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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深入虎穴

突然在左侧方十来丈高峭壁屋顶上,传下一声冷哼!

白瑾耳力甚尖,听出这哼声不是从人类口中发出……

她见宇文萍正抬头注视壁顶,便含笑说道:“萍姊,这不是人哼,大概是只猿猴……”

一言未了,有条黑影突自壁顶垂空疾降!

宇文萍与白瑾均吃了一惊,身形晃处,一左一右的,分飘出丈许远近。

那条黑影,果然是只猿猴,但不是活猿,竟是一只死猿,坠地以后一动不动。

这一来,白瑾与宇文萍越发吃惊,双双均抬眼向壁顶看去。

就在他们眼皮刚抬的刹那之间,一缕黑烟,业已飘坠当前,真可以说是点尘不惊,绝未发出半丝声息。这种绝世轻功身法,看得白瑾与宇文萍,均自心中一震。

来人是个两颧极高,双目深陷,鼻尖微钩如胆,手持竹拐的白发奇瘦老妇。

奇瘦白发老妇目光左右一转,觑定白瑾,狞笑说道:“在‘冷金尸’和‘百毒仙郞’东门禄出面会我之前,对于‘阴风峡’左近或人或兽,我是一个不留……”

语音略顿,手指白瑾,阴森森说道:“来,你先死,你们二人既是一男一女,我便先杀男的!”

白瑾觉得这白发奇瘦老妇的杀气太重,遂轩眉笑道:“老婆婆,过份杀戮,易干天和,还是慈悲点好,何况,你也未必准能杀得了我……?”

白发奇瘦老妇,目闪凶芒,冷然说道:“不知死活的狂妄小辈,你且接我一掌试试!”

她是右手执拐,语音了处,左掌忽翻,一记“拂袖驱云”,向白瑾当胸拍去。

白瑾虽尙不知这奇瘦老妇来历,但仅从下壁的高绝轻功上,已看出对方具有罕见身手,必非常人,故而半丝不敢怠慢地,站稳子午,凝足了十一成功力接架。

一来,白瑾自服“红叶回天丸”,脱胎换骨,功力大增,如今成就已在夏侯平之上,与凤栖桐约可仿佛,二来她是用十一成功力接架,白发奇瘦老妇却仅以九成稍高,十成不到的真力发掌,故掌风一接,居然轩轾难分,无甚上下!

白发奇瘦老妇,“咦”了一声,看看白瑾说道:“看来‘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之语,果然有点道理,夏侯平已算不弱,你这娃儿,居然还要比他强上一点?”

“夏侯平”三字,听得白瑾俊目闪光,挑眉问道:“我夏侯大哥的脏腑重伤,便是你所下手?”

这白发老妇,便是被夏侯平用言语激来寻“冷金尸”曁东门禄的“辣手人乾”阎一贞。

她本还不知夏侯平身受重伤,听了白瑾之言,方恍然说道:“我还以为夏侯平接我两记‘青灵乙木先天掌’,只是略吃小亏,却未想到他已脏腑重伤,当时只是强自忍耐,佯装无事而已……”

白瑾好不容易才找到把夏侯平伤得那么重之人,目闪神光,缓缓说道:“老婆婆,江湖说得好:‘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你和我既然狭路相逢,该不该把伤我夏侯大哥,作作交代?”

阎一贞目光如电,盯在白瑾脸上问道:“你要代夏侯平向我找场?……”

白瑾点头道:“名经兰谱定,情是死生交,白瑾旣遇深仇,自当为我夏侯大哥尽力一战!”

阎一贞狂笑道:“好,好,你们这般年轻人,着实狂得可很,但也狂得可爱!来,我给你一项便宜,你尽管取用得意兵刃,我却只以空手对敌,绝不倚仗这根‘阴沉八宝拐’的出奇威力,欺凌后辈!”

话完,扬手,“叮”的一声,那根“阴沉八宝拐”便被她飞掷得深深陷入崖壁。

但白瑾却不领这份人情,冷笑一声,轩眉说道:“老婆婆,白瑾的年龄不比你大,志气不比你低,我们就赤手空拳地,在掌法上一分胜负便了,我决不会占你便宜,使用任何兵匁暗器!”

她明知对方倚老卖老,决不肯先行出手,遂一声“有僭”,向阎一贞挥洒出一片含蕴了各种变化的飘飘掌影。

阎一贞诧然道:“这是‘西山红叶火烧天’嘛……”

不接不架,转身闪出四步。

白瑾笑道:“老婆婆好见识,再接我这招‘远上寒山’和‘白云深处’……”

语音落处,方待出手,阎一贞突摇手叫道:“且慢!”

白瑾不是不讲江湖礼节之人,只得停手笑道:“老婆婆有何指敎?”

阎一贞又向对方仔细打量几眼,扬眉问道:“你是‘红叶’传人?”

白瑾先行肃立恭身,然后点头答道:“‘红叶馆主’是我师祖,先师则早已弃世,我是‘红叶’门中的唯一弟子!”

阎一贞突然发出一阵慑人心魂的“嘿嘿”阴笑!

笑完,目闪厉芒道:“我老婆子二度出世以来,首先要找‘红叶馆主’,报昔年一叶之仇,谁知她已道成飞升,你既是‘红叶’门中唯一弟子,则我前仇在念,下手定不留情……”

白瑾毫不接受威胁地,轩眉接口说道:“老婆婆纵肯留情,白瑾也绝不承情,我们还是为你‘红叶’旧仇,和我夏侯大哥新恨,彼此各尽全力,放手一搏……”

说至此处,目注阎一贞,淡淡说道:“目前便作彼此生死之争,老婆婆就不应该先留下名号……”

阎一贞点头道:“我老婆子昔年忝掌‘天魔门’门户,姓阎名一贞,江湖中曾经给我起个‘辣手人乾’外号……”

“且慢!”

这声“且慢”,是从原本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宇文萍口中发出。

白谨首先不悦,面罩严霜地,向宇文萍皱眉说道:“萍姊,我们曾有约定,你只可常我査察仇人是谁?遇上之时,却不许插手,要由我独力解决!”

宇文萍已知白瑾生性高傲遂含笑说道:“我决不插手瑾弟欲为你夏侯大哥报仇之事,只是想把决斗时间,略为押后,好把几件事儿,一齐解决!”

白瑾惑然道:“几件事儿?萍姊语中之意,是指……”

宇文萍暂时不理白瑾,却向阎一贞抱拳笑道:“老婆婆前来‘六诏’之意,是不是想斗‘金棺门’的门主‘冷金尸’,和身为‘供奉’的‘百毒仙郞’东门禄?……”

阎一贞点头道:“我从夏侯平的口中听得,当世武林中,以这两人的艺业最高,遂来寻一斗,谁知他们竟龟缩不出才气得我把这些‘金棺门’所设的饭桶桩卡,一齐拔去!”

宇文萍笑道:“冷金尸与东门禄委实均是目空四海,艺压当今之人,他们不是不敢出来,而是正在坐关,有重要的功行,即将成就……”

阎一贞盯了宇文萍两眼,扬眉问道:“你这女娃儿仿佛对‘金棺门’的一切事务,都知道得颇为详细……”

宇文萍含笑道:“再有十天,使是‘金棺门’开帮立派,大会群雄之期,老婆婆到时再来,当着天下群豪,与‘冷金尸’、东门禄,暨我这位白贤弟,一较神功,倘能不败,岂不便可立振‘天魔门’昔日盛誉?”

她一面说话,一面却向白瑾暗施眼色,要白瑾暂时忍耐。

白瑾听说阎一贞是听了夏侯平之语而来,便知夏侯平意在支使这位身怀绝艺的“辣手人乾”,来向“金棺门”寻衅,使两恶之间,互起对消作用。

加上夏侯平虽受重伤,人并未死,已在接受“红叶师祖”慈悲,则眼前之事,正可将计就计替,替“金棺门”在开帮立派之日,拉上一个前来捣乱的绝顶强敌!

心意既定,遂索性把人情卖给宇文萍,向自己飘送眼色之时,来了个表示会意,勉强遵从的点头一笑。

阎一贞听完宇文萍之语,向她注目问道:“女娃儿,你是什么身份,配不配和我定约?

“我叫宇文萍,暂时在‘金棺门’中,担任‘左总护法’,兼‘左路总巡’之职……”

阎一贞眉头一皱,面现之色说道:“‘左总护法’与‘左路总巡’,只不过是二流货色!”

宇文萍不以为忤地,微微一笑说道:“在曾掌‘天魔门’门户的阎老婆婆眼内,自然看不上我这微薄职衔,但我还有一件东西,却恐对于阎老婆婆具有相当份量?”

语音一落,伸手入怀,极为慎重地,取出一根头尖尾方,长约六寸的黝黑奇形铁钉,托在掌上。

阎一贞目光注处,果然惊得连退两步,失声问道:“‘修罗钉’,这是‘天魔八宝’之一,你……你是从何处得来?”

宇文萍笑而不答,回手收好“修罗钉”,‘忽又双手微分,施展出一招含蕴有无穷变化的掌法!

阎一贞看得更从双目中腾射出诧异神色,急急叫道:“‘天魔散花手’,宇文萍,你……你……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宇文萍收敛起噜咦神色,向阁一贞恭身一礼,含笑说道:“我师傅‘不贞大师’,也就是昔年‘摩伽仙子’尙玉霜之夫,假如老婆婆允许我高攀沾光,宇文萍大概可以,也应该叫你一声师姊!”

阎一贞怔了,宇文萍的师门来历,简直出乎她想象之外!

这位七情久绝,体若人乾的“天魔门主”,听了“不贞大师”四字,立即陷入了无穷怅惘之中……

怔了好久,阎一贞才杀气全敛,以一种极温和的语调,向宇文萍问道:“宇……宇文师妹,你……你师傅如今何在?我……我找了他几十年了……””

宇文萍异常刁钻,不说实话,只是执礼甚恭地,陪笑说道:“师姊请略为委屈,一切事儿,均等在十日后的‘金棺门’开帮大会之上,由小妹详告如何?”

阎一贞双眉连挑,终于一叹说道:“好吧,几十年我都熬得过来,难道就不能再等十日?”

话音方落,人影已腾,真如平步蹑虚般,直上十来丈高的峭壁顶端,并顺手还把深揷壁内的“阴沉八宝拐”,轻轻拔走。

这份功力,看在白瑾眼中,委实自叹弗如,知道适才如若径强,无非自取其辱,绝难在这位“辣手人乾”的手下,讨了好去。

倾耳细听,听出阎一贞确已远去,遂向宇文萍问道:“萍姊,你为何不说明‘不贞大师’,早已不在浊世?”

宇文萍叹道:“瑾弟难道不曾看出,我这位师姊,分明情欲久绝,但一听我师傅‘不贞大师’法号,便立卽陷入了一片怅惘之中……”

白瑾稍一回思,点头含笑说道:“萍姊说得对,刚才这位‘天魔门主’,还说找你师傅,,已找了几十年呢丨二

宇文萍道:“我怕她万一听得我师傅早已不在浊世,猛受刺激之下,索性任性施为,大肆杀戮,其功力之高,又无人能制,岂非太伤天和,遂决定暂时不说实话,先留上十天的缓冲时间,再看情况变化,细谋对策丨!”,

白瑾向宇文萍略嫌过份苍白的娇靥,看了一眼,含笑说道:“萍姊,你近些天来,在气质方面,好像颇有改变?”

宇文萍苦笑一声,目注白瑾答道:“瑾弟,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这种温和潇洒,气质高华的人儿结交,我若仍凶恶下流,怎不自惭形秽?但如今一回总坛,不知会不会……”

白瑾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连摇双手的说道:“不会,不会,这就叫一见真如,灵明永朗,但小弟却要向萍姊事先告上一个罪儿……”

宇文萍诧然问道:“瑾弟,这告罪之语,却从何来?”

白瑾目注宇文萍,从目中流射出一种歉然神色,苦笑说道:“萍姊,我们结交之时,小弟曾有不实之言,骗了萍姊,此时因格于情势,尙不能说破,日后,真相明时,尙请萍姊要对我多多谅解才好!”

宇文萍静静听完,不曾答话。只把两道柔情似水的目光,紧盯在白瑾的俊脸之上。

白瑾的心中有愧,故而被宇文萍看得有些扭怩地,低下头去,避开与宇文萍目光接触。

宇文萍突然叹了一口气儿,幽幽说道:“瑾弟,不管你怎样骗我,我也可以原谅,绝不怪你,但我……我却有项请求……”

白瑾道:“萍姊有甚话儿,尽管说出,对于小弟,那里还用得着请求二字?”

宇文萍抬手一掠被山风吹散的鬓边云发,低声说道:“我知道我不会活得太长……”

白谨听得她这样说法,立即摆手道:“萍姊胡说,你所中东门禄特炼奇毒,已被我用药袪解……”

宇文萍凄然一笑,摇了摇头,接口说道:“我所谓‘不会活得太长’,不是生理上的问题,而是心理上的问题,我这人太任性,也太倔强,我不愿做I个平平淡淡,能长绿不凋的‘万年青’,而愿作一朵美丽已极,却瞬刻萎谢的‘昙花’……”

语音微顿,又把目光盯在白瑾脸上,缓缓说道:“故而,我的要求便是要求瑾弟不要向我说真话,最好在我死之前,都一直保持着你的美丽谎言……”

白瑾一阵心酸,泪珠儿在目中打转。

宇文萍又道:“但在我死去的刹那之前,瑾弟要充份给我温馨,尽量使那朵瞬刻便将萎谢的‘短命昙花’,迥光反照,开放得特别美丽丨,”

白瑾心中好生难过地,猛一顿足道:“萍姊,我不忍心欺瞒你了,我如今便对你说出实话……”

宇文萍仿佛大吃一惊地,慌忙摇手说道:“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我如今业已可以大概猜出究竟,但却不愿深思!因为,真相若明,可能会使我此心尽碎,立时失去生存的勇气……”

白瑾忍不住了,一低头儿,立即有几滴泪珠,垂落地面!

宇文萍的神情,反倒镇定下来,伸手轻拍白瑾肩头,含笑说道:“瑾弟不要难过,让我去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在这个梦中,我会用尽我的力量,甚至付出我的生命,对你作任何帮助,即令一旦梦醒,我也会把你对我的欺骗,视为善意而美丽的谎言,不会对你有半丝怨恨丨但话要事先说明,这个梦,只许由我自己惊醒,却不许你来加以破碎!”

白瑾还有什么话可说,只有擒着眼泪,连连点头。

宇文萍嫣然一笑,拉着她的手儿说道:“吐露点与我无关的心腹话吧,我才好帮你办事!瑾弟前来‘六诏山阴风峡’是想卧底?”

白瑾觉得事既至此,无须隐瞒,遂点了点头。

宇文萍又!道:“目的何在?”

白瑾从双目中电闪神光,正色答道:“‘金棺门’不是个善良组织,东门禄用毒谋人,更是其罪当诛,我想设法顚覆,为武林除一大害,消弭掉行见发生的无数杀劫,大片血腥!”

宇文萍向她深深看了两眼,点头说道:“好心胸,好志气,但常言道‘独木难支大厦’,你……有帮手么?”

白瑾涎着脸儿,向宇文萍作了一揖说道:“多谢姊姊,萍姊已答应作我繁手!”

宇文萍失笑道:“少拍马屁,我是说除我之外……”

白瑾深觉宇文萍既已对自己置腹推心,除了自己是易钗而弁外,便不再对她作任何隐瞒,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有,可能还有一个,就是‘金棺门’的新任四门主丨二宇文萍“哦”了一声,颗梢略扬问逍:“是凤栖桐么?为何瑾弟用了可能二字?”

白瑾暗夸对方细心,面含微笑地,接口说道:“假如凤栖桐是在神智淸明的正常状况下,她绝对是我帮手,但我怀疑她已着了‘狂血神’或‘疯酒怪’的道儿,服下了‘再造神丹’!””

宇文萍知她言必有指,皱眉问道:“邱弟挝种疑虑,是从何而起?”

白瑾道:“是从凤栖桐允嫁东门禄上,加以猜测,因为她若神智正常,可能虚情假意的参与‘金棺门’,却决不可能答应嫁给东门禄!”

宇文萍也是能够举一反三,玲珑剔透之人,眼珠微转,扬眉问道:“瑾弟既然如此说法,那凤栖桐定是早就有了比‘百毒仙郞’东门禄强胜多多的意中人了?”

白瑾点头道:“萍姊猜得不错……”

一语才出,宇文萍便把两道目光紧盯在白瑾脸上,面带娇笑问道:“若非当事者,怎识彼姝心,瑾弟,凤栖桐的意中人,定然就是你了!”

白瑾见她把茄子缠到冬瓜上去,不禁失笑摇头说道:“萍姊这回却猜错了,凤栖桐的意中人不是我,是我夏侯平夏侯大哥……”

宇文萍一路交游,早看出白瑾的性情,知她不会向自己说谎,遂“哦”了一声道:“瑾弟,你每于提起夏侯平之际,面带相思,悲容不显,故而我猜夏侯平最多在我师姊阎一贞的‘先天乙木靑灵掌’下,受了霉伤,人定未死……”

白瑾赞道:“萍姊真是观察入微,我夏侯大哥是被不知名的高人救走,但如今在何处养伤,我却毫不知晓……”

语音至此略顿,以极诚恳的神色,向宇文萍复又说道:“萍姊请相信我,事实如此,小弟绝未对萍姊有半句……”

宇文萍微笑摇手,截断白瑾话头说道:“我怎会不相信瑾弟,但凤栖桐既与夏侯平有情,我们要不要动动脑筋,把她下嫁东门禄之事,加以破坏?”

白瑾正为此事悬忧,闻言之下,大喜说道:“能加破坏最好,但不知萍姊对此,有什么脑筋可动?”

宇文萍秀眉双蹙,略一寻思,缓缓说道:“这桩四门主下嫁供奉喜讯,既已传遍‘金棺门’,似乎只有从釜底抽薪……”

白瑾听得有点不解地,向宇文萍插口问道:“萍姊,什么叫‘釜底抽薪’?请你……”

宇文萍不等白瑾再往下问,便接口笑道:“东门禄其人,最为狡诈多疑,我若向他表示凤栖桐居心叵测,东门禄可能便疑神疑鬼,不敢跨凤乘龙,享受这飞来艳福……”

白瑾听得眉飞色舞地,抚掌赞美道:“好计,好计,真是名副其实的‘釜底抽薪’!”

宇文萍突又发出一声苦笑,摇头说道:“此计虽尙可用,但却有唯一顾虑……”

白瑾微一寻思,未明宇文萍意旨地,惑然问道:“萍姊有什么顾虑?……”

宇文萍笑道:“我知道瑾弟认为凤栖桐应允下嫁东门禄之故,定是服了‘再造神丹’……”

白瑾连连点头地,接口肯定说道:“我认为这是唯一理由,因为凤姊姊品格极高,爱措羽毛,又与我夏侯大哥,早定深盟……”

话方至此,突被宇文萍打断,向白瑾含笑摇头说道:“不一定,我认为还有第二种理由……”

白瑾投过两道茫然目光,宇文萍又复笑道:“或许凤栖桐以‘下嫁’作为手段,企图接近东门禄,把这替‘金棺门’,为虎作伥,其祸最烈的‘百毒仙郞’,先予狙杀!”

白瑾以一种恍然神色,不住颔首笑道:“萍姊虑得周到,确实有此可能……”

宇文萍苦笑道:“倘真如此,则我向东门禄密告凤栖桐心怀叵测之举,岂非弄巧成拙,反而破坏了她的大事?”

这几句话儿,真把白瑾听得有点目瞪口呆,六神无主。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定过神来,向宇文萍扬眉说道:“萍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推测,可能的机会,各占其半,应付手段,自然也截然不同,我们决不可盲目试为,必须分头行事……”

宇文萍目注白瑾,嫣然含笑说道:“瑾弟打算怎样分头进行?我看你目中闪烁智慧,必然已有妙计!”

白瑾道:“回到‘金棺门’总坛之中,萍姊请尽量利用你的地位关系,设法使我与凤栖桐见面,只要我一见她,便可知晓她是否神智错乱,以及答应下嫁东门禄之举,究竟是什么用意?”

宇文萍笑道:“我呢?瑾弟既有分头行事之语,却要我去作些什么?”

白瑾正色道:“萍姊去和东门禄虚与委蛇,在他身上,下点功夫……”

宇文萍看了白瑾一眼,双眉微蹙说道:“你不怕东门禄那色中饿鬼,对我啰嗦?”

白瑾觉察出宇文萍微有不悦之意,慌忙陪笑说道:“萍姊莫忘了我所说的‘虚与委蛇’,一来萍姊已与小弟同心,必对东门禄视如草芥,二来他如今一心只想迎娶姿容绝代的凤四门主,也不敢再荒唐跋扈,胡作非为……”

宇文萍听至此处,轩眉微笑说道:“我明白了,瑾弟叫我与东门禄虚与委蛇,大概是想动那‘再造神丹’的解药脑筋?”

白瑾颔首笑道:“有了解药,东门禄的那条狗命,便已去掉一半!因为凤栖桐姊姊若是假意下嫁东门禄,固然最好,倘系误服‘再造神丹’受了控制,则只消给她暗服解药,便可弄假成真,使东门禄娶位‘女阎罗’,来执行他的死亡婚礼。”

宇文萍深觉白瑾的想法,十分奇妙有趣,遂点头笑道:“好,我们依计而行,我认为在东门禄手中,弄他一粒‘再造神丹’解药,应该有七分把握……”

白瑾道:“若能多弄两粒,自然更妙,‘碧鸡大会’上,纳名‘金棺’,身受人制的那些武林好手,若能获得解救,对我们也是一股极强助力!”

宇文萍道:“我知道这东西太关重要,定会尽力而为……”

她刚刚说至此处,突然面色微变。

白瑾扬眉说道:“有人来了,人数并还不少,大概是‘金棺门’主要人物,来与‘辣手人乾阎一贞’较量,我们从此开始,言语要谨慎一点……”

果然约在二三十丈以外,已出现十来条人影。

宇文萍目光遥注,点点头说道:“来人有二门主、三门主在内,我干脆把赶走阎一贞的这场功劳,都报在瑾弟头上。”

白瑾笑道:“这样也好,在‘金棺门’开派大会之前,萍姊与阎一贞的师姊妹关系,委实不宜公开,就由我冒领功劳,来替你作为掩护便了!”

低语之间,“狂血神”“疯酒怪”等十来人已到面前,见了宇文萍,“狂血神”便诧然地问道:“宇文总巡,你可曾遇见什么扎眼人物?和怪异事项?”

宇文萍略一抱拳,恭身陪笑说道:“属下遇着一位白发婆婆,并发现本门桩卡,均惨死在对方掌下。”

“狂血神”目闪凶芒,狠声说道:“这老婆子究竟是谁?她已一再对本门中人,突下辣手,但又怎的不对宇文总巡……”

宇文萍不等“狂血神”再往下说,便含笑说道:“那位老婆婆是昔年‘天魔门’门主,‘辣手人乾’阎一贞……”

“疯酒怪”一闻此言,“哎呀”一声,失惊说道:“原来是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我们在‘岷山’已发现她独门掌力‘青灵乙木先天掌’印,曾顺路一探‘天魔壑’,却见壑已久封,似无人迹……”

“狂血神”听至此处,“咦”了一声,目注宇文萍道:“阎一贞那老婆子凶悍无比,绝非易与之辈,宇文总巡既与相遇,却是怎生对她打发……”

宇文萍伸手指着白瑾,含笑答道:“阎一贞确实难缠,但被我这位新结义的白贤弟一顿臭骂,便含愧而去,决定于十日以后,前来‘阴风峡’,参与本门的开派大典!”

“狂血神”目注白瑾,上下略一打量,扬眉问道:“这位白老弟是……”

宇文萍正待为白瑾引介,白瑾已岸然答道:“在下‘峨眉’白瑾……”

“峨眉白瑾”四字一出,“疯酒怪”首先神情微愕,诧声说道:“白老弟似与‘江南大狭’夏侯平……”

“夏侯平是我义兄,但却已在‘峨眉’,惨死于‘辣手人乾’阁一贞的‘青灵乙木先天掌’下!”

这讯息突如期来,使“狂血神”“疯酒怪”听得均自一怔?

宇文萍嫣然一笑,在旁扬眉说道:“二门主与三门主大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这位白贤弟,还是‘峨眉’独枫崖,‘红叶馆主’的再传弟子。”

“疯酒怪”颔首道:“我从‘百忍阴刀’焦一真口中听过……”

宇文萍深知“狂血神”“疯酒怪”,均与“红叶馆主’,结有夙怨,遂含笑接口说道:“但‘红叶馆主’业已坐化,‘独枫崖’通路封死,凋零无人,加上好友夏侯平已死,白贤弟遂听我所劝,同来投入本门,请两位门主收录擢用!”

“狂血神”哈哈大笑地,轩眉说道:“欢迎,欢迎,本门开派在即,面对举世群豪,当然欢迎任何奇材异能之士,共同创业……”

白瑾相当细心,看出“狂血神”在大笑之中,目蕴凶芒,遂暗中有了戒备。

果然?“狂血神”语音略顿,转过脸儿,向“疯酒怪”说道:“三弟,我身边的‘再造神丹’,已于日前用完,你身边有么,且取出一粒……”

话犹未了,“疯酒怪”便摇头答道:“那‘再造神丹’极为难炼,为数不多,我仅有数粒,也早已用完,要等东门供奉明日开关,才可向他取索……”

“狂血神”略为沉吟,取出一粒白色丹丸,递向白瑾,满脸堆笑说道:“常言道得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故而凡属新近投入本门之人,最低限度,也得服食一粒‘归心丹’,白老弟不见怪吧?”

白瑾接过那粒白色丹丸、托在手上,看了一眼,向“狂血神”扬眉问道:“这是毒药?

“狂血神”点头道:“是极厉害的毒药,但每隔十日,服上一粒临时解药,便不会发作,等新入门人,为本门立了大功,或其表现出足堪信仰的忠诚态度,再赐永久解药……”

白瑾静静听完,毫不考虑地,便把那粒“归心丸”投入口中,吃了下去。

宇文萍因知白瑾为了自己,曾炼解药,遂含笑静观,并不代她着急。

“狂血神”见白瑾如此表现,高兴得狂笑说道:“好好,一服‘归心丸’,便是一家人,白老弟委屈一些,暂居‘护法’之名,与你宇文姊姊,共巡左路,等开派大典后,再由大门主授界实职……”

又从怀中取出三粒临时解药,递过笑道:“这三粒临时解药拿去,不要忘了每隔十日,必需服上一粒。”

白瑾接过那三粒绿色临时解药,躬身说道:“多谢二门主,但属下有一事不明,想在二门主台前请敎。”

“狂血神”看了白瑾一眼,点头笑道:“白老弟有甚话儿,尽管向我发问。”

白瑾说道:“‘金棺门’的门下弟子,生命重不重要?”

“狂血神”尚未答话,“疯酒怪”已在一旁笑道:“成帮立派,以人为基,人命是最最重要之物。”

白瑾转对“疯酒怪”,抱拳躬身道:“请敎三门主,‘辣手人乾’阎一贞的‘天魔武学’,比不比得上二门主和三门主的绝艺神功?”

“疯酒怪”怔了一钲,面含苦笑答道:“那老婆子太厉害,合我与二哥之力,或可勉强抵挡,但随从诸人,却难免在她‘青灵乙木先天掌’和‘阴沉八宝拐’下,伤亡殆尽!”

白瑾一挑双眉,目光电扫“狂血神”“疯酒怪”,岸然说道:“既然如此,则属下以师门旧怨,暨夏侯平新仇,作为理由,骂得阎一贞含愧遁去,静等开派之日再来,俾本门从容准备,减去目前伤亡之举,算不算得是大功一件?”

“狂血神”目内厉芒一闪,接口大笑道:“算得,算得,白老弟提醒得好,我应该把‘归心丸’的永久解药给你,藉为酬赠嘉勉……”,

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粒红色丹丸,递向白瑾。

宇文萍看得全身一震,脸色大变,想设法向白瑾告知这红色丹丸,不是永久解药,而是一粒立即发作的断肠毒药!

但白瑾却在接过红色丹丸时,立即抛入山沟,轩眉朗声说道:“二门主,你会错意了,白瑾自视颇高,既投本门,愿竭股肱,逐退阎一贞的这点微功,只如草芥一般,在我未能建立与众不同,足以使我宇文姊姊大生光彩的盖世奇功之前,我宁让‘归心丸’的厉害毒力,永留脏腑之间,也不愿立即领受什么永久解药!”

一席话儿,慷慨激昂,说得漂亮已极!

宇文萍见他掷出红丸,方把提到嗓眼的一颗心儿,顿时放下。

“狂血神”这回也收敛了目内凶芒,点头笑道:“红叶传人,果然不凡,我要禀明大门主,对白老弟好好重用!”

宇文萍乘机向“疯酒怪”含笑问道:“三门主,属下于途中听得,本门在开派之前,先有喜事?”

“疯酒怪”颇为得意地,颔首笑道:“确实有喜,并还是双喜临门……”

话题转到凤栖桐,这是白瑾极为关心,渴欲得知究竟之事。

宇文萍佯作不知,以愕然神色问道:“什么叫‘双喜临门’,二门主,请……”

“狂血神”因这是自己得意之举,遂不等宇文萍再往下问,便“哈哈”一笑,接口说道:“原来宇文总巡,匆匆回转总坛,并未得知详情,所谓‘双喜’中的第一喜,是我们兄弟新结盟了一位四妹,也就是‘金棺门’添了位四门主。”

宇文萍“哦”了一声,点头说道:“这到真是一喜,但不知这位能有资格与二门主三门主金兰结义的四门主,是位什么样的盖世巾帼?”

“疯酒怪”怪笑一声,在旁插口道:“说来宇文总巡定然难于相信,她就是断我一臂,被本门视为深仇,誓必去之为快的凤栖桐呢!”

宇文萍做作功夫极好,装出一脸惊色,怔了片刻,方佯为有悟地,缓缓点头说道:“属下明白了,可能是凤栖桐为二位门主巧遇,势孤力蹙,自知不敌,才识时务为俊杰地,作了本门的四门主。”

“狂血神”听出宇文萍的言外之意,含笑问道:“宇文总巡是怕凤四妹与我三弟有仇在先,降意不诚?”

宇文萍不从正面作答,只淡笑一声道:“二门主刚才曾说过‘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白瑾闻言,不禁暗佩宇文萍聪明厉害,也知她委实为情所迷,在挖空心思,帮助自己!因为想救凤栖桐却先对凤栖桐表示疑虑,是一种极有效的障眼手段!

而如此探询凤栖桐曾否服食“再造神丹”,更是丝毫不落痕迹的高明手段!

果然,“狂血神”借用了宇文萍问话的同样语气,含笑答道:“宇文总巡问得好,但你却忘了我刚才也说过‘身边的再造神丹已于日前用完’一语……”

虽非正面答复,也等于说是凤栖桐已服“再造神丹”。

白瑾在表面上,虽竭力矜持,使神情毫无变化,心中却已添了大大的一个疙瘩!

宇文萍表示会意地,向“狂血神”略一点头,又复问道:“请敎二门主,‘双喜临门”‘的第二喜又是什么?”

“狂血神”笑道:“凤四门主下嫁东门供奉,岂不又是一桩天大喜事?”

宇文萍佯作又是一怔,目注“狂血神”道:“当然是桩大喜之事,此事定是二门主与三门主为媒促成,但当事人双方……”

她方问至此处,便被“狂血神”截断话头笑道:“凤四妹如今已完全听我之命,东门供奉的性情,宇文总巡更应深知,他一听有此绝代佳人答允下嫁,高兴得连吉期都等不及呢!”

宇文萍道:“吉期定在何时?似应与开派大典,同日举行,才来得比较热闹……”

“狂血神”面含怪笑地,点头接道:“吉期定的本是开派正日,但东门供奉得讯后,却表示等不及,他要在三天前先行圆房,等开派之日,再补行嘉礼。”

白瑾听得不由心中暗惊,这“百毒仙郞”东门禄,真是个色中饿鬼!

宇文萍也面现惊容,双眉一蹙问道:“凤四门主会答应东门供奉这种近于无礼的要求么?”

“狂血神”在脸上略现为难神色,苦笑答道:“宇文总巡应该知道凤四门主如今虽对我事事服从,但真如此作法,也未免使她过份委屈,真使我好作难呢……”

宇文萍嘴角微披,冷笑一声说道:“东门供奉在本门中,恃功而骄,连大门主有时都让他三分,其他人更不敢对其丝毫忤犯!他既提出这等无礼要求,属下认为只好让四门主略为委屈,小作牺牲的了!”

“疯酒怪”见“狂血神”窘得已有点脸红,遂接口说道:“东门供奉闭关炼药,也着实孤单心烦,我已派人送去四名绝色美女,误他略解寂寞,再从长计议他与凤四门主的花烛喜事,因凤四门主也是名震江湖,极有身份之人,尽力维护,不使她太受委屈!”

宇文萍秀眉一轩,目闪神光说道:“假如别人劝不下来,属下到愿在东门供奉之前,试上一试……”

“疯酒怪”被宇文萍一言提醒,大喜说道:“我到忘了东门供奉一向与宇文总巡交情不错,由你向他婉转进言,确实是极佳人选。”

宇文萍生恐“疯酒怪”的“交情不错”一语,会引起白瑾的妒念疑心,遂以眼角余光,向这位梦里情郞,偷偷瞥了一眼。

白瑾神色自若,毫未有甚不愉快的表现,只在宇文萍眼风飘过之时,向她眨了眨眼,并从唇角上绽放出一丝笑意。

这是暗号,但却未加预定,不是灵犀暗通的有情人,不容易体会得出。宇文萍人既聪明,一颗芳心,又整个牢系在白瑾身上,自然一见之下,就明白了他是在向自己作什么暗示……

她柳眉双扬,立即对“狂血神”含笑说道:“属下对凤四门主的姿容功力,景仰已久,不知她如今何在?可否让属下与我白瑾贤弟,拜见拜见?”

“狂血神”眉头略蹙,微一沉吟,宇文萍又复笑道:“如今,‘辣手人乾’阎一贞业已退去,要等十日以后的开派正日才来,这等人物,一言九鼎,二门主还有什么顾忌?……”

“狂血神”连摇双手,向宇文萍含笑说道:“不是我有甚顾忌;只因凤四门主一路之上,均颇正常,但才入总坛,便似有点心神恍惚,我想让她好好静息一晚,等到明日,再与宇文总巡暨白老弟相见如何?”

宇文萍自然不便过份强求,立即顺水推舟地,颔首笑道:“属下与白贤弟一路疾赶,也颇疲惫,且休息一晚,等明日见过凤四门主后,再叩关奉劝东门供奉,莫要过份急色便了!”

“狂血神”笑道:“好,好,白老弟的住处,就由宇文总巡作适当安排,仔细照拂,并不妨带他略为认识总坛,明日等我传召,再去见那位新近加盟‘金棺门’的凤四门主……”

宇文萍方一恭身领命,“狂血神”又想起一事,向宇文萍道:“我忘了告诉宇文总巡,由于‘大门主’与东门供奉,一个坐关练功,一个封炉炼药,再加上‘辣手人乾’阎一贞突然来袭,似有仗恃功力,硬闯硬干之意,本门遂加强戒备,尤其‘金棺霸殿’,和‘百毒洞天’两处,添了七八道厉害埋伏,宇文总巡带白老弟认识环境时,务须小心二一。”

宇文萍喏喏连声,对“狂血神”含笑说道:“二门主请放心属下纵带我白贤弟,小游‘阴风峡’,也不会妄闯圣地,最多只把‘金棺霸殿’与‘百毒洞天’,向他遥为指点,俾知避忌而已。”

“狂血神”颔首一笑,便与“疯酒怪”率众离去。

宇文萍边自引领白瑾进入“阴风峡”,走向自己所居的一角红楼,边自娇笑说道:“瑾弟,你刚才的表现不错,使我把提到了嗓眼的一颗心儿,慢慢放下……”

白瑾一时之间,未明其意,向她扬眉问道:“萍姊是何事为我担心,难道我已服‘归心丸’,‘狂血神’‘疯酒怪’等二位门主,还会放心不下,对我有何不利么?”

白瑾叹了一口气儿,苦笑说道:“瑾弟可能尚未想到,你无意中所掷入山沟的那粒红色丹丸,不是‘归心丸’的永久解药,而是一粒入口亡身的穿肠毒药!”

白瑾确未想到此点,微现惊容说道:“怪不得萍姊当时曾神色微变……”

宇文萍接口道:“我见祸在临头,怎不变色担心,当时瑾弟若想服药,我只好立加阻止,和二门主三门主等,破脸硬干的了!”

“这位二门主,怎么如此毒辣?……”

宇文萍苦笑道:“大门主冷,二门主狂,三门主疯,这所谓‘三妖’,个个狠辣高傲,绝不容人顶撞,这还是在开派需才,广收好手之际,若换平时,瑾弟只要那等直言质询,‘狂血神’可能便激怒得皮肉鬓发,全变血红色泽地,给你一记‘血神掌’了!”

白瑾嘴角微波,冷笑一声说道:“如此心胸,怎成霸业?我看‘金棺门’的分崩离析,也就在指顾之间……”

宇文萍目光一扫,见四外无人,方微叹说道:“‘三妖’的心胸虽狭,实力却绝不小,尤其有那‘百毒仙郞’东门禄助纣为虐……”

白瑾双眉一挑,截断宇文萍的话头问道:“萍姊,东门禄封炉炼药之所,自然定是那‘百毒洞天’,但不知座落何处?……”

宇文萍似已洞悉白瑾之意,连连摇手,正色说道:“‘百毒洞天’左近,简直无物不毒,不知细底之人,根本对东门禄无法近身,故而解决这位‘百毒仙郞’之责,由我担任,我绝不允许瑾弟来个盲目胡为,轻身涉险!”

白瑾对于宇文萍的关爱自己,着实暗暗感激,向她含笑问道:“东门禄既住‘百毒洞天’,则‘冷金尸’定然住在‘金棺霸殿’的了,但不知这位大门主所闭关苦练的究竟是什么功力?”

宇文萍如今对于白瑾,自然是无话不答,应声笑道:“大门主所练功力,相当特别,也对他极合身份,叫做‘金尸不坏’,瑾弟听说过么?”

白瑾摇了摇头,向宇文萍含笑说道:“这种邪门功力,我虽未听过,但料来不过与‘金钟罩’等,大致相同,都是‘横练’一类……”

宇文萍听白瑾说至此处,接口笑道:“不同,不同,这‘金尸不坏’,与一般横练功力,大不相同,它是兼蕴有进攻防卫的双重作用!”

白瑾笑道:“萍姊对此,知道多少奥妙?请赐告小弟,俾开茅塞。”

此时,他们业已进入白瑾所居环境幽美,陈设精雅的一角红楼,宇文萍遣去侍女,亲自煮茗款客,并向白瑾微笑道:“我所知也不太多,只听说这‘金尸不坏’功力,倘若练到火候,在攻敌之际,根本便无需兵双。”

白瑾闻一知十,触类旁通地,点头笑道:“这种说法,大概是指功力一注,便可十指如金……”

宇文萍道:“这要看功力深浅而定,倘若练到炉火纯靑程度,可以全臂成金,换句话说,也就是用来攻人的整条手臂,根本就不怕任何武器,加诸砍削砸碰!”

白谨接过宇文萍斟给他的一杯香茗,含笑问道:“大门主呢?他练到了什么境界?”

宇文萍又端来一碟松子糖,正色答道:“大门主以前施为,手肘以下,均呈光华灿烂的黄金色泽,如今再经闭关苦练,要在开派大会时,于人前逞威,可能距离全臂成金的最高境界,已不在远。”

白瑾听得甚为注意地,颔首说道:“这是攻势应用,守势应用,又复如何?”

宇文萍忧形于色地,秀眉深戚答道:“守势运用,就更神妙了,我曾眼见二门主手持一柄吹毛折铁的缅甸宝刀,刺中大门主前心‘七坎’死穴,只听‘叮’的一声,金光微闪,大门主却安然无事!”

白瑾嘴角一掀,在颊上酒涡之间,泛起笑意!

宇文萍皱眉道:“瑾弟莫要不信,我说的全是事实,大门主所表现的那种防身灵效,委实有点神奇得不可思议!”

白瑾笑道:“我不是不信萍姊所言,是想告诉萍姊,这种‘金尸不坏”的防身功力,虽然效验惊人,却仍然有懈可击!”

宇文萍“哦”了一声,颇感兴趣地,向白瑾问道:“瑾弟认为要用什么武器攻击,才可击溃这种‘金尸不坏身法’?”

白瑾目闪神光,摇头含笑答道:“能够击溃‘金尸不坏身法’的威力,不在选择武器’而在把握时机!”

宇文萍道:“瑾弟莫吝高明,指点指点我吧,要把握什么样的时机?”

白瑾笑道:“这道理说来似乎相当玄妙,但世间万事,往往互有消长生克,只可惜不具慧眼之人,容易错过,难于发现而已!”

宇文萍相当聪明,可说一点就透地,扬眉问道:“莫非习练‘金尸不坏身法’之人,于凝臂成金,攻击敌手的威力最强之际,也就是他防御能力,最为脆弱的有隙可乘之时?……”

白瑾颇表赞佩地,含笑点头说道:“萍姊真是冰雪聪明,这等玄机,一点就透!”

宇文萍颊上添霞地,苦笑一声说道:“瑾弟别臊我了,请指点得明白一些!”

白瑾端起茶杯,呷了一些,缓缓说道:“我是听我红叶师祖说过,大凡习练此类功力者,于凝劲攻人之时,自己身上便会出现一个杯口大的‘罩门死穴’,慢说宝刀宝剑,连寻常兵刃掌力,都不容丝毫沾碰,否则,只被外力一加,则将血管尽爆,立即惨死!”

宇文萍恍然道:“我明白了,这处‘罩门死穴’的皮肤色泽,可能也有点异样?”

白瑾颔首道:“对极,一点不错,色泽往往相反,譬如大门主凝劲攻人,整条手臂,均如金铸的一刹那间,他身上的其他部位,必有杯口大小的一圈皮肤,突呈惨白,死白,甚或银白!这就是‘罩门死穴’,也是他对手应该把握时机的最好攻击目标!”

宇文萍想了一想,秀眉深锁说道:“习练此类功力之人,不会不知道这种缺点,倘他早在此处,覆以铁甲,或是‘护穴龙鳞’等物……”

白瑾不等她往下再讲,便自失笑说道:“慢说铁甲或护穴龙鳞,就算是仅仅隔了一件衣衫,对方也难以发现这关系重要的罩门死穴,究在何处?……”

宇文萍目注白瑾,苦笑道:“这样说来,岂不……”

白瑾已知她言中之意,秀眉双轩,微笑说道:“萍姊,岂不闻常言道:‘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这种罩门死穴,并非固定,经常流转,究竟会在何处出现,连练功本人,都无预知,他又怎能善加防护?”

宇文萍“呀”了一声,轩眉说道:“原来如此,倘若罩门死穴恰在明处出现,又不自知,确实有相当危险!但其对手,也必须具备此种知识,才可把握住良好攻击机会,不致错过!”

白瑾笑道:“萍姊说得一点不错,即以大门主为论,他若遇厉害对手,必然不止一次地,运用‘金尸不坏’功力,以求赤手制敌,换句话说,他身上的‘罩门死穴’,也不止一次地,会随着凝功,流转出现,但能不能把握机会,攻击弱点就要看他的对手能否不具备这种知识,以及胆量勇气的了!”

宇文萍忽地想起一事,恍然说道:“怪不得大门主经年累月,老是穿着一件连头罩住,只留双眼睛孔的金色长衫原来他是要在万一‘罩门死穴’出现之时,加以遮蔽,不让别人看见!”

白瑾听得眉头一蹙,目注宇文萍道:“大门主的这种方法,确实厉害,与他对手之人,若不能设法使他先脱下这件金色长衣,便根本找不到攻击重点……”

话方至此,突然听得有七记连续钟声,远远响起!

宇文萍双眉立皱,口中并低低说了一声“奇怪”。

白瑾知晓钟声含有音节,必蕴暗号,遂微笑问道:“萍姊,这钟声代表了什么意思?我听说连敲七记是不是对什么编号‘第七’之人,有所传呼?……”

宇文萍梨涡双现地,嫣然一笑说道:“瑾弟真是绝顶聪明,猜得丝毫不错,这钟声正是叫我,我本来编号‘第六’,如今因添了位四门主,遂自然而然地,变成‘第七号’了……”

白瑾笑道:“有事传呼,乃是常情,萍姊为何又觉得奇怪呢?”

宇文萍道:“瑾弟难道忘了,在‘阴风峡’外,二门主业已说明要明日才会传召,怎的如今便击钟示意?”

白瑾笑道:“要不要小弟奉陪萍姊,一同前……”

话犹未了,宇文萍便自连摇双手说道:“钟声只是先行示意,马上还有传令人来,倘若只是单独召见,瑾弟便不宜同去,在此等我……”

刚刚说到这“在此等我”,便有个宏亮语音,在红楼之下,响起说道:“二门主有令,请宇文总巡,立刻单人往见!”

宇文萍站起身形,走到窗口,向楼下抱拳说道:“遵命,请胡香主上覆二门主,宇文萍随后就到!”

楼下一名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捧着手中一面金色令旗,向宇文萍略一点头施礼,便自回身走去。

宇文萍转过面来,向白瑾苦笑说道:“果然是单人召见,我去去就来,几上有茶,柜中有酒,瑾弟请独自品酌,忍耐一些。”

她不走楼梯,纤腰拧处,化为一条白影,从窗间飘然纵出。

白瑾独擎茗婉,目送宇文萍的背影,神色有点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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