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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金耀来找他,说道:“买主已找到,他愿出价白银九万两,因为他正想找颗珠子和已有的那颗配对,事不宜迟,他约你今晚上灯时在春香楼见,在下算是陪客。”

雷寒拱手道:“有劳金老板了,在下晚上一定到。”他自朱员外处抢得的珠宝,较普通的全卖光了,不得已之下只好开始卖最贵重的几件。

金耀拿个包袱给他说:“你穿这身衣服去不大适宜,我给你买了两件衫子,晚上好派上用场。”雷寒不好意思地起身道谢。

他懒得出门,在房里练功,报仇之念驱迫,使他练得极其勤奋。

下午,又到宏安镖局询问师叔卓振宗归来没有,这次去,守门的趟子手看他再来,言语上客气许多,告诉他总镖头尚未回来,若有急事,可找总镖头千金云云。

他沉吟半响,道:“也好,烦请你通报一声。”那人没口的答应,快步进去说外面有位好汉来找总镖头,昨儿曾来,似有急事,请小姐让他叙明究竟。

见小姐说好,赶紧请雷寒进来。

雷寒与那小姐一见面,两人俱惊“啊”一声,原来她是在破庙里相逢的那名少女。

她低声道:“前天多谢你了。”

雷寒摇首傻笑:“没什么,没什么!姑娘千万别搁心上,这种小事,不足挂齿。”

少女羞涩地道:“对你是小事,在我则是大事一桩。”

雷寒连连点头:“是!是!在下说错话了。”

少女粉颊飞红,她身着水绿色衫裙,红绿相映,教人错以为置身繁花丛中。

她细声道:“我还不知你大名呢,我名字叫梦烟。你找我爹有急事么?”

雷寒道了姓名,诧道:“原来你是卓师叔的女儿,难怪这么漂亮!”

卓梦烟抿嘴轻笑,道:“我漂亮么?你说话真奇怪,怎知我爹的女儿一定漂亮。”亮着一双秋泓,等他回答。

这句话可问倒他,苦思半天,呐呐说道:“我是这么想,对不对就不知道了!”卓梦烟娇笑不停,教他更加感觉尴尬。

一名老尼自内走出,问道:“烟儿,是谁来访?”

卓梦烟忙迎前道:“是我爹师兄的弟子。这是我师父法悲师太。”

雷寒趋前拜下:“晚辈雷寒参见前辈。”

法悲师太听说是郭振祖的弟子,隐露不悦,拂袖道:“不必多礼,你起来!”雷寒立觉一股暗劲挟在袖风中托动他身体,便顺势站起,想不透她为何这样。卓梦烟看在眼底,也纳闷不已。

满以为这一拂可令他跌个觔斗,想自己是长辈,他能如何?没料到结果不如所想,法悲大感诧异,面上不动声色,问道:“你跟你师父学了几年功夫?你为何戴孝?”

雷寒毕恭毕敬回答:“晚辈跟义父学了八年,我义父他几天前去世……”心中一酸,他不愿在生人面前掉泪让人说义父教的弟子不硬气,强抑悲伤,续道:“晚辈资质驽钝,没学到一半的本事,教前辈见笑了。”

法悲颔首道:“原来郭振祖是你义父,你只跟他学了八年功夫便有如此成就,算得上不凡了。他花八年的时间即能调教出你这般身手,的确是一流高手风范,可叹他已不在,贫尼无缘向他讨教,实在遗憾。”她听郭振祖已丧,复看他义子执礼甚恭,憎恶之心消减了几分,但燥烈的性情使然,言语措辞仍不很客气。

雷寒瞧出她带有敌意,左思右想,依然不明白其中道理,念她是卓梦烟的师父,才忍了下来,否则他此时心境恶劣,怎容得人对义父不敬。

卓梦烟道:“郭伯,已经去世了?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雷寒待说义父是遭人杀害,外头忽有人叫道:“小梦,小梦,我来看你了!”打断了他的说话。

声落人现,一名俊逸非凡的青年飘然进来,照得人眼睛一亮,他语音清朗地道:“小梦,我好想你!近来好吗?回家也不通知我,害我差点跑到峨嵋山找你!”紧执柔荑,深情款款地注视她。

卓梦烟轻轻挣出手,娇羞地道:“我师父也在。”

那青年急忙躬身行礼,道:“晚辈鲁莽,竟没注意前辈大驾在此,晚辈该死!晚辈该死!”

法悲含笑道:“潘少侠少礼,一点小事,别太在意。令尊可好?贵派‘踏雪寻梅’的轻功,潘少侠颇得个中三昧了!”

那青年道:“前辈过奖了,晚辈练得不好,还望前辈多多指教。家父有事,晚几天也会来此。”

卓梦烟一拉他衣袖,道:“我跟你介绍个人。”

那青年朝雷寒抱抱拳,她又道:“他是我未婚夫婿潘金剑,是雪山双鹰之一的‘金鹰’。”然后说了雷寒姓名。

潘金剑可掬的笑意立即化为严霜,拉她退后两步,冷冷说道:“是你?很好。你怎没跟红狐仙子萧绿波一道?是不是吵架分手了?”

此言一出,雷寒刹那间明白法悲为何要拂他一袖,原来是因为义父曾救过萧绿波,故对他同感不耻,才发袖一拂,他们都拿他父子当淫贼看,心中不由愤慨无比,耳际闻法悲道:“物以类聚,真是不假。”再也按捺不住,挥手大吼:“义父他不是淫贼!他不是淫贼!”

蓦地金芒刺眼,雷寒疾向后纵退,喉间掠过一丝凉气,知道适才若退得稍慢,性命必已不在,背脊不由冒起一阵冷汗。

卓梦烟惊问:“你干啥要杀他?”

偷袭未果,潘金剑极感意外,见她询问,一抖金剑,似怀着歉疚道:“我误会他要伤你,所以出手。唉!我实在太紧张了。”

法悲道:“贫尼也这么认为。烟儿,潘少侠是关心情切,你别责怪他。”她唯恐此事传到江湖上,落了个背地偷袭的口实,引起黑道人物讪笑,而且她夙以白道侠义之士自负,更不愿见到这种事情,虽怀疑他出手的用心,毕竟还是帮着说话。

说完,再补充一句:“像这种人,杀了也好。”

潘金剑唇角浮过淡得无法察觉的冷笑。

卓梦烟情急下,想说出破庙中之事,雷寒抢先说道:“不需你求情!雷某是个堂堂男子汉,不怕人说。卓姑娘,在下义父临终前说镖局危险,烦请姑娘转告令尊,请他斟酌研究。适才在下对姑娘无礼,尚请恕罪则个。”说罢扫视一眼,大步而去。

几名峨嵋女弟子叫说:“你对我们师父无礼,别走!”“你是晚辈,怎么可以这般蛮横?道歉再走!”提剑欲追,法悲道:“你们回来。跟这种人何必一般见识,潘少侠你说是不是?”

潘金剑眼光闪烁,闻言忙道:“前辈所言甚是!”怏怏地把剑归鞘。

卓梦烟将他表情记下,隐隐感到其中有些蹊跷,她不相信雷寒是坏人。

雷寒路上想到刚才一幕,余悸犹存,暗责自己糊涂没带兵刃在身,万一真动上手,这个大亏可吃定了。

晚上去春香楼时,便把兵刃随身携带,金耀道:“雷公子,我们是去做交易,这样不好吧。”

雷寒懒得解释,只摇摇头。

席设在春香楼最高的第三层,凭窗远眺长江点点帆影,西天夕照,令人胸襟为之开阔舒畅,雷寒因下午之事一直郁郁不乐,此刻睹此佳景,心情好了很多。

他们到得早了,四周有几名五官清秀的厮仆招呼,送上点心沏好茶。金耀指点介绍说那山是龟山,上有禹王庙、祖师殿等,又指点说那是月湖,那是鹦鹉洲等等名胜所在,雷寒听了好一会,随口问道:“要买我珍珠的人姓名叫什么?”

金耀道:“他是我们汉阳第一首富,姓裘名金屋,我们多称其裘大爷而不名。”

雷寒闻言心中一动,忆及昨晚之事,轻声问:“此人在汉阳很嚣张跋扈?”

金耀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雷寒微笑不语,深自警惕小心。

未久,楼下堂倌叫呼:“裘大爷到!”

楼梯声响,一名身材中等,相貌亲切温和的人上来,笑呵呵地道:“抱歉,抱歉!老夫来晚了,有劳两位贵客久候,实在抱歉之至!两位饿了罢?来人,快上菜来!裘某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两位原谅!”雷寒、金耀忙起身抱拳为礼。

蓦然感到一股杀气,雷寒抬头望去,与一个人眼光交投,那人廿七八年纪,面孔瘦削,手持长剑,目光极端冷厉,他看了看刀,再看看雷寒,两人便对视了起来。

金耀随后见到那人,倒抽口凉气,惊叫:“冯送泪!”

裘金屋呵呵笑道:“别紧张,别紧张!你们是老夫的贵客,他不会怎样的。老夫是怕今晚有人打扰我们,才带他同行,来!喝酒,喝酒!”端起酒杯敬酒。

酒过三巡,雷寒看金耀仍慄慄不安,便含笑道:“金老板,你怎怕成这个样子?”

裘金屋笑道:“雷老弟,我代他告诉你好了,我这位手下剑法高绝,并有个非歌非诀的外号‘送泪使断肠’。金老板,你看你坏了雷老弟的酒兴,你说该不该罚?”

金耀道:“该罚!该罚!”连尽三杯酒。

裘金屋击掌数下,进来了四个打扮妖娆的女子,他道:“这两位贵客你们好生侍候。”

屡遭人说是淫贼,雷寒对这点不由非常敏感,道:“裘先生,在下不喜欢此种场面。”

裘金屋哈哈笑道:“老夫不知,尚请勿怪。”挥手叫她们退出,再道:“雷老弟,听说你有颗罕见的大珍珠,不知可有带来。”

雷寒拿出递过,裘金屋细看半晌,赞道:“果然是颗好珠子。来人!抬上来。”

楼下有人答应,陆续抬了六口大木箱上来,他命人打开,道:“雷老弟,你自请斟酌,黄金白银,请自拣一样。”五口箱子是雪花花的白银,一口是黄澄澄的金元宝。

雷寒道:“在下孑然一身,要带这许多东西颇有不便,能否麻烦裘先生给我银票?”

裘金屋一摆手,立刻有手下送上银票,他道:“这些银票南北通用,只要是在我大宋国境,无处不可使。”

一个抬箱子的人忽叫道:“大爷,他便是昨晚揍我们的人!”

雷寒正伸手取银票,裘金屋沉喝:“且慢!”

一匹银炼自他肩头滑泻,疾朝雷寒手掌罩盖。

他倏忽缩回手,一柄银剑定定地压在银票上,冯送泪的眼神更冷、更残,嘴角漾着笑意,显然是为得到杀人的机会而喜悦。

裘金屋摇首叹道:“唉,真遗憾,好朋友立时要尸横就地,血溅五步,何苦来哉?你今天毕竟是老夫的客人,岂可让你丧命。这样好了,反正你有带兵刃,不妨试试看能否逃得性命。小冯,只许攻十招,听见没有?来,大家让开!”

冯送泪眉头微皱,似在说:“倒楣,只能攻你十招。”随便地摆个架式,轻蔑已极,见雷寒的刀重,撇撇嘴唇,略减傲态。

雷寒戒慎地立个门户,将刀斜置身前,缓缓向右移动,才走两步,脚步犹未踏稳,冯送泪殿步出剑,快而俐落,迳袭防守最严密的下盘。

刀身一转,这一剑刺在刀背上,发出锵的响声,雷寒陡地旋身出刀,一招“猛虎回头”破风挺刺对方左腰。

冯送泪以为他的刀法应配合兵器,以砍、劈、斩为主式,故见他刀法灵动,变幻莫测,立刻收起轻敌之念,拧腰出剑取他左颊,半途突然挑起,雷寒闪避稍慢,左肩划了道两寸长的口子。

他狞笑发剑,嗤嗤两声,雷寒又中了两剑。

封掉三招,雷寒暴弹丈高,挥刀下斩。

冯送泪冷笑上前半步,剑锋前削,预计在刀落之前切开他小腹。

雷寒左手忽然抓住刀背,将刀双横置强压而下,当的一声大响,化消来剑。他足一点地,刀锋顺势推前,紧跟不辍,冯送泪逼得直往后退,退出两丈后蓦地仰倒在地,刀锋距鼻尖半分处滑过。

腰杆一挺,正待反击,雷寒左膝倏地撞出,噗的一声打了个实,打得他人啪的重落碰地。冯送泪咬牙忍痛,回剑扎雷寒背心,左手抓住他腰带回扯。二人的速度如电光石火,瞬息间变化迥异。

他人一被拉回,情知又入险境,急忙盘刀护住背部,左拳呼的捣出。

冯送泪一扎无功,见拳扑面而来,疾左手推人并扭首躲开。波的一声,雷寒这一拳失了准头,将楼板击裂成一坑。

两人几乎同时纵起,冯送泪低吼一声,剑若银星飞点雷寒双目,其速迅疾无伦。

雷寒出刀之速虽稍逊,但眼力甚佳,危急下反应敏捷异常,横刀挡在眼睛,叮叮两声,那两剑全点在刀身上,冯送泪一怔,剑锋沉下,攒刺心口。等他发觉,其势已断无可避,雷寒脸色一片刹白,暗忖:“我命休矣!”

一人轻声喝道:“住手!”

冯送泪必杀的一剑猝然顿住,缓缓收回归鞘,再退步侍立,裘金屋微笑摆手:“十招已到,你可以走了。”

雷寒呆立不动,额上、颊上、眉睑、颈项,全是黄豆大的冷汗,眼瞳茫然无神,如泥塑木雕的假人一般。马送泪睹此景状,嘿嘿冷笑。

金耀过去摇他肩膀,唤道:“雷公子!雷公子!”

摇了十几下,他方喃喃问说:“我没死么?”长声一叹,垂头丧气地举步下楼,伤口的血滴落楼板,嗒嗒有声。金耀替他揣好银票,朝裘金屋作个揖,随后而去。

他二人走后不久,冯送泪道:“主人,一年内他必成小的劲敌,您为何不让小的杀了他?”

裘金屋淡淡说道:“你也这么认为,很好。他是块材料,死了可惜,留着他,日后说不定像你一样,是老夫倚重的左右手,你明白吗?”

冯送泪躬身道:“小的明白了。”

裘金屋拍拍他背,仰首大笑。

金耀走近,取出一盒刺鼻难闻的药膏敷在雷寒伤口上,药膏颇具神效,他伤口不再流血、疼痛。

两人不说话,雷寒在前失魂落魄地走着,金耀在后默默跟着,来到江边,他们伫立风中好半晌,金耀道:“雷公子,胜负乃兵家常事,不要太放在心上。”

雷寒眼里滚出几颗清泪,他深吸口气,颓丧地道:“以我这样差的武功,怎么能为我义父报仇?我输了,你知道吗?送泪使断肠,送泪使断肠,厉害,确实是厉害!十招,我连十一招都接不下。唉!”

金耀道:“你几岁学功夫?”

雷寒深深注视他一眼,道:“十五岁,有八年了。”

金耀又道:“冯送泪六岁学剑,十岁练杀人剑,他今年廿七,他练了廿一年的剑,你当然比不过,八比廿一,相差太远了。一个小孩和青年比,打架的本事自然不如许多,可是武功一道有时却难说得很,你明白么?”

雷寒睁大眼睛瞪着瞧他。

他微微一笑:“别惊讶,这种道理谁都懂,就拿我们做珠宝生意的来说罢,运气好时,贱价买进的珠宝转手间可赚得数倍、百倍利润,一夜便成巨富。但有些人一生运气不好,买进卖出,赚的都是蝇头小利,永远不会发财,不过其中不光只靠运气,本事还是要有的。”

雷寒闻言一震,深深一揖,道:“金大哥,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小弟会努力找出那诀窍的。”

金耀道:“你说这话,未免显得生疏了。对了!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冯送泪的剑法在今代排名甚前,是年青一辈的佼佼者。你身上有伤,不妨到我家住,彼此也好有个照料。”

雷寒沉吟一会,答应说好,回客栈收拾行李,搬到他家去住。

次日天刚破晓,金耀命侍婢捧了一大碗肉羹来,雷寒正在练刀法,问她:“小姑娘,你能否帮我找块腐肉?”

那侍婢老大纳闷要腐肉做啥,但仍去设法弄来,见他练得汗流浃背,便道:“公子,请先吃了肉羹吧,凉了便不好吃了。”

雷寒看她仅十四五岁,一副娇怯怯的模样,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紧揉衣角,垂首羞道:“我叫瑛瑛。”突然一抬头,急急地道:“你千万别误会老爷,若非老爷,我现在不知流落何处,说不定早死了。”

雷寒看她说得可怜,不敢再问,囫囵吞了肉羹,拿腐肉放在一旁。

瑛瑛好奇心起,问道:“公子,你要干什么?”

雷寒含笑道:“别急,待会儿就知道了。”说完,抱刀闭目养神。

嗡嗡声响,腐肉引来许多苍蝇,雷寒睁眼挥刀,那些苍蝇全成了死虫,他收刀自语:“义父,孩儿的武功比以前更好,可是仍比不过许多人,孩儿真差劲!”

忽闻瑛瑛惊呼:“公子,你流血了!”他使劲太大,挣破了才愈合的伤口。

他置之不理,再挥刀斩蝇,心中的伤痛实远胜过肉体上的伤痛。

瑛瑛看他衣服让血水浸湿,好生不忍,连连叫道:“公子,不要再练了,你这样会死掉的!公子!”

雷寒恍若未闻。瑛瑛叫到最后,简直就要哭了。

一人轻拍她肩,道:“没有用的,等他累了他自会停的。”说话之人是金耀。

雷寒停手时,地上满是死蝇,他望了一眼,大笑几声,咕咚栽倒,生了一场大病。

鬼门刀卓振宗在雷寒去的第二天返抵家门,和法悲师太、未来佳婿金鹰潘金剑好一番客套寒暄,并隆重设宴款待,且各赠薄礼,略表他没在家招呼迎接的歉意。席间,法悲提到卓梦烟遭塞北双屠掳劫一事,卓振宗道:“少林派于我家大恩非浅,过几日老夫当备份厚礼亲自到少林寺,向少林僧众致表谢忱。只可惜不知是哪位高僧相救小女,实在遗憾,希望届时能寻访得。”

卓梦烟心中委决犹豫,想该不该将实情说与父亲知道。

宴罢,她来到父亲居室外,轻声唤道:“爹,您睡了没?”

卓振宗道:“进来吧,爹还没睡。”

轻轻合住女儿的手,含笑问道:“瞧你神秘兮兮的,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

卓梦烟不曾留意有人跟踪蹑随,那人轻功了得,掩至离他父女二人最近的窗下,卓振宗亦未发觉。

卓梦烟道:“爹,您知不知道郭伯伯已经死了?”一五一十的细述雷寒的言语。

卓振宗听说师兄已逝,呆了好半晌,才道:“你郭伯伯武功强过我一倍,武林中能杀得了他的人不多。”顿了一顿,又道:“这次爹在莫干山碰到一批来路不明的高手劫镖,便是你郭伯伯赶走他们,才保住这枝镖货。你说的那个小伙子极教我师兄引以为傲,既是如此,他的人品绝不致坏得这般不堪,江湖传闻未必可靠,要是他能在此,当面问问就知道事实真相了,或许他和你郭伯伯当年一样,背了黑锅。”

卓梦烟道:“女儿明白了,爹,……”想想破庙中事还是暂时不说的好,便改说道:“我师父和剑哥他们不等于是冤在了他?”

卓振宗道:“乖女儿,这件事别太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卓梦烟沉思一会,道:“爹,明天我们派人找雷大哥回来好吗?女儿要告诉师父和剑哥,说他不是坏人。”

卓振宗看女儿一派天真无邪,笑道:“这么大个人了,说话还同小孩似的。放心,明天爹一定会着人寻他,他是你郭伯伯的义子,爹岂可不管?先别急着跟你师父他们说,等人找到再讲,去睡吧。”

卓梦烟道:“是,爹,晚安。”回房休息。

屋外那人在她出来前,悄没声地掩走。

翌日,卓振宗派了廿几个镖头、趟子手打听找寻雷寒,忙了一整天,一点消息也没有。虽曾寻到那间小客栈,但金耀用钱堵住客栈老板、伙计的口,所以问不到消息。裘金屋得知卓振宗在找人,也命令手下不可露半点口风,因为他耽心雷寒为别人所用。

裘金屋闻知雷寒因积郁成疾,即遣人送礼品好药去,金耀不敢拒绝,一一收下,并代表道谢。

雷寒病得神智恍惚,常昏睡不醒,却总忘不了义父之仇未报,屡喃喃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一旁照料的瑛瑛数次在梦中被他话声惊醒。

卓振宗多日找不到他,也只有罢了。

卓梦烟同师姊妹陪师父游览汉阳名胜古迹,每每希望能在游人中侥幸碰见,但次次失望,搞得她意兴阑珊,提不起游玩的兴致,都是勉强着自去的。

有一次回来,潘金剑道:“小梦,我有话跟你说。”

卓梦烟道:“有事么?”

潘金剑没好气地道:“跟你说几句话不成么?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这几天你走到任何一处地方,眼睛就不停的找啊找,你以为我没看见?那小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关心?我哪一点不比他强!”

卓梦烟摇首道:“你的确是很好,你不要多心。雷大哥是郭伯伯的义子,所以我才关心他。剑哥,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就是为这?”她性子善良,虽然她心情也很不好,说话语气仍很温文。

潘金剑道:“不为这还会为了什么!”神色稍霁,道:“我是为了你好,与那种人交往,于你有害无益,你是我未婚妻,我不愿见你受到伤害。”

卓梦烟颔首道:“我明白,我会小心的。”说罢,回房去了。

她坐在桌前,支颐想道:“雷大哥是个好人,他才不像你说的那么坏呢!可是你为什么如此喜欢……”抿抿唇,思及不能随便说人坏话,当下撇开不想,摊开纸笺,提笔写字,不知不觉写了唐朝诗人王建的十五夜望月: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在谁家。”

写完悚然一惊,暗说:“奇怪,我为何对他如此思念?也许是因他于我有大恩之故。”这么一想,释怀不少,将纸笺随手放置一角。

与潘金剑吵了一架,她更无心出门,法悲师太知道了来劝她。

卓梦烟不等师父开口,立刻磨着要求教新招,法悲素来疼爱这个娇柔端丽的弟子,便把此事搁过一旁。

雷寒病了十余日才痊可,一场大病令他消瘦许多,精神看起来十分委顿,但清醒后的第一句话是:“拿刀来!”

瑛瑛感到啼笑皆非,因为她拿不动那柄五十斤重的刀,只好用拖着拿。

雷寒拍拍她的香肩道:“有劳你了!在下病糊涂了,竟教你去拿,抱歉之至。”说完,深深一揖。

瑛瑛羞急着道:“公子,你别这样,折煞小婢了!”

雷寒执起她手,摇首道:“该说这话的是我才对,你以为我不晓得这十几日都是你在照顾看护?你瞧你,也不知瘦了多少,说不定我用一根指头就能把你拎起来呢!”

瑛瑛掩嘴直笑,见他关心,心头有说不出的高兴。她道:“公子,你要练功夫吗?我给你准备。”

雷寒叫住她,含笑道:“你别再叫我公子了好不好?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公子,叫得我很不舒服。我有个打算,我二人结拜为兄妹可好?”

瑛瑛闻言惊得呆了,紧咬唇皮,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口中“啊啊”数次,指指自己,迟疑地道:“公子,你……真的?”

雷寒拉她一齐跪倒,道:“你看像是假的么?”然后再洪声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小民雷寒与瑛瑛姑娘结拜为兄妹,若日后对她不好,教我被乱刀砍死!”

瑛瑛惊道:“你怎可发这样重的誓!”

雷寒道:“有何不可!莫不成你不愿和我结拜为兄妹?”

瑛瑛惶急道:“没有!没有!”忙不迭地又道:“菩萨在上,弟子愿与雷公子结拜为兄妹,若是……若是我不是个好妹妹,教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两人拜了几拜。

雷寒得了个妹妹,好生喜悦,含笑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傻话,你怎么会不是个好妹妹?”

瑛瑛笑道:“雷公子,我……”

雷寒手一摆,皱眉道:“你看你,又来了!前面一个公子,这边又一个公子,不行喔。”

琪琪伸了伸舌头,道:“以后不敢了。大哥,你喝了这碗鸡汤再练功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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