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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忠义红婢女 甘代主受死

情义难全。

突萌死念。

其实,“死”是最糊涂之人。

因为金不换纵会“薄情”尚可重“义”,纵然负“义”,尚可全“情”,若是一“死”岂不“情”、“义”两绝?

但最聪明的人往往一经冲动之下,便作出最糊涂的事来!

于是,金不换匆匆结束,纵身破舱,再度坠入了太湖沧波之内!

高小红惊得发呆之余,也匆匆披衣服跟踪入水!

于是,另外两人也看得怔了,那就是宇文狂与萧三了。

而萧三更疑为眼花地,看见了历史重演!

入波之际,高小红伸去抱金不换,又使金不换愧心大起,死念狂炽地,倔强挣脱!

因为她知道侥倖之事,可一难再,自己不可能再抱住一条“金线鲤王”,进入江湖隐侠渔网,金不换也绝难再在蓄意寻死的状况下,不为沧波所溺!

高小红既有这种念头,便可以控制局面!

因她上次是以为金不换肝肠已断,急痛太甚,情甘同死地,入水便晕,这次却神智极为清醒!

何况,她有一肚子的别扭,非向金不换追问个清清白白不可!

这别扭就是金不换为何在一见自己之下,那等狂热缠绵,而在……之后,又这等残酷冷淡?

自己为了他,曾万里相随,自己为了他,曾情甘共死,自己为了他,曾奉献贞元……自己究竟有甚么地方对不起他?竟使他在获得奉献后,竟产生这冷酷无情之举?

这种别扭太大,别得高小红满脑疑云,满腹怒火,非向金不换追根究底。

问他个清清白白不可!

于是,金不换随波而流,高小红泅水猛追!

以“小龙女”的水性,已斗得过“太湖沧波”,何况是她还多了“天河钓叟”所遗赠的三丈“天蚕钓丝”!

追逐未久,金不换便被高小红用的钓线缠住,拖入怀中。

但人才入怀,高小红便知不妙!

一来,金不换死意甚坚,竟自行喝水,已呈昏迷状态!

二来,他周身奇烫,似是同时发生了重大疾病。

高小红虽是贞洁侠女,但江湖流转,所阅极多,自然听说过甚么“夹阴伤寒”,乃是诸大绝症之一的世俗说法。

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把金不换弄出沧波,先压出腹内积水,再抱回“天河钓叟”的草屋之中设法调治!

“夹阴伤寒”之说,虽然无稽,但金不换于精神崩溃下,落波受凉,喝了不少湖水,确实腹痛如绞,寒热交加,生了一场大病!

幸亏金不换体质太好,耐力极强,高小红又稍明医道,殷勤将护,以致虽缠绵病榻,暂时未能痊愈,却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

但高小红也因殷勤侍候之余,问出了金不换在情感上突生激变的真实原因,对他误会冰释之余并毫无妒心地,帮金不换推敲研究,“西洞庭山”山底水洞的那场绮梦,究竟是谁与金不换所结,才好设法弄得皆大欢喜,面面俱到!

虽有诚心,惜无资料,他们只能决定是“绛雪仙娃”长孙玉珠,与“飞鸿仙子”林如雪其中之一,不知究竟是谁?

疑思未解之际,惊人消息又来……

这日,高小红入市购菜回来,才一进门,便向全身发软,微热未褪,尚躺在病榻上的金不换叫道:“金哥哥,我打听来一桩足以使你闻讯心惊的重大消息!”

金不换精神突然一振,目注高小红道:“红妹,是甚么重大消息?难道你已知道了谁是水洞之人?”

高小红摇头微笑道:“不是这项消息,但也足够惊人,‘龙钟酒魅’萧三,今日竟与一人,前往‘幽灵门’总坛,拜望‘飞鸿仙子’林如雪……”

金不换急急问道:“萧兄所偕之人是谁?会不会是化名‘殷世官’,化身‘观世音’的‘绛雪仙娃’长孙宫主?”

髙小红道:“我连日来均注意打听,均毫无长孙姊姊讯息,与萧三同拜‘幽灵门’,求见林如雪的江湖大侠是你!”

“是我?”金不换委实大感意外,听得有点目瞪口呆!

高小红点头道:“不错,‘龙钟酒魅’萧三,同拜‘幽灵门’的另一大侠,竟就是‘江湖败子’金不换!”

金不换叫道:“奇怪,居然有人会冒打我的旗号?”

高小红极为娇媚地,送过一瞥佯嗔白眼说道:“这也不算过份,你前日骗我之时不就是冒打‘青衫狂客’宇文狂的号旗么?难道只许你扮人家,就不许人家扮你?”

(此时,高小并不知道假扮金不换的,正是宇文狂,她只是异常巧合地,随口所论。)

金不换苦笑道:“红妹错会意了,有人扮我不奇,我是奇在此人居然瞒过了‘龙钟酒魅’萧三兄那双久历江湖的阅人精目!”

高小红嫣然道:“这一点也不算奇,因为极可能的情况是,根本就未曾瞒避萧三……”

金不换道:“若未瞒骗,便属同谋,红妹认为萧三兄觅来谁人,扮作我的形相,冒打我的旗号与他去同拜‘幽灵门’总坛?”

高小红道:“我的看法正是如此,只不知道他们的图谋何在?”

金不换突然忧形于色地,叫了一声“不好!”

高小红方一诧然注目,金不换已剑眉深蹙说道:“萧三兄是性情中人,他定是以为我已身遭惨死,想去‘幽灵门’总坛,寻那‘红斑人豹’鲍南山的晦气,替我报仇雪恨……”

高小红听至此处,方一摇头,金不换又复说道:“但‘幽灵门’卧虎藏龙,好手无数,‘红斑人豹’鲍南山、‘玉面飞狐’胡小庄,更是刁狡无比的恶魔头,萧兄等以两人之力,深入虎穴龙潭这岂非大大不妙,我们应该赶紧……”

说至此处,瞥见高小红满面笑容,不禁诧然问道:“红妹,你怎么满脸笑意,一点也不替萧兄他们担心?”

高小红笑道:“当然我不必替他担心,因为萧三、金不换前往‘幽灵门’之事,是安入安出的,一点也未发生过冲突,只是与‘飞鸿仙子’林如雪订了一桩约会!”

金不换问道:“他们定在何时何地相斗?”

高小红道:“不是剑影刀光的打斗之约,而是衣香鬓影的幽期密约!”

金不换好生诧异地,刚一目注高小红,高小红笑又复道:“林如雪邀约金不换于今夜初更,单独前往‘西洞庭山’西面的‘太湖’舟上,与她作深谈,岂非毫无杀气刀光,充满旖旎风味?”

金不换“咦”了一声,有所不解问道:“他们互订密约之事,怎会被红妹知晓呢?”

高小红道:“萧兄等离开‘幽灵门’总坛后,进入酒肆谈心,并买办小舟,准备初更赴约,以致泄漏了这桩香艳秘密!”

金不换皱眉道:“这位与萧兄合谋,扮成我形相之人,用我名号是谁呢?”

高小红秀眉双轩,目闪神光道:“此人身份究竟是谁,我认为不必关心,我所关心的是那位‘飞鸿仙子’林如雪,不知道逃不逃得过今夜初更的这场劫数?”

金不换皱眉说道:“劫数,红妹不是认为其中只有鬓影衣香,没有刀光剑气的么?”

高小红笑道:“金哥哥,你想想看,萧三兄既是性情中人,在你生死未卜的凶险情况之下,他应不应该费尽苦心,弄出个假的‘江湖畋子”,在‘飞鸿仙子’林如雪的身上,享受流风艳福?”

金不换想了一想,点点头说道:“这个红妹疑心得不对,萧三兄等不会有这种心情,也不会有这等作法!”

高小红叹道:“那就在衣香鬓影中,隐伏了剑气刀光,我认为萧三兄可能在用‘美男计’,换句话说,这也就是他设法为你报仇的手段之一!”

金不换道:“由得他去闹吧,若能由此摧毁‘幽灵门’,也算是件好事!”

高小红接口道:“不行,不能由得他们胡闹,因为‘幽灵门’可以摧毁,‘飞鸿仙子’林如雪却不能加以伤害!”

金不换向高小红望了一眼,含笑问道:“红妹,我只知道你对‘绛雪仙娃’长孙宫主,十分钦佩,却不知道你与‘飞鸿仙子’林如雪,也有深厚交情……”

高小红嘴角一掀,娇笑说道:“不是我和她有甚么深厚的交情,而是这位‘飞鸿仙子’,可能和你有过某种密切的关系呢?”

一提到这件事儿,金不换便不禁有点脸红耳赤!

高小红笑道:“金哥哥请想,你是个多情人,万一日后证明在‘西洞庭山’山底水洞中,对你献身相救之人竟是林如雪,而这位对你爱重情深的‘飞鸿仙子’竟被你的好朋友辣手摧花,香消玉殒,你会不会问心难安,补天乏术,一辈子都将负担着沉重内疚?”

金不换无话可答,只有默默点头!

高小红正色道:“两害相权重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在无法确定谁是对你献身救命之人以前,只好认为长孙姊姊与林如雪两人都是,否则,大错一铸,悔恨终身都来不及了……”

金不换眉峰深蹙地,长叹一声!

高小红笑道:“故而,我说‘幽灵门’可以摧毁,林如雪不容伤害……”

金不换听出她的话意,注目问道:“红妹,这样说法,你是否想对萧三兄等所定的谋略而加以破坏?”

高小红摇头道:“谋略我不破坏,我只想做名护花使者!”

金不换道:“红妹也要参加那初更密约?”

高小红点一点头道:“我当然要去,一来在林如雪万一有贞节或生命之险时,设法救她;二来听听背后之言,也许会对究竟是谁与绮梦合欢之迷,获得线索;三来,设法把你脱险之讯,告知萧三兄,免得他忧急悲痛,并设法引他来此,与你相见!”

金不换说道:“红妹,今夜,我也想去……”

一话未毕,便被高小红摇手阻止道:“你绝不能去,这场大病,差点儿送了小命,正在缓缓复原,尚未痊愈的身躯抗力极弱,亟须调养之际,怎能再冒风寒?金哥哥,旬日之内,你已两度投湖,若来个第三次下水,恐怕连真的‘东海龙女’,也无法保得你平安无事的了!”

金不换满脸通红地,望着高小红,神色十分忧急!

高小红对他安慰笑道:“金哥哥,你不要不放心,我因祸得福,服了‘金线鲤王’的脑血后,对先天弱点,有所弥补,功力增强不少,不是以前的高小红了。”

金不换苦笑道:“我不是担忧红妹的功力不足,而是觉得今夜的场面微妙……”

高小红接口笑道:“场面确实相当微妙,大概香艳紧张,兼而有之,但我有‘杀手锏’绝招,定足以应付一切!”

金不换惑然问道:“甚么?杀手锏绝招?”

高小红“嗯”了一声,道:“你,就是我的‘杀手锏绝招’,万一场面太以微妙复杂,无法因应之际,我便揭破冒牌‘金不换’的身份,说明真的‘江湖浪子’,已脱大劫,现在渔舍,大概一切将迎刃而解!”

金不换表示同意道:“这倒真是条好计,萧三兄若知我未遭劫数,作起事来,自然是不会不留余地!”

高小红笑道:“但金哥哥千万不许跑开,若是萧兄来此找不着人,那位难惹难缠的‘龙钟酒魅’就放我不过的了。”

金不换自然连连点头。

两人计议一定,高小红遂独驾渔舟,悄然前往“西庭洞山”的西面湖上,充任林如雪的护花使者。

但到了“西洞庭山”湖上,高小红仗恃一身极杰出的水性,离开渔舟,由水中潜上胡小庄的船儿,窥探情势。

高小红再也想不到这位“飞鸿仙子”林如雪,竟是“玉面飞狐”胡小庄所假扮,却从言语中听出金不换所料不差,假金不换果想杀死林如雪,而这位假金不换竟是“青衫狂客”字文狂假扮。

她听得心中充满惊奇焦急!

惊奇的是天下事无巧不成书,金不换假扮宇文狂在先,字文狂便不约而同地,扮作金不换在后。

焦急的是宇文狂要杀林如雪,自己怎样相救?是硬来,还是……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另一位带着满脸醋意,匆匆赶来的“八臂哪咤”姜天雄,已愤然出手,以满天花雨般暗器,向宇文狂发动袭击!

高小红赶紧乘着这宇文狂应付姜天雄突袭的大好机会,进舱抱起穴道被制的胡小庄,便自纵入湖中。

谁知,姜天雄竟也不容她把胡小庄抱走,也自藉着宇文狂的掌劲,落水电疾赶来!

“龙女”可以闹海,“哪咤”也可以翻江。

这两位,在水性上较量起来,有“龙女”之称的高小红,至少要高出一筹!

但此时她却摆不脱姜天雄的纠缠,被那“八臂哪咤”,追得越来越近,这原因自然在于多带了一名本身不能游水的胡小庄。

高小红的目的在搭救林如雪,莫被宇文狂杀死,既见摆脱不了姜天雄,便索性把手儿一放松,让胡小庄的身躯冲波浮上!

一来,高小红放开胡小庄后,速度大增,宛如一条“美人鲛”般,不再是姜天雄追赶得上。

二来,对方既已放手,姜天雄自然不追高小红,而抢救似乎已身受人制的胡小庄。

高小红觉得把林如雪交给她师弟姜天雄后,安全定已无虑,遂赶紧游水复返“西洞庭山”的西面湖上……

她回转之时,是心知萧三与宇文狂,很是以为是金不换已死,才想以如此报复手段,先杀门主林如雪,然后再设法大破“幽灵门”!

故而,她不辞劳苦,想把金不换倖脱大难之事,告知萧三、宇文狂,同往相见,并说明“幽灵门”可破,林如雪却不可杀的微妙因素!

谁知她一去一回,费时不少,萧三与字文狂哪里还会像两个傻瓜般,在湖上“守船”?

高小红重回旧处,只见烟水苍茫,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无可奈何之下,高小红只得再找自己的渔舟。

还算好,渔舟锚重,飘未及远,总算是被她轻易寻着……

高小红遂驾舟回转渔舍,准备将前后经过,细对金不换叙述。

但一回渔舍,高小红的脸色大变!

金不换又告失去踪迹……

起初,她以为金不换是放心不下,也赶赴“西洞庭山”。

但目光再转,才知不是!

推翻了高小红想法之物,只是八个字儿……

不是甚么触目惊心的可怖血字,而是用毛笔写在竹桌上,字宗二王,银钩铁划的“救苦救难,大慈大悲”!

字的书法,看来令人激赏!

字的涵义,看来令人安详!

故而,高小红的脸色大变,是惊奇不是忧虑!

惊而不忧之故,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这八个字儿的书法和涵义双方着眼!

从书法方面,高小红随金不换甚久,认得出这是“江湖败子”武达文通的亲笔所书!

金不换既能挥笔留书,又写得这等神完气足、龙飞凤舞,可见得未遭不测,甚至于有甚奇遇。

连这两天的沉重病势,也已告复原痊愈!

从涵义方面,这“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八字,与“绛雪仙娃”长孙玉珠曾扮过形相,并用过谐音颠倒化名“殷世官”的“观世音”有关!

在高小红心中,对长孙姊姊的佩服程度,几乎比对金不换尤有过之!

金不换无恙,又与长孙玉珠有关,她还忧虑些甚么?

惊奇的是金不换明知自己即将归来,并带回“西洞庭山”湖面的重要讯息,甚至还可与萧三等老友见面,为何不肯静静在此等候,而告突然离去?

尤其,这决定使他离去的时间,竟如此匆匆?只够使他写下“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八个字儿,而来不及作更多留述?

人,失踪了,要找!

心中有惊奇之事,要设法加以探悉解答!

高小红要找的人,第一个自然是金不换,但苦于不知去向。

第二个,第三个……则是“观世音”长孙玉珠,和“龙钟酒魅”萧三,但也同样不知踪迹。

高小红秀眉深蹙,静心沉思,终于有了办法!

她再三研究,一切事变,均由林如雪的“幽灵门”引起!

萧三和宇文狂一击未中,决不甘就此罢手!

长孙玉珠与金不换同在一处,他们为消弥江湖血腥,为主武林正义,也必然对“幽灵门”有所作为!

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在三万六千顷的太湖水面,或四周湖岸,苦苦找寻,干脆也去“幽灵门”总坛,闹上一闹,或是就在那附近来个守株待兔!

主意既定,高小红把卓紫娟所送的“朱纹雪刃”,围在腰间,又带了“天河钓叟”遗赠的“阴沉宝竹”钓竿,三丈“天蚕钓丝”,便欲离开这三间渔舍。

但她又恐金不换万一转来,又要苦寻自己,遂于把门户倒锁之际,伸指在茅扉上写了“已去祸源”四字!

她认为“祸源”一语,含意不深,像金不换那等达武文通的绝顶聪明人,必然一看便知,会寻往“幽灵门”总坛,彼此相聚!

“天河钓叟”的那三间渔舍,距离“幽灵门”总坛,约有三十来里,高小红沿湖疾行,约莫再有十里便到地头之际,时光仍值深夜,东边未透曙色。

蓦然间,一声凄呼,起自岸边一艘船舱低矮的小舟之内!

高小红出这是个妙龄女子悲呼,疑有强暴案件,方一止步回头,向那小舟注目,舟中又有个语调悲凄的少女口音叫道:“老天爷,路已走到绝处,我别无选择,只好拚一拚了!”

语音才了,一条婀娜身影,突自舱中走出,站在船头,向暗影中的高小红抱拳叫道:“这位姑娘的身法好快,定是位武林高手,可否借光一步说话?婢子想恳求一事!”

语音凄楚,语气恳挚,使侠义肝肠的高小红,不忍不理,身形微晃,便横飘五丈,上得船头。

到了近前,看出对方是个十六七岁,貌相极为秀美的白衣少女,但芳容憔悴,目中失神,好似已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未进饮食,也未曾睡眠!

高小红一见生怜,含笑说道:“姑娘有何困难,我或许可以为助?”

白衣少女苦笑道:“惊弓之鸟,心胆皆寒,姑娘恕婢子失礼,先动问一声,姑娘所行方向,莫非是去‘幽灵门’么?”

高小红颔首道:“正是,姑娘问此则甚?”

白衣少女道:“婢子身有大难,但必需先知姑娘与‘幽灵门’是敌是友,方能决定是否宜于乞助?”

“‘幽灵门’骄横跋扈,图霸江湖,门中更多极恶穷凶如‘玉面飞狐’胡小庄、‘红斑人豹’鲍南山等,姑娘看我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么?”

白衣少女听出高小红语意,天真可爱地,合十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这就好了,婢子一见姑娘,就觉得和蔼可亲,一团正气,可否赐告芳名?”

高小红见她如此慎重,心中又是嘉许,又是爱怜地,含笑说道:“我叫高小红,听说过么?”

白衣少女“呀”了一声说道:“列名当世武林的二十高手中,‘环中十剑’之一,‘铁胆……小龙女’高姑娘么?”

小姑娘乖巧可人,她竟把高小红外号中,比较不好听的“刁蛮”二字删去。

高小红微笑道:“站娘不必为我删去‘刁蛮’二字,我是对敌人刁蛮,对朋友决不刁蛮,这两个形容词,只是性格上的评语,并不算是甚么下流邪恶字眼。”

语音顿略,目注白衣少女道:“姑娘既已知我来历,可以说出你究竟有何困难,愿不愿需我为助了么?”

白衣少女道:“当然极愿乞助,但不知高姑娘身边有没有甚么解毒灵药?”

高小红点头道:“有,有,姑娘是中了甚么奇毒?”

这位白衣少女的福泽不薄,她算是误打误撞地,找对了救命福星!

金不换原本医道极精,炼有专解百毒灵药,但因江湖游侠,济人太多,用得身边只剩一粒,又一时大意,未加补充配制,才在“鲍家祠”的那次大厄,用仅剩的一粒解毒丹,救了“龙钟酒魅”萧三,几乎使他自己到枉死城中走一趟了!

高小红是曾共忧急之人,当然知道这种药物重要,遂向金不换要了药方,乘着为他购药调理疾病之际,配了不少,一瓶交给金不换,一瓶便带在身畔。

如今既听白衣少女问起有无解毒灵药,她自然极有把握的,一口应承。

白衣少女一双妙目中,泪光浮动地,悲声答道:“不是婢子本身,是我家主人中了‘玉面飞狐’胡小庄所用奇毒!”

高小红道:“姑娘怎样称谓?”

白衣少女道:“婢子白苧。”

这“白苧”二字,颇使高小红一怔,好像曾在何处听过,可是偏又一时想它不起……

她一怔之后也就撇开,向白苧含笑说道:“白苧姑娘请带我去看看你家主人,她是当世中那派人物?怎会受了‘玉面飞狐’胡小庄暗算的呢?”

在她说话之际,白葶已十分情急地,引高小红进入船舱。

这只船儿甚小,故而高小红才一进舱,便看见躺在舱中,昏迷不醒的一位绝代娇娃!

目光才注,高小红不禁脸色大变地,往后退了一步!

白苧见状,讶然问道:“高姑娘,你莫非竟认识我家主人?”

高小红又向那位昏迷不醒的绝代娇娃,细看两眼,摇头叹道:“仲尼阳货,虎贲中郎,原以为只是过分宣染之言,谁知世上人儿,果然竟有相像到这等地步?”

白苧也微带好奇地,目注高小红道:“高姑娘认为我家主人像谁?”

高小红道:“她与‘幽灵门’的门主‘飞鸿仙子’林如雪,委实太相像了!”

白苧“嘤咛”一声,突然垂泪说道:“不是相像,我家主人正是‘幽灵门’的门主,‘飞鸿仙子’林如雪呢!”

高小红闻言之下,突然道:“白苧姑娘休要胡说,林如雪今夜还在‘西洞庭山’湖面,与人约会,身遭大厄,是我救了她的性命……”

白苧目含痛泪,接口说道:“高姑娘,其中有绝大隐情,请相信婢子不会虚言,你今夜所救的‘幽灵门’门主,定是个冒牌货色!”

高小红这时也突然想起,曾听萧三说起金不换与林如雪所扮“凌公子”的结识经过,而林如雪的身边,又确实有白苧、红绡二婢,遂点头说道:“看你主人,中毒甚久,情况危急,我先给她服下一粒解毒灵丹,白苧请你把你所谓‘隐情’,说来给我听听!”

说完,立即取出解毒灵丹,递给那被指为“飞鸿仙子”林如雪的昏迷女郎服食,并因她中毒甚久,似乎严重情况,遂一连喂她服了两粒。

白苧在旁照拂,并向高小红问道:“高姑娘,你知不知道我家主人曾与东海‘蕊珠宫’的‘绛雪仙娃’长孙宫主,在‘西洞庭山’有过一场约会?”

高小红听出白苧此语,知已这位“飞鸿仙子”的身份,大概属于真牌实货,其中情节,定甚奇幻曲折,遂点头说道:“我知道,是不是你主人自‘西洞庭山’赴约回来后,神情大有转变?”

白苧“咦”了一声,道:“高姑娘真是神奇,竟猜得出当时情事,我主人赴约归来,神情异常抑郁,一再低语自称:‘对不起长孙宫主!’并淡尽名心,想要解散‘幽灵门’,不再参予江湖雄霸之举!”

高小红道:“你主人的这种心意,可曾对旁人表露?”

白苧答道:“我主人曾向她师弟姜副门主表露,姜副门主口中唯唯,却立即背人与一向和他打得火热的‘玉面飞狐’胡小庄,商量毒计,‘幽灵门’的另外一位供奉‘红斑人豹’鲍南山,也参予了这项机密……”

高小红道:“既属机密毒谋,你却怎会知晓?”

白苧道:“伺候胡小庄的婢女,与红绡情同姊妹,是她觅得机会,冒死向红绡加以揭露!”

高小红猜测当时情况,皱眉问道:“大概是这桩揭露,略为迟了一步?”

白苧颔首道:“红绡与我,既得此讯,赶紧奔告主人,但主人已在亳无防备中,中了胡小庄所用奇毒,于胡小庄辞去‘飞虹水榭’后,立即晕倒,不能言语!”

高小红恍然道:“于是,你们就立即把你主人救出……”

白苧摇头道:“那样不行,因胡小庄、鲍南山、姜天雄等,叛念已坚,又素知主人极获‘幽灵门’上下爱戴,一被逃脱,毒谋成空,奇祸立至,非四外紧密追踪,贯彻毒念不可!我主人奇毒未祛,人尚昏迷,岂不仍难逃过劫数?”

高小红听得连连点头道:“说得有理,你们是如何处理?”

白苧一双妙目中,又泪落如泉,悲声答道:“我姊妹既受主人深恩,自应临危效命,因红绡精于易容,身材又与主人相若,遂由她仓卒化装,佯作突然失音,不能讲话,在‘飞虹水榭’代死,我则掩护主人,藏在暗处,等待机会逃出虎口!”

高小红失声道:“红绡其智堪佩,其人可敬,她如今何在,是否已遭毒手?”

白苧珠泪狂流,语不成声,免强镇静片刻,拭泪答道:“胡小庄二度再来,见红绡所扮主人,业已失音,佯惊问故,并询及红绡、白苧二婢,红绡以指作书,答以突中奇毒,二婢伺应欠周,已予遂退。胡小庄狂喜之下,突出辣手,震倒红绡,姜天雄、鲍南山也冲进‘飞虹水榭’,双剑同挥,使红绡分尸惨死……”

高小红银牙微咬,失声一叹!

白苧续道:“胡小庄虽凶狡绝伦,但也万想不到,毒谋先泄,在片刻之间,竟会发生红绡替死之变,以为‘飞鸿仙子’已死,志得意满,与姜天雄、鲍南山等狂欢庆祝,防范甚疏,我才获得机会,把主人救出虎口,安置在这破旧小船之上,一来不易引人注目,二来万一有警,还可藉着太湖,略为逃避,否则,螳臂挡车,婢子这点微薄修为,怎会是那几个盖代凶人对手?”

高小红已听清经过,业已深信白苧所说,全是真话,遂目注这位满脸泪渍的年轻女郎,点头赞道:“白苧姑娘,你智勇双全,一腔忠义,着实令人嘉许敬佩!”

白苧玉颊微红道:“但虎口难脱,奇毒难祛,婢子已用尽心力,主人仍昏迷不醒,一步步接近死亡,万般无奈下,只得移船拢岸,企图一试机缘,谁知神明默佑,天不绝人,竟遇见高姑娘这身边带有解毒圣药的救命福星!但……”

她语音略顿,有点不好意思地向高小红嗫嚅问道:“但……我家主人服下灵药,已有不少时光了,怎……怎的尚未……”

高小红知道义婢护主,心情焦急,遂含笑说道:“想是你主人中毒太久,药效发挥,也就比平时延缓,我来为她诊诊脉象!”

话完,便把三指搭在林如雪的右手寸关尺上。

白苧见高小红起初是满脸笑容,但诊脉未久,笑容忽敛,不禁芳心狂跳,颤声问道:“高姑娘我……我主人莫……莫非有甚不……不对劲么?”

高小红脸色沉重地,又复细诊片刻,缩回手儿,摇头叹道:“胡小庄所用,大概是多种毒物组合的复杂药物,威力极为厉害,幸而你主人功行深厚,一觉有异,便放弃强抗,以残余真气,护住心脉,才留得一息尚存,否则的话,早就无救惨死的了!”

白苧闻言,急得失声娇啼……

高小红道:“白苧姑娘不要过份着急,我已给你主人服两粒灵丹了,如今再隔体传功,助以真气,发挥药效,性命定可无恙,但若想全祛完毒,恢复功力,却非等寻得另外一位神医,由他施展回春妙手不可……”

白苧闻言,急急问道:“高姑娘,你所说的另外一位神医是谁,他住在何处?难……难道不……不好找么?”

高小红笑道:“那位神医,白苧姑娘也该认识,就是你主人远游北方时,所倾心结纳,赠以貂裘和‘黑美人珠’的‘江湖败子’金不换。”

白苧透了一口长气,娇笑说道:“金相公么?我主人为了他,确实费过不少心思,他既属罕世神医,应该毫不拒绝地,为我主人,一展回春妙手。”

高小红点头道:“金不换当然乐于为你主人效劳,但他也身遭险厄,如今行踪难卜,我们是否能在极短时间之内,找得着他,却属毫无把握。”

话完,又把金不换的情况,扼要择精,并瞒去无法出口的旖旎春光,向白苧约略说了一遍。

白苧闻言,神情又立时陷入了悲凄状况……

高小红忙加安慰道:“白苧姞娘莫要悲忧,你既有位胸罗万有的高明主人,腹笥当亦不俭,你来替你主人诊诊脉象,便知她性命已然无虑的了……”

白苧半信半疑地,伸手一试,果觉林如雪奇毒已祛,只是脏腑间好似受损过甚,以致中气甚虚人极软弱!

她有所发现,内心虽宽,却仍皱眉说道:“哎呀,我主人太虚弱了,要让她好好……”

高小红不等白苧再往下说,便即点头接道:“对了,要让她好好休息,充份睡眠,丝毫莫加惊动……”

边自说话,边自轻轻在林如雪的“黑甜穴”上,略加按摩,使她香息渐酣,进入了沉沉梦境。

白苧惑然问道:“高姑娘的这样做法,是准备寻着金相公之后,才使我主人醒来?”

高小红颔首道:“你主人的脏腑间,承毒太久,受损极重,如今毒力虽祛,内脏尚在虚弱状态中,开始慢慢复原,故而多睡两日,对她有绝对好处,我们也趁此瞬间,讨论讨论怎样寻找金相公和设法替红绡报仇之事。”

白苧目注高小红道:“高姑娘在湖上所见之人,当真和我主人极为相像?”

高小红道:“可说是一般无二……”

白苧银牙一咬,恨恨说道:“此人必对‘幽灵门’中一切,极为熟悉,并精易容之术,定是‘玉面飞狐’胡小庄了。”

高小红冷“哼”一声,唇角微披地,不屑说道:“我如今也确定是她,怪不得她会对宇文狂所扮的金不换,那等下流无耻!”

白苧眉峰一动,目注高小红说道:“高姑娘赶赴‘幽灵门’总坛之意,是想下手……”

高小红抬头道:“凡事贵谋定后动,以我一人之力,怎斗得过鲍南山、胡小庄、姜天雄等三凶联手,我是想在‘幽灵门’总坛左近,等待并寻找金不换,或萧三、宇文狂等踪迹,大家会合一处再复扫穴犁庭!”

白苧眼珠一转,扬眉说道:“高姑娘既是这般想法,‘幽灵门’中倒还有人可用。”

高小红喜道:“白苧姑娘之意,是指‘幽灵门’门中,尚有你主人的心腹?”

白苧点点头道:“其实‘幽灵门’中,除少数胡、鲍、姜等三凶的狐群狗党之外,多半均对我主人效忠,但在对抗实力,尚未组合完成前,暂时尚不宜将此惊人消息,告诉他们,免得万一惊惶泄漏,反而招致灾祸……”

高小红道:“这点白苧姑娘此虑十分周到,暂时也不应把林门主死里逃生之事,让胡小庄等凶人知晓!”

白苧道:“但‘幽灵门’知客香主中有一名叫叶延林之人,却与我主人略沾远亲,十分可靠,人又深沉机智,高姑娘可寻着叶香主,告以实情,叫他在‘幽灵门’中,暗加注意,只要一有金相公、萧三大侠讯息,便设法加以联络,岂不比高姑娘在左近呆等,来得有效得多?”

高小红深以为然说道:“好,白苧姑娘在此照拂林门主,我去‘幽灵门’总坛,找找那位叶香主看……”

白苧递过一支长才三寸的奇形小箭,向高小红含笑说道:“因我主人还在酣睡,为了安全起见,高姑娘离去后,我便立把小船摇离岸边……”

高小红笑道:“这是特制火箭,我来时便以此掷空为号?”

白苧摇头道:“我会密切注意岸边情况,万一疏忽,高姑娘也只消以传音及远功力,向湖面三呼‘白苧’,婢子便立即驾船来迎……”

高小红听至此处,恍然有悟,举着那奇形小箭道:“那么,这是信物……”

白苧颔首道:“高姑娘说得不错,你见了叶延林后,只消出示此箭,他便对你所说的离奇经过深信不疑。”

高小红闻言,又向白苧问清叶延林的形貌,方告别下船。

白苧也带着满怀欣慰,与无穷希望地,把那一叶扁舟,摇往水云深处。

幽灵门总坛的会客室中……

一位玉面朱唇的蓝衫少年,正在室中负手徘徊,室外突然响起一阵宏亮笑声道:“叶延林真的该死,我怎么想不起这位高白竹高公子,是哪位江湖旧识?”

随着说话声,一条身着青色长衫,三十来岁的瘦悍汉子,手中还团着两粒铁胆,步履潇洒的走入室中。

名叫高白竹的蓝衫少年,自然是高小红所扮,立即转过身来,辨出来人正是白苧所说的形相,遂一抱双拳,含笑说道:“叶香主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雁荡龙湫一别,小弟对你想念殊深,我在镇上嘉宾酒楼,订有佳肴,叶香主有暇与故人一醉么?”

叶延林初见高白竹之名,便感陌生,等看到高小红后,更确定从未谋面。

尤其他曾游“雁荡”未到“龙湫”,闻言越发惊奇,但他为人素极机智沉稳,猜出必有重大隐情,只把双眉略蹙,静听究竟,未曾立予叫破……

果然,高小红一面含笑发话,一面却把衣袖微翻,把白苧所交的那根小箭,向对方电闪般一示即隐。

叶延林神情微震,但却竭力保持镇定地,接着高小红的话头,哈哈大笑道:“原来竟是昔日未及问名的雁荡旧友,叶延林照样悬想多时,高兄远来是客,嘉宾酒楼的东道主却要让给我呢!”

他一面笑语,一面便神情亲热地,伸手过来,要和高小红把臂同行。

高小红一闪避开,飘然举步,嘴皮却微动地,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叶延林耳边说道:“叶香主,我是女子……”

叶延林又是一怔,耳边密语又起:“但事关重大,叶香主仍对我称以高兄,到了嘉宾酒楼,你要间僻静雅室,我才好奉告一件足令你暨整个‘幽灵门’都为之惊魂荡魄之事。”

叶延林也算“幽灵门”中佼佼人物,仅从密语传音的功力表现之上,已觉察这化名“高白竹”的男装佳人,身份绝非流俗,必具惊人来历。

故而,他毫不多问,一路上只是笑语寒暄,绝未有半点可疑痕迹,落入旁人眼内。

高小红暗自点头,觉得白苧果然识人,这叶延林确堪共同机密,托以重任。

直等进入嘉宾酒楼僻处一角的雅座之中,叶延林叱退小二,见四外无人,方对高小红,抱拳为礼,压底语音就道:“姑娘……”

高小红先取出小箭递过,含笑说道:“我叫高小红,化名‘高白竹’之故,便因此来系受林门主贴身爱婢,白苧姑娘所托……”

话方至此,叶延林已惊讶欲绝地,失声说道:“啊!原来是‘铁胆龙女’高姑娘,但白苧不是……”

高小红接口笑道:“白苧之事,暂不必提,叶香主有没有觉得林门主近日有甚异状?”

叶延林为人果极精明慎重,绝不轻易作答地,先仔细一寻思,方自缓缓说道:“不瞒高姑娘说,我与林门主,略沾远亲,才受任主持招待宾客,及收集各门各派的江湖动态……”

高小红笑道:“我知道,白苧姑娘已然对我说过。”

叶延林道:“以往,门主除了出外,只要人在总坛,每日都至少对我召见一次,询问宾客情况的,暨一般江湖形势。但近数日来,却极少与属下相谈,更对叶延林未加召见。”

高小红微叹一声,打断叶延林的话头说道:“叶香主,你大概万想不到的如今‘幽灵门’门主已经不是‘飞鸿仙子’林如雪,大概换成原任‘供奉’之位,与副门主姜天雄早就发生奸情,互相勾结的‘玉面飞狐’胡小庄了!”

叶延林全身一震,目注高小红道:“高姑娘这样说话,有根据么?”

一语方出,又向手中小箭看了一眼,苦笑说道:“叶延林失言,高姑娘既然有此信物,当然不是虚言,只请把这件惊人之事,对我说得详细一点。”

高小红点了点头,先略为凝神倾耳,察出无人在周围偷听,才压低语音,把“飞虹水榭”惨变,红绡替主惨死、白苧救主等情,对叶延林细述一遍。

叶延林听得额间冷汗涔涔地,一连拭了几次。

高小红又把自己与白苧所定谋略,再加叙述,并向叶延林正色说道:“叶香主知其事,务须在时机未至前,切实保密,尤其于晋见胡小庄,更须加意戒慎,那只‘玉面飞狐’,狡黠狠辣异常,她只要发现你神色稍有失常,便可能先发制人,使你有杀身之祸。”

叶延林颔首说道:“我知道,我会尽量克制自己,力使举措自然,不露丝毫痕迹。”

高小红道:“至于传讯方面,因叶香主主持招待宾客,及搜罗江湖动态,较易达成任务,你只要获得金不换、萧三、宇文狂,或东海蕊珠宫宫主‘绛雪仙娃’长孙玉珠讯息,便设法通知他们速往‘幽灵门’总坛东三十里左右,有大片芦苇的太湖岸边,与我相会,若能群侠聚合,林门主再一康复,就可以下手诛除胡、鲍、姜等三名叛逆巨恶的了。”

叶延林连连颔首道:“我回去便命心腹手下,侦查金大侠踪迹,然后亲自传讯,以免泄漏机密使命。”

高小红道:“叶香主要不要与我先去见上林门主一面?”

叶延林摇头道:“林门主既在沉睡养神的复原期中,此时去见,既无必要,又易泄漏痕迹,我还是赶紧设法先找寻‘江湖败子’金不换金大侠,去为门主施展回春妙手为要!”

高小红笑道:“好,叶香主聪明稳健,确可信赖,传讯之事,交你主办,群凶环伺,白苧姑娘一人卫主,实力太单,我还是去保护林门主的安全为要。”

叶延林满面感激神色,对高小红深施一礼道:“高姑娘深恩大德,容俟后谢,门主若是醒来,请代叶延林示名问安。”

两人商量既毕,出得嘉宾酒楼,便自东西为别。

高小红到了与白苧所约的太湖岸边,不见小舟踪影。

她知道白苧为了慎重,不肯将舟拢岸,如今不是隐于水云,便是藏在芦苇之深处。

高小红独立岸边,正待凝聚真气,发出千里传音,忽然听得身边芦苇中,发出“哼”的一声冷笑。

这一声冷笑,着实使高小红大吃一惊!

当然,高小红原本已列名二十高手,武学颇为不弱,自太湖遭难,服食“金线鲤王”的内丹以后,真气内力,均有增强,又得了“天河钓叟”传授,根本不惧任何人物挑战!

她吃惊的是这地方居然伏有外人,难道就这一眨眼的工夫,白苧竟有所失慎,踪迹已泄?

高小红心惊之下,霍然转身,目注那片茂密芦荻,发话道:“芦中是哪位朋友,请出相见,不要这等鬼鬼祟祟。”

芦荻中又是一声阴笑,有人接口说道:“高姑娘,你大概万想不到,竟会是这阴魂不散的尹宇清吧?”

“尹宇清”三字入耳,高小红不由秀眉更蹙。

因为这“尹宇清”,也列名“环中十剑”,号称“龙游剑客”,是对高小红刻骨相思,竭力追求的人士之一!

一来,高小红熟悉金不换,芳心早有所属,二来,这“龙游剑客”尹宇清,相貌虽还英俊,但心胸略嫌狭隘,性格并有点阴险,自然不会被她假以辞色……

尤其是现在,高小红等于已与金不换定了名份,听得尹宇清居然追踪而至,心中越发觉得厌恶!

厌恶之念方起,芦荻中已闪出一条英挺人影,那位“龙游剑客”尹宇清,带着满面相思,目注高小红,摇头一叹,缓缓说道:“高姑娘,天下事,真是难说已极,我追你,追得碰了无数个钉子,空自相思刻骨,难获一眼青睐,片语温存,你追金不换,大概也是追得肠断心伤,空留幻梦?”

高小红没好气地,白了尹宇清一眼,冷冷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追上金不换呢?”

尹宇清叹道:“高姑娘,你不要再打肿脸充胖子了,假如你追上了金不换,他的怀抱中,怎会有别的娇娃?难道像‘铁胆龙女’高小红这样的天姿国色,还不能使‘江湖败子’收心,仍要窃玉偷香,朝秦暮楚?”

高小红听出他话中有话,脸色微变问道:“你在哪里见到金不换了?”

尹宇清苦笑道:“我尹宇清行走于鬼魅江湖中,对于别的人,处理别的事,或许稍存机心,略有阴险,但对于你高小红,我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话,竭诚服务,从无怨言,你怎么还疑我所言不实。”

高小红听他说得可怜,心中也微觉得不忍地,嫣然一笑说道:“尹兄,你说不出是在何处见过金不换,却叫我如何相信呢?”

尹宇清高兴得身躯一晃,语音也由于太以高兴,有点失常地,大声道:“你……你……竟叫,叫我尹兄?可怜我追你数年,开口闭口,都……都是连名带姓的‘尹宇清’三字,这……这‘尹兄’之称,听得我太高兴了。”

高小红看了他那副痴相,摇头笑道:“我不是不肯对你客气一点,怕是你越缠越深,因为缘份之事,无法勉强,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

尹宇清刚才还高兴得笑容满面,如今俊目中,微闪泪光,低声吟道:“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吟声一住,尹宇清望着高小红缓缓说道:“高姑娘,追不追得上,在你,追不追,却在我,你可以对我逃避,对我冷落,甚至于对我叫骂,对我侮辱,但在你与金不换携手同上礼堂之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总不算是甚么逆情悖理,或违法之罪?”

高小红暗叹自己虽与金不换尚未携手同上礼堂,却已携手同入罗帏,尹宇清哪里还有甚么万一之望?

但是,这种秘密,无法明言,她只有佯作娇嗔地,瞪了尹宇清一眼,道:“尹兄,你到底是在何处见着金不换的,说是不说?”

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高小红又真是位不让西施,并比宁罗仙子更为健美的绝代娇娃,她的一颦一笑,委实具有相当魔力……

又一声“尹兄”,叫得尹宇清神魂飘荡……

一个佯嗔白眼,瞪得“龙游剑客”遍体皆酥……

他如奉纶音的,立即答道:“在这太湖岸边的三间渔舍之内……”

地点对了,高小红已完全相信,秀眉微蹙,又复问道:“你看到金不换时,他是甚么情况?”

尹宇清唇角方启,却欲言又止地,摇头苦笑道:“我不想说,因为,我和他是站在情敌立场,说了,有点像是故意挑拨离间,你不仅未必会相信,也许会相当生气!”

高小红委实被他引起了满腹疑云,又佯作不悦说道:“你刚才还说对我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话,难道就是这般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掏法!”

尹宇清委实受不了她的含嗔薄怒,遂叹息一声说道:“你说一定要我掏心窝子,我就从实直言吧,我偶然在一片船岸的渔舍之中,看见金不换怀中抱着一个青衣美女,并四唇相接,亲吻不开,从渔舍走出,向东驰入深林,我因知你对其形影不离,生恐撞上误会,遂暂时匿身未动,遂等发现别无他人后,再入林察看,已失去那青衣美女,和金不换的踪迹!”

高小红目注尹宇清,嘴角微披,不住冷笑!

尹宇清道:“你笑些甚么?是不相信我的话儿?”

高小红道:“对了,我一点都不相信,金不换不是那等轻浮之人,更不会在行走间,还亲吻不舍地,那等急色!”

尹宇清急道:“高姑娘,我当时也觉得有点奇怪,但却全是实情,若有半句虚言,叫我尹宇清死于千刀万剐之下!”

高小红见尹宇清急得发誓,知他不是说谎,遂嫣然一笑道:“尹兄,我不是不肯信你,只因事太不合常情,你……你不会认错人吧?”

尹宇清苦笑道:“金不换是我情敌,我对他妒恨敬佩,昼夜萦心,怎会错认到别人头上?”

高小红道:“他怀中所抱的女郎,有多大年纪,长的是甚么模样?”

尹宇清答道:“一身青衣,容貌绝美,年龄则因匆匆一瞥,不敢十分断定,约莫是在十八九岁的青春妙龄而已!”

高小红皱眉道:“这……看来又不大对了……”

尹宇清诧道:“怎么不对?”

高小红道:“假如你所见的是金不换,则他怀中所抱,只可能是位二十二三,风华绝代的白衣美女,十八九岁的青衣女郎则绝不会是!”

高小红的这种说法,不是随口乱言,没有根据!

因为,她对金不换的为人品格,太以了解!

由于太湖舟中,风流合体之后,金不换已绝不会再辜负自己,他的红妆腻友,心上佳人,也决不止只有自己!

原因在于自己之前,还有一位身份神秘女郎,曾于水洞中,甘献贞操,救他一命!

自己与金不换曾细加研判,认定这位甘献贞操,对他恩情无限的女郎,不出二人,不是东海“蕊珠宫”的宫主“绛雪仙娃”长孙玉珠,就是“幽灵门”的门主,“飞鸿仙子”林如雪!

但,林如雪身中奇毒,如今尚由义婢白苧,殷勤将护,晕睡舟中,则能令金不换对她亲吻不舍的女郎,除了长孙玉珠,还有哪个?

何况,自己湖上归来,发现金不换突然失踪,桌上留书的“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八字,也和长孙玉珠曾化身的“观世音”,或曾化名的“殷世官”,颇有密切关系!

根据情理判断,金不换怀中之女,已是长孙玉珠无疑……

但尹宇清所见事实,偏偏不然!

长孙玉珠向来爱着白衣,只是在发间轻笼一条别具妙用的绛色丝带,故而武林中公送美号“绛雪仙娃”,她怎会突然换上青衣,年龄方面,也小了三四岁的光景呢?

尹宇清看见高小红面带迷惑神色,诧然问道:“高姑娘你……你为甚么认为应该是位二十二三岁,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女……”

高小红觉得这不是甚么不可告人之事,遂应声答覆道:“因金不换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位红妆腻友……”

尹宇清闻言,急急问道:“那位姑娘是谁?”

高小红不肯骗他,从实说道:“就是东海‘蕊珠宫’的宫主,也就是二十高手,名气比‘江湖败子’还要大的‘天外一珠’!”

尹宇清失惊一“咦”道:“‘绛雪仙娃’长孙玉珠?”

高小红颔首道:“不错!”

尹宇清以一种不知是羡,是妒的神情,默然片刻,目注高小红道:“高姑娘,金不换既能将感情分给别人,你难道就不能……”

高小红当然一听便知他言外之意,不禁看着这位对自己万分钟情的多情侠士,摇头一叹,微微吟道:“我家起高阁玲珑,良人执戟光明里……”

尹宇清文武兼资,听得悚然一惊道:“这是‘还珠吟’嘛!难……难道你和金大侠已……已……”

高小红委实不忍再令这位“龙游剑客”,执迷于毫无结果的情网之中,遂毫不避讳地,玉颜一红,点头答道:“尹兄,还君明珠双泪垂,我和金不换地老天荒,海枯石烂,身心已不可分……”

话虽说得文雅,但尹宇清也听得出这“身心已不可分”,再加上一句“还君明珠双泪垂”的委宛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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