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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屯道:“你天资禀赋俱属上乘,又肯下苦功,再假以一段时日,必可谋身武林高手之列。你跟老夫学了五年武功,虽没拜老夫为师,老夫仍认你为本门弟子……(裴翔威想道:“我没磕头就学了你的武功,你是吃了点亏,但我身中你的毒,凡事都得听你摆布,两下相抵,就算扯平好了。”),希望日后你能遵守本门规矩。本门一戒贪淫,二戒斗狠,三戒虚妄,……外面有人!”

裴翔威听阿屯说外面有人,立时想出去察看,阿屯拉住他手,低声道:“别去。”挥出一道掌风把油灯打熄。

裴翔威凝功细听,却没有听到任何异响。没好久,阿屯在黑暗中道:“你叔叔走了。你今天杀怪蛇时一定露出了破绽。”

裴翔威开口欲辩,眼底闪出下午郝刚说话的语气神情,明白叔叔为何会说那些话了,因此到喉咙的话吞了回去。

阿屯道:“你回去,过几天再来。”

裴翔威考虑数番,问道:“我叔叔怎知道是我做的?”

阿屯道:“你身上的衣物必定溅有血迹,再者没有人会在杀了怪蛇后匆匆离去,舍弃掉那颗可以增长内力的宝物,对方与你们非亲非故,如何肯把机会留下给你们?若沾亲带故,他又何必避开?你年纪尚轻,要学的东西还多。”说完,即闭目静坐不语。

次日,裴翔威见到郝刚时,心里好怕他会开口追问,可是叔叔似毫不知情一般,神色一如往常。

几天都是平静渡过,裴翔威放下了紧悬的心,因为他在这几天中明白了郝刚完全无意向自己探询究竟。而阿屯也同往时般的种菜浇花,郝刚在这几天中不曾找他说任何话。

数天后,裴翔威来到阿屯的住处。

阿屯叫他坐下,平静而缓慢地道:“老夫想麻烦你帮我做一件事,希望你看在老夫教你武功的情份上,帮我这个忙。”脸上虽无恳求的表情,语气却极为卑屈。

裴翔威看他话中满是无奈、悲凉、恳求,差点就要冲口说出答应的话,及时想到身上的毒他还没解掉,故而说道:“你先把我身上的毒解了再说?”

阿屯苦笑一下道:“你没有中毒,一点也没有,那些中毒的现象是老夫点了你的穴道的关系。”

裴翔威想到他每次要自己吃的药丸,因此又问道:“那你每次要我吃的解药又是做什么用的?”

阿屯道:“那些药丸是老夫花了四十年练成的各九九八十一颗的‘血阳丹’和‘青霜丹’,你之所以能以短短四年多的时间练到‘太虚神功’的第四重天,便是因服了这两种药丸的关系。这四年多来,老夫这两种药丸,被你各服了五十颗,你可知道?”

裴翔威知道没有中毒,好想大笑几声,一吐四年来所受的气,心中为没中毒高兴,可也为受了阿屯的恩惠而难受。

阿屯又道:“若非我炼制的药丸,前几日你遇到的怪蛇虽不见得能取你性命,你义妹的性命却不见得能保得住。”

裴翔威心想这话不错,自己身有武功,自保绝无问题,而玉妹跌下山岩时若功力差了点就无法接住了,再遇怪蛇来袭,后果不堪想像,思及此不由打了个冷战。

裴翔威叹了口气,道:“那么你为何要教我武功,你武功那么高,还有什么事办不到的?”

阿屯脸上现出喜悦,道:“你答应了?唉,武功再高,也是有办不到的时候。十年前,我六师弟有意扩展神雕堂在武林中的地位,于是来找我商量。那时我是本门神雕堂的堂主,我六师弟则是总护法,我们一共是师兄弟七人,我排行第一。本门是以武功的高低来决定掌门人是谁,总护法的地位及功力均仅次于掌门堂主。”

“六师弟来找我商量此事时,我以为只要本门所辖之处人人生活安乐便可,没有增加财富扩大地盘的必要,而且扩大地盘时难免会和他人发生冲突,有冲突就会有人员的伤亡,我不喜欢见到有人受伤,而且我师父在世时也不曾有过扩大地盘的举动,我以此两点为由拒绝六师弟。六师弟却说他都仔细计算过了,他举出几个帮派的名称,说道:‘大师兄,这几个帮派的帮主武功如何,小弟都调查清楚了,只要几位师兄弟出马,一定可以无声无息的解决掉,我们再趁他们帮中混乱一举吞并。’我听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智计,可是我仍然不同意。六师弟不死心,说动了当分堂主的几位师弟和师叔来说服我,我依旧坚持不改原意,我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怎料后面还有好戏尚待上演。

“我因为专心练功,想练到太虚神功的第七重天,帮门里的事务我就没有留意了。那年中秋,六师弟请我和十个分堂主饮酒赏月,席中,六师弟为提议扩大地盘的事向我道歉请罪,我本就不在意,那时更是不放在心上。酒过数巡,几名歌伎上来唱歌助兴,其中一名歌伎燃香弹琴。几首曲子过后,厅中出现出名黑衣蒙面人,十名抱刀,十名持剑。我见事有蹊跷,想运功戒备时发现功力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急忙取出一颗解毒丹吞下。六师弟伸指在我肩、背、胸、胁、腰、腹连封了卅几处穴道,哈哈大笑道:‘大师兄,小弟本还怕这柔春软荷香毒不倒你,你拿出解毒丹吞服,小弟这才敢冒犯大师兄,哈哈哈!’直到那刻我才想到歌伎燃的香有问题。唉,‘柔春软荷香’号称天下三大毒香,以我当时功力若能运功戒备倒也不怕它,可是只要吸了一点进去,全身的功力就会去了大半。

“我六师弟对十个分堂的堂主说道:‘你们若想活命,就得为在下效命。为了考验你们的忠诚,你们每人向他打一掌,可是不许打死他。’那个‘他’自然就是我了。我六师弟叫他的手下给十个分堂主服了半副柔春香的解药,过了盏茶时候,我六师弟道:‘这半副解药可以使你们恢复一成的功力,现在请你们每位在他的膻中穴打一掌。’十个分堂主都过来在我的膻中穴打一掌。我在解毒丹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点内力,在第二掌就被打散,没有内力护身,他们中任何一人的一成掌力也令我消受不起。第三掌起,我挨一掌就吐一口血,在我四师弟的第八掌打下时我即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地牢之中,这一关,就是两个月。”

阿屯说到这里,举杯呷了几口茶。

裴翔威同情地轻喟一声,问道:“你的武功若是恢复了,能不能逃出地牢?你又是怎样逃出来的?”

阿屯凄然一笑,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自己逃出来,是我二师弟救我出来的。”

裴翔威道:“嗯,你的二师弟是个好人。”

阿屯苦涩地一笑,道:“我二师弟心肠向来最软,和我感情是最好,轻功是我神雕堂最高的,可惜好人的命多不长,我逃出来的第二天他就被杀了!”

裴翔威摇首说道:“可惜!可惜!”

阿屯目中泪光隐隐,微忿地道:“我恨不得能马上替二师弟报仇,可是我的心脉受伤,气海穴也被六师弟点伤,而柔春香的毒虽已为我炼制的解毒丹解掉,但我的太虚神功只剩下第三重天的功力,我只好逃走待机报仇。十年前若非你义父收容,老夫只怕无法活到今日。”

裴翔威道:“那我就学不到武功了,实在很幸好。”

阿屯微微一笑。

阿屯道:“我急着想报仇,而练功是最忌心浮气燥,五年前我因贪功致练岔气伤了经脉。我知道此生报仇无望了,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怕你不肯好好学,才骗你说中了毒。”

裴翔威点头道:“我了解。”

阿屯道:“今日我便告诉你我的姓名,老夫复姓司徒,单名一个屯字。我六师弟姓名叫初泰机,你要牢牢记住。明日起老夫传你本门的轻功,希望你用心学,日后你利用轻功代我报仇,我二师弟泉下有知必十分欢喜。在人前你绝不可提到我的名字。明天你要记得来。”

裴翔威点首答应。

次日,司徒屯口授神雕堂的轻功身法秘诀,一共有四种,都要裴翔威死背硬记。司徒屯传到第二个轻功秘诀时,已是二更末了。司徒屯苍老的脸突然扭曲,双掌紧握,牙关紧咬,额头爆出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口中因忍受痛苦而发出呻吟。

裴翔威明白他的内伤又发作了,望着他痛苦的样子,裴翔威更加同情他的遭遇。

司徒屯待痛苦稍息,勉力说道:“你先回去,明天……明天再来……再来学,走……走,走!”裴翔威见他执意要自己离开,只好狠心离去。

连续三个晚上,司徒屯每逢内伤发作,就立刻赶裴翔威离开,如此一来,裴翔威愈来愈对他同情,也就愈来愈厌恶初泰机。

神雕堂的轻功身法独树一帜,一旦施展起来,施用者几乎是凌空飞翔,同在空中翱翔的老鹰大雕一样,只不过老鹰大雕是利用大自然中上升的热空气飘浮在空中,人不可能这么做,所以必须要施展轻功者发出掌风拳风打在物体上,利用反激回来的风劲托住施展者的身形。功力差的人就无法像功力高的人举重若轻,能从容的将身形稳在空中,功力愈低能学的神雕堂轻功也就愈少。因为神雕堂的轻功难,练成的人少,知道的人也少了。

司徒屯嘱咐裴翔威道:“这四种轻功中比较难的几种,以你目前的功力最好别练,勉强练的话很可能会受伤,除此外,掌风拳风发出的声响会惊动你叔叔郝刚,于你于我都不好,望你慎之。”

裴翔威听说会造成内伤,才压下一试的念头。

司徒屯面露犹疑,好半晌才道:“你回去别忘了练功,过几日再来。”

裴翔威从他的神色里,知道他在考虑着什么,却不便出口相询。

十日后的会晤,裴翔威先问了一些练功遇到的问题,司徒屯一一答覆毕,决然说道:“你要达到第五重天的境界还必须花三年工夫,老夫决意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早日向第六重天的境界探求。”招呼裴翔威背向自己盘坐,继续道:“待会我以内力助你打通经脉,你要放松全身引发体内合同老夫的内力运行,绝不可让内息发生流窜乱走的情形。注意了,老夫要开始了。”

司徒屯的头顶冒起丝丝白气,双掌的肤色因内力的流转而忽青忽红。裴翔威则是左半身隐现青色,右半身隐现红色。

司徒屯肤色的变化是太虚神功第五重天第五层的功力反应,裴翔威的则是第四重天第一层的反应变化。

司徒屯将青色的左掌按在裴翔威的百会穴,红色的右掌按在裴翔威的背心穴。

裴翔威感到头顶有股阴寒之气流入,背心则有股阳和之气进来,忙引动自己的内力和这两股内力会合。一刻钟后,裴翔威发觉体内的内力被司徒屯的内力鼓动得愈流愈快,就好像有一群马在经脉血管中奔驰,并且愈奔愈疾,而司徒屯的内力将这群马鞭策得渐渐加快速度,另外还在不停地赶一批马加入这群马里,令马匹数量不断地向上增加。再一刻钟,裴翔威感到体内如有万马奔腾,经脉血管就快爆开般,想控制内力是根本不可能的,他难受得想开口大叫,可是就同第一次练成太虚神功时一样,空自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又过一阵子,他体内的内力突然之间平静无声,裴翔威才想松口气,一道又寒又热的内息自丹田冲上脑部,裴翔威只听到耳中“轰”的一声巨响便失去了知觉。

一个更次后,方才清醒过来。

裴翔威想向司徒屯道谢相助之情,这才发现司徒屯苍老了许多,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裴翔威欲要询问,司徒屯已疲乏无比的说道:“孩子,你不用奇怪,这是正常现象。老夫已将我身上的内力输入你体内,我已经没有武功了。”

裴翔威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功力增强了许多,微微一动,内力便汹涌而起。

他知道司徒屯牺牲了自己,心里好生过意不去,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何苦如此?”

司徒屯摇首笑道:“老夫不这么做,你如何能替老夫报此大仇?别多说了。目下你的太虚神功已有第六重天第一层的功力,不过短时间之内还看不出来,希望你善自珍惜,不要白白糟蹋了。这布囊里有剩下的血阳丹和青霜丹,还有一瓶老夫炼制的解毒丹。血阳丹和青霜丹除了练功可用外,还可以用来疗治内伤。”

裴翔威两手连摇道:“不可,我已受了你许多好处,不能也不该再接受你的丹药,至于太虚神功晚辈会好好练的。”

这是裴翔威和司徒屯学武功以来,第一次自称晚辈。

司徒屯没有立即表示什么,他先把布囊在身旁放好,伸手在床头的暗格里取出几样东西,他指着一支三尺半长、手掌宽的黑色腰带道:“这是把缅刀,平常缠在腰上当腰带,用时握住此处按开机扣。”再指着一支银白色,寸圆直径,一尺半长的钢管道:“按这个机簧,里头会再跑出一支尺长钢管,可以当短棒使。再按这个机簧,前头会多出一截半尺多长的剑尖,可以当短枪使。第一个机簧不按,握紧旋开这头,再按第二个机簧,可以抽出一柄细剑。”司徒屯旋动握柄,抽出一柄宽仅指半的三尺青锋。

司徒屯道:“这柄如意剑虽不是什么切金断玉的神兵利器,但也是柄千锤百炼的好剑,它跟了老夫几十年,老夫对它是珍惜无比,希望你也能好好爱惜它。”

裴翔威道:“晚辈会小心的。”

司徒屯满意的笑容横溢。

司徒屯道:“可惜老夫的掌门金令被我六师弟拿走了,如果能交给你,你办事会更方便。唉,老夫累了,老夫要走了,这几样东西你都留着吧!”

裴翔威听他语意中隐含死意,问道:“什么?你要……为什么?”

司徒屯嘴角含笑躺下,拉被盖好状似休息,躺下不久,唇边流出一点血。

裴翔威伸指探他呼吸,又探他脉搏,肯定他已死去。裴翔威悲从中来,好想大哭,却又怕惊动他人,故而强自抑制。

司徒屯虽对他严厉,可是是为了他能把武功早日练好才那么做的,他明白了这些后,心中如何会好过?他真希望司徒屯的死是假的。

裴翔威对着司徒屯的尸体发呆好久,连油灯燃熄了也不知道,几声猫叫才令他自幻境里醒来。

敲更的梆子响了数下,他喃喃自语道:“四更天了。”说着叹了口气,神色似苍老许多。

裴翔威了无睡意,对着司徒屯的尸体静候天亮。

熹微初露,裴翔威马上拿着司徒屯送的东西去找叔叔郝刚,在他内心深处觉得不该对敬爱的人有所隐瞒。

郝刚才起身漱洗,裴翔威急燥的拍门唤道:“叔叔,您请开门,叔叔!”

郝刚放下面巾过去打开房门,方想问知所以,裴翔威已将手中的东西捧到面前,道:“叔叔,阿屯伯死了,他死了!他送给我这些后死了!”

郝刚听他这么说,心里猜知了个大概,抬手示意他不要激动,道:“阿屯死了?人年纪大了一定会死的,你如此激动可能使他活回来?读了那么多书,你应该明白这点才是呀!”说话时,瞧也不瞧一眼裴翔威手中捧的东西。

裴翔威道:“叔叔教训得是,侄儿知错了。可是……叔叔,阿屯伯他给我的这些……”

郝刚打断他的话,手掌轻拍裴翔威肩头,道:“叔叔我知道阿屯他生前对你很好,我会请你义父好生安葬他的。丈夫一言,快马一鞭,你答应了人家的事可别忘了。”说完,即着衣出去,留下怔立在原地的裴翔威。

今年,裴翔威已廿岁。

今天是清明节,空中飘着细雨,四周被天上的灰云映染得灰蒙蒙的。

裴翔威蹲在司徒屯的墓前,一张一张的烧着冥纸,他望着跳跃的火舌,轻声自语:“阿屯伯,您知道这是第四年了吗?晚辈的太虚神功只练到第六重天的第三层,要是您知道晚辈四年里只进步了两层,您不知会有多生气。进步这么慢,如何能替您报仇?血阳丹和青霜丹对我已没有用处,我吃了几次都没功效。我想问叔叔怎么会这样,可是我一提到武功,我叔叔就顾左右而言他,义父义母那儿说了也是一样。要是我亲生爹娘在就好了。唉,我又生小孩子气,说小孩子话了。”他投下最后一张冥纸,站直身双手合什拜了几拜。

他双眉微扬,面孔方圆,眼目里透着坚毅,举止则带着斯文。

一个娇美的声音同着熟悉的步履声自远处传来:“威哥哥,威哥哥……”

一团红云冲开雨幕奔涌到裴翔威的身边,这名身着红衣清灵秀丽的少女是比裴翔威小两岁的刘玉茵。

裴翔威知是她来,摇首微笑。

刘玉茵两手拉住裴翔威右手的衣袖,气息微喘地道:“你好坏,出来扫墓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到处找你不到。好在我知道今天是清明节,知道来这儿一定可以找得到你。”

裴翔威见她身上衣衫略湿,而细雨未止,遂脱下长衫披在她身上。

刘玉茵伸了伸舌头,道:“哎,这下要害你淋湿了,回去我烧个热汤给你喝。”裴翔威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刘玉茵琼鼻一皱,樱唇一呶,道:“你要是不喝的话,我就用灌的。”说完跳到司徒屯的墓前,合手拜道:“我来这里不拜你的话,威哥哥会不高兴,所以我拜拜你。”

裴翔威是又好气又好笑,呼口气,说道:“嘿,你这个丫头,当着我的面骂我,可恶哦!”

刘玉茵掩嘴轻笑,向司徒屯的墓指指身后的裴翔威,说道:“你看,他骂人了罢!”

裴翔威莫可奈何的撇撇嘴。

刘玉茵跳旋过身子面向他道:“天色不早了,威哥哥,我们回去好吗?”

裴翔威点点头,抬眼看看天空,问道:“你出来时有没有带簑衣或雨伞?你怎么不带呢?你赶快骑马回家,我随后来。”

刘玉茵摆摆头道:“我不要一个人先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裴翔威道:“不行,你赶紧回去,淋湿会受风寒的。”

刘玉茵执意不肯,裴翔威怕雨势转大,想早些儿走总是好的,只好顺了她的意思。

他没骑马,两人又不便共乘一骑,只得牵着马一起走回去。路上,裴翔威向一户农家借了把雨伞。

刘玉茵伸手接承伞缘落下的雨珠玩,忽然,她笑意盎然的玉靥上闪过一丝忧色,极轻极轻的一叹。

裴翔威耳目敏锐,这声轻叹自然听到了,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什么事不高兴?”

刘玉茵停下脚步,眼望前方空渺远处,道:“威哥哥,你今年廿岁了是么?大哥这几年被爹娘直念他为什么不早点让他们两老抱孙子,大哥总推说没遇见中意的姑娘他不娶。爹今年夏就要告老还乡,爹说家乡的姑娘多温婉可人,说大哥一定会有看中意的。爹今早又说今年内一定要娶个媳妇儿进门,还说……还说明年也要给你讨个媳妇。你向来顺从,你一定不会像大哥找借口拖延,到那时你……我再也不能吹笛子给你听了,你也不会再陪我散步了。”语声渐低,几至不可闻,刘玉茵眼圈微红,珠泪泫然欲滴。

裴翔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她才好,听所说的都是他不曾想过的问题,平常看她快快乐乐的,哪知道她会想到这些,觉得不该再把她当作不懂事的小女孩看了。裴翔威的心头有了新的负重。

裴翔威脸上作出无所谓的表情,轻松地道:“那时还不简单,我剃头做了和尚,义父义母总不能叫我讨老婆罢?而我念阿弥陀佛的时候,必定是最美妙好听的。”

刘玉茵听他说念阿弥陀佛时会是最美妙好听的,心中感到奇怪,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你念阿弥陀佛是最美妙好听的?”

装翔威压低声音,状似神秘地食指竖在唇前道:

“嘘——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喔!因为贫僧念经宣佛号的时候,都有如同百鸟鸣唱、跳泉叮叮般美的笛声相伴呢。”说后面两句话时的表情是严肃认真,但说最后一个“伴”字则拉长尾音,兼且摇首晃脑一番。

刘玉茵噗哧一笑,道:“威哥哥,你有时候是正经八百的,有时候嘛……”

裴翔威叹一口气,模仿她的神态道:“有时候嘛,活像个抓耳挠腮的猴子。”

刘玉茵被他逗得笑个不停。

五里路很快地就走完了。刘廷远在大门前左右张望,见到两人回来,冲入雨中迎上,微责道:“你看你们,怎么把身体淋湿了,都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像小孩子样的玩雨?”

刘玉茵赧然笑道:“大哥,不是啦!”

刘廷远道:“好啦,赶紧去把湿衣服换掉,爹娘和师父直记挂着你们,换好衣服后去向他们三位老人家说一声,我先过去,你们快点来。”

两个月后,刘清河辞去官职,告老还乡,偕同郝刚带着家人回江苏去了。

这日,众人行到鲁冀交界的一处小镇,天色已晚,故而寻了间客栈住宿朱息。刘清河、刘廷远父子二人共卧一室,刘夫人及刘玉茵母女二人也同卧一室,郝刚则和裴翔威同卧。三间居室相连,刘氏父子居中,刘氏母女和郝刚叔侄分居两端。

夜里,郝刚为步履声惊醒,两眼才睁开,便见一把飞刀破窗而入,插立在桌面上,刀把上尚缚着白纸条。他知发刀之人已去远来不及追赶,下床取了纸条,在窗外透进的星光下展读,纸条上写道:“若欲取回令徒性命,三更正镇西,七里坡见。”郝刚看罢,怒睁双目,全身骨节格格作响。

郝刚猛力拉开房门,至刘氏父子房间拍门大叫数声:“大人,不好,出事了!”

数声喊罢,不待刘氏父子开门,就到刘夫人母女俩所住的房间门口大力拍门,叫道:“刘夫人!刘夫人!”

叫唤数声,其他的房客都被吵醒,刘夫人房里仍寂无人声,郝刚知所料不差,伸掌推倒房门。

入目处,果然只剩刘夫人一人昏睡在床,郝刚怒哼道:“可恶,竟敢找郝某的麻烦!”

刘清河、刘廷远父子此时已进来,装翔威也跟在他二人后面进来。刘氏父子二人俱惊啊一声。

郝刚转身向刘清河跪下道:“卑职保护不力,卑职该死!”

刘清河双手扶起郝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玉儿呢?”问时,嘴唇发颤。

郝刚垂首道:“小姐被贼人掳去了,卑职会舍命将小姐救回,请大人宽心。”

刘清河道:“好,好,你去,你去,要小心。”

郝刚答应一声,然后向刘廷远道:“你母亲是中了迷香,没有危险,用冷水敷脸便好了。你留此照顾令尊,别走开。”

话一说完,郝刚急忙回房取鞭着衣,问明七里坡所在,离开客栈,消失在黑夜里。

一条人影在他走后不久,从客栈后面出来,向郝刚走的方向而去。

路上,郝刚不停地责备自己大意疏忽没发现异状,但也警惕提醒自己对方武功不弱,等会儿遇上时千万要谨慎应付,况且眼前一点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更是要小心才行。

他估算离七里坡已近,放慢速度隐起身形潜进,到了七里坡,看不到半个人影,而离三更正已不足一刻钟的时间,郝刚心里不由有些纳闷。

他仔细地在七里坡周围转了一圈,只发现坡上的一棵树上挂了条白色长布,似乎写得有字,可是远远的看不清楚写些什么。

郝刚查清四周无人后,才步步为营地走近看布条上写的字,布条上的字写道:“欲寻令徒,往此去廿里。”地面有道用血红的漆画成的大箭头指向北方。

郝刚无法可想,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展开轻功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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