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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红计怪人

康小萍挤进了那道石门,抬头看去,不禁又惊又喜,原来一进石门,便是老大一块平地,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如果不是来的时候,曾经如此惊险,根本想不到这样平静优美的地方,竟会在万山崇岭之中!

一到了平地,容衍芳和容素珊两人也松了一口气,又转身将石门推上。

康小萍环顾四周,全是插天似的峭壁,除了这一条通道之外,只怕连飞鸟也难以进入此间!

容素珊见康小萍只顾呆呆地观看,便在她的肩上,推了一下,道:“看什么?可是在转逃走的念头么?既已到此,你不必梦想了!”

康小萍只是心中好笑,也不与之理会,自顾自地打量周围的情形,只见东面的峭壁之上,另有一个小石坪,而在那小石坪上,则有四五间纯用天然大石砲成的屋子,巍然而立。

康小萍心知容家姊妹两人本身武功,既然已有如此造诣,她们的师父一定也不是等闲的人物,但是偏偏搜索枯肠,却想不起武林之中,有什么髙手,和“大洪故居”四字有关!

看那几间石屋时,苍苔斑驳,老藤纠缠,也不知有多少年代了。

在那个小石坪,有两条极粗的山藤垂了下来,容衍芳首先一跃而上,攀缘上了石坪,容素珊笑道:“小弟兄,你可爬上去?”

康小萍抬头一看,石坪离地,虽有三数十丈,但是要攀缘而上,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便点了头道:“当然可以!”

身子一耸,已然抓到了山藤,一直爬了上去,才一上了石坪,便见容衍芳向自己做了一个手势,不令自己出声,转过身去,向一间石屋门口跪了下来。

不一会儿,容素珊也已上了石坪,和她妹妹一样,两人齐跪在那间石屋面前。

康小萍看得心中暗暗奇怪,心忖她们两人却是在捣什么鬼?

退开了几步,向那间石屋打量时,只见那间石屋,只有两个尺许见方,

小得出奇的窗户,门上面,却加着一个极大的铁链,和一具大得异样的铁锁,锁孔上锈迹甚厚。

看这情形,这间石屋像是久巳没有人居住,康小萍不明白她们两人何以要对之跪拜!

心中正在奇怪,已然听得两人齐声道:“师父,我们回来了!”

康小萍心中,还暗忖难道她们的师父是一个疯子?否则何以会将自己倒锁在石屋之中?

怎知事情却是大大出于康小萍的意料之外,只听得石屋之中,突然传来了阴森森的一声冷笑!其时,天色晴朗,附近风景,也极是令人神怡,可是那一声冷笑,从石屋中传了出来,却令人身不由主,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康小萍一怔之下,看容家姊妹两人面上,也为之变色。

只听得容素珊道:“师父,有何吩咐?”

石屋之中,又是一声冷笑,然后传出了一个难听已极,令人周身皆起寒栗,只觉得听来刺耳,心神皆悸,连男女都分辨不出的声音,道:“为何迟回了一天?”

容家姊妹两人对望了一眼,容衍芳突然一个转身,迸指如戟,疾向康小萍胸际点来!"康小萍正在全神贯注,关注着事情的发展,绝未料到容衍芳竟会在这时候,对她出手相袭!

容衍芳的武功本就在康小萍之上,何况康小萍全然不觉,连躲避的念头都未曾起,便已然被容衍芳封住了“气户穴”。

“气户穴”一被封住,立时动弹不得,只见容素珊只是向妹妹望了一眼,却并没有责备之意,应声道:“只是在路上多耽搁了大半天,所以才不能如期赶到,尚祈师父见谅。”

石屋中又道:“什么事耽搁了?”

容素珊眼珠一转,道:“我们在归途之中,有强敌追我们,因此我们只得绕道而行,是以慢了。”

石屋中那人,“哼”的一声,道:“什么强敌?”

容衍芳抢着道:“滇南髙黎贡山,离魂崖,碧鸠神君!”

她这里话才讲完,石屋之中,突然起了一阵难听之极的怪吼声!

那一阵吼声,就像是什么野兽,跌落入陷阱所发出来的一样,其中充满:了愤恨、绝望,虽然听得人毛发竖直,但是却也令人感到,一个人能发出这样的怪吼声来,一定是曾受过了不知多少痛苦所致,因此又不免令人稍起同情之感。

容家姊妹两人只是一声不出,那怪吼声,足足响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地停了下来,又问道:“我差你们去做的事,可完成了?”

容素珊的面色,稍为缓和了些,道:“全都做到了。”

那怪声道:“照实说来!”

容素珊道:“是!天南上人孔璞,已经死了,他的儿子孔绣之,也已经死了!”

那怪声叱道:“胡说,孔璞年逾七十,死了尚有道理,孔绣之算来正当壮年,怎会死的?”

康小萍听她们师徒对答,忽然提到了天南上人,和自己的凤姑丈,心中便大为奇怪,更是用心倾听起来。

只听得容素珊又道:“其中经过,说来话长,孔绣之夫妇,乃是死在玄衣仙姑祁霞霞的掌下。”

那怪声“哈哈”一笑,道:“原来孔绣之已经娶妻,难道竟无所出吗?”康小萍听到这里,心中又是一奇,暗忖凤姑姑和凤姑丈结婚之际,自己尚未出世,事情已有十六七年,那石屋中人,却像是刚知道一样,而既然他对凤姑丈如此隔膜,却又寻他做甚?

只听得容衍芳接口道:“师父,我们记得你吩咐我无论如何,要寻到天南上人孔璞,寻不到孔璞,也要寻他的儿子孔绣之,再寻不到,就寻他的孙子。孔绣之倒确是有一个儿子,已然十六岁一一”容衍芳才讲到此处,只听得石屋之中,又传出了一阵欢啸。

那阵欢啸声,和刚才的怪吼声相比,根本无法想象,是出于一人之口!欢啸声中,那人又问道:“你们可曾将他带来此间?”

康小萍此时,心中之骇异,实是无以复加!

因为石屋中那人,连凤姑丈结婚一事,都不知道,当然不知有烈表哥其人,但是却又为什么要将烈表哥带到这里来?

难道这石屋中的怪人,竟和烈表哥一家,有什么渊源不成?

她正在想着,只见容家姊妹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容素珊才无可奈何地答道:“师父,孔绣之的儿子,叫着孔烈,我们确是想找他,但是却无法找到,而期限又到,不得不先回来。”容素珊一讲完之后,像是知道会有大祸临头一样,立即后退出丈许。

果然,容素珊才--后退,那石屋之中,突然响起了“嘭”的一声巨响,整座石屋皆为之晃动不巳,同时,“吱吱”的暗器破空之声,响之不已,从左面那间小窗中,射出一大蓬色作殷红的尖针来!

最奇的是,那一蓬尖针才一射出时,分明是向天飞去,可是倏忽之间,突然一个倒折,已然向容素珊刚才站着的地方,疾罩而下!

电光石火之间,“吱吱”之声不绝,只见七八十枚,长可四寸、细如羡芒、红光闪闪的细针,已然一齐钉入了岩石之中!可见发针人的内功之髙,实在是已到了出神人化的地步,如果容素珊不是及早退身,只怕早巳死吁非命!

康小萍一见石屋中那人,虽然未曾走出,但是在石屋之中,发出暗器:居然也如此之准,心中不禁一凛,暗忖自己如今穴道被封,不能动弹,若是被他一蓬红针射到,岂不是死多活少!

正在想着,只见容衍芳向石屋伸了伸拳头,样子甚是激愤,但是口中词道:“师父,关于孔烈的下落,我们已然有点头绪,只不过因为限期已至,段以不得不及时赶了回来!”

容素珊也道:“师父若是怪罪,徒儿本不敢反抗,但尚祈师父宽限几日。”两人一齐哀求了片刻,石屋中才道:“好,今晚再来听令,去吧!”

容家姊妹如释重负,连忙答应了一声,容衍芳提起了康小萍,两人一来到离那间石屋最远的一间屋中,一入屋,便将门窗一齐关上,容素珊这一伸手,解开了康小萍的穴道,低声说道:“小兄弟莫怪,刚才,如果我们点你的穴道,只要一被师父觉察,就又要节外生枝了!”

康小萍此时,已然看出她们姊妹两人心地实是很好。

但是她们的师父,却是一个怪人!

因此欠了身子,道:“你们的师父,究竟是什么人?”

容衍芳忙喝道:“别乱问!”

康小萍“嘿”的一声,道:“你们不是要找孔烈吗?我知道孔烈在什么到方,要不要我说?”

容家姊妹面露喜色,道:“快说,说了我们一定重重地谢你!”

康小萍听了,心中一动,暗忖不管她们两人要找烈表哥做什么,但若是讲给她们听了,她们一定要将孔烈设法带来此处。

虽然,石屋中那人,行止如此诡异,也不会是什么好路数。

^但无论如何,总要比在碧鸠神君那里好了许多!而且,看她们两人的^形,像是为了要得到孔烈的下落,不惜任何代价一样,然则自己还可以趁杉\向她们要了这柄金戈来!

康小萍年纪虽轻,但是却极有主意,想了半晌,已然有了计较,便道^“你们说要谢我,但是口说无凭,我却不信。”

容素珊忙道:“如今,你想要我们怎样谢你,你不妨说。”

^容衍芳道:“姐姐,这小子诡计多端,莫上了他的当!小心点好。”

容素珊叹了一口气,道:“妹妹,今晚我们前去听令,师父一定刻限我们,找到孔烈,如果找不到时……”讲到此处,顿了一顿,满面皆是悲戚之容,容衍芳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姊妹两人相互叹了一口气,容衍芳道:“姐姐,既然如此,那我们只有信他一遭了!”

康小萍看了她们两人的情形,也衷心地道:“你们放心,我这次绝不会再骗你们了。”

容素珊一听这句话,猛地转过身来,眼中神光莹然,望定了康小萍。康小萍还不知道刚才自己这句话有什么语病,只觉得容素珊突然盯着自己,心中不禁深以为异。令 一一旁,容衍芳也接着道:“咦?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容素珊冷笑一声,道:“妹妹,你还不记得么?”手一探,中指一弹,“啪”的一声,便已然将康小萍的束发冠弹了开去。

康小萍心中一凛,连忙站了起来,但是束冠一去,一头秀发,便全已披散开来,容衍芳“啊”地一声,道:“原来她是女扮男装!”

容素珊道:“不但她是女扮男装,而且我们曾经见过她的,你可记得?”容衍芳的大眼珠一转,道:“是了!那天晚上,她骗我们孔烈是向西北方去的,害得我们空自追出了百余里,竟无结果!”

康小萍见自己的本来面目已然被她们揭穿,起先,心中不免慌张,但是却随即定下了心神来,道:“不错,当时,我因为不知你们是什么人,所以才骗了你们,实和你们说,我是孔烈的表妹,如今,怕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他的下落!”

容家姊妹两人对望一眼,道:“原来如此,孔烈在哪里,你说吧!”

康小萍顿了一顿,却并不言语。

容素珊道:“你可是要向我们索取什么东西?如果是的,不妨开口!”康小萍叹了一口气,道:“实和你们说,我烈表哥,此时的处境,极是怪异,当然身心也极为苦痛,我就是为了要救他,才远离家乡,如果你们找到了他,一样要令他受痛苦的,那我则不如不说了!”

两人忙道:“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康小萍道:“你们自然如此说法,但是我却先要知道,你们的师父,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论是烈表哥还是他的父亲,一定要找到一个?”

容素珊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我们实在无从说起!”

康小萍道:“你们若是不肯说,那我也不肯说!”

只见容衍芳面色一沉,脱口道:“死丫头,你一”但是她未曾讲完,便为容素珊叱止,道:“妹妹,我们如今要靠康姑娘帮忙,你如何还是这等脾气?”容衍芳满面怒容,赌气转过身子去,不再言语。

容素珊握住了康小萍的手,道:“康姑娘,我们两人,不是坏人,你可信了?”

康小萍人颇正直,固然,她对容衍芳一点好感也没有,但是她仍然点了点头,因为容家姊妹若是要害她的话,真是随时随地皆可以加害,但是她们却并无害人之心!

容素珊见康小萍点了点头,便道:“多谢你相信我们,实际上,我们自幼拜师,但是我们师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却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康小萍奇道:“难道你们一直未曾见过自己的师父?”

容衍芳插口道:“谁还骗你不成?”

容素珊道:“妹妹,你少说一句成不成?我们原是猎户的女儿,父母俱死在深山之中,那时,我三岁,妹妹才出世半年,两个人在山中,眼看死去一”康小萍道:“可是就在此际,你们的师父便救了你们?”

容素珊道:“若是如此,则我们至少也曾见过师父一面了,救我们的,便是刚才挟着你自石坪上跃下来的那只黑猩猩。它将我们带来此处,师父便在石屋之中,收我们为徒。”

康小萍听了,心中不禁骇然,暗忖武林之中,怪事之多,当真是无以复加。

听容素珊如此说法,她们拜师以来,至少有十余年了,但是却连师父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也未曾看见过!不禁问道:“难道你们竟不想看一看,自己的师父是怎么样的人吗?”

容素珊道:“一开始,我们年纪还小,当然想不到这一点,后来,年纪大了,又何尝不想,但是师父却绝不许我们走到那石屋的一丈以内,又警告我们,绝不能碰那铁锁,他在窗口发暗器,百发百中,我们如何敢违他之言?”

康小萍点了点头,她心知容家姊妹的武功,已然接近第一流,轻功之佳,更是绝不在任何一流高手之下,要不然,神偷孟七手已然偷到手中的太白金戈,怎会接连两次,反被她们偷去?

由此可知,她们的师父一定是一个绝代的异人,但是却不知为什么,十余年来,竟然一直锁在这间石屋之中?

只听得容素珊继续说道:"我们一直在此居住,从来也没有出过这个山谷,直到两个月前,师父才将我们叫到他的石屋之前,叫我们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号称天南上人,姓孔,单名一个璞字的人。又说事隔多年,只怕他已

然死去,那么找到他的儿子孔绣之,也是好的。"

康小萍心想,如此说来,那怪人总算知道孔绣之其人,则他在这个石屋中,也绝对不会比凤姑丈年纪更大!

容素珊道:“师父又说,如果连孔绣之也找不到,那么找他的后人,也是一样:康小萍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们可曾问过师父?"

容素珊道:“师父脾气古怪,我们不敢胡乱发问,只得依言出谷,等我们到了衡山,听得天南上人已然离开向康家去了,我们不谋而合见到孟神偷的太白金戈,起了贪念,又生性好奇,想试一试自己的功力,一进两次,俱告得手,可是又怕孟七手追来,以致耽搁了时间,孔璞与孔绣之尽皆死去,而再要去找孔烈时,却又下落不知,无从找起!”

容素珊讲完,容衍芳悻伟然地道:“好了,我们已经什么全都对你说了,你还不讲吗?”

康小萍心想,容素珊所说,大约不会是假,照这情形看来,倒像是那石屋中的怪人,以前曾欠下了天南上人的情,因此特为要找孔家的后人补报似的,又像是要对孔家后人,交代什么。但这事情的究竟,怕只有石屋怪人,和天南上人知道,连凤姑丈都未必可以知晓其中的究竟。

她因此便道:“你们的武功虽高,但只怕胆量不足,我讲了,你们也未必敢去找孔烈。”

容衍芳道:“胡说!”

康小萍缓缓地道:“我烈表哥,如今便在碧鸠神君手中。”

容衍芳“呸”的一声,道:“你又来胡说了,我们也曾听得有人如此说法,但我们曾遥遥地追过碧鸠神君,他们一行人中,只有两个少年,却是左氏弟兄,绝无孔烈这个人!”

康小萍想起孔烈的遭遇,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可曾看到两只碧鬼鸠?”

容衍芳道:“看到的。”

康小萍道:“其中一只,便是烈表哥。”

容家姊妹因为不明其中详情,相顾愕然,容素珊道:“康姑娘莫要取笑。”

康小萍道:“我确是不和你们讲笑,烈表哥不但被碧鸠神君将碧鬼鸠的鸟羽,全皆披在他的身上,而且他似乎……似乎真的变成了碧鬼鸠,其中道理,我也是想不透!”、接着,便将如何在后花园见到了孔烈,孔烈如何突然向自己出手抓来,以及如何追了上去,遇到了南海双丑等详情,直到在湖边遇到了她们两人,

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两人听了,也俱皆信她所说是实,不由得说不上话来。

康小萍知道她们的心意,暗忖这两姊妹,胆子也未免忒小了些。为什么见到了碧鸠神君,这样怕法?她却不知道,以碧鸠神君的武功为人而言,除非是甘心助纣为虐之辈,否则,任何人见了他,都不免退避三舍!康小萍自己又何尝不怕碧鸠神君?只不过她的害怕心理,已然被要救出孔烈的那种热澹

切愿望所替代而已!当下想了一想,道:“如果你们师父,当真要严令你们找到我烈表哥的话,我可以助一臂之力。”

容衍芳冷笑道:“你这点子武功,还是在家里休息吧!”

康小萍脸一红,抗声道:“我武功虽然不如你们,但是却不至于见了碧鸠神君,便望风而逃,而且,我还有救他之法!”

,容素珊忙道:“你有什么法子?”

康小萍道:“自然有,你们将那柄太白金戈,给了我,我就有办法!”容素珊苦笑了一下,道:“你可是想凭一柄利戈,便胜过碧鸠神君?这简直是在做梦!”

康小萍也知道单凭一柄太白金戈,无法胜过碧鸠神君。

她也未曾将孔烈吩咐的话忘掉,孔烈吩咐她,第一,要设法找到太白金戈;第二,要习成绝世武功!可是,“绝世武功”四字,讲起来容易,要做起来,却无异是大海捞针!

因此,康小萍也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容素珊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吩咐康小萍绝不可出此石屋,她们两人却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摘了不少果子回来,权且充饥。

到了天色傍晚时分,康小萍便看出容家姊妹神情极是不安。

康小萍心知她们不肯将太白金戈给自己,想要下手窃取,又苦无机会。一直到了半夜时分,才听得一声长啸划空而起,声音凄厉无比。

容家姊妹一听,连忙奔了出去,一面道:“徒儿来了!”

康小萍本未睡着,一见两人奔出,心中一动,暗忖定是她们师父要吩咐她们什么了,自己何不跟上前去,看个究竟?而且,她们拜师十余年,竟连自己的师父都未曾见过,那怪人是什么模样的,自己也非要去看一看不可!

康小萍想去看那怪人,一则是由于好奇心;二则也是由于那石屋怪人和孔烈有莫大的干系之故,若是令孔烈出了虎口,又入狼巢,岂是她之所愿?因此一个翻身,便悄悄地向外走去。

才一出门口,便看到星夜微光之下,容素珊和容衍芳两人正跪在那间石

屋之前,石屋的小窗户中,居然还有灯光透出。

康小萍唯恐被两人发现,一出门,便身形疾闪,来到了屋后,蹑手蹑足,向那间石屋走去,尚未走到,便听得石屋中的怪声,在向两人询问武林中-些人物的下落,所问的,皆是第一流的高手,连玄衣仙姑、康大明等人也在内。

康小萍心忖:他们正在讲话,一定更料不到自己会去偷窥。

因此她胆子又大了许多,来到了石屋附近,便屏住了气息。

她连跨两步,身子已然贴住了那石屋的墙壁,又以极慢极慢的步法,轻轻地移到了窗子面,才略为定了定神。

只见那窗子并不是太髙,只要站起脚来,便可以看进去,看到屋内的物事。

此际,只听得那怪声道:“你们姐妹两人,经我十余年来的调教,武功之高,已不在我刚才向你们问起的众人之下了!”

容家姊妹两人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是!恩师教诲之德,实不敢忘。”

那怪声忽然感慨地叹了一口气,道:“但是,我与这些人,已足有二十年未见,这二十年中,他们自然功力猛进,所以,你们也觉得自己不是他们的敌手,我敢说,若是你们内功方面,能突然增加二十年功力,一定可以与他们为敌!”

康小萍心中暗道:“这不是废话?等到二十年后,人家的武功,难道不会增进了吗?”

但容家姊妹两人想是对她们的师父敬服已惯,又答应了一声。

那怪声又道:“以你们两人如今的武功而论,一在江湖上行走,一定会引起武林中人的注意,声名鹊起,绝不应该连找一个人都找不到!”

容家姊妹两人唯唯以应,不敢反驳,康小萍听她们讲得入神,便慢慢地转过身来。

那怪声又道:“如今,我限你们在一个月之内,将孔烈找到!”

容素珊道:“师父,一个月的时间,会不会太短了一点?”

康小萍转过身来之后,抬高头,便已然可以从窗户望到石屋的屋顶。

只见屋角处,积尘厚极,重重叠叠的蜘蛛网,挂满在屋顶上。

而且,还有几只形态猛恶、前所未见的蜘蛛,正在衔丝而下,荡来荡去,看得康小萍恶心不已,暗忖这种屋中,怎能住人?

她正想站起脚来,进一步向屋中看去时,突然听得那怪人厉声叱道:“一个月的时间,难道还不够吗?”

容素珊道:"师父,若是孔烈已然去了极远之处,则我们就算来回赶路,!

也来不及!"

康小萍被那怪人一喝,连忙又低下头来。

又听得那怪人道:“也好,你们尽快赶回,一个半月的时间,总可以够了!”

康小萍趁机又站起脚来,心中“枰怦”乱跳,向窗中望了进去。

只见屋中心,有一个石柱,柱上点着一盏油灯,灯色昏黄,但是却不见有人,只是在那石柱旁,有一堆黑黝黝的东西。‘

康小萍心中正在奇怪,那堆东西突然动了起来!

康小萍是一个胆子极大的少女,要不然,她也绝不敢来此偷窥。

可是,她一见那堆黑黝黝的物事突然动了起来,心中却也不禁猛地一怔!因为那堆东西,绝不应该是一个人!

那堆东西,就在那盏油灯的旁边,因此看来,也特别清楚。

起先,康小萍只当那是一堆不知堆了多久,已然腐烂了的麻绳!

可是,那堆物事一移动,康小萍便已然看出,那确是一个人!

一个做梦都未必会梦得到的人!

以为是烂麻绳的,是那个人的头发,盘虬纠缠,也不知有多长。

身上的黑衣,更是丝丝缕缕,挂了下来,有几处地方,已可看到皮肉,却也是似铁般黑。

康小萍连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看着。

只见那人突然伸出手来,康小萍更是一惊,原来那人指甲之长,竟达两尺,曲曲折折地盘在手指上,可怖到了极点!‘

一看到了这等情形,康小萍唯恐那人转过头来,自己看见他正面之后,会给他吓得不自由主,“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以至被人发觉自己的行藏,因此连忙低下身来。

就在她低下身来之际,只听得那人道:“咦?你们两人将大黑带进来了吗?”容素珊道:“不曾啊,大黑未入此处,已有五年之久了。”

那人道:“不错,除了你们之外,任何人均不能给他知道此处的秘密。”容家姊妹又一齐答应了一声,康小萍却可以听得出,她们的声音之中,实是含着极大的惧怕。

那怪人又道:“你们明日便启程,切切记得,一个半月之内,一定要给我回复!”

容素珊道:“是。”

那怪人道:“去吧!”

康小萍听得两人走开的声音,还想再探头去看一看时,眼前一黑,油灯

已然吹熄。

同时,听得石屋之中,一声长叹,道:“二十年,二十年了!”

那怪人无论是怒吼欢笑,以及出言下令,语音都是尖锐之极,直刺入耳鼓之中,令得人听了,心神皆悸,极是难受。

但是这“二十年,二十年了”七字,却是截然不同,讲得柔媚无比,使人听了,便知道那是一个女子所发的声音!

康小萍本来想离了开去,但是一听到那句话,暗忖虽然看不到什么,或则可以从那怪人的自言自语之中,听到些什么秘密,也说不定。

她因此便又不想离开。

但是那怪人只讲了一句话,便又寂然,康小萍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没有多久,便见容家姊妹两人自屋中穿了出来,已然发现了她,老远地站着,向她招手。

康小萍心知她们两人心中害怕到了极点,心内不禁暗自好笑,轻轻地向外跨出了一步。

才跨出了一步,便听得石屋之中,又是一声长叹,又传来“啪啪”之声。

康小萍听那声音,像是指甲在弹着石壁,抬头看去,只见容家姊妹已然来到了丈许开外,面色铁青,不住顿足,要自己离开,康小萍刚又走了一步,石屋中的怪人已然出声问道:“素珊,做什么?”

康小萍心中猛地一惊,连快停住了脚步,向丈许开外的容素珊,做了一个手势。

她知道,自己的行动虽然小心到了极点,但是却仍不免被石屋中的怪人听出了声响,但是,石屋中的怪人,却又不知道发出声音的是外人,还只当是她们姊妹两人,所以才如此问法,康小萍便是要两人代为替她圆谎骗了过去再说。

容素珊见康小萍,竟然来到了自己师父严禁任何人踏人的禁区之中,心知若是给师父发现,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早已惊至花容失色,毫无主意,见康小萍打了一个手势,容素珊才勉强定了定心神,说道:“师父,没有什么。”

总算她见机尚快,答话并没有耽搁多久,不致启人疑窦。

只听得石屋中“哼”的一声,道:“你们明日便要启程,天色已黑,还不休息做甚?若是鬼鬼祟祟,莫怪我红针无情!”

容素珊向康小萍猛一招手,大声道:“是!”

康小萍趁她那个“是”字才出口之际,足尖一点,已然跃到了容素珊的身边。#

在^小萍移动之际,自然难免有声响,但因为容素珊的那一声“是”讲得特别大声,所以将康小萍跃出的声音盖了过去。

容素珊一等康小萍来到身边,手一翻,五指如钩,已然抓住了康小萍的手腕,食中两指,在她脉门上一扣,将她拖住了便走。

一直来到了原来的那间石屋之中,容素珊才松了一口气,叱道:“你好大的胆子!”…

康小萍却并不感到怎样,笑道:“我只不过想看看你们的师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罢了,想来也不会惹什么大祸的。”

容衍芳道:“你倒说得轻松。”顿了一顿,又低声道:“说真的,我们的师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可看清楚了没有?”,原来她们姊妹两人虽然没有胆量前去看视,但心中也极想知道,自己的师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康小萍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看清楚,但是我却知道,她是一个女子。”容家姊妹两人“嗯”的一声,道:“你怎么如此肯定?”

康小萍便将自己在石屋中所看到和听到的,讲了一遍。

容素珊听完,想了一想,道:“如此说来,师父在那间石屋之中,已经二十年了。我们平时帮她送吃的东西去,也要相隔一丈以外,从窗中送入,她从来不准我们走近,但是她却一定要我们去找孔烈,这事情确是怪得可以的。”

容衍芳叹了一口气,道:“孔烈既在碧鸠神君手中,我看,不要说一个半月,便是一年半,我们也是一样无法将他找到!”

康小萍见她们面有忧色,趁机道:“你们如肯将那柄太白金戈给我,或则我可以有办法。”

容衍芳“呸”的一声,道:“凭你这身武功,想与碧鸠神君对敌,岂不是做梦?”

康小萍呆了一呆,觉得无言可答,可是倏忽之间,突然想起碧鸠神君的螟蛉义子,左氏弟兄对自己的态度来,心中一动,道:“我虽不能力敌,但是却可以智取!”

容衍芳还想说什么时,她姐姐向她使了一个眼色,道:“妹妹,天已夜了,我们睡吧!”

容衍芳嘟着嘴道:“姐姐,一个半月以后,无以覆命,看你怎么交代,亏你还有心绪睡得着哩!”

容素珊手一松,将康小萍推出老远,靠在屋角上,附耳向容衍芳讲了几^句话。

康小萍和她们隔得甚远,容素珊的语音又极低,因此并没有完全听到她讲的什么,只听到了“放心”、“我有主意”等字眼。

康小萍心中暗忖:不知道她们两人有什么主意,反正是为了救孔烈,她们也不会害自己,这就行了,因此她当晚便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便被容家姊妹叫醒,一被叫醒,便又被容素珊点了穴道,将她挟在胁下,向石屋中的怪人告了辞,顺原路走了出来。^

才出山洞,那只大黑猩猩又吼叫着蹿了过来,将康小萍抱到了石坪之上,三人觅途,出了山谷,来到了大路之上。

在山中走了半日,出了山时,已然是夜半时分,容素珊将康小萍的穴道解了开来,挥手说道:“康姑娘,你管你自己去吧!”

康小萍讶道:“咦,我们难道不一起去找孔烈吗?我虽然武功不如你们,但是多上一人,行起事来,总可以方便些。”

容素珊苦笑一下,道:“你不用管我们,我们也不要你做伴。”

康小萍用心观看两人的神情,她毕竟是极为聪明的人,心中已自恍然,大声道:“我知道了!”

容衍芳神色一变,喝道:“你知道了什么?”

康小萍一点也没有被她吓住,一挺胸,道:“你们两人,可是存心违背师令,根本不准备去找孔烈,是也不是?”

容素珊伸手,在康小萍肩上拍了一拍,道:“康姑娘,你倒是聪明人。”康小萍怒道:“你们可知道,如此离师叛道,将为整个武林所不齿?”容素珊摇头道:“康姑娘,你自己和孔烈是表兄妹,救他情切,所以便以为我们不对,其实,师父命我们去找孔烈,又只给一个半月的限期,岂不是令我们前去送死?我们实难遵命。”

康小萍呆了半晌,道:“你们难道不怕你们的师父来追寻你们?”

容素珊笑了一笑,拉着容衍芳的手,两人身形风动,已然逸出了三四丈去,竟然不答康小萍的所问。

康小萍连忙追了上去,道:“别走!”

两人连头都不回,容素珊一挥手,“铮”的一声,一枚暗器便奔康小萍肩头射到,康小萍忙闪避时,身形又慢了一慢。

而她的轻功,本就和容家姊妹相去甚远,一慢再慢,两人已然奔出了十多丈。

康小萍明知追她们不上,而且,也知道她们既巳打定了违背师命的主意,当然不会不怕师父去追寻她们,此去,一定是隐名埋姓,拣一个人跑不到的去处,去隐居趋避。

因此她心中大急,叫道:“你们两人走不妨事,将太白金戈留了下来!”她这一叫,只不过是因为一时情急,绝对没有存着任何希望。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一言甫毕,两人竟然停了下来!

容素珊低声道:“妹妹,我们还是将那柄太白金戈给了她吧!”

容衍芳一怔,道:“姐姐,你疯了,太白金戈乃是前古奇珍,我们如今正有用处,怎、可以给了她?”

容素珊回头一看,见康小萍正在拔足追来,忙又拉着容衍芳,向前逸出去,一面走,一面说道:“妹妹,我们以前不知道自己的武功究竟已到了何种程度,上次在江湖上走动了一番之后,已知我们足可与一流髙手抗衡,则太白金戈,实则上,也没有什么多大的用处。本来,我们也不想害她一”容衍芳仍然没有明白她姐姐的意思,悻然道:“害她?”

容素珊道:“不错,这柄太白金戈,看来是前古奇珍,实则是个大祸胎!”容衍芳愕然道:“为什么?”

容素珊道:“妹妹,你怎么连这--点都想不通?太白金戈本来是碧鸠神君的异宝,落在谁的手中,碧鸠神君都不肯放过。我们这番违命,师父一定不肯放过我们,我们要在一个半月之内,走得越远越好,若是要躲避碧鸠神君,岂非累事?”

容衍芳“噢”的一声,道:“我知道了,你是要将太白金戈给了她,好使她落入碧鸠神君的手中,以致死无葬身之地?”

容素珊叹了一口气,道:“我们问心,也绝无害死她之意,但是她既然如此想要太白金戈,还自以为有了金戈,便可能救出孔烈,便索性成全了她,也就是了!”

容衍芳一笑,道:“只是我着实有点不舍得那柄太白金戈。”

容素珊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两人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康小萍气喘吁吁地追到,容衍芳道:“你不必吵了,给你就给你吧!”手在怀中一探,康小萍眼前,立即闪起了一蓬灿然的金光!

康小萍几乎无法相信这会是事实,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直到容衍芳将太白金戈塞到了她的手中,她才如梦初醒,道:“两位如此恩德,叫我怎样报答才好?”

容衍芳挥手道:“算了算了,谁还要你报答?”

康小萍本来对容衍芳,心中甚是憎厌,可是如今一来,她只是感激之心,想了一想,道:“啊!有了!”

容衍芳道:“有什么?”

康小萍道:“你们违了师令,令师一定要追究一一”她话未讲完,两人已然面色一变,道:“别再说了,去吧!”身形一晃,已然奔出老远。

康小萍本来想代她们出主意,也像左氏弟兄代自己隐瞒一样,为她们两人造一个假坟,讹称两人已然死去。

可是她一见这等情形,两人分明不肯领自己的这个情,也就不再去追赶,翻来覆去,将太白金戈把玩了一会儿,心中实是高兴之极!

因为本来她以为,那柄太白金戈,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到自己手中的。

但如今,她竟然得到了以为梦想之中,也得不到的东西!

康小萍兴奋得两颊发红,好一会儿,情绪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而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天色已然黄昏时分了。

康小萍想了一想,暗忖太白金戈既已到手,何不去试一试,找碧鸠神君?

如果就此能够救出孔烈,岂不是好?

康小萍实在太想将孔烈救出来,因此竟忘了孔烈所嘱咐她的几句话!

孔烈告诉她,不但要找到太白金戈,因为唯有太白金戈,方能破碧鸠神君头上戴的鸠形青铜盔。但是,孔烈还告诉她,要学会绝顶的武功。

但康小萍却忘了这一点。实质上,她并不是忘了,而是“绝顶武功”四字,实在太以渺茫,只怕等她学成绝顶武功之际,孔烈早已不知成了什么样了!‘

所以,康小萍便决定前去,冒一冒险。

她除下了外衣,将太白金戈包了起来,挟在胁下,以免金光耀目,招人觊觎,接着,又将头发绾了一绾,仍然扮着男装。

反正她年纪尚小,扮男扮女,都不容易被人认出来,准备妥当,便一直向前行去。

在路上走了三四天,已然来到了武昌城中。

一路上,康小萍也曾不断留意,打听可有什么人提起碧鸠神君的下落,但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到了武昌城中,她也不急于赶路,因为武昌城乃是卧虎藏龙之地,不愁没有人知道碧鸠神君的消息。

当晚,她投宿在一家客店中,趁华灯初上,想要到城中去游玩一遭。才一跨出房门,便看到店堂之中,坐着七八个雄赳赳的汉子。

康小萍抬头一看,心中便是一惊,连忙又缩回了房中。

原来在那一瞥之间,她已然看清那七八个人竟是熟人!

其中两个,她最是熟悉,一个是她的伯父康连铭,另一个便是因为害怕碧鸠神君,连女儿的下落都不敢追寻,令康小萍一想起便伤心的她的父亲,康氏双鹰中的康结铭!

再有一个,便是南海双丑中的活钟馗,另有几个,康小萍虽然叫不出名字来,但是却也知道,那是经常来往,祖母所掌七派中的人物。

康小萍回房中之后,心中不禁大是奇怪,暗忖他们也来到武昌城中做甚?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道理来。实则上,她此际只要走了出去,那些人看到之后,一定会极之髙兴,她也可以知道父亲到武昌城来的目的了。但是,康小萍却不愿意与他们见面。

她知道若是一和父亲见面之后,如果提起要在碧鸠神君手下,将孔烈救出一事,她非但得不到任何同情,反而会被人大肆讪笑!

一个人在房中想了片刻,拿起头巾来,直扎到眉际,又蒙着头,才从房中走了出来,绕过了几张桌子,远远地坐了下来。

她一坐下,自有店小二上来招呼饮食,康小萍却心不在焉,一面吃饭,一面不住向父亲那一桌上观看,只见他们七八个人正在不断引首翘望,像是在等候什么人一样,不一会儿,只见他们全都站了起来,同时,传来一阵“叮叮”之声。

康小萍一听到那声音,心中更是大惊。

那声音,她听得再熟悉也没有,正是祖母钢杖尖的声音!

康小萍略扬起头来,只见祖母玄衣仙姑祁霞霞,颤巍巍地站在店门口。康小萍知事以来,从来也未曾见过祖母离家,此际,突然看到她在此处出现,心中更是大奇,只见康氏双鹰迎了上去,道:“妈,你老人家来了吗?结果怎么样?”

玄衣仙姑祁霞霞“哼”的一声,回头道:“带进来!”

这时候,店堂之中,人并不多,有些食客见了这等声势,也都起身离去,康小萍因要看个究竟,所以不肯便走,只听得玄衣仙姑一言甫毕,一个人血流满面,被人直推了进来!

康小萍见进来的那人,一身衣衫,颜色鲜艳已极,竟是翠绿色,心中已然一凛,因为尽管武林中人,多生性怪僻,但是喜欢穿着翠绿色衣衫的人,却还不多,有的,也只是碧鸠神君手下的那一干人。

那进来的人,在翠绿色的衣衫上,已然染上了不少血污,而且,不但满面是血污,兼且披头散发,根本看不清面目。

但是康小萍见了那人,虽被人推得脚步踉跄,走了进来之后,便立即昂然而立,固然看他的样子,像是经过了一场剧斗,而且还受了伤,可是却丝毫也没有委琐屈服之态。

康小萍的心中,又是一动,暗忖那人神态竟何以如此熟悉,看来,却有

点像左氏弟兄中的一个!这时候,她已然知道事情非同等闲,因此心情也极是紧张,静待事情的发展。

只见玄衣仙姑祁霞霞坐了下来,厉声道:“你败在我手中,可是不服?”那绿衣人一声长笑道:“既然败在玄衣仙姑手下,又有何不服?”

康小萍一听声音,便已认出此人,正是左氏兄弟中的一个。

只不过左氏弟兄本是双生子,不但容貌相似,连讲话的声音,也是一样,一时之间,还分不出他是左生生,还是左文文。

玄衣仙姑冷笑一下,道:“你不用语中带剌,若不是你对天龙派中人物下这样的毒手,我也不会出手将你擒住!”

康小萍知道那“天龙派”正是祖母所掌七派中的一派。

祖母所掌的七派,乃是“天龙”、“天凤”、“地龙”、“地凤”、“金麟”、“朱雀”、“海南”七个大派。

这七派所传的武功,各以一套剑法作为总纲,内功的路子,实是大同小异,所以玄衣仙姑才能以一人而身兼七派的掌门人。

只听得那人“哈哈”一笑道:“玄衣仙姑,你只是恰巧碰见了我在对付天龙派的人物,还未见我们弟兄两人对付天凤派的人物,那才叫痛快哩,你门下七派,已然只剩下三派了!”

玄衣仙姑面色铁青,手腕向下略略一沉,本来是横放在她膝头的那枝钢杖,突然翘了起来,由下而上,疾向那人颔下点到!

照那一杖的去势看来,若是点中,何难杖尖将整个头尽皆穿过!

霎时之间,康小萍已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玄衣仙姑祁霞霞的孙女,左氏弟兄自己巳然承认了对玄衣仙姑所掌七派人物下了这样的毒手,康小萍理应将他当做自己的敌人,希望他死在祖母的杖下才是。

但是,康小萍却无法忘怀,他们两人是怎样地救了她,为她治伤一事。

更使康小萍不能忘怀的,是他们两人当康小萍已然身死时所讲的那番话!虽然,康小萍年纪还小,不十分懂得爱情的意义,而且,她心中,孔烈占了极重要的位置,也未致于轮到左氏弟兄。

但是,左氏弟兄的那番话,却令她高兴、脸红!所以当她祖母一杖挑出之际,她的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口腔之外!

只见钢杖堪堪点到对方的下颔,玄衣仙姑突然又手臂一缩。

这一缩,缩得恰到好处,刚好将对方的下颔顶住,还将他的头略略地抬了一点起来。’

只听得康氏双鹰齐声道:"妈,快将这小畜牲结果算了,反正已与碧鸠神

君成了仇敌,还要手下留情做什么?"

玄衣仙姑兀自在沉吟未答,已然听得那人又是一声长笑,道:“玄衣仙姑,令郎说得是,快将我结果算了,至少,令郎当日如何摇尾乞怜的丑态不会外泄,康氏双鹰的英名也可以保得住了!”

当日,康氏双鹰在康家大宅之外,为左氏弟兄制住,康氏双鹰跪地乞怜的情形,康小萍是曾经亲眼看到的。

她将当时的情形,和如今的情形一比,心中对自己的父亲和伯父,不禁起了一阵莫名的恶心!

只听得康氏双鹰齐声喝道:“小畜牲,已然落入了我们的手中,还敢嘴犟?”

两人各自跨出了一步,不约而同,各自“呼”的推出了一掌。

玄衣仙姑连忙喝道:“住手!”

但康氏双鹰的两掌掌风已然扫到了那人的身上,只见他身子向下矮了一矮,想是他在重伤之余,虽然康氏双鹰的内功未臻登峰造极的境地,但是被那两掌风扫中,却也十分痛苦,因此才会这样。

他的下颔,本来就被玄衣仙姑的钢杖顶着,身子向下一沉,整个头便抬了起来。

那种样子,看来更是使人不忍!

康小萍只觉得心胸之中,热血翻腾,已然忍不住要闪身出来,大声叱喝自己的父亲和伯父,太以无耻,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只见那人重又站直了身子,道:“好掌风,左生生领教了!”

直到他自道姓名,康小萍才知道他原来是左氏弟兄中的老大。

康连铭浓眉一耸,道:“小畜牲,还有得厉害看哩,这就算了?”

康小萍尽量地抑制下自己的冲动,心想莫非祖母也已然知道了孔烈的下落,因此才大举出动,与碧鸠神君为敌?

但是继而一想,又觉得于理不合,因为孔烈目前的遭遇之奇,实是任何人所想不出的,而且,祖母即使知道了,只怕也未必肯为孔烈如此劳师动众!

只听得玄衣仙姑冷冷地道:“左生生,你知道我素昔爱才,你们弟兄两人年纪轻轻,已然在武学上有如此造诣,确是不易。多日以前,已然因为这个缘故,是以我才饶了你们一杖!”

左生生道:“玄衣仙姑这一杖之德,我们弟兄两人不敢或忘。”

玄衣仙姑道:“如今,碧鸠神君,既然言而无信,你们与我已成死敌,再想我杖下留情,却是不能了!”

#

秦象

左生生道:“玄亨仙姑此言差矣,我义父虽不是仁人侠士,但却也不是言而无信之徒。”^

玄衣仙姑“嘿”的一声,道:“当日我第三杖不发之际,他曾说什么来?”左&生道:“我义父说,他与你之间的过节,已因此一笔勾销。”

玄衣仙姑厉声道:“既然如此,何以他又率领手下,专与我辖下十派为敌?”

左生生笑道他何曾与你为敌?既然连你的面都未曾见过,自然不算违言!"

玄衣仙姑面笼杀机,道:“好!”手向前一送,左生生身子一个踉跄,“啪”的跌倒,委顿在地。

玄衣仙姑本来想一杖便将左生生挑死,但就在她一杖送出之际,突然又听得一阵极是急促的马蹄声,在客店之前停住。

因此,她内力略收了一收,左生生并未立即死去,但是喉间的“天突穴”上,被杖尖撞了一下,却是伤上加伤,一时间再也站不起来。

康小萍再也忍耐不住,手在桌上一按,人巳经站了起来,但是未等她走出,门口便又走进六个人来,一进门,便看出他们六个人,个个步履稳沉,显是内外功倶有造诣之人。

只听得康氏双鹰道:“妈,好了,三大剑派的弟兄也到了!”

玄衣仙姑向六人道:“你们一路前来,可曾遇到什么事?”

六人躬身道:“没有什么。”

玄衣仙姑道:“点苍、青城、栖霞,三大剑派,我虽负掌门之名,实则上三派高手辈出,历来也无什么事发生,如今,既然我召你们前来,你们自当出力。”

六人忙道:“这个自然,但请掌门吩咐。”

玄衣仙姑道:“如今暂时无事,但天龙派与天凤派,已然遭了碧鸠神君的毒手,我们必须迎敌,万无退却之理!”

正在讲着,忽然又听得门外一声清啸,一个极是清越,金声玉振似的声音道:“原来玄衣仙姑,祁老前辈,果然在此!”

康小萍被三大剑派的六个高手一打扰,便慢了一慢,正待不顾一切地走出去,将左生生扶了起来时,那人已然出声。

康小萍心中一喜,抬头矣,果然,见左文文手中持着一张拜帖,神采奕奕,在门口略停了一停、便向内走了进来。

左文文一来到玄衣仙姑祁霞霞的面前,那六人各自手一探,“锵锵”之声不绝,六柄长剑,尖尖霍霍,已然一齐将他指住。

一个三绺长髯,神态清逸的中年人喝道:"你来做甚?

左文文一笑,道:“玄衣仙姑,我义父有一函奉上,‘请启阅!”

玄衣仙姑冷笑一声,道:“不必和我捣鬼,有什么事,快说。”

左文文向玄衣仙姑行了一礼,道:“义父说,我哥哥不知怎地落在命老前辈的手中,他已然有过不与祁老前辈动手之言,尚祈祁老前辈,看他薄面,将家兄放回!”

玄衣仙姑不等左文文讲完,已经气得面色铁青!

不要说玄衣仙姑祁霞霞,本来就是一个脾气暴烈已极的人。

就算她是一个极是随和的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也是按捺不住!

因为,自从天南上人孔璞,和神偷孟七手,以及康凤、孔绣之死后,玄衣仙姑心中所受的打击,本已重到了极点,已然有点心灰意懒。

因此,接下去,康家大宅中,康小萍失踪,南海双丑到来,讲起康小萍的一切之际,玄衣仙姑也只命康氏双鹰前去追踪。

康氏双鹰虽然未曾找到康小萍,但玄衣仙姑也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她自己的女儿康凤,养到了那么大,尚且不免死在自己的手下,实是使她灰心,但是,却又有接连而来的几件事,令得她不得不重涉江湖!

最先而来的,是天凤派中第一高手,吴越钩卜连章,在江南道上突然被两个陌生人打成了重伤,那两个陌生人临去之际,曾道出自己姓名,乃是三眼神煞汪青寒,和黄面太岁李松林!

这件事,算来还可以说是在碧鸠神君来到大宅以前所发生的事。虽然,卜连章伤重而死,群情激动,但玄衣仙姑还可以置之不理。

但是,当天凤派前来报信的十余人,离开了康家大宅之后,却一齐遭了毒手!

第二天,遭了毒手的众人,又全被碧鸠神君派人送到康宅!

这一来,玄衣仙姑祁霞霞却是忍无可忍,因此便立即命众人快马调集十派中的高手,因为明知对手不是等闲人物,绝不能凭人多取胜,是以每一派中,至多只叫两个人。而海南、朱雀两派之中,则各只一人,便是南海双丑。

玄衣仙姑性子何等急烈,一面派人去调集十派髙手,一面便又带了康氏双鹰、南海双丑等人,继续找碧鸠神君。

可是一路上,只是听得碧鸠神君的消息,而未曾追到碧鸠神君。

直到来到了武昌城中,十派髙手,已然有许多赶郑会合,才又见到了左生生,正在向闻风赶来的天龙派高手动手。,、玄衣仙姑命众人先进城去,她自己便在城外,和左生生动起手来。

玄衣仙姑本来心想,以自己的武功声望而论,左生生也不是不知,一定不敢和自己动手,怎知左生生竟然威猛之极,玄衣仙姑不屑用杖,到第十七招头上,左生生才伤重不支倒地!

试想,在这种情形之下,双方已然成了死敌,玄衣仙姑若是不能胜过碧鸠神君,就算十派尚存,她这个十派掌门,也是当不下去。也就是说,她一世英名,便要付诸东流。

武林中人,争来争去,无非是争一个“名”字。“名”比“命”看得更重,巳然是一个有你无我的局面!

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左文文却还说什么“看他薄面,将家兄放回”之类的风凉话,什么人能够不无明火生,勃然大怒。

康氏双鹰首先叱道:“放屁!各位,连这小子一并擒下了!”

青城、点苍、栖霞三派的髙手,方始赶到,一听康氏双鹰叫嚷,六人立时散了开来,六柄长剑将左文文团团围住。

这三大剑派,比起玄衣仙姑,原来所掌的七派,又不可同日而语。

当日,踏倒乾坤康大明掌此三派之际,武林中人,已然公认康大明是第一人物,这三派,人多势众,而且高手迭出,绝非武林中其他的派别可比。

因此,派中高手,武功上也俱有非凡的造诣,六柄长剑一齐抖出,便是“嗡嗡”一阵响,震得人耳中隐隐发麻。

玄衣仙姑却道:“且勿动手!”

左文文面不减色,道:“祁老前辈不知能否应我义父所请?”

玄衣仙姑冷冷地道:“碧鸠神君,既然不肯与我正面为难,你可以回去告诉他,他过去所言,可以一概不算,如今我要找他,请他定下时日,我们之间,不妨见一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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