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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移注东方大惠道:“东方兄,我看对方是用了双重手段,张老弟恐怕除却‘苗疆毒蛊’,并也中了‘降头’!”

东方大惠正在表示同意萧天惠所说的,连连点头,虞本华却听得惶急失声叫道:“哎呀,‘蛊’和‘降头’,是极神秘,很毒狠的东西!人中其一,已难徼幸,我张伏羽兄竟兼而受之,那……那……那……”

萧天惠见她急得舌根发硬,语音已颤,遂不等虞本华说出第四个“那”字,便即笑道:“虞姑娘不要着急,‘蛊’和‘降头’,虽极厉害,但除了‘系铃人’本身,必有解法以外,也还有此道专家!……”

所谓“系铃人”,当然是指“素手追魂”楼碧玉,虞本华最担心的事儿,便是让张伏羽再和楼碧玉打甚交道,遂在听了“……也还有此道专家……”以后,急不及待地,插口问道:“江湖中居然还有比‘仁心赤心双扁鹊’更高明的医道专家?”

她虽在情急之下,措词仍颇稳安,避免单独揄扬萧天惠,想出了一句“仁心赤心双扁鹊”,把东方大惠也一并包括在内,不令他感觉委屈!

东方大惠笑道:“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中的病理无穷,各种病象,谁敢诩称全通兼治?能识大概,已是‘神医’,至于特殊症候,自然各有专家……”

虞本华接口问道:“精于解祛蛊毒和‘降头’的特别专家是谁?”

东方大惠向萧天惠看了一眼,萧天惠含笑说道:“我在‘贵州’境内,昔年行道之时,结识过一位‘金花婆婆’,如今算来,她应已年过百岁之人!关于用‘蛊’祛‘蛊’,施‘降头’,解‘降头’等特殊手段,无疑是当世第一人了。”

说至此处,张伏羽似已神智渐复,在地上动了一动。

东方大惠知晓虞本华必然仍有许多话儿要对萧天惠询问,遂向她含笑叫道:“虞姑娘,你且把张老弟抱回庄去,事虽凶险,时间并不急迫,我们足可从长计议!”

虞本华闻言,方待俯身伸手,张伏羽却从地上爬了起来,苦笑说道:“刚才我可能因尽力奔驰,路上又不曾休息饮食,过分劳累,似乎有点虚脱,如今已好得多了,哪里还要劳动华妹来抱?……”

话方至此,足下似仍有点发软,又来了一个踉跄!

虞本华急忙伸手把他扶住,并流送秋波,给了他一个极妩媚的白眼,佯嗔说道:“在自己人的面前,还要逞甚英雄?你难道没有听见东方庄主所说的‘事情凶险’之语?……”

张伏羽俊脸一红,忙加解释说道:“我……我只是表示我还可以走得进‘回天庄’中,用……用不着人搀抱……”

虞本华因扶着张伏羽,遂感觉得到他步履仍甚虚浮,面呈不悦神色的,“哼”了一声说道:“不需人抱,扶着你走,总可以啊!你大概还不至于把我虞本华视如蛇蝎,而心里老是惦记着‘素手追魂’楼碧玉吧?……”

这几句话儿,似乎妒火高腾,说得颇重!

张伏羽听得一身都是汗水,哪里还敢丝毫倔强?一面任凭虞本华搀扶自己,一面也乐得趁便享受温馨,倚偎在她香怀之内,低声问道:“华妹,刚才东方庄主所说的‘事情凶险’一语,是指‘回天庄’中突然发生了甚么凶险事儿?还是指我累极晕仆的身体情况?”

虞本华在张伏羽身体情况尚未稳定之前,怎肯马上告知他业已中了“降头”,和“苗疆毒蛊”的双重侵害,遂加以支吾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一切事儿且等到了庄中,再行仔细商议吧……”

话说之间,业已进入“回天庄”,萧天惠与东方大惠再复悉心诊视脉象,并又给他服了些安定药物,方询问他在“白骨峡”中,和楼碧玉互打交道的一切经过?

张伏羽倒也坦白,索性直言无隐,甚至于连不少过分风光旖旎之处,也照样加以描述。

但坦白结果,却使虞本华产生了既觉宽心,而觉担心的双重心思!

宽心是为了张伏羽够坦白,他既能如此坦白,便足证与楼碧玉之间,决没有业已发生过甚么见不得人的私情。

担心之故则在于听出楼碧玉太以下流无耻!像这种不择手段的荡妇淫娃,自己必须用尽各种方法,决不令张伏羽再与这位“素手追魂”,单独打甚交道!

萧天惠听完叙述,对东方大惠苦笑说道:“东方兄,张老弟所中算计,虽显然是在那杯‘交泰兴龙酒’中,但对方所用毒物的种类、数量,仍无从知悉,我们决不能甘冒半分风险,下甚剧烈药力,只宜采取最稳妥的方式,先尽量为张老弟培元固本,加强脏腑力量,延缓发作时间,然后再访寻专家,或‘系铃之人’?……”

虞本华挑眉叫道:“访寻‘专家’,我完全同意,但对访寻‘系铃之人’,我却完全反对!……”

张伏羽脸上一红,苦笑问道:“华妹为何反对?萧老人家与东方庄主,无非不明了我所中是何种蛊毒,甚么降头,以及多少数量,才想找寻‘系铃之人’,略加打探,便于对症下药!华妹反对之故,莫非仍怀疑我与楼碧玉业已有了甚么见不得人的苟且情事,而不愿再让她和我见面?……”

虞本华听得张伏羽如此毫无所虑的直言相谈,倒也有点不好意思的,嫣然笑道:“我不是有任何反对理由,只是觉得根本没有去找寻楼碧玉的必要!……”

东方大惠道:“怎会没有必要呢,虞姑娘此话怎讲?”

虞本华道:“东方庄主请想,楼碧玉既有必去参予明年三月初三的‘双仙三魔大会’,并察看张伏羽对她态度,有无改变之语,则岂非暗示张伏羽所中‘降头’,以及‘蛊毒’,至少在明年三月初三以前,不会猛烈发作得足以致命!……”

东方大惠颔首笑道:“这倒是理所当然!……”

虞本华双眉微轩,接口又道:“但致命的猛烈发作,虽然未必,但轻微的示威发作,却是在所难免!我认为由如今至明年三月初三之间,伏羽兄至少会吃到一或两次苦头!因为楼碧玉定想让他尝点苦头,知道厉害,才容易在彼此再度见面之时,甘心俯首的作她裙下臣虏!”

张伏羽哂道:“楼碧玉是在作梦!”

虞本华瞟他一眼,失笑说道:“所以,我反对找寻甚么‘系铃之人’!一来,在如今到明年三月初三的这段时日,我们可以充分运用,以找寻萧老人家那位江湖旧识,对我们更具积极价值的‘蛊毒降头’专家‘金花婆婆’!二来,伏羽兄出道以来,诸事顺遂,锋头太健,让他受点挫折,吃点苦头,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他可以知道,那位几乎曾与他有了特别交情的‘素手追魂’楼碧玉,是位不折不扣,极毒、极刁、极狠的‘蛇蝎美人’!更深深体会出他恩师和麻太虚前辈两人赠偈中,玄妙巧合的‘其孽在楼’四字!敬鬼神,而远之,千万再少去招惹甚么可能使伏羽兄‘孽上加孽’,几乎一头栽下万劫不复的‘风流孽障’……”

话方至此,萧天惠与东方大惠已听得双双失声而笑,张伏羽则窘得成了玉面通红。

虞本华深知调侃应适可而止,遂顿住话题,向萧天惠含笑问道:“关于怎样寻找‘金花婆婆’之事,老人家有无腹案?”

萧天惠苦笑道:“在这中原地带,哪里会有‘金花婆婆’的任何讯息?要想找她,只有跑趟‘云贵’,等到了西南苗蛮之区,便可听得这位几乎被苗蛮奉之若神的怪老婆婆故事,容易找得着她的踪迹。”

东方大惠扬眉叫道:“萧兄,我们苦心练药之举,便是为了行道江湖,济世救人!则与张老弟虞姑娘等,结伴走趟‘云贵’,又有何妨?反正明年三月,也要前往‘青海积石山’,不过是略为提前动身而已,何况……”

萧天惠笑道:“何况甚么?东方兄似乎言有未尽?……”

东方大惠道:“小弟是从‘金花婆婆’的名称之上,突然想起曾见于医学典籍的‘金草银花’!西南边荒,惯产异兽、奇蛇、珍果、圣药!万一机缘凑巧,竟在寻找‘金花婆婆’所必需行经的深山大泽之间,巧得‘金草银花’,岂不事半功倍,一切困难,均可迎刃而解!……”

虞本华听得满心好奇,急急问道:“东方庄主,你刚才所说的‘金草银花’,是甚么东西?它又有甚么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困难效用?”

东方大惠答道:“‘金草银花’是‘金线草’和‘银盏花’的简称,对于‘制蛊祛毒’,特具神效,甚至于远超‘雪莲’‘冰藕’等物!我因‘金花婆婆’已是百岁以上之人,谁能保证她如今仍健在人世,遂想双管齐下,于此行中,一面找药,一面找人,只要能有一桩事儿如愿,张老弟的脏腑之忧,便根本不足为虑!”

虞本华毕竟天真,闻言之下,似乎已把“金草银花”,或“金花婆婆”找着了的,高兴得眉飞色舞说道:“妙极,妙极,我们赶快走啊……”

萧天惠见了她那种神情,不禁失声笑说道:“虞姑娘怎么如此性急?此去西南,是趟远路,也是险路!除了山川迢远以外,还不知要与多少世所罕见的奇蛇怪兽,互相斗争,我们要有胜算,必须尽量慎重的在行囊中多作准备……”

虞本华接口道:“甚么东西也阴不过人,狠不过人!我总觉得无论任何由洪荒未辟而残留至今的罕见毒蛇怪兽,也都还没有‘素手追魂’楼碧玉那等下流无耻手段,来得阴险可怕!”

萧天惠虽知虞本华此语,是有感而发,却恐张伏羽下不了台,赶紧岔开话头笑道:“至少我们也要在这‘开封’附近,花费重金,买上两匹千里马啊!不然,凭我和东方兄两个糟老头子,怎样追随得上你的‘汗血马’,和张老弟的‘菊花青’呢?”

虞本华笑道:“我的‘小红儿’,相当乖顺听话,伏羽兄的‘菊花青’也经他恩师多年调教,早就通灵,万一‘千里驹’仓卒难求,老人家与东方庄主,不妨以‘汗血马’、‘菊花青’代步,让我和伏羽兄这等自诩轻功还算不错的年轻人,藉机练练脚力!……”

萧天惠摇头笑道:“不行,不行,一来此去‘云贵’苗蛮之区,远超千里,乃是万里行程!二来张老弟有隐患在身,不宜过分劳累,以防引得那种心腹之忧,提前发作!故而还是以庸中选优的,先买上两匹马儿,途中若遇良驹,再慢慢设法掉换便了!”

东方大惠笑道:“萧兄与虞姑娘均请放心,我已派人前往‘开封’买马,并到各家大小镖局之中,试借良驹,说不定会有理想收获,也说不定!……”

等这两位盖代神医为张伏羽细诊脉象,慎重下药,把他调理得六腑平和,暂无病象之后,派去置办马匹之人,也已回转“回天庄”。

东方大惠在“开封”一带,总算颇有面子,是既未买,也未借,而由“开封”最大的“中原镖局”,赠送了两匹上好代步,一匹是“追风赤骥”,一匹是头神骏非常,极为罕见的异种青驴,并由总镖头“神弓银枪”杜继龙亲自送来,询问东方大惠此次万里长行之中,有无其他需镖局以人力物力相助之事?……

东方大惠怎肯平白受赠,遂迎进杜总镖头,引介了萧天惠、张伏羽、虞本华等人,并取出十粒疗伤祛毒灵丹,递向杜继龙道:“我因此行迢远,不知何日返汴,这有十粒疗伤祛毒灵丹,乃我与萧兄合炼,极具神效,请杜总镖头收藏,以备贵局同人,或乡里百姓间,有甚万一急需之用?……”

杜继龙大喜称谢,并向张伏羽、虞本华拱手笑道:“杜继龙久仰张少侠与虞姑娘震世侠誉,想有一事奉托!”

张伏羽起初微愕,旋即有所会意笑道:“是不是杜总镖头于西南一带,有甚事儿,要我与华妹,替你顺路一办?”

杜继龙陪笑答道:“‘中原镖局’接了一笔红货暗镖,保往‘云南昆明’,由副总镖头‘摩云掌’吴宁负责,已于日前出发,因本局交往友好,多在中原一带,西南边陲,较为陌生,拿不稳会不会出甚意外事故,张少侠等四位,既有‘云贵’之行,途中万一巧遇,还请……”

张伏羽听杜继龙说至此处,便即接口笑道:“‘拔刀相助,义所当然!’只是我们与那吴副总镖头,陌不相识……”

东方大惠笑道:“不要紧,我和吴宁相熟,他‘摩云十八掌’的功力不弱,人也极为风趣,江湖经验更复相当老到,杜总镖头宽心,这笔红货,既是暗镖,不曾大张旗鼓,虽然远保‘昆明’,也不致出甚事的!……”

语音至此略顿,向张伏羽、虞本华看了一眼,忽又扬眉笑道:“杜总镖头,你身边有没有带着‘中原镖局’的小型镖旗?若有,可给张老弟和虞姑娘一人一面,一来,他们可藉此物,与‘摩云掌’吴宁,相互辨识联络;二来,张老弟虽然初出江湖,却屡创巨寇,威望惊人!若有机缘,也不妨替你的‘中原镖局’,在西南一带,顺便闯闯字号!”

杜继龙闻言,立从身边取出两根长不盈尺,似乎可以当作暗器使用的小小镖旗,分向张伏羽、虞本华恭敬递去。

张伏羽,因东方大惠已然有言在先,不便推却,只有含笑接下。

杜继龙高兴万分,还欲厚赠程仪,却被东方大惠婉言谢绝。

等他告辞走后,东方大惠指着留在庭院中顾盼生姿的“追风赤骥”和神骏青驴,向萧天惠笑道:“这两匹代步,看来均颇不俗,萧兄请选……”

“选”字才出,萧天惠便含笑接道:“东方兄的身材,比我高大,你骑马,我骑驴吧!”

虞本华一旁娇笑说道:“想不到萧老人家不单是‘医中华陀’,也是‘人中伯乐’?……”

萧天惠笑道:“虞姑娘为何突然对我夸赞起来?莫非你认为驴比马好?”

虞本华扬眉笑道:“等我们上路以后,若遇平川开阔暨人烟稀少之处,不妨赛赛各人的代步脚程!我总觉得这头青驴的双眼特别有神,脚力方面,纵或略逊于我的‘小红儿’,可能会赶得上伏羽兄的‘菊花青’呢?……”

一番笑语,备妥行装,这二老二少四位江湖奇侠,便离开“回天庄”,踏上了远赴“云贵”的万里征途。

张伏羽发现虞本华在出发前,用白布制了一具算命先生所用那等“报君知”的布招,并取笔在招上写了“专医‘降头’,兼祛各种蛊毒”的字样,不禁莫名其妙的,愕然问道:“华妹,你制作这具布招则甚?并写了我们最对此缺乏专门知识的夸大言语,是想和萧老人家,东方庄主等两位盖代神医,抢生意么?”

虞本华笑道:“这布招我会暂时收起,等到了云贵苗蛮地区,才再行取出,插在我的‘小红儿’,或是你的‘菊花青’鞍上,你总该明了它的作用了吧?”

张伏羽“哦”了一声,萧天惠已含笑说道:“虞姑娘大概是想用激将法儿,对那位‘金花婆婆’挑衅?……”

虞本华连连颔首,娇笑说道:“对了,对了,我觉得我们若是辛苦乱寻那位‘金花婆婆’下落,还不如设法让她来找我们,故于到了地头,取出布招之际,还会加书‘天下第一’四字,以加强炫耀夸大!苗蛮等人,既尊‘金花婆婆’如神,在见了布招以后,必会把这讯息,传入那位老婆婆的耳内!”

东方大惠对于虞本华这种主意,相当赞同的,对萧天惠点头笑道:“萧兄,我觉得虞姑娘这种办法,可能会有相当效用?……”

萧天惠摇头说道:“但若是和‘金花婆婆’,形成了敌对形态,则不单不会省事,还可能更费事呢?”

东方大惠道:“我听得江湖传言,萧兄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盖世医道,使‘金花婆婆’心悦诚服、互相结识,并对她有过一次天人恩情!……”

萧天惠叹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过眼烟云,早成梦幻,我还能期望‘金花婆婆’老记着这小事……”

虞本华笑道:“江湖人物讲究的便是受人点滴,报以涌泉!苗蛮化外之人,更是恩怨分明,我认为‘金花婆婆’只要长寿健在,伏羽兄定会沾得上萧老人家昔年所给与对方的那点恩光,而由‘金花婆婆’,替他消解掉‘心腹之患’!”

张伏羽摇头叹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金花婆婆’既已年过百岁,就算仍健在人世,也可能早就退隐,绝不会轻易找得到的!……”

虞本华也觉得想找“金花婆婆”之事,可能有“天然”“人为”的双重阻碍,绝对不是易事,但为了不愿影响张伏羽的心情,遂岔开话头笑道:“东方庄主,我们西南之行,除了找人,还要找药!你所说的‘金草银花’,是甚么形状?它成长之处,有甚么特殊景象,应该先告诉我和张伏羽兄,才好大家注意,以期于天缘凑巧之下,不会失之交臂!”

东方大惠闻言,向萧天惠笑道:“萧兄……”

萧天惠知他心意,摆手截断他话头道:“东方兄讲给虞姑娘和张老弟听吧,万一你有甚么遗漏之处,我再加以补充就是。”

东方大惠点了点头,向张伏羽和虞本华缓缓说道:“‘金丝草’颜色墨绿,其形如‘韭’,但于草叶中心,却有一根‘金色细线’,因而得名,此草秉两间灵气而生,性喜阴寒湿润之处,生长极慢,每经十年,才长一寸,非‘百年’以上,也就是草长‘一尺’以上者,方具克蛊祛毒神效!‘银盏花’就是‘金丝草’之花,每十草,才得一花,草不盈尺,其花不开,花形如莲,其蒂色白如银,花蕊长而微垂,形状绝美,但只开于夜间,开后不到一个时辰,即告萎谢脱蒂,失去效用……”

虞本华听至此处,轩眉接道:“我明白了,东方庄主所说的‘金草银花’形状,分明就是‘兰花’和‘昙花’的综合体嘛?换句话说,也就是在‘兰形’的‘叶’上,开出‘昙云’之‘花’!我知道‘昙花’有‘月下美人’雅号之故,便是由于它只在夜间,才会开放……”

东方大惠颔首道:“虞姑娘说得半点不错,你若遇见‘金草银花’,已如旧识,决不会失诸交臂的了!我如今再告诉你和张老弟,关于采摘‘金草银花’的两种禁忌!……”

张伏羽“哦”了一声道:“还有禁忌?……”

东方大惠笑道:“第一桩禁忌较为普通,就是禁用金属之物,加以砍削,最好伸手摘取,或用‘玉刀’切断。但第二桩禁忌,却比较特殊,应该谨记!就是必须先摘叶,后摘花,见花盛开之后,先把花朵周围十根中有‘金线’的墨绿色草叶摘下,然后再齐根摘花!否则,若先摘花,草叶遂灵气散失,至少要损耗掉一半神效!”

虞本华一面紧记心头,一面接口问道:“先摘十叶,再摘一花,摘花以后呢?……”

东方大惠表示嘉许的,点头笑道:“虞姑娘问得细心,我们这趟‘西南之行’,既然着意于‘访人寻药’,则各人身边,自均带有玉瓶,虞姑娘摘叶拈花以后,只消塞入玉瓶,封了瓶口,留待萧兄或我,加以处理便可,但若张老弟身临其境,便索性由他把十叶一花,全部嚼碎服下,更复来得省事……”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侧顾萧天惠笑道:“萧兄,小弟拉杂说来,虽大致不错,仍恐有所遗漏,萧兄不妨再对张老弟虞姑娘补充一些应加注意之事!”

萧天惠笑道:“东方兄说得够详细了!寻找‘金草银花’之举,我们医家的‘望、闻、问、切’四诀,只有‘问’字无用,‘望’、‘切’二者,也被你说完,我就在‘闻’字以上,再提醒张老弟和虞姑娘应加注意之处便了!”

东方大惠失笑道:“我果然糊涂粗心,竟忘了说明‘金草银花’的特殊气味……”

虞本华笑道:“还有特殊气味么?根据‘金草银花’的形状听来,它仿佛多半会散发‘清清幽幽’的‘兰花香’啊?……”

萧天惠笑道:“‘金草银花’是墨绿色的草叶,确实会散发‘幽清兰香’,但‘银白色莲形花儿’之上,却散发的是浓郁‘桂花香味’!……”

张伏羽道:“我们入了西南深山,若在阴寒潮湿的幽险之处,嗅得‘兰花’和‘桂花’的综合香气,便该特别提高警觉,事情快有想头,奇迹或将出现?”

萧天惠笑道:“张老弟你这‘特别提高警觉’之语,应该‘圈上加圈’,获得双倍分数!因为,我要提醒你和虞姑娘务须特别注意之处!……”

张伏羽起初以为是萧天惠对自己夸赞之语,旋又觉出似有弦外之音,不禁轩眉笑道:“萧老人家,你的话儿之中似乎有玄机啊……”

萧天惠一点不开玩笑的,正色点头说道:“其中确有玄机,并干系重大,有关当事人的安危!因为苗疆中有不少洪荒未辟之境,奇虫怪物太多!……”

虞本华接口叫道:“我知道了,所谓‘兰花香气’,和‘桂花香气’,虽可能是灵药异草气息,也可能是甚绝毒无比的奇蛇怪虫气味?……”

萧天惠道:“一点不错!尤其幽僻潮湿之处,更是盛产蛇虫!故而,张老弟和虞姑娘不论嗅得甚么香味,都先须细辨究是‘香味极清’,抑或‘香中带腥’?换句话说,就是务须辨明是‘植物性的香味’,或‘动物性的香味’?不然,只怕福缘未至,而另一场大祸却又已在眼前的了!”

张伏羽与虞本华深知这是经验哲言,一齐牢牢紧记的虚心受教!

萧天惠道:“即令辨明是毫无腥味的‘植物性香气’,并因而寻获东方兄所说形状的‘金草银花’,或其他珍奇药草后,更应在下手采摘的刹那之前,特别留神环境,小心戒备,因两间灵气所钟的妙药珍果左近,往往有极罕见、极厉害的奇物守护,一不小心,便令人因贪贻恨,悔已莫及!”

虞本华连连点头受教之下,向萧天惠含笑问道:“有厉害东西守护珍奇之说,屡听师长前辈,一再告知,但却尚乏实例,老人家是盖代神医,为了济世,经常采药灵山,你遇见过这种事么?”

萧天惠笑道:“有一次,我在‘高黎贡山’,采掘一枚‘人参叶’时,几乎大意丧命!但守护那枚‘人参叶’的,竟一非毒蛇,二非奇虫,三非猛兽,竟太以出人意料的,而是一根与‘人参果’枝叶形状色泽,都甚为酷似的‘绿色杀人藤’!”

张伏羽听得全身一震!

萧天惠方对张伏羽看了一眼,虞本华娇笑叫道:“萧老人家,你发现我伏羽兄有些吃惊,脸色微变了吧!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为,你遇见过‘绿色杀人藤’,伏羽兄却遇见过‘红色杀人藤’就是在‘峨嵋古洞’之中,差点儿要了他一条小命的‘血影丝’啊!”

反正长路漫漫,须破岑寂,虞本华遂把张伏羽九死一生,因祸得福的那场“峨嵋”奇遇,对萧天惠、东方大惠两位神医,仔细说了一遍。

东方大惠听得张伏羽曾连服“起死神丹”暨“大还丹”等两种罕世圣药,不禁又邀向萧天惠,替张伏羽再度细诊脉象。

细诊过后,东方大惠扼腕叹道:“可惜!可惜!当时若有萧兄或我在场,尽量用各种方法,使‘起死神丹’和‘大还丹’等两种罕世圣药,充分发挥药效。张老弟不单真力弥沛,修为倍增,并早成万毒不侵的特异体质,哪里还会有‘北邙山白骨峡’中的那场劫数!”

虞本华笑道:“如今呢?如今两位盖代神医,都在眼前,难道就相逢恨晚,没办法利用伏羽兄业已吃掉的那两粒罕世圣药了么?”

东方大惠笑道:“办法不是没有,但业已事过境迁,又何必太以冒险?……”

张伏羽听出兴趣,含笑问道:“这‘太以冒险’四字,应该怎样解释?”

东方大惠笑道:“那‘起死神丹’,和‘大还丹’的灵效药力,虽仍留在老弟体中,却非到九死一生的即将断魂绝命之际,不会将其激发!……”

张伏羽目闪神芒,扬眉叫道:“这样说来,在我从‘洛阳’尽力飞驰,赶回‘回天庄’,虚脱晕仆之际,两位老人家即令不加诊治,我也不一定准死不可?”

萧天惠笑道:“理论上确实如此,但事实上却或有万一。我和东方兄不敢冒‘万一’之险,故而只好把老弟当做寻常人一般,赶紧投以药物,全力抢救!”

张伏羽剑眉深蹙,似乎陷入沉思……

东方大惠笑道:“老弟,在想些甚么?你该不是想赌场大的,用你的生命安危,作为赌资,孤注一掷的冒冒险吧?”

张伏羽向虞本华看了一眼,含笑答道:“总而言之,我绝不愿再与楼碧玉打甚交道,遑论求她解铃?找得着‘金花婆婆’,或寻得着‘金草银花’,自然万事大吉!如若诸缘尽绝,山穷水尽之际,我觉得倒是试探激发‘大还丹’,和‘起死神丹’灵效的大好机会!”

虞本华妙目之中,泪光微转叫道:“不行,我不许你拿你自己的生命冒险!……”

张伏羽失笑道:“那么,在找不着‘金花婆婆’,寻不着‘金草银花’的万般无奈,你竟愿意让我再去找那楼碧玉么?”

虞本华被他问得一怔,泪珠儿在眼中转了几转,终于滚落下来,举袖在腮边拭了一拭,凄然答道:“对了,真正到了你的生死关头,我愿意让你再去找她!至多我削去这头金发,从此忏情,落花明月,独自嚼尽万古相思而已!……

张伏羽见了她那副凄绝神情,心中真是又怜又爱!若非当着萧天惠、东方大惠等两位老人家,真想把虞本华一把搂进怀中,好好亲热亲热!

虞本华含泪悲声的语音才住,张伏羽轩眉大笑说道:“华妹放心,张伏羽是铁铮铮的男儿,还不至于那么没有出息!龙媒侠侣,万劫无愁!连历经万劫,都可无愁,还怕的甚么夙孽之‘楼’!我要与你手携手儿,肩并肩儿,马偕马儿的,游遍岳阳楼,黄鹤楼,太白楼,大观楼的天下胜景名楼!……”

几句豪情壮语,驱散了虞本华凝集眉间的一片愁云,使她也双现梨涡,换了神色,向萧天惠、东方大惠等两位神医,嫣然笑道:“萧老人家,东方庄主,此处行人不多,我们且以十里为度,略为赛赛坐骑的脚力如何?我总觉得你所骑的这头青驴,像是极为难得的‘张仙种’呢?”

萧天惠笑道:“不必,不必,真若是‘张仙种’的罕世宝驴,则按‘果老’先例,便该倒骑,那多不方便啊?……”

东方大惠扬眉叫道:“四匹脚力之中,多半是我跨下的‘追风赤骥’最弱?既定‘十里’之度,作为试力赛程,我便先开鞭了!……”

语音落处,缰绳一领,挥鞭连击,“追风赤骥”双耳立耸,一声“希聿聿”的长嘶,宛如脱弦之箭,飞窜而出。

张伏羽、虞本华和萧天惠等三人,也自随后纵辔!

饶是东方大惠抢先开鞭,约莫占了数十丈距离便宜,等到跑完“十里”,他果是最后一名,至少比前面三骑,落后了半里光景!

张伏羽、虞本华、萧天惠三人,虽然差不多同时到达,但大家心头雪亮,虞本华的“汗血马”至少经她三次收缰,张伏羽的“菊花青”,也一再收势,萧天惠的青驴,则已尽全力,也确实要比东方大惠所骑那匹又高又大,卖相极好的“追风赤骥”,足下快捷不少!

东方大惠见前面三骑,均已止步相待,遂拍马追上,呵呵笑道:“不错,不错,我这匹‘追风赤骥’,虽能跑了第四,但却证明了足下不弱,也是一匹‘千里驹’!‘中原镖局’吴总镖头的这份礼儿,送得太重,希望能在途中,替他作些事儿,以为答报才好!”

虞本华娇笑道:“答报没问题啊!就算遇不上那位保了红货,远赴‘昆明’的杜副总镖头,也有两面‘中原镖局’镖旗,在伏羽兄和我身上,总有机会,替‘中原镖局’在西南一带,闯闯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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