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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屯没听见有人似的,仍旧躺着不动。裴翔威找了条名巾,小心地拭去他额头上的汗珠。良久,阿屯火红的脸色才慢慢消退,缓缓睁开眼,看见他正小心地帮自己拭汗,便撇撇嘴,道:“小子,你来了。”

裴翔威用力点头,抬首看到窗外飘雪花,道:“阿屯伯,您看,飘雪了,飘雪了。”

阿屯将头稍转向窗子,喃喃地道:“飘雪了,又飘雪了。”他出了会神,把正在门外捉雪花玩的裴翔威叫进来,说道:“今晚二更到我这里来,一定要来,只能你一个人来。”说罢,阖上眼睛休息。

裴翔威问道:“阿屯伯,要不要我请义父给您请个大夫?”见他不理,停了停,又道:“桌上有吃的东西,您要记得吃喔!”等了半晌,见他依然不理,才走出去轻轻掩上房门。

是晚二更,裴翔威寻了个机会偷偷跑来,心里还觉得有些好玩。

他开门进去,眼见阿屯闭目盘膝坐在床上,桌上的盘碟里还有一些下午带来的菜。

他将门关好,问道:“阿屯伯,有什么事?”

阿屯睁开眼,道:“你先把桌上的菜吃了。”

裴翔威道:“我吃饱了,我……”

阿屯两眼一瞪,道:“叫你吃,你就吃,啰嗦什么!”

裴翔威不敢再说,乖乖的把那些菜塞进肚子。

他吃完后,阿屯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招手说道:“小子,你过来。”

裴翔威依言走到他面前。

阿屯看了他好一会,突然伸指在他胸腹连点数下。裴翔威觉得他手指点落时,便有一股热流进入体内消失。

阿屯问道:“你有没有读过易经?”裴翔威点点头,阿屯又道:“易经的屯卦有何义?”

裴翔威想了想,道:“屯卦之所以排在乾坤二卦之后,列在第三,是因为此卦有万物作育生化,皆须先经屯聚藏收而后繁生滋长的意义。屯卦辞曰:‘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勉人要持身中正,如此才能正他人;该进时进,该退时退,不急不燥,如此才能掌握时机;为增加突破困难的力量,必须广结人缘,获得他人的帮助,使自己成功得更顺利。”

阿屯听完后,说道:“很好,你说得很好。你吃了那些菜,已中了我的毒。你别指望你义父义母、叔叔能救你的命,除了老夫的独门解药,天下再没人解得你身上的毒。记住了,‘勿用有攸往,利建侯’,你要活命,就得听老夫的。”

裴翔威听了后,脸色因气愤、惊吓而发白,咬了咬牙,挺起胸膛道:“我还没见过我的爹娘,我怎会不想活命。说罢,你要我做什么,不过我可不替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阿屯阴恻一笑,道:“小子,你倒先和老夫开起条件来了,你的骨头还满硬的嘛!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压一下心口,看看有什么感觉。”

裴翔威用手指轻压了一下心口,不见异状,不由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阿屯示意他用力压,他用力一压,心口一阵剧痛,不由“啊”了一声。

阿屯道:“我现在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我教你怎么做就怎么做,注意了。”于是口述字诀,并详加解释,裴翔威用心记忆。

阿屯要他复诵一遍,见他记忆无误,说道:

“你若想让身上的毒不行开以致全身疼痛毙命,你就要每晚三更好好的照式演练。尔后每隔十五天,你都必须来我这里,我会拿药给你压制住身上的毒。我教你的东西绝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去罢,回去别忘了做。”

裴翔威走到门前,回首恨恨地瞪他一眼。阿屯笑嘻嘻地浑不以为意。

刘清河夫妇和郝刚怎么想得到当初看其衰弱不堪而收留下来的阿屯,竟是这样一个人。

十五日之约已届,裴翔威依约前来。

阿屯不说话,打手势叫他站到面前,用寒水般的眼神瞪视他。裴翔威先是不敢迎视他的目光,继而一股莫名的傲气使他抬起头回瞪阿屯。阿屯阴笑一声,右手运指如风,又在他的胸腹间连点数下。裴翔威感到如上次一样,每点一指,便有一股热流进入体内消失。

阿屯自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瓷瓶,拔开瓶塞,倾出一颗绿豆般大,闪着碧绿光芒的青色药丸,拿给裴翔威,意示他吞下。

药丸一入口便化成津液,咽下时,感到一股凉寒之气自喉头经食道下降到肚腹,令人周身有说不出的清凉。

阿屯挥手叫他回去好好的练功打坐,要他十五日后再来。

第三次,阿屯换用左手点他穴道,流入体内的气流变成了凉寒之气。

这次服的药丸是火红色,装在一个绿色瓷瓶中。药丸吞下,立觉一股温热自喉头一直流到肚腹,全身有说不出的暖和。

如此每两次换一种药丸,阿屯手指点在他身上的感觉也两次一易。

半年后的一晚,裴翔威练功时发觉体内有两道微弱的东西在流动,一寒一热,他把此事告诉阿屯。阿屯看了他好一会,得意地笑道:“不错,你练功练得很勤,今儿个起我开始教你拳脚兵器。”于是从基本桩步开始,一步一步地教他。

裴翔威不敢问,但已在疑心他是在传授武功。

半年间,他传授了裴翔威一套拳法,一套掌法,一套腿法,和刀法、剑法各一套。

裴翔威练时稍有姿势不对的情形,阿屯便用手指戳刺他的经脉,令他疼痛不堪,而又看不出丝毫伤痕。

再半年后的新春,阿屯说道:“去年我曾教你本门的内功心法,现在我把剩下的心法传与你。”说着,就把剩下的心法口述出来。

是夜三更,裴翔威依阿屯所授的内功心法练功,练了一刻钟,忽有股阴寒气流自左向右,在胸腹间转动。阿屯没提到练功时会发生这种清形,更没提到发生这种情形时该当如何,他想起身停止不练,四肢和躯体却像石塑般,无法移动分毫。裴翔威惊骇得想开口大叫,嘴巴可是怎么样也张不开。

他在惊骇之余,发觉自己一试图喊叫,便有一股阴寒气流自旋动于胸腹间的气流分出,流到面颊、口鼻、喉头。他屡试不爽,心中一动,试着移动手脚,果然哪里想动,体内那股阴寒气流即流到哪里。裴翔威童心大起,引着这股气流跑遍全身各处。

过了一阵子,那道阴寒气流如来时一样的忽然消失无踪,裴翔威心下为之奇怪不已。又过了一会,他才想到要活动四肢,也才发觉全身依旧僵硬如前,他心头不由涌起恐怖的感觉。眼睛睁得圆大,望着满室的黑暗,觉得四周有说不出的诡异。

半炷香时分后,裴翔威发觉有股阳和的气流出现在胸腹,自右向左旋动。他因有了前次的经验,不再感到害怕,亦如引领阴寒气流般的领着这股阳和的气流在全身各处流转。

这股阳和气流消失后,裴翔威发觉身体恢复了正常,但是身强酸疼不已。

他好想休息,可是想到最近新学的一套剑法尚未练熟,为免遭受处罚,只得打起精神练了几遍。

两年后,裴翔威已十六岁了,和阿屯学武功已是第四个年头。

时值二月仲春,万花争放,鸟语间关,清风和煦,景致美好。

刘廷远已廿二岁,生得面貌清秀,身材挺拔,一身武功已尽得其师郝刚的真传,十三路鞭法已使得出神入化,颇有日后青出于蓝的态势。

刘玉茵虽只有十四岁,但已长得如出水芙蓉,纤巧灵秀,完全是个美人模样。她一身功夫纯走轻灵路子,可是内力也颇不差,因她深知纯走轻灵不是最佳途径,是以在内力的修练上勤下苦功。郝刚认为她功力不够,因此尚未把鞭法传给她。

这日辰牌时分,郝刚和刘家兄妹俩带同几名家丁,整治马具,备好猎叉、弓箭,预备到附近的山里去打些野味。

刘廷远常随师父郝刚一起打猎,心里只是把它当做寻常练功活动筋骨而已,刘玉茵就不同了,这是她第一次打猎,说有多高兴就有多高兴。

她不停地问师父郝刚:“山里白兔子多不多?我也要抓一只和哥哥比。”“山里的路好不好走?”“山里有没有没坏人?”“师父,您打只老虎给我看好不好?”

刘廷远见妹妹问个不停,忍不住说道:“妹妹,你怎么话多了起来?山里怎么个样子,到时你不就知道了。”

刘玉茵轻抚坐骑脖颈,回道:“才不呢!昨天我没问,害我作梦也在想,连觉都没睡好,待会儿就要走了,我不赶快问明白怎么行?我记得你第一次去打猎时,还不是一夜没睡好,还说人家呢!”

刘廷远被妹妹这几句话说得啼笑皆非。

郝刚道:“记得把干粮饮水带着,若忘了,肚子饿了可别喊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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