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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裴翔威脚上发劲,双掌力拍,抢在头里,先他一步冲到,一拳一脚,登时解决了两个。

彭松仁到时,鼻中“哼”一声,好像在怪他抢功劳。彭松仁也一拳一脚,放倒了两个,而且落招处和裴翔威一般无二,似乎要和他比赛。他瞧得一时呆住,执住一人的领口,没有出招。

彭松仁瞪他一眼,叱道:“看什么!”闪电探手,也执住一人领口,但立刻一拳打在那人小腹上,裴翔威一摆头,也一拳打向小腹,那两人几乎同时断气。

余人不退,依旧扑上拼杀,彭松仁和裴翔威平均分摊,一下子便解决掉了。

裴翔威到邻近农家借铁锹,挖坑掩埋尸体,彭松仁看得不耐烦,一把推开他,叫道:“那这么麻烦!”

掌风发出,不几掌便打出一个大坑,随手将死尸丢进,要丢樵夫的尸体时,裴翔威伸手抄起,说道:“他不一样,不可以跟他们埋在一起。”另挖一坑,把樵夫葬了。

彭松仁觉得啼笑皆非,只好由他去。

两人再上路前行,彭松仁看他闷闷不乐,知道这个小伙子是为了死去的樵夫耿耿于怀,便道:“小子,不要再想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再想也是无用。下次你碰到该杀之人,马上杀了,绝不可留情,知道吗?”

裴翔威苦笑道:“是,晚辈记下了。可是……,前辈,这么一来,不是让人没有改过迁善的机会了?”

彭松仁怪眼一瞪,道:“你这小子怎么搞的,你在胡思些什么?老夫我看你的心早飞到那个女孩的身上喽!你不会依情节轻重来判断应如何处置?真笨!”

裴翔威道:“是!”

彭松仁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该把心思放在女子身上,我们必须好好的闯一番事业才对!”裴翔威没应声。

彭松仁不悦地道:“怎么,难道老夫说的不对?”

裴翔威迟疑半晌,说道:“呃^晚辈觉得有那么一点。”

彭松仁怪叫一声,不再理他,脸上神情极其不快。

路旁酒肆里,忽有一个阴恻恻地声音道:“彭老鬼,多年不见,你还没进棺材,这下咱们兄弟可有机会再向你讨教几招。”

彭松仁闻言驻足,缓缓转身,冷笑道:“手下败将,胆敢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的,嫌命长了是吗?”

酒肆中三人据案朝此望来,神色极是不善,三人身材高大,手臂、胸口露出的汗毛是赤红色,三人都使狼牙棒,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

先前发话那人少了一只右眼,他独目里寒芒闪烁,厉声笑道:“彭老鬼,待会你就会后悔廿年前不该放了我们,哈哈哈!”

彭松仁道:“是么?话先别说得太满,今天就算度生那个老和尚来,老夫也不会放了你们。”

独目人嘿嘿笑道:“你放心,这次咱们三兄弟会打得你哭爹叫娘,巴不得也有个老和尚跑来救你!兄弟们,大哥说的对吗?”另两人击掌附和,三人一起大笑。

他三人姓贺,老大叫贺万英,老二叫贺万雄,老三叫贺万杰,连他们已死在彭松仁手下的四弟贺万豪,合称“贺家四鬼”,他四人好事不做,坏事做绝,廿年前教彭松仁碰上,他一怒之下,追杀百里,先将最坏的贺万豪击毙。他要再杀其余三人时,恰巧少林方丈度生经过,他三人哀告救命,并指天立誓要改过自新,度生慈悲心生,恳请彭松仁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彭松仁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如今他不由不怪自己糊涂。可是他才不将这三个小鬼放在眼里。

彭松仁轻蔑一笑,道:“你们不出来,老夫可要进去啦!”

贺万英阴笑道:“别急,我先给亡弟献上一炷香。”说完,向放在一角的灵牌上香祷祝。

裴翔威眼望彭松仁,心想:“好人难为,恶人好做,他不久前叫我不可心软留情,言犹在耳,他便遇上了麻烦,他说的话是有道理。但他看的人比我多,他都还会看错,那我岂不更差了。”轻叹摇头。

彭松仁看他摇头,以为是在嘲笑他光会说别人,自己却心软饶错人,老脸不禁一热,哇哇大叫:“不是老夫要放他们,是度生那个老秃驴说情,老夫瞧他面子,才……”蓦觉经脉内息渐弱,周身倦怠,大吃一惊,忙摒息后纵,想运功逼出毒气,双膝一软,差点跪倒,他奋力一挺腰杆,才没跪倒,但已全身软散,再无法站稳,晃了晃,斜身摔倒,心头的惊骇到了绝顶。

贺万英狂笑道:“任你武功再高,还不是着了道儿!”三兄弟一起狂笑。

贺万英的笑声突然中断,惊“咦”一声,道:“奇怪,这怎么回事?”他看裴翔威不仅不倒,甚至还将彭松仁抱到路旁安顿好,并在喂他服药。

贺万英刚才点的香里,搀有天下三大迷香之一的柔春软荷香,所以会让彭松仁这个不畏寻常毒药的高手中毒,除非预先服过解药,或身怀辟毒奇物,否则只要吸入一点,便失去了抵抗能力,因此贺万英会极端惊讶,他喝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柔春软荷香的解药?”

裴翔威道:“哦,你用的是柔春软荷香?你自何处得来的?”

他曾听司徒屯说起此物,他向外公问起,初泰机说此物配制不易,份量甚少,并给了他一些解药。

裴翔威给彭松仁服的是司徒屯制炼的解毒丹,因为他记得此丹也能解柔春软荷香,他外公曾说堂里出了叛徒,因此他想知道此物的来处。

贺万英冷笑道:“你想知道吗?问阎王爷去吧!”“去”字方出,即抄兵器在手,飞身上前,举棒砸下。贺万雄、贺万杰分左右包抄,狼牙棒拦腰横扫,断他退路。

裴翔威侧身闪开当头一棒,左掌拍向贺万英面门。贺万英低头避过,狼牙棒招式一变,朝右斜点他小腹,狼牙棒端满是尖钩倒刺,若让它打中,马上是血肉横飞的惨祸。

裴翔威觑准棒上尖钩间的空隙,一指点落,太虚神功循指传去,因运功之故,手指化成青色。

贺万英发觉棒杆传来一股寒气,冻得手指僵硬。看他手指点在棒上,忙退步收棒。裴翔威如影随形紧粘不脱,才一下子,便将他冻得嘴唇青紫,浑身大抖。贺万英被他内力攻得手足无措,拖棒力奔。裴翔威施展鹰旋九天的轻功,轻松地跟在后面,手指始终点在棒上。贺万英冷迷糊了,绕着两丈直径的圆,在原地猛跑,对他而言,这是一生中跑的最痛苦的一次。

贺万雄、贺万杰拿着狼牙棒攻裴翔威,以期救出兄长,可是两人跑的太快了,抓不住准头。贺万英骤然停步,直直地仆倒不动。

贺万雄、贺万杰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裴翔威已挥刀攻去,十招不到,他凌空砍掉贺万杰半颗脑袋,再五招,点穴制住贺万雄,沉声问道:“你们的柔春软荷香是谁给的?”

贺万雄苦笑道:“说了也白搭,那人蒙住头脸,瞧不出是谁。”

裴翔威闻言,本以为可以得到一点线索,帮助外公,现在成了泡影,不免有点感到泄气。

他想起一事,再问:“那人如何与你们联络?”

贺万雄道:“他只告诉我们如何报仇,没说其他的。”

裴翔威道:“不对,彭前辈和在下昨天才刚从汉阳赶来,你们如何可能这么快得知讯息。”

贺万雄愁眉苦脸地道:“这我怎么知道!前几天我们兄弟就到了金陵,我们是受雇来对付神雕堂的。今早那蒙面人来说,彭……彭老先生会从此地经过,然后我们兄弟就来了。”说完,眼望死去的兄弟,神色悲戚。

裴翔威心中不忍,说道:“你想不想活?”

贺万雄一楞,苦笑道:“蝼蚁尚且贪生,我当然想活。”

裴翔威点点头,一指点在他的丹田上,瘫掉他八成功力,再解开穴道:“你去吧,以后好好做人,别再做坏事了。”

贺万雄疑惑地看着他,裴翔威不再说什么,背起彭松仁,迳自走了。

行了一段路,彭松仁干咳一声,道:“小子,斩草除根的道理你懂不懂?”

裴翔威笑问:“前辈,若您遇上了老弱妇孺,会不会这么做呢?”

彭松仁没答腔,两人一直到浦口之前,没再交谈。

裴翔威买舟渡江,彭松仁在舱中闭目趺坐运功,他的功力在路上便恢复了大半,他没说,裴翔威便一直背到买舟上船。

上岸后,立刻有铁龙帮的人过来行礼问道:“彭老爷,裴爷,两位有什么要吩咐小的么?”

钱怡音描述了他两人的形貌,要手下仔细找寻,故他二人一下就被认了出来。

裴翔威想问外公等人的去处,话还在喉咙,即教彭松仁阻了回去:“你急什么?你先替咱们找家客栈休息。”后一句话是对铁龙帮那人说的。

那人道:“小的遵命,请两位随小的来。”

裴、彭二人随他前去,彭松仁功力已复,不要裴翔威背了。

那人带两人往偏僻处,彭松仁驻足问道:“你带我们去哪?”

那人为他这唐突的问题,弄得搅不起头绪,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道:“小的……小的带两位爷到……到休息地方。”

彭松仁淡淡地道:“你马上送我们到金陵最大的客栈去。”

那人连声答应,唤来马车,给两人乘坐。

裴翔威心中纳闷,但没问。

马车停在城里最大的“佳宾客栈”前,彭松仁当先下车,走到柜台前,大声叫道:“给我两间上房,再送好酒好菜来,要快!”

掌柜看他像个恶客,哪敢怠慢,哈腰陪笑,忙令店小二带他二人去客房。铁龙帮那人向掌柜的打声招呼便走了,是彭松仁催他走的。

彭松仁等店小二走后,关起房门,凝神细听,确定四周无人窃探后,小声说道:“小子,老夫有事要出去,三更前会回来。你不怕毒药,不必耽心有人下毒,待会儿酒菜送来,好好吃个饱,我们行踪已露,不吃饱没力气办事,若有人要对你不利,不要客气,杀!知道吗?我走了。”

裴翔威道:“前辈,您吃了饭再走。”

彭松仁挥手道:“嘿,没时间了!”闪身出房。

彭松仁在车上,向铁龙帮那人张小七,问起神雕堂众人。张小七在帮里地位不高,只知道神雕堂金陵分堂的事,便一五一十的说了,裴翔威听得咬牙切齿。彭松仁认为敌人势大,再三告诉他除掉一个算一个,住最大的客栈,目的是以自己为饵,诱杀敌人,怕他不忍下手,所以又叮嘱一番。

须臾,酒菜送上,裴翔威吃了个饱,因房中闷热,便到屋后的花园赏花纳凉。

一更梆响,天已开始入暮,天气不好的关系,故天黑的早。

裴翔威浏览一会后,打算回客房练功,走到房门,一股杀气自门内隐隐流布,他戒心一动,立刻感觉出更多的杀气从四周的墙角、屋顶、树枒间发出,可是不如房内的杀气强烈冷厉。他收回准备推门的手。

裴、彭二人住的上房是在一座独立的院落里,因此可供埋伏隐藏的地方很多。

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在房内说道:“你就是初泰机的外孙,裴天庆的儿子?”

裴翔威两眼前视,好像与房内那人对面交视,沉稳地道:“不错。你就是那个屠戮我外公堂众、掳绑我义父义母和义兄的主使者?”他因房内那人说话语气不敬外公、生父,措词也就不客气了。

房内那人很不高兴地冷哼一声,沉默一阵后,用闲话家常般的口气说:“谁杀得了他,赏黄金千两。”他“两”字方出,十几条人影朝裴翔威扑去,每个人皆唯恐别人抢去功劳,都是全力发招。

裴翔威舞臂下划,一飞冲天,再折身返回,缅刀翻滚似银龙,当者披扉,左掌太虚神功或阴或阳,掌未及体,内劲即令中者毙命,扑来的十六个人,无一生还,他身上的白袍洁白依旧,没半点血污。

他自得了并深的一半内力后,现在的功力已达到第七重天第六层楼,比死去的司徒屯还高,也高于度非大师和外公初泰机,而和怒血阎罗彭松仁相差极微,若换在几天前,他必无可幸免,不尸横当场才怪。

裴翔威收刀入鞘,冷冷地道:“你明知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为何还要叫他们送死?喔,我明白了,你是想自己动手。”

房内那人冷笑几声,道:“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不想输,我只喜欢赢。你的武功是很不错,但差一点。”他既如此说,便应该出手才对,可是他没有,连原来点着灯的也弄熄了。

裴翔威小心地移后几步,拉长和客房的距离,忽然灵光一闪,臆测那人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无损获胜,因此在等候机会,可是裴翔威也不能撤走,因为很可能给对方攻击良机。

室门缓缓移开,四下一片漆黑,看不见里面人的位置,但透过云层投下的一点天光,足够让隐在暗处的高手,看清楚外面的一事一物。

裴翔威发觉自己处境愈来愈不利,更是小心提防。

一更敲三点……更敲四点……二更……二更敲两点,天开始下起大雨,两人已对峙了一个多更次。

雨点打在脸上,影响人的视线,雨声也遮掩了声音,裴翔威失去了天时地利。

房内那人哈哈大笑,道:“你输了!”电射而出,双掌排山倒海而来,掌势虽猛,却不带动风,这种掌法比一般蓄满内动破空呼啸的掌法更厉害,因为它的劲力是爆发于瞬间,且因不带破空声,令人防不胜防。

裴翔威暗道:“未必!”运起太虚神功,左掌以阳劲拍去,雨点被内力一蒸,化成水汽飘散,形成雨中一条三尺余宽无雨的巷衖,暴露了那人的身形,缅刀紧随掌后,兜头砍下,刀身一片赤红,在黑暗中显得非常耀目。

那人被裴翔威冷不防来这一下,错愕间,速度就微微迟滞了一点,裴翔威劈山裂石的一刀便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与那人对攻。

那人身法奇速,可是裴翔威占了用兵器的便宜,手臂等于加了三尺半的一截,那人击中的同时,自己也非挨上一刀不可,势非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刀伤很可能比掌伤严重,因此他猛的右移避开,转到裴翔威左侧,再次出掌。

裴翔威一刀劈下,立刻使出铁翅排云的轻功,咻的一声,往客房房门投去。

那人立即明白他是想争取地利,扭转劣势,此种机会怎可让他抓住?腰间长剑锵的出鞘,一线青芒直取他背部,去势比他更快,在离房门三步处,剑尖距他背心极近,眨眼便是穿心之祸。

裴翔威突然矮身盘步回刀,扫他小腹,那人大吃一惊,吐气缩腹急忙后纵。裴翔威也不起身,以鱼鹰掠波身法贴地狠追,缅刀化成一片红色刀幕,始终不舍那人小腹。三丈之远,一掠即过,那人轻功略微不如,一时之间拉不开距离反击。

那人带的人中,有几个知闻裴翔威武功不错,想拣便宜,等他受了伤后再抢功邀赏,谁知同伴如此不济事,一个照面便全了帐。他们没得主子允准,不敢离开,现在看又有了机会,立刻跃出两人,一枪一锤朝他招呼,时间拿捏的很好,令他不得不应付,刀光闪动,一招一个宰了。

那人得此机会,圈起七朵剑花,分袭七处要害。裴翔威不及退避,只好运刀封挡,叮叮七声,两人交手完,各自跃退四步。

刀剑相交迸出火星,裴翔威藉此微光,看到缅刀被对方的宝剑斫出豆大的缺口,怕为之砍断,故而后退。

那人则是因为兵器相交时,立有一股灼热无比的气流传来,令他很不舒服,所以后退,心想:“太虚神功竟如此古怪,今晚必须小心应付才行。”内劲布满剑身,以防再交手时受其影响。他本可以着人配合攻击,但好胜心作祟,不愿让人笑他倚多取胜,因之没如此做,而隐在一旁的手下也不愿为了千两黄金送掉性命。

裴翔威和那人,本可运用内力在身周组成一堵气墙挡雨,两人为了保留功力搏杀,任凭雨水浸湿全身,除了雨声,还有雨点落在裴翔威赤红缅刀上的嗞嗞声,再无其它声音,两人像孤立在这个世界一般。

两人各有所忌,都在静待时机。裴翔威知今晚断难侥倖,斗志因而昂扬。另一人则是想要为亲人复仇,仇恨之火满胸的猎人,伺机猎捕裴翔威这头困兽。

一人从雨中走近,体形瘦长,打了一把油纸伞,两人虽知有人过来,为提防对方,都不敢分神。

此人走近离二人近丈处,驻足道:“薛东史,若有我插手,你还有希望胜吗?”

薛东史闻来人叫出他的名字,扭首望去,冷笑道:“是你。”

裴翔威也扭首望去,来人是冰雪双煞的老大井高。

薛东史道:“你要帮他?过了今日,你不怕我找你?”

井高表情漠然,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死生有命,那以后再说。裴少侠与你无仇,我也与你无怨,我们不会联手的,你走罢!”

薛东史看今晚已无法收拾裴翔威,怒瞪一眼,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裴翔威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心里奇怪薛东史临走时投来的眼神,为何充满了怨毒?

井高拍拍他的肩头,道:“裴少侠,先换了这身湿衣服,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团,请放心,明天就可以解开的。”

裴翔威刚换下湿衣,彭松仁便气虎虎地回来,一句话没说,先仰头喝了几杯酒,才大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裴翔威问道:“前辈,您怎么了?”

彭松仁道:“我去找人帮手,谁知……,唉,他们一听我说是和神雕堂有关,当即一口拒绝,真他妈的,这些家伙竟没种到这般程度,孬种,一群孬种!”说罢,又气呼呼的喝酒。

裴翔威道:“前辈,很抱歉,晚辈害您受了这么多气。”起身深深一揖。

彭松仁摇手道:“这不能怪你,只怪老夫运气不好。井高,你不知道,老夫好倒楣,在路上竟让他救了我这条老命,早知如此,老夫自己一个人赶路就好了,就算死了也比教一个小伙子救来的好。”

裴翔威闻言不由为之气结,坐立难安。

井高漠无表情的脸上却绽开了笑容,他道:“裴少侠,彭老先生就是这种怪脾气,别理他。”

彭松仁唬的跳起,手指头都要戳在井高的鼻子上了,吼道:“好哇,有了新人忘旧人,你这家伙好现实,他救了你弟弟你就帮他说话,唔!”

井高脖子微缩,道:“彭老先生,您是我们兄弟的大恩人,我兄弟怎会忘呢!”

彭松仁重新坐下,叹道:“唉,我知道你是好心,故意说话分散我的心思,不过那些家伙实在孬种!”

井高微微一笑,道:“他们爱帮不帮,也没什么了不起,恩公,我已请动我义兄来帮我们了。”

彭松仁大喜道:“哈,你说那只大老鼠来了?这回妙了,哈哈哈!咱们好好整整那批王八蛋、兔崽子,教他们嚣张不起来。”

一旁的裴翔威听得莫名其妙,搞不懂为何来了一只大老鼠就令他如此高兴?

雨下到天亮前就停了,雨停之前,金陵城四隅,常有兵刃撞击声,厮杀声,惨叫声,混杂在雨声里,直到天已大亮才止。

一个白眉老头走到彭松仁门口,叩门叫道:“喂,里头性子最坏的那个家伙,太阳晒到屁股上了,好起来啦!”

房门“呀”的打开,探出彭松仁的脑袋,他道:“你这只大老鼠,晚上叫不够,白天还要吱吱叫个不停,你烦不烦啊!”

白眉老头嘻嘻一笑,道:“你这个阎罗老爷不在阴间办事,跑到咱们阳间来干什么,是不是动了非份之想,想找个美娇娘回去做皇后啊!小心地藏王摘了你的帽子。”

彭松仁道:“去你的,满嘴胡言,进来坐吧!”

白眉老头一跨进门,两颗眼珠便滴溜溜的四下里转,彭松仁哼一声,道:“你这家伙,一进门就找酒喝,总有天会淹死在酒坛里。”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替白眉老头叫了酒来。

店小二在房门口被一个容貌英挺,浑身杀气的青年拦住,他挥手呼退店小二,取银针试了试酒,才端进房,恭敬地把酒交给白眉老头。一接过酒,白眉老头大口连吞,一下子喝了一斤,那青年看的直摇头。

白眉鼠王崔福地瞄他一眼,说道:“怎么,安宏,你不喜欢我喝酒?十年来,这是你第一次呵!”

彭松仁捻须笑道:“白眉鼠王的三大杀手里,就数轰天掌最有人性,他不喜欢你喝酒,必有深意。”

崔福地道:“你听见没有,彭老儿在夸你呢!”

轰天掌安宏抱拳道:“彭老爷子太抬举小的了,小的不敢。老爷,您不知道吗?迄目前为止,咱们的兄弟已死了卅一个,是我们最多的一次,敌人那么强,属下怕……,属下死不足惜,万一属下无能保护好您,我……”

崔福地挥手叫他不要再说,道:“你杀的人也不少了,却还是这样,和他两个比,你是太差了。”安宏神色黯然,没有做声。

白眉鼠王崔福地说的“他两个”,指的是座下三大杀手的另外两个,一个叫“剑毒”卓渲,一个叫“百步催魂”池森杰,他两人的武功不高于轰天掌安宏,但他两人非常冷酷无情,因此表现出来的成绩最好。

彭松仁含笑道:“你说他太差,可是你却是最信任他。”

崔福地哈哈笑道:“这我承认,闲话少话,请问我义弟呢?”

彭松仁道:“井高和裴翔威天一亮就出去了,裴翔威说要去神雕堂分堂看看,他便跟了去,怎么?”

原来崔福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倏然蹦起身,夺门而出,安宏紧跟其后,丢下彭松仁一人。

他稍楞一下,疾冲而去。

几个起落,追上两人,边奔边问:“大老鼠,发生什么事,是不是他们有危险?”

崔福地一点头,彭松仁呼的一声,抢在两人前面,没命价的狂奔。

崔福地急忙大叫道:“臭老儿,你知不知道路啊!”

彭松仁呼的一声转了回来,惶急地道:“你不会走快点!”一手扶在一人腋下,助他二人一把劲。

裴翔威与井高连袂来到金陵分堂,裴翔威想上前扣门,井高拉住他,说道:“等一下,我们不能这样进去。”说完,指指被雨淋湿的堂旗和大门边角的蛛网,又说:“里面要是有人,一定会将旗帜收下。蛛网则表示这门最少一两天没开启过。张小七曾说分堂里还有总管胡坚雄和廿几名心腹心下,难道他们都已遇难不成?”

裴翔威气愤难抑,咬牙切齿地道:“不管,进去看了再说!”一长身,越过墙头进去,两眼冷冷地四下巡逡,想找个敌人开刀,以消心头之恨,见没有半点人声人影,不甘空手而回,开步往里走去。井高没跟来,他也不出声招呼。

一直找到后院凉亭,才看到一个形色憔悴的人坐在里头,那人面前的石桌上摆着壶酒,一碟花生,一碟卤牛肉,双眼无神地望着手中酒杯,眼白满是血丝。裴翔威听过张小七描述,亭中那人就是胡坚雄。

他被裴翔威的脚步声惊动,抬眼望道:“不相干的人不要来这里,你找错地方了,快回去!”很不耐烦地摆动手掌撵人。

裴翔威已踏上凉亭,欲说明自己的身份,一眼瞥见桌旁另外三个石凳上都有水渍,而胡坚雄的袍角湿了一大片,这无异是告诉人他天未亮前、大雨未停时便在此处,裴翔威知已中伏,但艺高胆大,上前把住胡坚雄小臂,说道:“咱们一起离开这里!”

凉亭外闪出一人,道:“来得去不得,你就在这里陪他罢!”

胡坚雄苦笑道:“他是不相的人,你何必为难他呢?”

那人嘿笑道:“管他是谁,只要来了就甭走了。”

裴翔威微笑道:“胡总管,在下外公是九霄鹰王,你说我是不相干的人吗?”

胡坚雄是既高兴又惊诧,可是欢喜之色一闪即逝,摇头道:“这样你就更不该来的,因为他们就是在等你。”

裴翔威淡淡一笑,说:“哦,是吗?”旋身向亭外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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