙姑功力之深湛,实在是盛名之下,并无虚伪,非同小可!

当下左文文又一跌出,玄衣仙姑的钢杖,已然向左生生直砸了下去。

左文文撕心裂肺,大声叫道:“杖下留人!”

他这里一言未毕,突然,大堂中又响起了“轰”的一声,绝大一件黑黝黝的物事,直向玄衣仙姑飞了过来!

那一大件东西的来势,实则并不急骤,但是,因为那件东西实在太大,一时之间,也看不清是什么,而左文文却又在此际,大叫道:“义父,原来是你到了!”他此言一出,人人心中皆是一怔,一时之间,不禁乱了一乱,玄衣仙姑钢杖不再下压,打横一杖,向那件老大的物事挥了过去!

只听得钢杖到处,“啪”的一声巨响,碎木乱飞,众人这才知道,那向玄衣仙姑迎面飞来的,竟是一张乌木八仙桌!

玄衣仙姑,也不知道左文文刚才那一叫是真是假,但是她却知道,若是碧鸠神君真的来到,以他行事而论,明知要胜过自己,并不容易,一定会改向其他人下手!

因此她连忙身子一退,厉声道:“退!”同时,钢杖接连使出了七招!她那枝钢杖,所使的招数,本来就是剑招,那七招,总名唤着“七巧连环”,乃是防身的绝招,一经使出,但见杖影满空,不但将她自己,而且还将其余十余髙手一齐护住!

七招一过,玄衣仙姑收杖凝立,只见眼前并无碧鸠神君的踪迹!一玄衣仙姑心中一怔,她心知碧鸠神君一来,绝不会就此离去。

她再转头一看,只见左文文转身向店门外逸了出去,玄衣仙姑足尖一点,大喝一声:“别走!”一个起伏,竟从左文文头上越过,拐杖一横,已然将左文文的去路拦住!

左文文身子一缩,后退一步,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祁老前辈莫非恼羞成怒,要对我下毒手吗?”

玄衣仙姑一怔,再侧头一看,只见委顿在地的左生生已然不知去向!玄衣仙姑祁霞霞以如此盛名,竟然在自己脚跟前,被人将左生生救走,心中盛怒,莫可比拟,满头银发,起伏不已,如为狂风所拂一样,大叫道:“碧鸠神君,何以藏头露尾?”

此际,任何人的心目之中,均当将左生生救走的,一定是碧鸠神君。

但是却只有左文文知道救走了兄长的,并不是自己的义父,但是,左文文却一样也不知道那个究竟是什么人!

原来,将左生生救走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一旁观看的康小萍!

以康小萍的武功而论,本来万万不能将左生生安然救出的。

可是,不但是她救了左生生,而且,左生生和左文文两人也一样地救了她!

事情的发生,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其中的经过,叙述起来,却是颇长。原来康小萍一直在旁,用心注意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当她看到祖母一杖向左生生击下,而左文文却连身子也未曾站稳,除了自己以外,巳然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救左生生。

而康小萍心中着实不愿已受重伤的左生生,就此死在玄衣仙姑的钢杖之下,因此,就在左生生危急之极的那一瞬间,康小萍已然下定了决心,双手一推,用尽生平之力,将一张乌木八仙桌,向玄衣仙姑直推了出去,挡了她的一^杖!

这时候,左文文也已然看清,有一个身材纤小的人,在将一张八仙桌向玄衣仙姑推出之后,直向左生生扑了过去。

左文文心知那人一定是来救左生生的,灵机一触,大叫“义父,原来是你到了!”其时,连玄衣仙姑也未能想到敢于出手救左生生的,竟是武功极为平常的康小萍!

因此,才给了康小萍以可乘之机。

但是,若然事情就是这样,康小萍仍是不能将左生生救出。

因为,玄衣仙姑那一杖,"然向那张乌木八仙桌击出,可是,劲风排荡,内家真力激生,康小序@未冲到车生生身旁,已然连气都透不过来!

康小萍所能救左生-的,只‘极短的时间,只要等玄衣仙姑七招“七巧连环”一过,她便无所遁形,而其时,不要说玄衣仙姑未必能在仓猝之间,认得出她便是自己的孙女,就算认出,以她如此暴烈的脾气而论,也必然将康小萍一起毙于杖下!

所以,康小萍当时的处境,可以说是危险到了极点!

但正在此际,一直伏在地上不动的左生生,却突然一跃而起!

原来左生生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却尚未到昏死过去的地步。

在他委顿在地,一动也不动的时候,正在勉力调运真气,就算康小萍不推出那一张乌木八仙桌,他也必然会在紧急关头滚了开去,避开玄衣仙姑那一杖的,但是避开了一杖,第二杖却是无法避开!

是以,当他看到有人相救自己之际,便仍然伏在地上不动。

可是片刻之间,他已然看清来救自己的人,本身武功颇是平常,连他自己也已然陷入了险地之中,因此连忙一跃而起!

刹那之间,生出了这样的变化,康小萍反倒给他吓了一跳。

而左生生一跃起之后,已然一探手,抓住了康小萍的手臂,低声道:“快滚出去!”

康小萍会意,两人一齐倒在地上,一连几个翻滚,向外疾滚了出去,来到窗前,又一跃而出!

那时候,恰好是玄衣仙姑以为碧鸠神君将到,而使七招“七巧连环”之际。

而等她收招凝立之后,左生生和康小萍两人已然离了大堂!

左文文在一边自然将这一切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本来,他也可以趁机抽身而退,但是他却故意不走,因为他知道此际一走,不但对左生生不利,对他自己而言,也极是不利!

所以,直到玄衣仙姑收杖凝立,他才一个转头,由得玄衣仙姑将他的去路拦住!

当下玄衣仙姑一见左生生已然被人救走,心中怒火陡升,面笼杀机,双睛精光四射,罩在左文文的身上,左文文心中也不免有点害怕,可是他见玄衣仙姑不立即动手,便知道尚有一线生机。

只听得康氏双鹰道:“妈!已走了一个,总不成连这一个也放走?”

其余各派高手,也大声叫嚷,要玄衣仙姑将左文文拿下。

玄衣仙姑此际恨不得一杖将左文文砸成肉泥,但是她终究是一个在武林中极有身份的人,且身兼十派掌门,刚才既已被左文文先讲了那句“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话,这一杖未免砸不下去……,厂左文文淡然一笑,道:“祁老前辈,若是别无吩咐,,后辈便崔辞了!”

玄衣仙姑“哼”的一声,面罩严霜,左文文知道再不走,更是夜长梦多,连忙抽身后退,可是他才跨出一步,大门口一人,疾奔了进来,迎面便是“呼”的一掌,疾袭而至!

左文文无心恋战,身子一闪,便避了过去。

但是他这里出手快,那从大门口奔进来的人出手更快,身子一转,一抖手,便是三道白晃晃的光华,带起疾劲已极的嘶空之声,向左文文身后袭出,左文文身形再侧,又将三枚暗器躲了过去,但是,他身形一慢再慢,突然间,只觉得四面八方皆有一股极是胶着的大力合了拢来!

左文文心中大是骇然,暗忖那股大力如此阴柔,当真是遇所未遇!正待用力一挣,先求脱身开去之际,胁下一麻,“气户穴”已被闭住。

同时,项间一紧,他已然被一只巨灵之掌夹颈提了起来。

此际,大堂中众人,也已然见到最先奔进来,一掌拍向左文文,接着又抖手打出三枚化骨环的;乃是丑嫫母黄婉。

而随后跟进来的一人,身材髙大之极,站在那里,几乎头顶屋顶,要看清他的面容,必须仰起头来,才能够看到。

只见他一手提着左文文,另一手,却也提着一个人,正是黄面太岁李松林。

众人俱知道左文文和黄面太岁李松林两人武功皆是极髙,不在十派髙手之下。

但是两个人皆被他夹颈提住,动弹不得,可知那人武功之高!

因此众人一齐打量那人,只见他一袭道袍,直到膝际,满面红光,头上也未曾戴着道冠,一头头发,作着赭红,异相之极。

此际在场的,全是在武林中名头极是响亮的一代髙手,当然武林见闻,也髙人一等,因此虽然未曾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但是却也曾听得人讲起过,心中尽皆大是髙兴!

只见他一走进来,手一松,“叭叭”两声,李松林和左文文便已然跌到了地上,他却“呵呵”大笑,拉了一张椅子,便坐了下来,道:“我这人长得髙些,只得坐着讲话,祁老太婆,想不到你这个脾气如此古怪、不近人情的东西,居然还会想到了我,当真是不容易啊!”

那些十派中的髙手,莫不知道玄衣仙姑祁霞霞的脾气。

如今一听得那人一开口便是如此不逊,心中不禁暗捏了一把汗。

但玄衣仙姑却并不发怒,反倒一笑,道:“你肯帮忙便帮,不肯帮忙,尽管滚回声;”山去,何必大声嚷喊,唯恐人不知?"

那人“呵呵”大笑,道:“近二十年来,几个当年长相往来,或是可以动手过招的老朋友,死的已死,生疏的巳然生疏,有的像你一样,只管含怡弄孙,哪里还有一点武林中人的意味?我这几根老骨头,也是越来越懒,难得碧鸠神君居然复出,我自然要凑这场热闹,你赶也赶我不走的!”

众人听他出言风趣,而且他一到,便擒住了李松林和左文文两人,不但稍杀碧鸠神君气焰,而且还多少挣回了些面子,因此尽皆笑了起来。

玄衣仙姑向那人一指,道:“众位虽然久闻他的名头,只怕也未必见过,这位便是武当一一”玄衣仙姑才讲到此处,那人便连连摇动他那一双掌心血红,大如蒲扇也似的手掌,道:“莫提武当两字可好?”

玄衣仙姑一瞪眼,道:“老骨头,你与武当的过节尚自未了?”

那人“呵”的一笑,道:“实则上也没有什么过节,只是那几个牛鼻子,老是怕我重返武当,他们既然嫌我,我又何必去沾这个光?况且我又不像你,喜欢当什么掌门人!”

玄衣仙姑道:“你也可算是天地间的第一怪人!你不准我提武当,我偏提武当!”转过头去,道:“这位便是当年武当弃徒,至今仍不能位列武当髙手之一,但是本身武功却盖就武当群豪的勤一道长!”

其实,根本不用玄衣仙姑介绍,众人也知道那人便是一代怪杰,当年,若论怪僻不近人情处,犹在天南上人、玄衣仙姑之上。

但是在六十岁以后,性情却渐趋随和,可是看他刚才所说,昔年他在武当时,因为师兄弟之间的一些意气之争,竟直到如今尚未和好,可知他的脾气,也没有好了多少!

当下勤一道长笑道:“还好,你没有向我脸上再贴金,要不然,我便成了怪人了!”

玄衣仙姑道:“倒真想不到,我差人去一叫,你便肯来此!”

勤一道长笑道:“我如果不来,你一个寡妇,却找谁帮手去?”

玄衣仙姑笑道:“别说嘴了,你既然来到,我想也未必会再怕碧鸠神君,我们这便去找他如何?”

勤一道长道:“且慢!”

玄衣仙姑一瞪眼,道:“为什么?”

勤一道长道什么碧鸠神君,还当真未曾放在我的心上,我且问你几句话。"’^

玄衣仙姑冷冷地道:“请说。”、攀

勤一道长面色突然一沉,道:“十多年前,老孔曾带他的儿子到武当脚下,来找过我一次,这孩子着实极有出息。后来,我听说你们两家联了亲家,心中还着实欢喜!”

他讲到此处,便顿了一顿,玄衣仙姑也发出“嘿”的一声冷笑。

众人见两人刚才还是有说有笑的,刹那之间,气氛便大是紧张,一时莫名所以。

只听勤一道长续道:“但是我听说小孔竟已死在你的手下,可是实情?”玄衣仙姑冷冷地道:“不错!”

勤一道长翻手一掌,“啪”的一声,击在身侧的一张乌木桌子上。

那一掌,并非将桌子击坍,可是当他手掌提起来时,木屑簌簌而下,桌面之上,清清楚楚,出了一个手形的大洞!

玄衣仙姑又冷笑一声,道:“怎么样,你想为他报仇吗?”

勤一道长“哼”的一下,道:“小孔的一个儿子,如今安在?”

玄衣仙姑道:“连我也不知道,但是只怕和碧鸠神君有点干连。”

此际,如果康小萍还在店堂之中,见到勤一道长武功如此之高,而又如此关心孔烈的下落,一定会挺身而出,讲出孔烈的下落。

只可惜康小萍早一刻已然为了救左生生而离开了此处!

勤一道长道:“老孔已死,小孔的事,我当然不能不管,你先发招吧!”众人一听,两人不止拌口,且要动手,不禁尽皆大惊失色!

丑嫫母黄婉忙道:“两位老人家,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勤一道长“呸”的一声,道:“丑八怪,要你多什么嘴?”

黄婉吓得不敢言语,玄衣仙姑道:“我们是过掌还是动兵刃?”

勤一道长一掀衣襟,自道袍下面,取出一只径可尺许,晶光森森的圆环来,向桌上一放,喝道:“先过掌,再动兵刃。”

玄衣仙姑道:“也好!”

手一沉,将那柄钢杖,“啪”的一声,插进地尺许,道:“你先发招吧!”勤一道长道:“焉有是理,自然是你女流之辈先动手才对。”

玄衣仙姑面色一沉,道:“牛鼻子,你狂什么?是你来找到我的,你不发招,可是不敢动手,想要借此退缩了吗?”

勤一道长一声怪笑,道:“好,你接住了!”

他话已出口,但是却并不立即发招。

此际,他们两人仍然是坐在椅上,并没有站了起来。而众人则环立在两~人之侧,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惊惶失色!

他们明知强敌当前,若是这两个异人携手迎敌,还可以有取胜的希望。

如果两人竟然动起手来,则无异是自相残杀,给碧鸠神君可乘之机了。

可是这时候,却又没有一个人敢于出声,劝两人一劝!

只见勤一道长缓缓地抬起手来,向前疾推而出,玄衣仙姑也是一掌迎了上去,双掌相交,了无声息,两人也立即缩手,不约而同,一齐站了起来。

众人起先还看不出其中奥妙,只当两人口中讲得虽然严重,但实则上却是讲笑,因为那一掌,看来像是一点力道也没有!

但是,玄衣仙姑和勤一道长两人才一站了起来,众人心中不禁骇然!

原来两人才一站起,便听得“哗啦”连声,他们所坐的椅子,已然成为木片,堆在地上!

众人这才知道两人这一掌俱巳用上了极髙的内家真力,绝非儿戏!

两人一站了起来,玄衣仙姑身子一侧,倏地一掌,拍了出去。

那一掌,掌势飘忽之极,勤一道长叫道:“来得好!”身形一矮,一掌反迎。

这一次,双掌并未相交,但是各自看出对方攻势凌厉,一发即收,仍然不分胜负,玄衣仙姑掌势甫收,立即食指一伸,点向勤一道长的“带脉穴”。

勤一道长一侧腰,一掌击下,玄衣仙姑手掌向上一翻,一掌迎了上去,“砰”的一声,双掌再度相交,两人一齐退出一步!勤一道长手一抄,已然将那只金刚圈抄在手中,道:“来!来!来!咱们在兵刃上,再来比上三招,看是谁强谁弱!”

玄衣仙姑道:“笑话,谁还怕你不成?”手一探,也将钢杖从地上拔了出来,才一拔出,一招“狂风暴澜”立即横扫而出!

知道玄衣仙姑功力的人,俱都心知玄衣仙姑的这一杖,即使是百年古树也可以拦腰打折,杖风所过之处,桌椅尽皆成了碎片!

勤一道长一声长啸,身形凝立如山,绝不趋避,只是手中金刚圈向外一伸,挡在自己的腰际,以挡钢杖的来势。

众人看了这等情形,心中不禁为勤一道长暗暗作急。

因为他们固然不希望玄衣仙姑落败,但是,却也无人希望勤一道长受伤!这两人合则可以退敌,而无论是谁受了伤的话,皆不是幸事!

但众人虽然担心,在两大髙手已然动手的情形之下,他们却一点也无能为力!

只见电光石火之间,玄衣仙姑的钢杖已然砸到,勤一道长金刚圈向上一迎,“铮”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过去,两人俱发了一声喊。

玄衣仙姑叫道:“好老道!”

勤一道长则叫道:“好老太婆!”

两人在一叫之后,便分了开来,只见勤一道长手中那只粗如儿臂的金刚圈,已然扭曲得不再成圆形,但是玄衣仙姑的一条钢杖,本来虽然弯曲,此际,却几乎成了半圆形!、众人虽然不知道勤一道长的那只金刚圈,是什么金属打造而成的,但是看那只金刚圈如此之粗,且又精光四射,便也可以知道不是凡品。

而玄衣仙姑祁霞霞的那枝钢杖,则众人皆知,重达数十斤!

而如今,这两件俱皆非凡的兵刃,却在刹那之间,变了形状。

由此可见,这两人功力之深湛,实是出乎人的意料外!

当下勤一道长双手齐施,将那只金刚圈一拉一捋,重又变成了圆形,“呵呵”大笑,道:“老太婆这一杖,好不厉害!这只金刚圈,随我已垂五十年,还是第一次遭劫!”

玄衣仙姑左掌一扬,“啪”的一掌击在钢杖之上,钢杖应声而直,冷冷地道:“老道,你那一圈之力也不小哇!”

两人四目,精光四射,罩住对方,望了片刻,突然各自大笑起来!

众人被两人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

只见两人相交笑了片刻,勤一道长道:“老孔!老孔!我不是不想为小孔出气,叵奈本领不济,力不从心,看来只好押后几年再说了!”

众人听了他这句话,才一起放下心来。

只听得玄衣仙姑道:“老道,三年之后,咱们不妨再定时觅地,较量一番。”勤一道长兴致勃勃,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他们两人俱是方今一流高手中的人物,虽然只不过动手四招,但是已经知道想要胜过对方,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

勤一道长此人,和康大明、天南上人等人,交情俱是极好。

当他听得武林中人传说天南上人孔璞,以及南天一剑孔绣之,相继去世之际,便巳然想再出来走动,为两人复仇。

恰好,丑嫫母黄婉奉了玄衣仙姑之命,请他出来,共同应付碧鸠神君。他便向黄婉问明了孔璞父子死时的情形,丑嫫母照直说了,勤一道长心中不禁大是震怒,他确是想为孔绣之报仇,但如今既知自己和玄衣仙姑功力悉敌,自然只得搁下不说。

勤一道长这人脾气虽然是怪到了极点,可是也爽直到了极点。

他既然在三年之内,不再准备与玄衣仙姑动手,则三年之中,绝对不会再与玄衣仙姑,在心中存着什么芥蒂。

至多在这三年之中,他苦练功夫,以求三年之后可以获胜而已。

所以片刻之间,他已然和刚来的时候一样,道:“玄衣仙姑,你刚才说要去找碧鸠神君,只怕如今要找也找不到他,但是他已然约下我们三日之内见面,你还不知吗?”

玄衣仙姑祁霞霞,本来就和勤一道长是同样脾气的人。

刚才在动手之际,两人的确是全力以赴,但此际却已然一样是老朋友。

当下听得勤一道长如此说法,她便讶道:“不知道哇,你是从何而知?”

勤一道长向地上的黄面太岁李松林一指,道:“只问他便行,我在半路上遇到他时,认出他是那个专靠一些破铜烂铁,使坏心去害人的家伙,这种人叫我遇上了,自然不能放过,但这厮居然扛出碧鸠神君的招牌来吓我,说是奉了那老妖之命,前来告知你,三日之内,相见一战,我看在你的面上,又不想与他多啰嗦,是以才将他带来此间的。”

玄衣仙姑道:“原来如此!”中指“啪”的一弹,一枚铁莲子已然应手弹出,正弹在李松、林的肩头上,李松、林“哇”的一声叫,便跳了起来。

他一跃起,立时便有四人仗剑将他围住,以防他溜走。

勤一道长忙挥手道:“你们不必如此小题大做,有我和老太婆在,难道还怕他逃上天去不成?”

四人诺诺连声,一齐退了下来。

黄面太岁李松林定了定神,道:“玄衣仙姑,神君说,如果一”李松林未讲完,勤一道长已然一声大叱,道:“呸!那老妖约我们三日之后,在何处见面,快说不就完了,废话做甚?”

李松林已然吃过勤一道长的苦头,面色青白,“黄面太岁”成了“青面太岁”,但是却又不敢出声,道:“神君说一一”他仍然只是讲了三个字,又被勤一道长喝止,道:“什么神君?老妖孽!”

李松林不敢言语,因为,左文文在身侧,如果他在敌人面前,竟称碧鸠神君为“老妖孽”的话,只怕更是不得了!

因此一时之间,他的面色,尴尬之极。

勤一道长当然看透了他的心事,越发要捉弄他,喝道:“说!老妖孽!”

李松林面色再变,道:“勤一道长,你……你……莫要逼人太甚!”

勤一道长“呵呵”一笑,道:“我偏要逼一逼你,常言道人急悬梁,狗急跳墙,我倒要看看,你是悬梁,还是跳墙!”

李松林后退一步,突然一声大喝,双手扬处,数十种暗器,一齐激射而出!

这黄面太岁李松林本以一身暗器功夫驰名武林,举手投足之间,莫不可以发放暗器,这数十枚暗器,来势极是急骤,而且,他和勤一道长与玄衣仙

姑,相隔的又是极近!

眼看那些枚枚喂有剧毒的暗器,已然将两人一齐罩住。

却听得两人迅速地讲起话来,勤一道长道:“老太婆,你来还是我来?”玄衣仙姑道:“你来吧!”

勤一道长道:“好!”

他这里这一个“好”字才出口,手臂向下一沉,宽大的道袍衣袖,已然疾扬了起来,一股强柔已极的劲风,倏地卷起。

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刹那之间,一大蓬暗器,已然不知去向!

勤一道长笑呵呵地道:“听得你身上破铜烂铁不少,不妨再发一点?”李松林见了这等情形,知道自己的武功,和对方相去太远,再发上几蓬暗器,也是无用,只得道:“我只是奉命送信,你们待要怎样?”

勤一道长“噢”的一声,道:“原来你是奉命来送信的!”

李松林只当事情有了转机,忙道:“自然是。”话一出口,才知道不妙,因为自己是前来送信一事,勤一道长早已知道,断无至此际方自省起之理,可知他一定另有图谋!

果然,勤一道长一笑,问道:“然则你是奉什么人之命,前来送信?”

李松林道:“碧鸠一”

勤一道长面色一沉,衣袖一展,那数十枚暗器,全都在他的衣袖之中,只见他拈了一枚黄澄澄的“三才钉”在手,道:“我不爱听到再有人在我面前,提起那神君两字!”

李松林进退维谷,勤一道长中指一弹,那枚“三才钉”嗤的一声,电射而出,正向李松林的头顶射来。李松林知道那枚“三才钉”上,经自己染有“虬黄”的剧毒,一中之后,受尽苦痛,号叫三日,方能死去,不由得亡魂皆冒!

到这时候他只顾眼前安全,忙叫道:“是那老妖孽叫我来的!”

一言甫毕,“三才钉”嗤地一声,已然贴着他的头皮掠过,将他的头发打下了一绺来!

李松林吓得一身冷汗,几乎软瘫在地!

勤一道长“呵呵”大笑,道:“老妖孽虽是妖孽,但行事何等气概,却想不到他手下竟然如此不经吓,可叹可叹!”

李松林枉自做了小人,又被勤一道长揶揄一番,无话可说。

只听得玄衣仙姑问道:“他约我们三日之后,在何处相见?”

李松林忙道:"武昌城东北,有一个湖,叫做‘沙湖’,三日后,便在

‘沙湖’中,碧……他……等你们驾临相会。"

玄衣仙姑“哼”的一声,道:“好!你回去告诉他,我们届时必到。”讲到此处,向左文文指了一指,道:“此人来也是来下信的,我本来不应该将他怎么样,但是下书未毕,老妖居然出手,将另一人救出,此人必须押在我处,你可以回去说知!”

黄面太岁李松林,此际但求自己能以脱身,哪里还理得了这么多?

况且,他刚才的丑态,已然全被左文文看在眼中,巴不得左文文遭到不幸,忙道:“在下照话传到便是。”

玄衣仙姑目视勤一道长。

人是勤一道长捉来的,她虽有放走之意,但是却也必须征得勤一道长的同意。

勤一道长道:“去吧!”

李松林如逢皇恩大赦,掉头就走。

可是他才走出一步,勤一道长又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李松林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来,却又不敢不从,只得转过身来。

只见勤一道长衣袖一松,将衣袖上兜住的数十枚暗器,一齐倒在地上,道:“这些破铜烂铁,是你害人的本钱,若是失了去,岂非不能再害人了?快拾了回去,这里无人希罕。”

李松林僵在当地,动弹不得,勤一道长又喝道:“还不快拾!”

李松林只得俯身向前,一枚一枚地拾了起来,那一段时间虽短,但是他却是在勤一道长的脚下,勤一道长又故意吓他,一会儿抬腿欲踢,一会儿又举掌欲拍,总共才半盏茶时,李松林已然汗流浃背!好不容易拾完,才抱头鼠蹿而去。

勤一道长“呵呵”大笑,道:“痛快!痛快!”伸手一抬,手臂接着一缩,一股大力竟将躺在地上的左文文吸得近了四五尺,足尖点在左文文的腰际,巳将左文文的穴道解开。

左文文的穴道一被解开,便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绝不慌张,反倒伸手拍了拍衣服上面的尘埃,昂然而立,面带笑容。

勤一道长道:“小娃子,你这表人才,如何与老妖孽成了一路?”

左文文冷笑道:“道长所说何言,后辈竟然听不得懂。”

勤一道长喝道:“我说你年纪尚轻,如何竟与妖孽成了一路,如何听不懂?”

左文文仍然面带冷笑,道:"晚辈听得人说,道长乃是武林之中,一大异人,而且地位身份极髙,如今为何当着晚辈,对晚辈的尊长口出不逊,是以:

晚辈确是不懂道长所言!"

这一番话,侃侃而谈,不亢不卑,倒说得勤一道长半晌无语,才道:“好小子,你不怕死吗?”

左文文“哈哈”一笑,道:“道长问得可笑,敢问道长心中可有一个怕字!”

这两句话,更是大大地送了一顶髙帽子给勤一道长,勤一道长心中大乐,对左文文起了爱才之念,“呵呵”一笑,道:“老太婆,想不到老妖门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讲完之后,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需知武林之中,佳才难得。勤一道长,自二十年前,便想觅一佳徒,但是却一直未得,此时,左文文人物潇洒,意态豪迈,极是合他的心意。

但是,左文文却已然投在碧鸠神君的门下!

他又知道以左文文这样的人才,定然不会见异思迁,再另拜他人为师的。所以,他才不免叹了一口气。

他这声叹息,却又勾起玄衣仙姑的感慨来。

玄衣仙姑想起自己两个儿子,大不如人意,唯有一个女儿,差堪告慰,但偏偏又遭了这样的下场,因此,也跟着叹了一声,道:“老道,你说得不错,明珠暗投,莫此为甚!”一回头,道:“将他看管了起来!”

活钟馗史方应声而出,来到了左文文的身边,左文文知道事已至此,再挣扎也是无用,而且看他们的意思,也不致于杀害自己,因此当史方伸手点他穴道之际,他也不加反抗。

但左文文却未曾想到人心难料这一点!

左文文只想到玄衣仙姑和勤一道长两人不至于害他,所以才被史方点了穴道。

玄衣仙姑一挥手,道:“将他带到后面房中去。”

史方答应一声,将左、文文挟了起来,离开了大堂,玄衣仙姑一回头,见客店的掌柜伏在柜上,面如土色,不住颤抖,便道:“掌柜的,你放心,店中损坏的物事,我全会负责的,暂时尚要吵扰数日,日后定当多谢,尚祈勿介。”

掌柜的见了刚才的这样阵仗,哪里还敢出声,嘴唇抖了半天,一个字也未曾讲出来。

玄衣仙姑回头道:“连铭,先给他一锭金子,安安他的心。”一回头,却不见了康连铭和康结铭两人,奇道:“咦,两人哪里去了?”

:丑嫫母黄婉答道:“他们和活钟馗,一齐到后屋里去了,我这里有金子。”

摸出了一条黄金来,隔桌子抛了过去,“啪”的一声,正好陷在掌柜的面前,

将那掌柜的又吓了一跳,才满面堆下笑来,连声多谢。

^玄衣仙姑舍人,也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商议三日之后,如何应付碧鸠神笋一事。

却说刚才活钟馗史方才一将左文文挟在胁下,康氏双鹰便互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立即跟在史方的后面,走了出去。

’史方来到了他们一行人订下的客房之中,将左文文放在地上,康连铭和康结铭两人也已然紧跟着闪进了房中。

史方道两位来得正好,这小子武功,甚是怪异,我一人,只怕看他不住。"

康连铭向左文文狠狠地瞪了一眼,道史兄,我们难道真在这里守着他不成?"

活钟馗史方,人虽然生得鬼怪似的,其丑无比,但心地却是颇直,一时之间,并未曾听懂康连铭的话是什么意思,愕然问道:“然则难道由得这小子一个人在此不成?”

康结铭“哈哈”一笑,道:“史兄,你难道未曾看出家母的意思?”

史方更是莫名其妙,道:“掌门有什么心意,我确是不知。”

康连铭道:“家母叫你将他暂时押起来,无非是要将他带到无人之处,结果了性命,史兄如何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史方本来也不容易轻信玄衣仙姑祁霞霞会有这个意思。

但是讲这句话的,却是玄衣仙姑的儿子,史方还有什么话可说?忙道:“原来如此!”康连铭已然“铮”的拔出了长剑,连晃两晃,剑锋在左文文的脸颊之上,“刷刷”掠过,嘿嘿冷笑道:“姓左的小子,原来你也有这一天!”

左文文一听得两人对史方讲出这一番话来,心中已然焦急之极!

但是,此际,他受制于人却是丝毫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康结铭忙道:“大哥,和他废话做甚,还不快将他一剑结果了事!”

康连铭知道自己若是杀了左文文,一定难免挨一场重责,但是拼受一场重责,也还是值得的。只不过此事却绝不能在事先给母亲知道,所以他一听康结铭如此说法,忙道:你#得是!"手一提,长剑一摇,剑尖已然对准了左文文的咽喉。

康连铭心中,对左文文既然恨之切骨,而且,甘冒重责,特为前来结果左文文的性命,这一剑下去,自然不会留情。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事情却又有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变化。

却说康小萍冒险推出了八仙桌,和左生生一齐滚出了丈许,自窗中跃出以后,连忙又站了起来。

站起之后,只见窗外乃是一条僻巷,并无人来。

再看左生生时,刚才一鼓作气,逃了出来,伤势又加剧了几分,面如纸灰,坐在地上,看来连站了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康小萍心中,不禁大是着急,忙道:“左朋友,你还能走动吗?”

左生生叹了一口气,道:“康姑娘,你自顾自地走吧!”

康小萍顿足道:“这是什么话?”抬头四面一看,一闪身,到了僻巷的另一头,只见正是那座客店的后门。

康小萍心中一喜,又走了回来,道:“左朋友,不必着急,我有办法了!”她身子一矮,将左生生扶了起来,走出了僻巷,“呀”的一声,推开了后门,只听得玄衣仙姑责问左文文之声从大堂中传了过来,康小萍心跳得极是剧烈,但是她却也知道,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办法,因为不论众人如何想法,再也不会想到,好不容易逃了出去的左生生,会仍在客店之中!

康小萍小心翼翼地扶着左生生,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将左生生放在床上。

左生生一声不出,只是望着康小萍。

康小萍倒给他望得不好意思来,偏过头去,道:“你也太不识时务了,如何会和我祖母动起手来?却不是自讨苦吃?”

左生生苦笑了一下,道:“康姑娘,你虽然如此说法,但是我知道事到临头,你也是和我一样,早几日,你还不是一样,敢与我义父作对?”

康小萍听他话中,大有将自己视为知己之意,连忙岔开了话题,道:“如今你伤势如此沉重,可别再转别的念头了!”

左生生道:“康姑娘,若是令祖母发现你将我救出,定然责怪于你,我还是快些离开此处的好。”

康小萍低声道:“她并不知道我在这里。”

左生生吃了一惊,道:“康姑娘,你好大的胆子哇!若是给我义父知道你尚在人间,且是一人落单,又当怎样?”^,丨;

康小萍道:“那怕什么,他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哩,怕得了那么多吗左生生叹了一口气,道:”康姑娘,你可是还想去救孔烈?“^V康小萍道:”当然,他是我的表哥,一直对我那么好,我怎能不救他?“左生生道:”康姑娘,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况且……我心中早就对你与众不同,你可肯听我一句话?我总不至于害你。"

康小萍脸上一红,道:“别说了,你也曾救过我,我当然不能坐视。”

左生生道“康姑娘,你不要再去救孔烈了!”

康小萍怒道:“不行!”

左生生叹了一口气,道:“康姑娘,你就算救出了孔烈,他一定要下手害你的性命的!”

康小萍心中更怒,道:“你别胡说了,烈表哥对我最好,怎会害我?”

左生生摇了摇头,道:“康姑娘,我不会骗你的,试问,孔烈侠义世家,为何竟会劫镖伤人,又为何竟会出手抓你?”

康小萍心中,猛地一动,道:“你说,究竟是为了什么?”

左生生道:“康姑娘,这其中的缘由,我实在不能说,只是请你相信,世上实已没有孔烈其人,你只当他死了,不就行了吗?”

康小萍顿足道:“胡说,他分明没有死,我怎么能当他死了?”

左生生默然不语,半晌方道:“不错,他是没有死,但是一唉,你即使挖空心思,将他救了出来,结果仍是害你自己!”

康小萍知道再与左生生争论下去,也是徒然,便不再言语,两人默然相对,只听得大堂之中,勤一道长和玄衣仙姑两人的动手之声,不一会儿,又听得勤一道长喝问李松林的声音,待到李松林走后,又听得左文文的侃侃而谈,左生生才叹道:“我兄弟凶多吉少了。”

康小萍道:“你放心,我祖母又不是妖邪一流,绝不会将他怎么样的。”

接着,又听得玄衣仙姑命史方将左文文押到后房之声,不一会儿,史方和康氏双鹰的语声便在耳际响起!他们三人的声音,隔得如此之近,令得康小萍和左生生两人齐皆一惊。

可是康小萍两人随即明白,左文文所在的,正是隔壁的那一间房屋!

左生生听了一会儿,连忙低声叫道:“康姑娘!”

他虽然没有讲话,但是康小萍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因为他自己动弹不得,虽然明知左文文将要遇害,也无能为力,而且,要害左文文的,又是康小萍的父亲,又不能叫康小萍与自己的父亲为敌,所以才只是叫了一声,要她自己决定。

康小萍对于自己父亲的此举,心中实在也是反感到了极点!因此忙低声道:“你放心!”轻轻地向前,走了几步,在板壁的隙缝之中,向邻室看去。

见左文文躺在地上,伯父康连铭的长剑已然出鞘,父亲还正在催他快些下参!

康小萍看了一奢,已然有了主意,回头低声道:“左朋友,我父亲和伯父,虽是不该,但你却须嘱咐令弟不可伤害他们!”

左生生点头道:“这个自然!”

康小萍一抄手,已然将一只黄铜烛台抄在手中,再转过身去,恰好是康连铭一剑向左文文的咽喉刺出之际!

康小萍再不怠慢,用力将烛台向左文文的身上抛了过去!

一板之隔,能有多厚?“哗啦”一声,烛台已然穿壁而过!

康连铭毕竟心虚行事,一听得声音起自背后,手不免抖了一抖。

而就在此际,那黄铜烛台已然重重地落在左文文的肩头之上。

左文文在穴道被点之后,已然不断运气,想将穴道冲开。点他穴道的,又是活钟馗史方,下手虽重,也难与勤一道长相比,若是再过半个时辰,他也可以如愿,此时经黄铜烛台一撞,穴道立时冲开,伸指一弹,“铮”的一声,正弹在剑脊之上!

康连铭一怔之后,左文文巳然伸指弹中了他的长剑,长剑脱手飞起,左文文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呼”的一抓,五指如钩,掌心碧气隐隐,已然使出了“鬼鸠手”功夫,向康连铭当头抓下!

那一抓,康连铭实是万无能力避过。

但就在此际,左生生已然叫道:“文文,不可伤了他们三人!”

左文文一听哥哥的声音,心中大喜,立即改抓为点,一而点中了康连铭的“肩井穴”。

而康连铭和史方两人见左文文突然被人以一个黄铜烛台解开了穴道,心中也骇异之极,史方却“呼呼”拍出两掌,前去迎敌,而康结铭则足尖一点,夺门而走,大叫道:“快来,出事了!”

左文文一个转身,身形一矮,接连两招,全是“鬼鸠手”功夫。

此际,他何异是出柙之兕,威猛无匹,两招一过,已然将史方逼得连连后退,左文文无心恋战,掀翻了一张床,连被带褥,一齐将史方罩住,身子一躲,已然撞穿了板壁,到了邻室!

他抬头一看,见到了康小萍,不禁一怔,道:“啊!原来是你!”

他这里一言甫毕,已然听得勤一道长和玄衣仙姑两人齐声喝道:“什么事?”

这两人联声,响如霹雳,康小萍急道:“快走,迟则不及了!”

左文文来到床前,一把将左生生抱了起来,左生生忙道:“兄弟,康姑娘和我们一起走!”

左文文只当康小萍和玄衣仙姑等一起的,但一时之间,也无暇问祷那么多,一个转身,伸手一拉康小萍,旋风也似,便从窗中跳了出去。

―穿出窗口、,奔过了一条小巷,恰好有一辆马车停在街边。

左文文将左生生送入了车厢乏中,又和康小萍两人跃进了车厢,吩咐车

夫道:“快!快赶车,多赏你银两,快!”

那赶车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得“多赏银两”。四字,一挥马鞭,车便到了街中,向前驰去,就在此际,玄衣仙姑和勤一道长两人也一齐跃到了街边,但是大街中车水马龙,两人虽然各具通天彻地之能,却也没有透明眼睛,如何知道哪车中有他们要找的三个人在内?只得沿着客店,找了一阵,没有结果,又问了问康连铭、康结铭和史方三人,三人也不知出手救人的,究竟是谁。

只有史方道:“我看救人的,绝对不会是碧鸠神君!那小子临走之际,曾说了一句,‘原来是你’,可知他实也未曾料到,竟会是那个人救了他!”

玄衣仙姑道:“如此说来,莫非老妖也另有高手相助?”

勤一道长沉吟道:“还会有谁?”

玄衣仙姑道:“刚才姓李的,与苗疆碧云娘子乃是兄妹,难道那贱泼,竟也从苗疆出来,到中原生事来了吗?”

勤一道长摇头道:“只怕未必,反正三日之后,定可知道,何必多猜?”

实则上,两人就算再猜上十个八个人,也绝不会猜到,出手救了左氏弟兄的,竟会是康小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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