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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寒本想推拒,见她坚决,仰脖子喝了,咂舌品味几下,道:“这碗鸡汤真香,一定是你熬的。”瑛瑛笑而不答,转身跑了出去。

雷寒提刀到院子里,先舒散一下筋骨,再持刀练功。

挥舞一会后,竟觉得刀有点沉甸甸地,心忖:“莫非这场病,使我功力退步了?”不信邪再练,一套七十二招的刀法练没一半,便气息粗重了起来,不由骂起自己:“没用的小子,才生一场病即变成这样!”奋力再练。

瑛瑛端了一盆腐肉腐菜快步走来,在地上放好,道:“大哥,好了!”赶紧捂鼻退开。

雷寒立时过去挥刀斩蝇,杀了二三十只即力不从心,他无奈的摇摇头,站到一边调匀气息。

瑛瑛柔声道:“大哥,休息一下好么?”

他想说不,可是头昏眼花,一阵晕眩冲袭,他只好点头。

金耀听说他已清醒,过来探看,瞧见这种情形,道:“雷兄弟,你病刚好,不适宜练功,勉强行之,对你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等身体养好了再练不迟。”

雷寒点头道:“小弟省得。金兄,有件事小弟未和你商量就先做了,请原谅。我和瑛瑛姑娘现在是兄妹了。”

金耀笑道:“如此甚好,我正愁没人照顾她,她有了你作兄长,我放心多了。瑛瑛,你以后可不能再叫我老爷,否则我会折寿的。”

瑛瑛垂首道:“是,……我记得了。”她差些要自称“奴婢”。

金耀道:“你生病的时候,裘先生着人送好多人参、首乌、燕窝来,我不敢拒绝,因此代你收下。”

雷寒点点头,略微凝思,道:“金大哥,小弟有多事不懂,因此想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份厚礼回赠。我跟他非亲非故,不能平白无故接受他的东西。”

金耀道:“放心,我会帮你办好。在鹦鹉洲那边,我有一栋屋子在,你迁去那里住比较好,没人来打扰,我想你会复原得快些。”

瑛瑛道:“我也要去!”

金耀道:“这个自然,那边也得有人照料,你去最适合不过了。”说完出去雇轿子准备动身。

那屋子不大,除了中间正厅外,两边仅各有两间厢房,及后面一间厨房、柴房。屋外园着竹篱,还有一池清泉在屋右侧,屋前且种了数株牡丹、蔷薇。屋里很干净,显然常有人打扫收拾。

金耀带他二人在四周转一圈,道:“我每隔一天会遣人送菜蔬来,你们好好在这住着,附近一带少有人来,清静得很。一些骚人墨客多在那边活动,等你身体好一点,不妨过去看看。”又嘱咐数语,才乘轿离开。

经数日调养,雷寒身体已大好,他对义妹瑛瑛很注意,因而她也恢复了健康。

屋前空地方圆甚广,练功极方便,雷寒常天不亮就起来练功,精神气力日渐旺盛。瑛瑛和附近耕种的农夫打成一片,不时请他们吃中饭,雷寒是乡野间长大的,与村野农夫相处再亲切不过了,宁静的生活因之增添了许多热闹。

一日中午吃饭时,瑛瑛见席间少了一人,便问道:“陈伯伯,李伯伯,阎妈妈她今儿没下田啊!”

两人看她相询,停箸互望一眼,年纪大的陈伯道:“瑛姑娘,是这么着,昨儿雷公子送的五十两银子,阎嫂她儿子全拿走赌光,另外还欠了赌场廿多两银子,她儿子叫她来讨,阎嫂她怎么敢来?阎嫂真可怜,辛辛苦苦一手带大的儿子,竟这般不孝,唉!”

雷寒怒形于色,沉声道:“阎妈妈在哪里?我要去看看!”

蓦闻屋外人声嘈杂,他聆声一会,冷哼道:“胆子不小,竟然找来了。”推椅而起,大步走出。

四五个形貌凶恶的汉子正涌着一名老妇越过竹篱门,口中吆喝:“老太婆,快过去讨银子!”“老太婆,今天不还银子,小心大爷拆了你骨头!”“要你儿子的命不要?他妈的,你走快点成不成!”那人说完,抬脚即要踹人,雷寒大喝:“住手!”箭射而前,一把将阎妈妈搀开一旁,瞪眼道:“怎么,你们想要银子又想打人,未免太蛮横了罢!”突然抬手抓住那人右肩,脚下一拨,手一推,那人重心不稳,仰天摔倒。

他同伴微微一呆,其中一个抢上几步,呼的一拳直打面门。雷寒一开步,也依样同式的一拳打去,后发先至,砰的打在那人下巴,倒飞数尺。他一拳打倒最强的一个,余人都心惊胆寒,慢慢向后退走,连钱也不敢要了。

雷寒摆手道:“且慢!别急着走。”

他们乖乖站着不动,雷寒温言问道:“阎妈妈,一共是多少银子?”

阎嫂摇首道:“我儿子不成器,雷公子,请您原谅他!”说罢,双膝一屈欲跪地磕头。

雷寒忙托起她,道:“千万莫这样,钱财是身外之物,不要放在心上。”

瑛瑛拿了银子出来,雷寒接过三个十两的小元宝丢去,喝道:“拿了银子走人!记得把人放了。听懂没有?”他们唯唯称是,扶起同伴,张张惶惶地跑走。

雷寒再取五十两银子给阎嫂,阎嫂千恩万谢地告辞回去。

酉牌时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此而来,雷寒发觉,对瑛瑛道:“进去待在屋子里,别替我耽心。”

她颔首答应,走出几步,回首道:“你多留神小心!”

雷寒笑道:“你自己也是。”

那群人很快就到了,中午那五人也在里头,其中一人下巴裹成一个大包。卅多个人立刻把雷寒团团围住,与他面对面的是使刀的两兄弟,他们问清是他,一句话不吭,便挥刀砍了过来,劲稳力沉,身手却也不弱,但在雷寒这等一流高手眼中瞧去,破绽可就多了。

他提刀不用,在两人刀影中单掌应战,同时凝神思索对方那一招该怎么封架反击,这一招又该怎么化解抢攻,那两人倒让他拿来当练功的对手。

数十招过去,那两兄弟见他一味趋避闪格,且滑如游鱼,连衣角也摸不着,打个手势,齐朝东首退几步。雷寒睹状大感纳闷,忽然西、北、南三面的人举棍兜头下砸,动作一致,声势颇为惊人,他们拿的全是铁棍,若教打实,便是肉碎骨裂之祸,而空出的东首有那两兄弟守着,令人无法逃脱,上前硬闯,就会腹背受敌。但这种简单的阵式仅能对付普通脚色,于他却是无用。

雷寒不想多耗体力,避重就轻,矮身倏忽欺近那些人,反过刀背横扫一匝。那些人小腿受伤,纷纷倒下抱脚呼痛,阵势霎时溃散。

那两兄弟脸色大变,知非其敌,边退边道:“小子,有种报上名来!”

雷寒收刀踏前,道:“在下雷寒,你二人又叫什么呢?”

一人道:“我叫沈翻,他是我弟弟沈扑。”

雷寒道:“你二人的名字取得好。”

“好”字方落,闪电出手,抓住二人腰带运劲外甩,沈翻一路翻了七八个觔斗,沈扑俯面跌入烂泥塘里,两人万分狼狈地落荒而逃。带来的人也随着逃之夭夭。

雷寒仰首哈哈大笑,瑛瑛走近问道:“大哥,你那么喜欢打架呀!”

雷寒一怔,搔首道:“这我不知道,不过教训这班坏蛋,必里实在非常痛快!”

瑛瑛道:“像他们这种人,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大哥只有一个人,如何教训得完。”

雷寒闻言全身一震,沉吟半晌,道:“你说得有理,我一个人是无法管得了那么多。唉,也只有遇上一件管一件了。”

瑛瑛道:“大哥,你一个人做太危险,而且力量有限,何不找几个有志一同的联合起来做,力量愈大,能做的事也就愈多。”

雷寒道:“你说的甚为有理,我听你的!”

瑛瑛微笑道:“您别这样说嘛!”

雷寒对这个义妹不由得要另眼相看。

半夜里,屋旁喳吱一声轻响,雷寒立时被惊醒,他久居山林,辨出是人踩断枯枝枯叶的声音,伸手至枕头下握住刀柄,竖耳细听动静。好半晌,外面再没半点声音传来,他不觉怀疑自己是否听错,缓缓松手,忽然又是喳吱一声,这回更无怀疑,觑准方向,猛的撤刀从窗跃出,挥刀待攻,眼前却没半点人影。

他游目四顾,陡然心生警兆,急忙滚地避开,再翻身站起,正好与在他原地旁立着的蒙面黑衣人对视,那人目光阴狠、冷酷,另外带着几丝嫉妒。

雷寒感到奇怪,问道:“你是谁,在下跟你有仇?”

那人冷嘿数声,振腕圈三朵剑花,银芒自其中电射而出。分袭他上盘、中盘十一处要穴。

见来人剑法颇为高明,雷寒不敢随即挡架反攻,刀尖晃动,将来招悉数接下。银芒再现,黑衣人无声无息转到他左首出剑,雷寒急忙竖刀左拦,叮叮叮七声,刀剑相碰后,黑衣人再次消失了踪影。

雷寒瞧出他轻功极佳,急背靠墙壁,以免四面受敌。才站好脚步,那人自屋上跃近,一轮疾剑快攻,逼得他不得不以快刀封架,并渐渐地诱他离开屋壁。转瞬间,两人对拆了五十余招,都是一沾即走,故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却没一招是使足了劲道。

这一阵交手,黑衣人占进攻主势,雷寒落于后手,虽屡想反客为主,但力不从心,空自着急而已。他明白自己功力未复,不耐久战,惟任凭他刀使得如何快,那人的剑也赶得上,雷寒看见对方眸中隐含焦灼,心知黑衣人已至极点,无奈自己功力不如曩昔,始终立于挨打的局面。

两人交手两百招后,雷寒出刀速度慢了下来,黑衣人眼露喜色,嗤的一剑刺向他左期门穴。雷寒知此剑万万躲避不开,一咬牙,猛力举刀斩向剑身。

黑衣人见这一刀势极猛恶,刀重剑轻,若给斩中,剑必折断不可,手里没了兵器,优势丧失殆尽,鹿死谁手就难说了。他权衡轻重罢,马上收剑改攻他处,这一剑因而仅刺进半分深。

瑛瑛被打斗声惊醒,披衣来看,怕分了雷寒的精神,因此隐在暗处观看,见他中剑,关心情切,不由惊“啊”出声。雷寒心神一分,小腹中剑,剑甫着体,他立即反刀上撩驱退黑衣人,才没被剌穿小腹。他气力将尽,再这么一受伤,精力刹时随血流失,无力再战,雷寒犹不屈服,踉跄后退靠壁支撑,双手握刀置于身前,眼神兀自锐利地盯视前方。

瑛瑛哭着跑到他面前,悲声道:“大哥,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雷寒含笑道:“傻丫头,你害了我什么?我仇还没报?不会这么便死的。乖,你先到一边去,等我料理了这家伙。”

瑛瑛看他语气满含自信,难过悲伤的情绪转眼消失,顺从地退到一旁。

他的说话口气,连稳操胜券的黑衣人也动摇了信心,迟疑着不敢贸然过去取他性命,雷寒大笑道:“怎么不敢来了?”

黑衣人闻言大怒,踏前便要出手,一眼瞥见瑛瑛,心生毒计,虚攻招,倏忽扯了她过来。瑛瑛离雷寒不过两步远近,可是他已是强弩之末,正集中全身余力预备做临死一击,根本无法兼顾。

黑衣人随手封了她数处穴道,让她不能挣扎反抗,狞笑道:“姓雷的,你若爱惜她性命,即刻了结自己,不然本公子宰了她!”

蓦然背后一人冷冷说道:“你杀了她,我就杀了你。”他闻声大骇,弃下人质,冲天拔起跃上屋顶。

来人喝道:“别走!”紧跟追上,黑衣人突然回身出剑,那人拔剑还招,不几下,黑衣人被攻得手忙脚乱,尤其在看清来者是冯送泪后,更是了无斗志,虚晃一招跳出战圈,叫道:“你不管雷寒的性命了么?”

冯送泪略一犹豫,黑衣人投入夜色,去得远了。

冯送泪收剑下屋,帮雷寒封穴止血,再解开瑛瑛的穴道,瑛瑛慌张问道:“大哥,您不要紧吗?”

雷寒轻抚其发,道:“放心,我没事。”一拱手,道:“今夜多蒙冯兄相救,在下铭感五中。”(校对按:“五中”,即“五脏”,“铭感五中”,意即“铭感五衷”、“铭感五内”。现代汉语统一为“铭感五内”。下同。)

冯送泪神情冷漠,摇首道:“不是我要救,是我家主人叫我来的,所以不要谢我。”默然一会,又道:“我想他今夜不会再来,你们安心休息。”凝视雷寒好一阵,冷冷地道:“我家主人说你一年内可与我互相迳庭,希望你能,你若不能,我会后悔救了你。”

雷寒也冷冷地道:“或许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夜没杀了我。”

冯送泪望着他嘿嘿冷笑,愈笑愈大声,最末变成狂笑,狂笑中迈步离去。

瑛瑛抚胸吐出一口长气,道:“吓死我了,大哥,您怎么不怕他……他……”迟疑半天,依旧没说出底下的话。

雷寒拾刀回屋,瑛瑛过去扶持,他边走边道:“他要我性命的话,适才只要继续追击那个黑衣人,我血流干了,人也就呜呼哀哉,毫不需要动手杀我。他人虽狠戾,倒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一叹续道:“可惜他不走正途,空负了这番好身手。”然后笑道:“明儿金大哥来,瞧见我们这副模样,不大叫大嚷才怪呢!”说罢大笑,牵动了伤处,吡牙撇唇的做了个怪状,引得瑛瑛也笑了。

第二天天刚破晓,金耀气急败坏的赶来,道:“雷老弟,你胆子真大!先是打裘先生的人,现在连公孙先生的人也打,汉阳城里两个最有财势的人你,都惹了,实在太……,唉!不说也罢。如今城里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你的,你可是个名人了。”

瑛瑛端茶进来,闻言笑道:“这好哇,大哥成了名人,我也可沾一点光,微有薄名。”

雷寒轻点她额头,道:“没想到我义妹是个好名争利之辈。”

说完,两人俱感好笑,金耀忧形于色,拍腿道:“你们还笑得出来?公孙先生是个胸襟狭小、睚眦必报的人,你们随时有性命之忧,你们知道吗?”

瑛瑛骇然道:“真的吗?那……那怎么办才好?”她看义兄身上有伤,若再有人寻事动手,性命恐怕难保,思及此,脸色变得刹白。

雷寒轻拍其背,意示安慰,他虽不怕死,但父仇未报,再加这个义妹,心中有了牵挂,不免感到气短。

金耀道:“你们别急,我还有话说。昨儿下午,我就听说有人打了公孙先生的人,我不知是你,便没放心上,今儿天没亮,有人叫醒我,说你现在很危险,需尽快搬换地方,要我劝你们搬到裘先生那里住,说裘先生已替你们安排好了住处,只要搬过去便行了。想想,他说的颇有道理,目前确实仅有裘先生那里最安全。雷老弟,你不妨先过去住几天,等风头平静些再搬出来,你看怎样?”

雷寒摇首道:“金兄,不瞒你说,昨夜裘先生遣人来救我一命,这笔债难还之极,岂可又添新债?金兄,你知叫醒你那人是谁吗?”

室内忽闪进一人,道:“是我。”

瑛瑛脱口道:“怎又是你?”

冯送泪不答,缓步走前,语气冰冷:“你没受伤时就不是我的对手,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请你自己离开此地,不要让我用强。”

锵的一声,雷寒横刀于颈,瞪目道:“在下无能,竟要托庇于人以求苟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要是逼我,在下立刻自刎。”他将刀藏在椅背后,故冯送泪猝不及防,没能抢下他的刀。

冯送泪脸色微变,叹道:“算你狠,在下服了你。我家主人诚意相邀一晤,请你务必一行,可否?在下劝你一句

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的眼神减掉几分冰冷,换上几分诚挚热切。

雷寒心电一动,道:“好,我去。”

冯送泪恢复冷漠,道:“立即动身。”唤手下进来帮忙收拾。雷寒这才知道裘金屋事先已计算安排妥善,不觉佩服他的仔细。

竹篱外停着三辆黑底金边的大马车,一辆负责载送物品,两辆负责载客,并有十余名衣着光鲜,神情剽健的壮汉两旁侍立。

待人上车坐定,物品放好,马车开动,往城里驰去。雷寒、瑛瑛、金耀三人同坐一车,冯送泪独乘一车。金耀的坐骑随在车后。

雷寒道:“金兄,小弟近月来叨扰你甚多,还给你招来许多危险,小弟真不知该如何向你道谢,希望他日能够报答你今日大恩。小弟恳求你不要再帮小弟的忙了好吗?我觉得你不值得冒此大凶险,嫂夫人和令郎令媛尚须你去照顾。”

金耀伸了个懒腰,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考虑的。拙荆和小犬上月返乡省亲去了,他们不会有事,我已托人捎信去,要他们先别回来。嗯!好困,我睡一下。”头枕软垫,呼呼睡着。

看他真的睡着,雷寒唯有暂时把话积存胸臆,等日后再提,不安之情亦因而添增了几分。

瑛瑛摇摇他手,小声道:“大哥,他似乎蓄意逃避这个话题,一定有原因才会这样。”

雷寒道:“不错,恐怕仅有他自己明白为什么。”

车马从裘府大门驶入,停在大厅门口,人刚下车,裘金屋笑脸来迎:“雷公子,你总算来了!金老板,你是稀客,难得,难得!瑛瑛姑娘,恭喜你得了个好哥哥!大家到里面坐。”

分宾主坐定。雷寒坚请金耀坐上首,瑛瑛坐在义兄下首。

婢仆送上香茗,及六式精致的点心,裘金屋道:“我想你们尚未用早饭,所以准备了点心,不要客气,请用。”

雷寒取了一样吃,道:“府上师傅手艺不凡。”

裘金屋道:“我常请客应酬,若待慢了客人,罪过不小,尤其是那些做官的更是挑剔。”抬手指一指数块题着某某官赐赠的横匾,续道:“裘某祖父出身江湖,故而对草莽好汉更是心怀敬重,时时找机会结纳。”

雷寒见他渐转入正题,便道:“在下生性粗鲁,不惯受人羁勒,而且身手平凡,不是如冯兄般的一等一人物,裘爷你又何必浪费精神找我这个庸材呢。”

裘金屋笑道:“雷公子,我若是武林中正派侠士,想你不会说这番话推辞罢?”

雷寒赧然道:“你说的很对。”

裘金屋击案道:“好,爽快!你欠我一条命,我就以此为由,请你留在我这里帮忙。你我心中都是雪亮,留在这里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我请你来,也是有所目的的,俗语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我不是羊儿,让虎吃不还手。唔,此事以后再谈。另外你义父的事颇为棘手,至今我仍未找到丝毫线索。”

雷寒没料到他主动追查相助,不由感激涕零,起身长揖道:“多谢裘爷,在下终无以为报。”

裘金屋摆手道:“别急,等查到暗害郭大侠的歹人,再说这句话不迟。好像有客人来了,你们先去休息。”命人带雷寒、瑛瑛、金耀三人至内院宾馆。

雷寒对他的排斥憎恶,因此几乎全减除净尽。

他们居处是个独立的小院落,有厨房,且有两名女婢侍候,一个叫兰叶,一个叫绿丝,皆是十五六岁年纪,两人一齐向雷寒行礼,口称:“主人。”

雷寒不喜如此,想叫她们走,却又隐隐觉得不妥,道:“请两位姑娘别叫我主人,改个称呼好么?另外就是不要多礼,不然在下会受不了。”

两名女婢听他说得认真,兰叶道:“那婢子改称您少爷。”

绿丝道:“婢子以后少向您行礼就是。”

雷寒一拍额头,道:“少爷和主人又有什么差异?罢了,罢了。这是在下义妹,你们对她要像待我一样好。”

兰叶、绿丝伺声道:“是,少爷。”转朝瑛瑛一福:“小姐,您好!”

瑛瑛笑道:“我们年纪相若,莫多礼才好。”

雷寒忽闻前面人声杂乱,好似在叫骂吵架,便对兰叶道:“麻烦姑娘到前面去看是怎么一回事好么?”

兰叶犹未回答,绿丝抿嘴笑道:“少爷,您叫我们不要太多礼,自己却如此客气。”

兰叶忙扯扯她衣袖,白她一眼,说道:“绿丝妹妹她心直口快,说错了话,请少爷您原谅她年轻不懂事。”

雷寒道:“没关系,没关系。她也没说什么啊!”不禁觉得她们好可怜,是喜是悲由不得自己做主,一点尊严也没有。

绿丝道:“少爷,婢子去好不好?”

雷寒微微一笑:“好啊!”

绿丝蹦蹦跳跳地去了,金耀笑道:“她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须臾,绿丝返回禀报:“少爷,是公孙先生的总管找裘爷要人来的,指名找你。”

雷寒道:“既然如此,我去前面看看。”

瑛瑛道:“大哥,你的伤还没好……”

雷寒摇首道:“不碍事。”

大厅东首有十余名陌生面孔,沈氏兄弟也在。其中二人坐着,一人面皮自净,儒生打扮,手持一柄钢骨铁扇,一人面貌深沉,三角眼,膝上横置一柄长剑。

雷寒朝裘金屋抱拳招呼,裘金屋道:“雷老弟,你怎不多休息一会?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手指儒生道:“这位是公孙先生的总管,‘铁扇灭魂’乌兆兴。”手指使剑的道:“这位是山西第一堡当代七大剑手中,排名第四的谢平声。”

乌兆兴铁扇一合,道:“这位便是雷寒?裘爷,你难道要为了此人伤害两家的交情?未免太不值得了吧!”

裘金屋眼一瞪:“裘某做事要你来教?话早已明说,你再说什么也无用。送客!”

乌兆兴起身道:“你必会后悔今天……”

裘金屋叱道:“不劳你废心,请!”双方剑拔弩张,场面气氛压人。

雷寒觉此事因己而起,启齿欲言,裘金屋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一直没开口的谢平声三角眼翻动,语气森冷:“你就是雷寒,很好,很好!我候你多时了。”

雷寒知他是为同门之事,走前一步道:“在下不知贵堡高手寻来,抱歉。”

谢平声道:“在这里解决,或另定。”

裘金屋道:“且慢!雷老弟,你身上有伤,我找送泪代你。”

乌兆兴冷笑道:“原来裘爷对属下如此关爱备至。可惜没几个人物。”言中暗讥嘲讽之意甚明。

雷寒怒目道:“在下便在此与他一较高下!”转首道:“裘爷,请准我与他交手。”

裘金屋凝思一会,道:“好,不过要小心。”

雷寒点头应是。

兰叶捧刀候在一旁有好半晌,她忙移步送上,雷寒感她细心,道谢一声。

兰叶道:“是小姐叫婢子送来的。”

他“嗯”一声,接刀在手。

乌兆兴压低嗓子:“谢兄,此子膂力异乎常人,别硬攻。”谢平声点点头,也不打话,连走之字步,发剑进招,迳取咽喉,剑至中途蓦然外扬,再斜斩腰腹,剑势快若飙风猛袭而至,预备一招奏功。

雷寒看他发剑轻飘,知是虚招,故刀立中宫不应,待他后着一起,身向左疾旋,挥刀硬架,右脚顺势朝小腿踢去。谢平声脸色微变,剑锋下沉,反挑雷寒腕脉,却没防到下盘有险。

乌兆兴见状大叫:“小心!下面!”他方警觉,急退步避开,那一招也就无功而返。两人差点成两败俱伤之局。

三次与山西第一堡中人交手过招,雷寒都战胜,因而使他产生轻敌意念,适才险些中招,他才暗自警惕收控心神,不等对方来攻,揉身欺近,撩、劈、砍、挂、抹,一鼓发出十三刀,攻得谢平声东闪西挪,仅只得隙还击一招。雷寒招招力沉动猛,他那敢以剑硬架。

以他一个武林成名多年的前辈,三招不到,竟教一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辈逼得落居下风,胸里不由憋了口恶气,愈战愈怒,心一横,索性来个同归于尽。

乌兆兴瞧出他的打算,叫道:“谢兄,不可!此子是暴君刀的门人!”

谢平声乱了性子,他说的话只听了前半句进去。

见雷寒一刀砍向左臂,他竟伸臂去格,长剑斜刺下阴,欲以一臂换一命。

眼瞧就要得手,雷寒大吼一声,突然在此不可能变劲跃起时,跳起让开,左掌切在谢平声右肩膊,刀则倏忽反转,以刀背敲下,格格两声骨断响,谢平声惨叫疾退,一张脸惨无人色,身子摇晃不定,沈氏兄弟急急过去扶住。

暴君刀殷志鸿的怒涛刀法乃武林一绝,他生平最得意的“怒啸狂吼七杀斩”即是取义人于忿怒的刹那间,暴发出来的无比潜力,故这七式刀法威猛无俦,武林中能接得下的人少之又少。郭振祖只学得三式便成了武林一大高手,他师弟卓振宗功力不足单学得一式而已。

而雷寒从义父处仅学得这一式“怒劈天鹰”,他苦练半年余,已得其神髓,但义父再三训诫他不可轻用,且不能教师兄们知晓,因为他们功力未达练此式之境,所以一直隐而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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