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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金陵,即今之南京。三国时代,孙权在此设都,号称建业,筑石头城以守之,故又名石头城。诸葛武侯曾曰:“金陵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帝王之宅。”

今夜无月有风,是最利夜行人活动的时刻。两条人影隐在神雕堂金陵分堂的檐角,瞧着屋子里头一个在自斟独酌的白净面皮汉子,他约莫四十岁年纪,眉毛疏淡,腮骨突出,他即是金陵分堂的总管胡坚雄。

他面前桌上只有一壶四两装的白干,另外就是一小碟盐水带壳花生,他酒喝的很慢,剥花生的动作也很慢,在摇曳的烛光照映下,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脸上愁苦的神色,若非记着堂主的嘱咐,毕、明二护法早下去和他打招呼了。

神雕堂各地的分堂同时也是个镖局,除了附带经营的酒楼、茶馆、布缎行、当铺外,主要的收入来自保镖的报酬,因为神雕堂的高手不少,故保镖的收入甚丰。照理说当铺该是收入最易的行业之一才对,但初泰机认为会上当铺的人大多是濒于绝境之辈,要手下多给他们方便,这么一来,非仅是不赚钱,还常落了个血本无归,可是却也抢走了不少其他当铺的生意。

开当铺的人常是有钱有势的人,眼瞧抢他们生意的要垮了,自然希望它永远不再起来,其他镖行的人有了银子可拿,谁愿多管闲事、自讨没趣?死了几个出手帮忙的,更是没人敢自找晦气,帮神雕堂的忙,再说附近素负声望的武林名宿也不出手相帮,益加的没有人管这档事了。

胡坚雄长声叹气,望着手上剥好的花生楞楞出神,良久,又是一声长叹。

他的廿几名心腹手下,分成三班,默默的各处巡逡,偶而低声交谈几句,一人敲门进入向胡坚雄禀报:“我们的好朋友刚才来说,城里没有看到任何外来的本堂兄弟。”他说的好朋友,是往日曾受过他们恩惠的寻常百姓。他们虽无武功,却能知恩图报,自请为他们帮手。

胡坚雄道:“你赏他们钱,请他们以后别再来了,免得害了他们。噢,对了,请问他们一下那些告示贴好了没有。”那人答应退下,胡坚雄望夜喃喃祝道:“堂主,希望你们能看到那些标示,否则属下虽死也不能赎此罪愆。”

毕、明二人互视一眼,心中都做同样的念头:“拼着给堂主责罚,也要和他说我们已来。”

二人方欲现身,一掌搭上肩头,一个再熟悉没有的声音说道:“你二人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二人闻声大惊,暗呼:“堂主!”

初泰机招手叫他们跟来,三人来到附近的巷衖,赫然度非大师和郝刚也在,毕、明二人上前行礼。初泰机倚墙闭目似是有所等待,他二人看堂主不责备,心下更是不安。

须臾,巷口一人轻步快奔而来,初泰机睁眼,从她手中接过一白色木条,木条成箭状,箭头部份漆成血红,初泰机颔首道:“胡总管是好胆量!”

他叫刘玉茵问人要来胡坚雄叫他们安置的标示,一看果然是“血箭牌”。血箭牌的箭头染红漆,表示飞雕受伤,遇到强敌,要神雕堂弟兄不可冒率救援,免得造成更大伤亡。

初泰机将血箭牌的意义解释给度非、郝、刘三人知道,再道:“胡总管四散此牌,看来他不知金分堂主已死,更不知我已朝此地赶来。”

郝刚颔首道:“他似乎纯为敌人布下的饵。”

毕、明二入这才明白堂主疑心胡坚雄是敌方的人,故而叫他们只可在暗中窥探。

初泰机道:“快三更了,我想他们派来刺探动静的人也该来了,请大师、郝兄相助在下一臂之力。”

度非、郝刚点头答应。

初泰机带刘玉茵同行,脚程受影响,速度慢了些,途中遇上随后出发的度非、郝刚,四人便相携同来。

刘玉茵道:“初伯伯,那我呢?”

初泰机微笑道:“你是我外孙的宝贝,老夫可不能让你有点闪失。”

刘玉茵娇羞垂首,心里甜滋滋的,幸好夜色甚浓,遮掩了几分羞涩。

初泰机又道:“这样好了,你找个地方隐避起来,见到有人被我们追赶,你就用暗器阻他一下。”他对毕、明二人打个手势,便和度非、郝刚上屋依计行事。刘玉茵也在分堂附近找了棵角度、地点良好、枝叶茂盛的树藏了起来,毕、明二人就近护翼。

三更正,果有七个蒙面人往此来,跃进分堂内潜行藏伏,一举一动,全落入群雄眼中。

初泰机发现他们身手不弱,和自己手下的护法相捋,不觉奇怪对方如何有如此多高手,他确信对方必有更厉害的人物,不然怎能在几天之内挑掉他一个分堂,并且对方似乎极清楚他的实力,初泰机想道:“是谁出卖了我们?”

在离开汉阳分堂之前,初泰机和铁龙帮主钱夺先密谈,即是向他请教此事,钱夺先所知也非常有限,仅知在初泰机离开洛阳不久,便有讯息告知他们一行将从南阳乘船经汉水到长江,连他们上船的时间几乎都料准无差。初泰机立刻飞鸽传书给洛阳总堂的管事方子俊,令他马上着手调查掌理车马杂夫的鲁管事,和那日载送他们一行的车夫,以及南阳分舵主管后野,但来去路途遥远,消息不可能在一两天内便传来。

那七人一直等到东方透出天光,才无声无息的离开。

初泰机原本想捉一两个来拷问,为防打草惊蛇,才没这么做,他打个手势,度非、郝刚会意,三人紧蹑其后跟踪,刘玉茵揣摩他们的动作,已明其意,也一起远远的跟了下去。

七个蒙面人藏头缩尾,东闪西避,防范有人跟踪,但在初泰机、度非、郝刚三个一流高手面前,怎么甩脱的掉?他们跃入一间客栈,各自回房休息,教他三人好生失望。

度非道:“在此等候下去也是无益,我们先回去再说罢!”

初泰机沉吟不语,好一会才道:“请两位在这儿稍待。”跃入客栈。他伤势大好,身法速度恢复往昔,轻轻松松的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其中一人的房间。

好一会儿,他才出来,说道:“我们走罢!”会齐刘、毕、明三人,一齐离开。

二十号的中午,裴翔威在昏迷两日之后,悠悠醒转,一醒来即发觉冷得要命,好像置身于寒泉冰窟之中,冷得他浑身打颤,牙齿捉对儿厮打,窗外金光灿烂,明明是六月溽暑天气,怎会冷得这么厉害?肌肤一片麻木,根本就是受冻的关系,只是他弄不懂怎么会如此,周身似乎唯有丹田和心口两处是温热的,但和全身比起来,那不过是沧海一粟。

彭松仁坐在一旁,两眼盯视他许久,才开口说道:“你没死,很好,你觉得怎么样?”

裴翔威这才知道他在一旁,道:“我……格格,冷得……格格……要……要命!”他话里夹着牙齿碰撞的声音。

彭松仁笑道:“你还能说话,很好,省了老夫好多麻烦,你赶紧运功化掉身上的寒气,快点!”

裴翔威无暇去问、去分析,闭目吐纳运功,催动太虚神功的阳和内劲化消寒气。

说也奇怪,太虚神功所到之处,好像浇了一道热泉在雪上,冰雪消融化水,和热泉混于一道,愈来愈多,而温度不见减低,那些寒气和太虚神功融和消失,裴翔威的内力也一点一滴增强增厚,从一条涓涓小河变成滔滔大江。

一个时辰后,充塞于体内的阴寒内息全数收为己有,裴翔威才从浑然忘我之境回过神,他猛然跳下地,向彭松仁拜倒,说道:“多谢前辈成全,晚辈没齿难忘,晚辈不知该如何报答前辈……”他此时方才大梦初醒,明白彭松仁是为了提高他的功力才带他至此处,思及当初误会他而在肚子里咒骂,甚至还曾赌誓要与之算帐,不由惭愧得无地自容,一张脸通红滚热。

彭松仁瞧他模样,心里已猜到了七八分,摆手道:“你起来!”一股内劲无形无影的发出,朝他托去,没想到竟没托动他半分,心下骇异,心想:“井深那家伙的冷月气功虽然厉害,可是注入这小子体内的只有一半,怎么会变得这样强?有机会老夫倒要试试。”内劲加强二成,又朝裴翔威托去。

彭松仁这次用上了四成劲,裴翔威体内内息相应,他发觉有内劲托动,忙放松全身,让彭松仁将他托起。

彭松仁站起身道:“今天已二十了,我们必须赶紧出发,否则无法及时赶到金陵。”随手把一个小包袱丢过去,自己也拿了一个,说道:“这里头是干粮,好好带着。”开门疾行。

裴翔威一听距金陵之约只剩一天多,急惶惶的发足疾奔,一个不留神,撞垮了半边房门,他想不到自己的功力变得这么深厚,心里好高兴,可是撞坏了人家的屋子怎么办?

彭松仁不见他跟来,回头来找,看他愣在屋子前出神,一眼瞥见垮了半边的房门,举掌一拍裴翔威,叱道:“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走!屋子撞坏了有什么要紧。”拉着他便走。

裴翔威走到庄门,忽然顿足不前,彭松仁没扯动他,心下也自惊异,刚才拍他脑袋时,手掌被他自动相抗的内力弹了一下,知他现在的功力已不在自己之下,不像以前可以强拉得动的。

彭松仁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怎么,你要跟老夫比功夫?”

裴翔威摇首道:“晚辈不敢,晚辈是想向输内力给晚辈的前辈道谢。”

彭松仁道:“哦,是这样的,其实你也不用谢他,你和他谁也不欠谁。赶路要紧,路上老夫再跟你说个清楚,免得你这小子连睡觉上茅房也在想,快走!”

裴翔威也极思念外公等人,听他这么说,便不再想此事。

彭松仁嫌船行太慢,过了汉水即舍水路走陆路,展开轻功飞驰,两人内力深厚,一发起劲,其奔行之速疾逾奔马,两条淡淡人影在阡陌野道上,不停足地急赶。

是夜,两人在大别山中寻了处山涧,进餐休息。

彭松仁告诉他,并氏昆仲是黑道中有名的冰雪双煞,以一身怪异的冷月气功及驱日掌名动江湖,中者血液冻结而死,他二人手段残忍,独来独往,可是却又喜欢劫富济贫,解囊救厄,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彭松仁救了他兄弟二人,此后并氏兄弟听他规劝,洗手归隐,过了十几年的平静日子。一个多月前,他兄弟二人出游散心,碰上仇家大打出手,将对方杀了,可是老二井深中了一记重手,导致内息错乱,失去控制,其兄井高练的是同一种内功,帮不上手,而他兄弟二人又不肯邀彭松仁相助,就拖了下来。

直到十余日前,彭松仁的师侄丁氏兄弟前去探看,回来后向他禀报,才知道此事。他先用药物助井深稍减痛苦,然后急寻一个练正宗内功或练至阳至刚内功的高手,让井深将已无法收回的冷月气功注入他体内,如此才能救井深一命,彭松仁练的不是正宗或阳刚内功,无法相助,而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练这一类内功的高手。无巧不巧,却碰上了裴翔威,彭松仁看他能发挥出极强的阳热内力,知道找对了人,便一把带了走。

彭松仁说完,打个呵欠,掬了口泉水漱口,道:“你现在明白老夫为何叫你不用向他们道谢了罢?你救他一命,他送一半功力给你,比起来,你的恩情还是比较大些。井家兄弟这一生只欠老夫一人,如今多了你,他俩人心中很不痛快,井家老大昨儿一早便赶往金陵,还债去了。”说罢,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道:“呃,年纪大了,两天没睡,还真有些困。”仰面躺下,呼呼睡去。

裴翔威听他这么说,知道是为了看护他才两日没睡,心中好生感激,静静地在旁守护。

蛙鼓虫鸣,激起裴翔威好多思念,尤其刘玉茵在他被抓走时,玉脸上露出的无助、绝望、焦灼的表情,更是历历如绘,他不由轻叹,喃喃自语:“玉妹,你近来可好?”

他感到百般无聊,随意催劲,往两尺外的涧水虚按,涧水受内劲一逼,水流分开,空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涧底。他观之大乐,灵机一动,换劲发出,不过一盏茶时间,一尺宽的涧水结成一层冰,裴翔威加强内劲,整个山涧全结满冰块,愈叠愈多,他再换劲发出,冰块立刻化水流去。

他这一试,笃定了自己的太虚神功进步千里,绝非昔日可比,心中高兴,差点想仰首长啸,怕惊扰了彭松仁,立刻忍下。

初泰机、度非等人回到大胜关住处,归途上,初泰机没说他进客栈之后发现了什么,众人看他眉宇间隐含忧色,几次想问,都被初泰机含含混混的带过。

群雄回到大胜关,钱怡音迎出,问道:“各位前辈,昨晚你们到金陵去了?”

初泰机道:“我们是走了一趟,钱姑娘,老夫有二事相烦。”

钱怡音含笑道:“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前辈请说。”

初泰机道:“烦请姑娘帮我们在金陵城内安排一个住处。”

钱怡音道:“这事晚辈已办妥了。”

初泰机道:“还有,请你遣派几个贵帮头脑机灵的人,到敝堂的无锡分堂探查一下动静。”

钱怡音闻言稍停,才点头道:“晚辈省得,晚辈这就去办。”

待她走后,刘玉茵问道:“初伯伯,您是否发现了什么?”

度非、郝刚二人想知道,俞、元、毕、明四护法见此事和无锡分堂有关,更是想知道究竟,众人眼望初泰机,等他说明。

初泰机道:“此事老夫也仅知道个梗概,等弄清楚后,再告诉各位。”

钱怡音过来说道:“初前辈,人手已分派出去了。马车已备妥,请随我来。”

群雄随她出去,分乘三辆马车,朝金陵而去。

马车直入城南一座大宅,群雄下车,钱怡音道:“此宅是本地一名富豪所有,他也是本帮的人,最近他回川省亲去了,我们在这里都很安全。”

言正伦请众人入内厅,吩咐仆役送上早饭,并禀报道:“至今为止,属下已查到明日城内有八十一户人家要办喜事,刘姓的有三家,但没有一家是我们要找的人。”

钱怡音道:“好,辛苦你了,请先去休息。”言正伦答应退下。

郝刚、刘玉茵闻言愁眉深锁,郝刚道:“有劳姑娘了,老夫想自己去找找看。”

刘玉茵道:“师父,我也去。”

钱怡音拉住她手道:“姊姊,还有时间可以查,请别焦急好吗?”

度非道:“不错,他们行事如此神秘,老衲猜想他们是想要诱郝施主与你出面,所以非到必要之时,老衲认为两位不宜露面。”

初泰机颔首道:“老夫也如此认为,请忍一忍。”

郝刚叹道:“好吧,就这样罢!”

用完早饭,群雄各自休息。

钱怡音放心不下,陪刘玉茵说话,等她熟睡了才离开。

晚饭时,不见毕朽在座,两更梆响,毕朽和三个人一起回来,那三人向初泰机抱拳行礼,说道:“属下见过堂主。”

初泰机点头答应,并介绍他三人,左边一人身形高瘦,使双剑,是排名第四的“剑蝶”蔡商,中间一人身材中等,使开山斧,是排名第七的“斧鹫”封霸,右边一人身材粗壮,使铜棍,是排名第八的“棍熊”狄英,神雕堂仅余的七名护法全数到齐。

初泰机道:“你们带来的人都安置好了?”

蔡、封、狄三人齐声道:“都安置好了!”

初泰机含笑道:“很好。”扭首对钱怡音道:“麻烦钱姑娘帮老夫安排这三人的住所好吗?”钱怡音微笑答应。

度非道:“阿弥陀佛,初施主,老衲听说贵堂有二百名训练精良的武士,不知这番是否尽数前来此地?”

初泰机捻须笑道:“大师见闻广博,老夫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法眼,老夫座下是有二百名武士,不过那是五年前的数目,现在已不止此数。谈到这,老夫想起一事,廿年前在山东,老夫有十名好手失踪,令我心痛好久。”

郝刚闻言心中一动,问他那十人的特征,初泰机说了,郝刚此刻方知廿年前杀的十名黑衣人是他的手下,便把当时的事向他说了。

初泰机早知自己不对,于此事一笑置之,但对手下心怀愧疚,打算待事情平静解决后,择日厚葬。

郝刚道:“初兄不怕人多纷杂?”他的意思是说这二百名武士,难保没有敌人混在其中。

初泰机摇首道:“不会的,他们都是我和十护法拣选出来的,再由十护法加以训练。”

度非道:“阿弥陀佛,初施主是有心孤注一掷?”

初泰机道:“不,若老夫真这么做,必然落入彀中,只有任其宰割的份,再说目前已快云开月朗,老夫更是不能这么做。”他话中之意,显然已约略知道谁是他堂下叛徒,他既无意谈此事,旁人便不再说。

暮色中,一个身材佝偻,秃头,酒槽鼻的白眉老头,脚步踉跄的走入,才跨过门槛,那身的酒味便扑鼻而来,进门就开始嚷道:“你们这儿有没有好酒啊!没有好酒就随便拿个酒来,施舍给我这个老头儿几口,好吗?拜托,拜托!”

刘玉茵看他可怜,对钱怡音求道:“好妹妹,你拿些酒给他好吗?”

钱怡音含笑道:“我这就去拿!”

她二人似乎一样没想到一个问题——这老头儿怎么进来的?

郝刚、初泰机看到这个白眉老头时,神色俱是一变,连少林高僧度非的神情也微微惊动,他垂目合什道:“阿弥陀佛,不知是什么风,竟能搬得动崔施主的大驾。”

白眉姓崔的老头儿打个酒嗝,醉眼乜斜地道:“什么风?东南西北风。糟糕!我酒喝太多了。”“哇”的一声,吐了一地秽物,腥臭难闻。

刘玉茵抢上搀扶,取帕擦他嘴上的秽物,同情地道:“老伯伯,您请坐下来歇会儿,下次别再喝这么多酒了。”

初泰机、郝刚看她过去,都紧张站起,度非虽仍坐着,但表情也很严肃紧张,三人皆暗暗懊恼没拦下她。

白眉老头斜坐椅中,推开刘玉茵的手帕,说道:“这么脏的东西,怎么可以用你的香帕擦!”摸出一块污黑的布揩嘴。

钱怡音拿酒进来,看到他们的摸样,诧问:“前辈,您们怎么了?”

刘玉茵望过来,这才发觉他们对白眉老头满怀戒心,好像在防着一只极可怕的噬人怪兽一样,不由旁移几步,与钱怡音站在一起。

白眉老头拿过酒壶,仰颈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拇指一翘,咋嘴赞道:“好酒!小姑娘,老头儿谢谢你啦!”

钱怡音微笑道:“不客气。”

初泰机道:“崔兄,你的来意还未说明。”

白眉老头呵呵笑道:“请各位放心,我这只大老鼠今天来,绝不是找各位麻烦,也绝不会动你们一根汗毛,相反的,我还要帮各位的忙,解决各位的难题。”

初泰机、郝刚脸上的神情是半信半疑,度非道:“崔施主,此话当真?”

白眉老头不答,扭首眯眼笑问两个女孩:“你们相不相信?”

她两人点头道:“我信。”说归说,若要叫她们说出为何相信的理由,她二人一定说不出来。

白眉老头含笑道:“刘姑娘,明日太阳下山之前,老鼠保证找出你爹娘和哥哥的下落。”起身抱拳道:“老鼠办事去了。”然后搔头道:“我该送个什么好呢?嘿,有了!”右手伸进左袖里摸了半天,拿出两样小事物,给刘、钱二人一人一个,说道:“老鼠这次出来没带什么,就先送你们一人一个小东西罢!”塞在她们手里,大步而去。

二人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已消失于厅门外。

刘玉茵手中是一尊二寸高的白玉观世音菩萨,钱怡音手中则是红玉雕的大肚弥勒佛,两人拿在手里把玩比较,一派天真模样。

度非道:“两位小施主,崔施主给你们什么,教你们那样高兴。”

她两人把手中的玉雕像给他看,度非接过看了一会,道:“这两块玉不是寻常玉石,这块白的是万年寒玉,这块红的是万年温玉,两位小施主的福缘不错。”把两座玉像还给她们。

这两座小玉像,任何一座都要上万两银子才能买到。

郝刚问道:“你们以前见过他吗?”刘玉茵摇头,钱怡音也摇头。

刘玉茵问道:“师父,刚才那位老伯伯是不是很可怕?徒儿觉得他人满好的嘛!”

郝刚道:“你不认识他,所以不知道他的厉害。他外号叫‘白眉鼠王’,名字叫崔福地,手底下养了一批杀手,专做买卖杀人的营生,被他盯上的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必死无疑,同时他也做出售消息的生意,天下可以说没有比鼠王更消息灵通的人,因此他索价虽高,生意仍然很好,有时连六扇门里的人也得向他买消息。”

“叫他鼠王是因为他和他那批手下,就好像钻洞打穴的老鼠一样,既无法阻挡,也无法消灭。许多人当面称他‘鼠王’,背地里都叫他臭老鼠。很多人想杀掉他这只鼠王,但天下似乎没有能杀掉他的杀手。他也和老鼠一样,是个极没有人缘的人。”

刘玉茵若有所悟地颔首道:“师父,我明白了。”

郝刚道:“你明白什么?”

刘玉茵娇笑道:“因为我和怡音妹妹对他好,所以他送我们东西。”

郝刚道:“大概是如此。有白眉鼠王相助,找老爷、夫人和你哥哥,可说是易如反掌。”

霹雳一声,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初泰机望雨说道:“下雨了,鼠王那些兄弟这下可又添了麻烦。”

郝刚颔首道:“初兄说的是。”两人说完,相顾莞尔。

他二人不久前还在对鼠王崔福地提防万分,现在却关心起他的手下,故感觉好笑。

一路无话,裴翔威和彭松仁在二十一日下午申时初,便到了离金陵不远的乌江镇,从此镇再沿江走数十里,就是金陵城对岸的浦口,从浦口渡江到下关,再行几里路,即是金陵城。

彭松仁看路旁有座茶亭,说道:“快到地头了,别急,先歇会儿再说。”也不管裴翔威同不同意,迳自去叫了壶茶,两色点心,坐下休息。

裴翔威不好一人先走,只得也走进茶亭,他坐着干等,不喝茶也不吃点心。

彭松仁也不理他。

一个老人在路旁拄杖慢行,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裴翔威看见,忙跑过去扶起,那老人跌伤脚,站立不住,靠在他身上,裴翔威方想细问,忽觉手握处感觉不对,一个七八十岁步履蹒跚的人,肌肉不可能充满弹性。

他慌忙松手后退,老人右手一举,袖中飞出千百点银星,朝他头脸扑去。

裴翔威疾抬左臂护住眼睛,右手本能地一拳击出,拳面离那人还有一尺之遥,那人便惨叫倒飞一丈。

裴翔威感到头脸手臂一阵刺痛,中了千百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见针令他忆起一人——“镖雨神侯”,一股莫名的意念,驱使他上前查看那人的伤势。近前一看,那人已经毙命,皮肤上一颗颗水泡,像被烈火烧过一样,裴翔威睹状惊奇不已,心想:“这伤是我造成的?”伸手抹去那人脸上的易容药,看清不是镖雨神侯,心头更是难过,暗道:“我不是存心要杀死你的,对不起,很对不起!”他猜那人是为了报师仇而来,却失手死在他手里。

彭松仁喊道:“喂,小子,后面啊!”

裴翔威闻言旋转身,十个人朝他逼近,五个人空手,五个人使剑,他望剑思及一事,问道:“你们是死神山的人?”没有人回答。

彭松仁喊道:“你这小子真啰嗦,人家要杀你,你不杀就走,跟他们穷扯什么!你脸上那些针还不弄掉,插着好看么?”

裴翔威道:“前辈说得有理,晚辈这就走。”一纵跃过十人头顶跑了,他来到彭松仁面前,说道:“前辈,咱们快走!”

彭松仁不应,盯着他的脸直瞧,裴翔威会意,运气将银针逼掉。

彭松仁道:“这还差不多。”放下茶点钱,和他一齐离开。

两人走出廿余丈,蓦然后面传来一声惨叫,两人回头望去,原来那十人追他二人不上,竟拿一名碍路的樵夫出气,将之打死。

彭松仁大怒,吼道:“这种败类,留之何用!”返身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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