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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真伪莫测

这是“金棺门”二门主“狂血神”的丹室。

室中除了,“狂血神”,还有“疯酒怪”也在座,但这名震武林的“双妖”脸上,都似乎有忧容,呈现了尴尬意味!

丹室门上,起了剥啄之声……

“狂血神”目光一注,发话问道:“是宇文总巡么,赶快请进……”

丹室之外,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苍白而又美好,并减却不少淫凶暴戾之气的“艳尸”宇文萍,走了进来。

她感觉十分灵敏,才一进门,便秀眉微扬,诧声问道:“二门主与三门主的脸上,怎么,均有忧容?两度鸣钟相召,究竟有何急事?”

“狂血神”向宇文萍看了一眼,问道:“宇文总巡此去‘峨眉’,到过‘独枫崖’么?”

宇文萍摇头答道:“那‘独枫崖’由于红叶馆主业已坐化,遂与世相绝,把两条对外通道,完全永久封死,慢说属下,连我白贤弟要想见他师祖最后一面,并取些应用物件,都不得其门而入!”

“疯酒怪”道:“由于我弟兄与红叶馆主,曾有前仇,故对白瑾老弟,不得不特别注意,他的投入本门之举,究竟有无……”

宇文萍不等“疯酒怪”再往下说,立以极肯定的语气答道:“绝无问题,属下愿以性命,暨在‘金棺门’中地位,作为担保……”

“艳尸”名列“三尸”之一,在“金棺门”中,确有显赫地位,故而,经她这么一说,“狂血神”便自笑道:“宇文总巡既然这等说法,我们便可放心,为了指挥方便,该替白老弟编一个号数……”

宇文萍接口笑道:“此人年岁虽轻,才智超群,功力又高,更出身‘红叶’门户,二门主不可闲置,应该破格擢用!”

宇文萍人极聪明,她深知越为白瑾争得“三妖”宠信,行事才越有便利!

“狂血神”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好,我权代大门主作主,请他担任首席护法,宇文总巡递补新出缺的第六号,白老弟便编列第七号吧……”

宇文萍笑道:“把第六号给他,我仍居七号,这样似乎……” “狂血神”目光闪动,接口含笑道:“这样也好,反正你们两位,大概也不分彼此,不知嘉礼何时,是不是可以同凤四门主与东门供奉,一齐举行,为本门多添一点喜气?”

宇文萍的苍白桥靥上,浮起两片红霞,摇头笑道:“暂时不行,白贤弟本要为他师祖,守制三年,如今为了我的关系,业已改为百日,这是为人子弟之道,不能不加尊重……”

话方至此,秀眉忽轩,目注“狂血神”道:“二门主,你两度鸣钟,对我急召,不会就为了谈论我白贤弟吧?”

“狂血神”苦笑一声,点头说道:“宇文总巡与白老弟这对情侣,为了纪念师门,守制百日之事,相当合情合理,但另外一对,就未免有点太性急了!”

宇文萍听出他语中含意,扬眉问道:“难道凤四门主与东门供奉的那桩喜事,又起了什么变化?”

“疯酒怪”饮了一盅酒儿,苦笑说道:“起初,东门供奉要于开派前三日,先与凤四妹成亲,俟开派大典时,再补行嘉礼,已令我们相当为难,不愿使凤四妹受此委屈,但适才东门供奉又遣人传话,竟坚持明夜就要乘龙跨凤,洞房花烛!”

宇文萍“哦”了一声,摇头说道:“这可能是为了凤四门主的美名太甚之故,但东门供奉也太急色,这要求太过份了!”

“狂血神”苦笑道:“一来,大门主对于东门供奉,言听计从,太以宠信;二来,本门开派在即,他所炼药物,关系重大,又不便拂逆其意,使东门供奉心中不快,遂请来宇文总巡,与你商议一个怎样才可不左右为难之策!”

宇文萍眉头深聚,思索有顷,向“狂血神”道:“二门主,属下想先请敎一件事儿……”

“狂血神”笑道:“我们是最亲密的自己人,宇文总巡无论何事,尽管直言,不必有甚顾忌。”

宇文萍道:“适才在‘阴风峡’外,属下从二门主的言语之中,听出凤四门主好似服下了‘再造神丹’?”

“狂血神”并不隐讳地,点头答道:“这位凤四妹名气太大,功力太高,又和三弟有过前仇,若不借用‘再造神丹’之力,我怎能安心让她参与本门机要?……”

宇文萍灵机一动,目闪神光嫣然笑道:“这样好不,让属下先与凤四门主谈谈,假如凤四门主并不在乎这种委屈,便让东门供奉称了心愿,又复有何不可!”

“狂血神”大喜道:“对,对,宇文总巡说起来,比我和三弟,方便多了!”

“疯酒怪”也在一旁,点头笑道:“宇文总巡若能与凤四门主互作深谈,获得理想结果,当然最好,否则,也要请你立刻去见供奉,仗你无碍辩才,安抚安抚,因为那位被大门主宠信得稍嫌骄纵的东门供奉,在逼着我们,要回话呢!”

宇文萍想与凤栖桐先行见了一面,看看情况,再定谋略,遂毫不推辞地,站起身形说道:“好,属下先和凤四门主谈谈,四门主如今何在?”

“狂血神”伸手向右一指,含笑说道:“凤四妹的丹室,就在我这丹室左侧,她睡了一觉,途中劳顿已复,我且亲为宇文总巡引见便了。”

话完,便与宇文萍走出这间丹室,到了右侧紧邻的一间丹室之前,举手叩门。

凤栖桐的确有点心神怔忡模样,独坐室内,娇靥上呈现一种说不出是忧是喜的奇异神情,连目光都有点发直。

但丹室门上的“剥啄”之声一起,这位凤四门主无论目光神情,均立卽恢复正常地,扬眉问道:“是谁?请进!”

“狂血神”伸手一推,门未上扃,遂与宇文萍一同入室,向凤栖桐笑道:“四妹,这是宇文萍姑娘,她在本门中担任左路总巡,有代替四位门主,权宜应变,裁决一切,不及请示的紧急事务之权,编号列在第七……”

略一偏头,又指着凤栖桐,向宇文萍笑道:“宇文总巡,这就是你景仰已久,亟于一瞻颜色的凤四门主!”

凤栖桐目光微注宇文萍,含笑说道:“宇文总巡请坐!”

“狂血神”笑道:“大门主仍在坐关,加上开派在即,有许多重要事务,都急需我与三弟,斟酌裁处,就由宇文总巡举陪四妹,好好谈一谈吧。”

说完,便退出凤栖桐所居丹室,带好门户。

宇文萍平素委实以颜色自诩,但一见凤栖桐后,便为她淸丽如仙的绝代容光所夺!

故而,两人静对以后,宇文萍的第一句话儿竟是:“四门主,您……您太美丽了,您是天上神仙,人间绝色……”

这种词令,通常是奉承话,应酬语,但如今却不。

因为宇文萍说话时的神情太诚恳,语意太真挚,遂不是奉承,不是应酬,属于真心赞美!

凤栖桐笑了……

这一笑,自然使美的人儿,格外来得美丽!

她笑着看宇文萍,更双现梨涡,笑声说道:“谢谢你的赞美,宇文总巡,但你自己不也……”

宇文萍端起茶杯,接受凤栖桐为她所斟茶水,并含笑接道:“四门主,我知道我不算丑,但在您面前,我却只有自惭形秽……”

就这面对面地,说了两句话儿,便使宇文萍心中,充满惊疑!

她是有心人,她在注视凤栖桐,她觉得凤栖桐那美得几乎可以溶化掉世界上所有一切的翦水双瞳中,没有一丝尘翳,没有半点渣滓,也发现不了分毫恍惚意味!

照说这等神仙体质的绝代天人,目中应无尘俗!

但凤栖桐却应该有,因为“狂血神”曾经说过,他已悄然使凤栖桐服下了容易接受控制,能令人灵明生障的“再造神丹”。

如今,宇文萍所接触到这两道目光,居然朗澈无翳,却叫宇文萍怎的不惊?怎的不疑?

她弄不清楚究竟是“狂血神”说话不实?还是“百毒仙郞”东门禄所炼万试万灵的“金棺门”圣药“再造神丹”,居然会在这位四门主的身上,失了灵效,对她不生作用!

凤栖桐与宇文萍的目先一触,面含娇笑道:“宇文总巡,你的目光中,怎么有七分惊奇,三分疑惑,是对我有甚问题……”

宇文萍更为对方的观察入微能力,太以惊佩,慌忙接口笑道:“属下怎敢对四门主有所疑问,只是震于四门主的绝代风华,有点不敢仰视……”

凤栖桐微微一笑,突然仰起头来,向壁上东北角几个不起眼的小小洞穴,发话说道:“二哥,我一到总坛,人便不大舒服,对周围环境,太以陌生,如今既有宇文总巡在此,便麻烦她陪我散散步儿如何?”

原来壁上可以窃听的传音洞穴,业已被她发现。

小孔中,含有愧意的“狂血神”语音,立即传来道:“凤四妹请不要在意,这丹室只是给你暂时休息,正选择景色幽静之处,为你立建新居,你二哥也不会有意偷听,你和宇文总巡的互相谈话!”

凤栖桐笑道:“二哥,我不会在意,我只是请求由宇文总巡,陪我散散步儿,认识认识环境!”

“狂血神”知晓凤栖桐语含不快,赶紧再度抢步走过,推门陪笑说道:“四妹说那里话来,你是‘金棺门’的四门主,门户中大小事儿,均可做主,怎么连出室散步,都要向我请示?倘若你二哥言语不周,有甚得罪之处,敬为陪礼就是!”

语音一了,果然向凤栖桐连连拱手!

凤栖桐是玲珑剔透之人,自然懂得应该自下台阶,遂嫣然一笑向宇文萍说道:“走,宇文总巡,二门主已经批准,我们散散步去!”

宇文萍本来就想和凤栖桐谈点心腹之言,自然乐于离开这“属垣有耳”,容易被人窃听的不良环境。

但她心细如发,做作到家,一面虽心中高兴地,“喏喏”连声,一面却背地向“狂血神”抛过一瞥询问眼色。

“狂血神”暗示性的,先向宇文萍点了点头,然后含笑说道:“宇文总巡,四门主既有此兴,你就陪她散散步吧!峡中各地,随意留连,连‘金棺霸殿’,暨‘百毒洞天’左近,亦所不禁,只要不扰及大门主坐关静修,和供奉的炼药炉火便可!”

“冷金尸”未出关前,“狂血神”自执“金棺门”无上威权,有了他这几句话儿,宇文萍便知自己可以便宜行事,凡事无碍!

离开丹室宇文萍便向凤栖桐含笑问道:“四门主,你是要随兴流连,还是要指定属下,奉陪你游赏什么所在?”

凤栖桐的一双妙目之内,仍未闪现丝毫曾服“再造神丹”者,经常带有的恍惚意味,微轩双眉,嫣然笑道:“随便,随便,随便宇文总巡带我怎样认识环境,但有一处,却非去看看不可!”

宇文萍“哦”了一声,目注凤栖桐道:“本门建设的‘阴风峡’内,不单占地极广,灵奇景色,亦复不少,但不知四门主是仁者乐山?还是智者乐水?”

宇文萍语音才毕,凤栖桐便嫣然笑道:“我一不乐山,二不乐水,却有点‘乐洞’……”

这“乐洞”二字,相当新奇,更相当出于宇文萍的意料之外!

凤栖桐见宇文萍满面讶色,含笑又道:“所谓‘乐洞’之‘洞’,是指‘百毒洞天’,稍时路过该处,我要好好游赏游赏……”

宇文萍秀眉一蹙,向凤栖桐失声问道:“四门主,你……你当真要去那‘百毒洞天’?”

凤栖桐见状,以一种疑诧神色,皱眉问道:“为什么不能去呢?刚才二门主不是业已宣称连大门主坐关静修的‘金棺霸殿’,都不在禁例么?”

宇文萍苦笑道:“‘金棺霸殿’,去到无妨,但‘百毒洞天’,却……却最好别……”

凤栖桐见了她这呑呑吐吐之神情,越发追问道:“宇文总巡为何一再劝阻我别去‘百毒洞天’?是那地方太以危险,抑或那位‘百毒仙郞’东门供奉,对我这四门主,不大买账?”

宇文萍觉得:这是个良好试探机会,遂摇头笑道:“东门供奉怎敢藐视四门主,只是他……他有点急色……”

凤栖桐果然听得步下一停,讶声问道:“有点急色?宇文总巡请把这句话儿解释得明白一点!”

宇文萍向凤栖桐略一拱手,含笑说道:“属下应该先向四门主道喜,因为属下闻得已由二门主、三门主为媒,替四门主与东门供奉,郞才女貌,牵了红线!”

凤楼桐毫不羞涩,大大方方地,点头说道:“不错,我二哥三哥,曾有此议,宇文总巡对东门供奉的了解如何?认为这桩亲事,结不结得?”

宇文萍笑道:“东门供奉是盖世奇才,又为本门供奉倚若长城,自然足与四门主匹配,只是他……”

凤栖桐见她语音忽顿,似有碍难之处,遂急急问道:“宇文总巡为何欲语又停,有话请讲!”

宇文萍道:“四门主与东门供奉的吉期,定在何时?”

凤栖桐道:“我二哥三哥认为这是本门中的一件大事,最好是有举世武林群雄,齐来参与的开派之日举行,来得比较庄重热闹!”

宇文萍淡淡一笑,目注凤栖桐道:“这日期当然定得极为正确,但却只是二门主和三门主的意见……”

凤栖桐何等聪明,听出宇文萍的言外之意,诧然问道:“宇文总巡何出此言,莫非东门供奉对这吉期,竟不同意么?”

宇文萍因事关重大,遂决定对于凤栖桐的试探,要剥丝抽茧,循序而进,嫣然一笑,微轩双眉答道:“东门供奉对于吉期,到不反对,但他要提前三日成亲,等开派后补行嘉礼!”

在宇文萍认为凤栖桐听了东门禄这等对她不太尊重的意见,定必震怒,至少也会怫然不悦!

谁知所料居然不对,凤栖桐,只“哦”了一声,淡淡说道:“这样说来,他到是当真有点急色……”

宇文萍索性火上加油,更复撩拨说道:“属下与二门主三门主闻讯之下,正觉东门供奉此意,对四门主似乎略有失敬之际,谁知供奉在‘百毒洞天’中,变本加厉地,又复派人传言……”

由于她此次把字眼用得极重,使凤栖桐听得一惊诧然的问道:“变本加厉?他……他又打算怎样?……”

凤栖桐现出惊容,宇文萍却换了笑脸,笑吟吟地扬眉答道:“东门供奉派人传言,说他难耐炼药孤寂,要在明夜便与四门主成亲!”

她答话之际,是对凤栖桐含笑注目,用意自然是在观测凤栖桐神志是否清明正常,才好推断那粒“再造神丹”,究竟对她发生了多少作用?

谁知凤栖桐听了“明夜成亲”之讯,仍未十分震惊,只把唇角略略披了一披,便向宇文萍问道:“二门主与三门生的意下如何?”

宇文萍暗惊凤栖桐太以沉穏,竞使自己难以捉摸,只好含笑答道:“二门主与三门主,既不愿使东门供奉扫兴,也不愿使四门主太受委屈,故而要属下婉转陈明,看看四门主的意见如何,再作定夺?”

当然,答话之时,目光如剑地,盯在凤栖桐的绝代娇靥之上,看她是喜是怒,怎样答复?

凤栖桐的神色,仍然静如古井,未起任何波澜地,缓缓说道:“我此时也不知道应该反对?抑或赞成?且等与宇文总巡,游过‘百毒洞天’,再作决定便了。”

宇文萍有所体会地,向凤栖桐嫣然笑道:“四门主是否想与东门供奉先见上一面,再凭印象,以定拒允?”

凤栖桐豪爽得丝毫不加掩饰地,点头说道:“当然如此,东门禄虽有‘仙郞’之号,风采可能不俗,但我仍不愿盲目应允,故而才想到他所居的‘百毒洞天’之中,看上一看!”,话儿答得入情入理,却使宇文萍为之茫然?

因为以她的旁敲侧击之语,并加上极为敏锐的观测能力,直到如今,尚未能从凤栖桐的神色之上,看出她半杂内心隐秘?

无可奈何之下,宇文萍只得点头笑道:“好,属下定然奉陪四门主,畅游‘百毒洞天’,但由于东门供奉是闭关炼药,是否准能见得着他,却还说不定呢!”

凤栖桐“哦”了一声,秀眉方挑,宇文萍已决心再作一次大胆试探,向她含笑说道:“四门主,你在未入本门前,虽然绝少交游,但属下却知道你有位江湖旧识?”

凤栖桐目注宇文萍,微带诧意问道:“宇文总巡,你所指的这位江湖旧识是谁?”

宇文萍道:“峨眉白瑾!”

她口中答得快,眼内神光也盯得快,不肯放过凤栖桐的半丝神色变化!

凤栖桐着实宛如海阔渊深,不可捉摸地,神色平淡,缓缓问道:“峨眉白瑾?他是个甚等样人?……”

宇文萍暗暗把银牙一咬,接口说道:“他是个身怀绝学的美男子,艺出名门的俏英雄,风采方面,要比空有‘仙郞’之号的供奉,高出不少!”

凤栖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似乎从未认得这姓白的美男子,宇文总巡为何要说他是我江湖旧识?”

套问至此,仍然有两种可能,等于把心思白费!

宇文萍认为白瑾不会说谎,则凤栖桐推说根本不识白姓美男子的第一种可能,便是所服“再造神丹”起了作用,使她把前事忘却!

但第二种可能却是“再造神丹”根本对她无用,凤栖桐果是怀有深心而来,才推说不识白瑾,免得露出马脚!

但宇文萍怎甘白费苦心,一无所得,她还想作特别努力!

恰好此时行径之处,距离宇文萍所居的那角红楼不远。

宇文萍灵机一动,向凤栖桐含笑说道:“四门主,属下便住在那角红楼之中,四门主要不要……”

话犹未了,凤栖桐毫不考虚地,点头接口笑道:“当然应该拜访一下,认个路儿,以后我若有事,要找宇文总巡,也来得方便一点。”

宇文萍就怕她不肯去,又要另动脑筋,如今一听凤栖桐这样答话,不禁喜上眉梢,赶紧陪笑道:“四门主芳驾宠降,是天大荣幸,我来为四门主带路。”

她一面当先领路,一面心中暗想,任凭凤栖桐再善掩饰,但在与白瑾相见之下,总可被自己看出她内心深处的一些真假迹象!

宇文萍的这种打算,本有相当道理。

但一进她所居红楼,宇文萍不禁怔住?

因为她那西贝情郞白瑾,竟已离开红楼,不知去向?

宇文萍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一面斟茶款待凤栖桐,一面把楼上侍女唤来,诧声问道:“叶珠,白首席护法,去了何处?”

那名叫叶珠的侍女,自然是宇文萍贴心之人,恭身苦笑答道:“姑娘走后不久,白首席护法便突称心头烦燥,要去散步片刻……”

宇文萍向叶珠看了一眼,皱眉问道:“白首席初来‘阴风峡’,对一切均颇陌生,他既欲散步,你便应该陪侍……”

叶珠妙目中隐蕴泪光地,垂下臻首,低声答道:“珠儿本欲随侍,但白首席却不许我去,只叫珠儿转禀姑娘无须挂念,他不会走远,片刻即回……”

这时,凤栖桐突有所悟地,向宇文萍笑道:“宇文总巡,这位白首席护法,是否就是你适才向我提起的‘峨眉’白瑾?”

宇文萍颔首答道:“正是,他是‘峨眉’独枫崖‘红叶馆主’的再传弟子,‘红叶馆主’道成羽化,我白贤弟茕独无依,又与我结识友好,遂归入本门,二门主量才特擢,请他担任首席护法,号码还在我的前面,编的是第六号呢!”

凤栖桐道:“除了四门主,必列一二三四号外,第五号又是谁?”

宇文萍笑道:“那还用问,自然是有当世武林中,第一怪杰奇才之称的‘百毒仙郞’东门供奉……”

凤栖桐目中闪射出智慧光芒,向宇文萍看了一眼,扬眉笑道:“原来宇文总巡领我来此之意,是想使我与白首席相见?……”

宇文萍以为凤栖桐有所不悦,陪笑说道:“四门主言重了,因为白首席久仰四门主的芳名,属下遂想使他有机会先瞻仰四门主仙露明珠的绝世风采!”

凤栖桐笑了一笑,目注宇文萍道:“宇文总巡,首席护法大概是仅次于‘门主’,暨‘供奉’的崇高地位,这‘阴风峡’又是本门总坛重地,绝无外人,为何你对白首席偶然外出散步之举,脸上竟深带忧色呢?”

宇文萍暗惊凤栖桐的观察能力,太以敏锐,遂苦笑一声答道:“属下不是担忧别事,只怕白首席误闯‘百毒洞天’……”

凤栖桐语音忽冷,双眉微挑问道:“去了‘百毒洞天’又待怎样?难道东门供奉便如此胸襟狭隘,骄狂自大地,不能容人?……”

宇文萍暗喜凤栖桐对东门禄业已先入为主,印象不佳,但仍不肯过露挑拨痕迹地,摇头笑道:“东门供奉虽然性情颇傲,到也不一定完全不能容人,但白首席新来总坛,彼此陌生不识,万一起了误会,却非小事,那‘百毒洞天’,布置得巧妙无比,真所谓能令人骨肉成灰,形神皆化……”

这几句形容词,用得份量太重,连凤栖桐也听得悚然动容,放下手中茶杯,向宇文萍正色说道:“既然如此,宇文总巡还是去找找白首席吧,尤其要注意‘百毒洞天’方面,不要在这喜气洋洋的开派前夕,弄出些令人不快的意外事变才好!”

宇文萍方自苦笑一声,凤栖桐又复接道:“恰好我也正想一游‘百毒洞天’,见识见识东门供奉,究竟有什么夺造化之机,通鬼神之妙?宇文总巡便一举两得地,陪我立刻去一趟吧!”

宇文萍听她这样说法,自然不再推辞,加上又委实心悬情郎,生怕白瑾闯祸,身陷险地,孤立无援,遂点头娇笑道:“好,今夜简慢,等四门主下次光临蜗居,宇文萍再亲自下厨,整治些精美酒菜,好好款待。”

凤栖桐边自站起身形,含笑下楼,边自扬眉问道:“原来宇文总巡还精于烹饪,擅有易牙之术……”

宇文萍笑道:“四门主尤未品尝,怎便过奖?属下只是对饮食一道,颇有兴趣而已……”

凤栖桐臻首微颔,嫣然含笑说道:“我知道宇文总巡,精于饮食,才保护得皮肤宝光致致,如此美好,即以适才那杯茶儿而论,不单茶叶是极上品的‘明前龙井’,连水质也十分甘美,显系灵泉,绝非井中之物……”

宇文萍好生佩服地,“呀”了一声笑道:“原来四门主也是此道知音,属下真应该好好和四门主亲近亲近,藉领敎益。”

凤栖桐信步行来,觉得这“阴风峡”中,景色甚美,一切房舍,均系依照山形地势,自然修筑,故而几乎处处不同,各尽佳妙之态!

她举步之间,随口问道:“这‘阴风峡’地名虽恶,景色却佳,范围也着实不小,但不知那‘百毒洞天’,却在……”

宇文萍不等她话完,便手指左前面道:“到了,只消转过前面的左边峰脚,便是‘百毒洞天”,四门主要不要属下先通知东门供奉,叫他亲来迎接?”

凤栖桐连连向宇文萍摇手示意地,扬眉笑道:“不要,不要,千万不要通知,我要出其不意地,闯进‘百毒洞天’,才看得出东门禄其人的性格心地!”

宇文萍表面“喏喏”颔首,心中却在苦笑……

因为直到如今,宇文萍尚未能在凤栖桐的身上,看出半点她所想观察情事,换句话说,也就是对这位四门主,完全莫测高深而已!

再有十丈,便是峰脚!

凤栖桐突然似有所觉地,凝神倾耳,脸上微现忧色!

宇文萍诧道:“四门主……你……你……这是……”

凤栖桐略一摆手,像是不令宇文萍出语搅乱她的凝神细听,但片刻之后,却失声说道:“不好,我听得十来丈外,有人发出性命已危在顷刻的低时之声,不知道是否宇文总巡所关怀的白总护法,在‘百毒洞天’之中,出了意外?……”

宇文萍听得芳心之中,又佩,又惊……

佩的是自己毫无所闻,凤栖桐却已于十来丈外,颇有所闻,可见得这位绝代天人在内功修为方面,着实比自己高出不少!

惊的则是白瑾突然失踪,说不定真会跑来这“百毒洞天”,不知厉害地,出了纰漏!

她对白瑾,确实过份关切,故而一闻此语,也顾不得先向凤栖桐告罪招呼地,双肩晃处,身形便凌空而起,宛如掣电飘风般,赶往峰脚!

宇文萍纵身时,凤栖桐尚毫无动作,但驰未四丈,身边兰香飘处,已被这位四门主握住手儿,含笑说道:“宇文总巡,你不要过份急切,纵是天大祸事,既已发生,也应该从容应付!”

宇文萍脸上一热,勉强压住关切白瑾的忧急情怀,但步下仍然加急,展眼间,便到峰脚。

暗影中一声沉喝:

“来人止步!”

两名“金棺门”弟子,闪身而出,挡住了凤栖桐与宇文萍的去路。

宇文萍面含怒色地,向左面一个瘦长汉子,沉声叱道:“孙镇飞,你竟不认识我了么?

那名叫孙镇飞的“金棺门”弟子,一抱双拳,躬身答道:“属下怎会不认识宇文总巡,但东门供奉的炼药炉火,正在紧要关头,曾下密令,除了奉门主手令,或持有东门供奉所赠‘百毒护身牌’之人外,任凭是谁,未得允许,也不准擅闯‘百毒洞天’!”

宇文萍冷笑连声,探手入怀,取出一块色呈七彩的八角形小小金牌,向孙镇飞照了一照!

孙镇飞目光一注,赶紧陪笑说道:“宇文总巡既有‘百毒护身牌’,自无问题,但这位……”

宇文萍截断他的话头,脸色一寒,沉声叱道:“这位是本门的新任四门主,你们还不赶快参见?”

孙镇飞与另一“金棺门”弟子,闻言不禁慌了手脚,立向凤栖桐双双行礼参拜请罪。

凤栖桐仍自不带丝毫火气地,摆手笑道:“不知者不怪罪,我新入本门,你们陌生未识,何罪之有?何况认真职守,加强警戒,反而颇堪嘉许的呢!”

孙镇飞等二人,红着脸儿,不知应怎样答话?

凤栖桐笑道:“在我与宇文总巡之前有无别人进过‘百毒洞天’?”

孙镇飞躬身抱拳,应声答话说道:“有一位,也是新来总坛的白总护法!”

宇文萍听得白瑾果然来此,并进入了步步危机,寸寸死凶的“百毒洞天”,不禁芳心狂震,诧声问道:“孙镇飞,你怎么认识白总护法?”

孙镇飞手指另一“金棺门”弟子答道:“唐一鸣日间曾随二门主、三门主出峡,眼见白总护法随宇文总巡同来,暨二门主代替大门主面授职务之事……”

凤栖桐低哼一声,在旁接口问道:“白总护法怎会获准进入‘百毒洞天’的呢?他有没有四位门主中的任何一位手令?”

孙镇飞赶紧肃立躬身,陪笑答道:“回四门主,白总护法虽无四位门主中的任何一位所颁手令,但他却有‘百毒护身牌’,属下等,遂不敢加以拦阻。”

宇文萍大愕不解地,向孙镇飞皱眉问道:“你说什么?白总护法竟有东门供奉极少赠人的‘百毒护身牌’么?”

孙镇飞道:“正是,白总护法并含笑取出,交与属下相验,委实半点不假?”

宇文萍真弄不懂白瑾何来此物?诧然又道:“你注意没有,‘百毒护身牌’共祇三块,背面均镌有号数,我的是‘第二号’,白总护法所持有的,可是‘第三号’么?”

孙镇飞摇了摇头,抱拳陪笑说道:“不是,是‘第一号’……”

这句“第一号”,把宇文萍听得奇上加奇,连目光都有点发直!

凤栖桐推了正自出神发怔的宇文萍一把,含笑说道:“宇文总巡,我们在此那里问得出什么端倪?还是进入‘百毒洞天’,看个明白!”

宇文萍点了点头,便与凤栖桐双双举步。

孙镇飞与唐一鸣自然不敢再拦,恭身相送。

才一转过峰脚,凤栖桐目光扫处,便失声赞道:“这里风光太好,到处都是苍松翠竹,瑶草奇花,挂壁飞流,峥嵘怪石,简直俨如仙境……”

宇文萍冷笑一声,接口扬眉说道:“仅从外表看来,确实俨如仙境,但那些苍松翠竹,瑶草奇花之间,往往都藏有,令人沾之断肠的厉害剧毒,遂使这‘百毒洞天’,步步俱蕴危机,寸寸都是死域!”

凤栖桐笑道:“宇文总巡,我如今觉得那位白总护法,似乎有点可疑?”

宇文萍闻言之下,为之皱眉一怔?

她一向把凤栖桐认成假投“金棺门”,属于白瑾的同路之人,但如今听得她竟对白瑾起了疑心,不禁双眉深蹙,断定“再造神丹”已起作用,使凤栖桐本性渐迷,内心有变!

但她一再注意,却又于凤栖桐翦水双瞳之中,找不出服食“再造神丹”者,那种均无二致的特有茫然目光,遂仍有满腹疑云,觉得难以解释!

惑然难解,只得随口答道:“四门主觉得白总旧法有何可疑之处?”

凤栖桐笑了一笑,目注宇文萍道:“宇文总巡,我虽初到‘阴风峡’,对本门总坛各事,不太熟悉,但仅从语言之内,也可听出几分端倪,那编号为第一号的‘百毒护身牌’,应是东门供奉随身佩带之物?”

宇文萍颔首道:“四门主猜得不错,那‘百毒护身牌’,对这‘百毒洞天’中的各种有无形厉害剧毒,均有袪制功能,东门供奉共仅炼成三面,他自佩‘第一号’,把‘第二号’赠送我了。”

凤栖桐目中神光一闪,秀眉双扬说道:“可疑之处,便在于此,东门供奉闭关炼药,足迹未出‘百毒洞天’,白总护法又是刚随宇文总巡,来到‘阴风峡’,那面‘第一号百毒护身牌’却是怎样在他身边出现的呢?”

凤栖桐未提之前,宇文萍早就觉得此事可疑,如今经她一问,更茫然不知所对?……

就在她眉头双蹙之际,凤栖桐突又“咦”了一声道:“宇文总巡,你闻闻看,这片淡淡花香之中,还杂有一种似带微腥的什么难闻气味?”

宇文萍的江湖经验,远较凤栖桐丰富多多,略一闻嗅辨别,使立即答道:“这是血腥……”

凤栖桐妙目流光,一扫四外说道:“眼前都是些花草树木,飞瀑流泉,这血腥气息,却来自何处?”

宇文萍道:“血腥气息既杂在花香之中,我们便到左前方丈许以外,那丛五色纷呈,百苞怒放的花海内看上一看。”

凤栖桐点头同意,两人遂同向那丛五色花海走去。

这时,空中恰有两只尾有长羽,色泽碧绿的翠鸟飞来,落在那片花海附近的一株树梢之上。

但才一落足,便全身立僵地,坠落下来,显已死去。

凤栖桐秀眉一蹙,微现不悦之色道:“东门供奉委实也太过份了,在这树梢之上,也淬上剧毒则甚?”

宇文萍笑道:“这‘百毒洞天’中,花草树石,均暗含奇门,蕴有阵法,外人擅入多半迷踪,若想登高觅路,则一上树梢,岂非立中剧毒?”

凤栖桐脸上仍有点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道:“这等作法;太伤天和,不是福德之道!”

宇文萍本来就想使凤栖桐对东门禄不生好感,遂索性火上加油笑道:“这等小事,算得什么?东门供奉曾于一夜之间,在‘野人山’中,毒毙百名苗人,八头猛虎,暨三条巨蟒,使他们一齐肉化血水,尸骨无存,才获得‘百毒仙郞’之号。”

凤栖桐从鼻中冷冷“哼”了一声,嘴角微披,满面鄙视不屑之色。

宇文萍喜在心中,手指那一大片方圆足有十来丈的五色奇花,含笑说道:“如今到了近前,越发嗅出血腥气息,是发自花中,但这片花儿,占地太广,又具奇毒不能入内,花下究竟是何情况,却看不出呢!”

凤栖桐双眉轩处,衣袖微飏,拂出了一片柔和劲气。

宇文萍久闻凤栖桐盛名,却不知她功力究竟能高到什么程度,居然使“狂血神”也深为忌惮,把“疯酒怪”断去一臂!

如今见她有所施为,自在一旁注意观察。

凤栖桐所飏袖拂出的,不是劲气狂飚,只是柔和轻风。

既称“柔和”,自然毫无声息,更未使一花一叶,损伤到分毫。

但那方圆足有十来丈的一大片五色奇花,却至少有一半以上,均极为柔和地,顺着凤栖桐拂袖之势,向后偃倒!

花的高度,极为平均,约莫都是在三尺左右。

这一偃倒,角度又相当不小,遂使正注目扫视的凤栖桐和宇文萍,均有所见!

就在她们前方丈许以外的五色奇花根际,有大滩黄水,黄水中并还有尚未化尽,却已半毁的一件长衫。

连江湖经验,并不十分丰富的凤栖桐,也一见便知,那滩黄水,是人的骨肉所化。

加上那尚未化尽的半毁长衫,便已说明了有一个人,中了奇毒,在这片五色花海之中,身化血水!

凤栖桐功力一收,花海登复原状。

她偏过脸儿,向宇文萍含笑说道:“宇文总巡……”

四字才出,凤栖桐便立既住口,大吃一惊!

因为她发现宇文萍的情况不对,竟在紧咬银牙,全身发抖!

凤栖桐好生关切地,微蹙双眉问道:“宇文总巡,你是何事激动?抑或身体上有何不适?”

宇文萍银牙一咬,略为定了神,悲声答道:“我发现那件半毁衣衫,似是我白……白贤弟所着之物……”

凤栖桐“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原来宇文总巡是怀疑白首席护法会在这片奇毒花海之中,遭遇不测!”

宇文萍咬牙道:“白……贤弟与我情逾骨肉,他是初来总坛,不知厉害,既进入‘百毒洞天’,又发现这种情况,叫我怎会不替他躭忧挂念,我非要看个仔细,査个明白不可!”

语音略顿,她也挥袖!

但宇文萍一来在修为上不如凤栖桐,不能做到她那等收敛自如,毫无火气地步,二来又是为白瑾躭忧挂念,悲怒施为,故而她所挥袖拂去的,不是柔和轻风,而是狂飚劲气!

狂飚卷去,花海立摧!

一大片五色花叶,甚至带着根株,被击得漫天飞舞!

凤栖桐含笑伸手,阻挡了宇文萍的第二度凝劲隔空遥击,向她摇头说道:“宇文总巡不必如此……”

宇文萍一挑双眉,毅然接口说道:“我非为白贤弟看个吉凶祸福不可,毁去花海之事,在东门供奉前,自会担待,四门主如若怪罪,我也……”

凤栖桐笑道:“这不是担待不担待,或是怪罪不怪罪的问题,宇文总巡难道没听明白?我是说‘不必如此’,而非‘不可加此’……”

宇文萍才听出凤栖桐话外有话,讶声问道:“四门主此话怎讲?你所谓不必之意,是……”

凤栖桐不等她往下再问,便加以解释说道:“那五色花海中已化血水人尸,根本不是白首席护法,宇文总巡岂非不必如此激动?”

这几句话儿听得宇文萍诧然不解地向凤栖桐瞪大了一双妙目!

凤栖桐拉着宇文萍一只手儿,表示安慰地,含笑说道:“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委实一点不假!宇文总巡本是绝顶聪明之人,但因对白首席护法关切太过,灵智为痴情所蔽,遂看不出显而易见之事……”,

宇文萍两片红霞飞上双颊地,苦笑说道:“四门主请加明敎,属下委实见状驽心,方寸已乱!”

凤栖桐面含微笑,向她低声说道:“这道理显而易见,白首席护法必具深厚功力,又有第一号‘百毒护身牌’,可以克制‘百毒洞天’中的各种有无形剧毒,他怎会在这区区五色花海之中,便遭惨祸呢?”

宇文萍听完凤栖桐的话儿,怔了一怔,苦笑说道:“四门主话虽不错,但属下仍怕我白贤弟新得‘百毒护身牌’,不熟悉运用之法,何况花海血水中那件半毁长衫,甚像我白贤弟所着之物……”

凤栖桐摆手截断宇文萍的话头,扬眉笑道:“宇文总巡恰恰把话说反,‘百毒护身牌’之事,还在其次,我所作花海中遇害之人,决非白首席护法判断,便是全由这件半毁长衫所起!”

宇文萍诧然不解地,目注凤栖桐道:“四门主,你又没有见过我白贤弟,怎能断定那件半毁长衫〃不是他身上所着之物呢?”

凤栖桐笑而不答,反向宇文萍问道:“宇文总巡,你与白首席护法,分别多久?”

宇文萍应声答道:“时间不久,我们一直在相对饮酒,俟奉二门主传令相召,属下才离开所居红楼,与白贤弟暂别……”

凤栖桐笑道:“宇文总巡请仔细想想,即令白首席护法,在你走后,立来‘百毒洞天’,并毫无抗拒挣扎地,死在这片五色花海之内,恐连骨肉尚未化尽,所着长衫,更必完整,,怎会成了半毁状态?”

这回,宇文萍听得连连点头地,脸上微现笑容说道:“对,对,花中尸水,决不是我白贤弟,那半毁长衫,正属有力证明!”

凤栖桐笑道:“还有一项更有力的证明呢,宇文总巡如今心中已宽,应该想得出了!”

宇文萍得知白瑾无恙,心中果宽,想了一想,恍然有悟说道:“四门主,你是不是指那滩血水中,只有件半毁衣衫,却未见有甚内衣裤么?”

凤栖桐点头笑道:“根据宇文总巡的侍女叶珠所说,白首席护法是酒后烦燥,自行出外散步,又不是在胡帝胡天,风流放荡之际,被人点穴擒来,他怎会仅着长衫,没有内衣裤呢?”

这种看法,使宇文萍心头完全踏实地,双现梨涡,嫣然笑道:“对,对,若照只见外衫,不见内衣,以及长衫半毁情况,加以综合硏判,那死者定是在二三日,或一二日前,于荒唐寻乐时,被人点倒,在裸体外,裹以长衫,抛入这片蕴有奇毒,能化人骨肉的五色花海之内……”

凤栖桐脸色突转沉重地,看着宇文萍道:“这种分析硏判,多半近于事实,宇文总巡可觉出这事件的严重性么?”

宇文萍一时间未会出凤栖桐之意,讶然答道:“那花中化血之人,既不是我白贤弟,则严重性已……”

凤栖桐目闪神光,接口沉声说道:“对私虽不严重,对公却严重已极!宇文总巡试想,‘百毒洞天’是本门炼药重地,关防何等森严,若无门主手令,或‘百毒护身牌’之人,根本不得妄入半步,则花海裸尸,却是那里来的?”

宇文萍听得面红耳赤,向凤栖桐抱拳苦笑道:“请四门主降罪,属下失职……”

凤栖桐换了笑容,向宇文萍连摇双手说道:“你这‘左路总巡’的职责,是对外而不对内,总坛出了差错,应该负责之人太多,怎会怪罪到你的头上……”

语音至此略顿,面色一正,向宇文萍说道:“但此间既有怪异情事出现,东门供奉安危便应特别注意,因开派大典在即,以一门之力,对抗海宇群雄,必然相当吃力,东门供奉的炉中妙药,关系太重大了!……”

宇文萍道:“四门主这样说法,是说想与东门供奉见上一面,亲自指点机宜?”

凤栖桐点头笑道:“不单我想见他,他也定想见我,否则,何必急得要明晚成亲则甚?”

直到如今,宇文萍除了看出凤栖桐武功极好,智能极高外,仍看不出她是假装与白瑾不识、抑或由于已服“再造神丹”,忘却本来,蒙蔽灵性?

她心中暗想,索性把凤栖桐带去,与“百毒仙郞”东门禄见上一面也好,到看这一个色中饿鬼,和一个绝代天人之间,能闹出一些什么事儿?

主意既定,便向凤栖桐娇笑一声道:“四门主既关怀供奉安危,便和他见上一面也好,待属下通知东门供奉,叫他暂离炉火,亲自恭迎四门主的芳驾!”

话完,伸手腰间,略探一甩,便有一道红光,飞起半空,并发出四声轻微爆响。

凤栖桐心中明白,这红光是规定信号,那四声轻微的爆响,则可能是表示自己“四门主”的身分。

宇文萍俟红光爆响,一齐消失,指着前方,向凤栖桐笑道:“四门主请看,前面山路三折后,有面悬瀑峭壁,瀑下有个深洞,外观黑暗,其中却宽敞异常,那就是东门供奉的静居炼药之处!”

凤栖桐点了点头,目光一扫四外,含笑说道:“这地方的景色,恐怕是‘阴风峡’中最为佳妙之处,只是到处均藏有断肠剧毒,未免太以惹厌,假如我嫁了他,一定要大加改革,把‘百毒洞天’,改成‘百妙洞天’,完全开放,使任何人都能安心尽兴游览!”

宇文萍心中一惊,目注凤栖桐道:“四门主当真已决定下嫁供奉了么?”

凤栖桐“咦”了一声,反向宇文萍诧然问道:“宇文总巡何出此言,难道你认为这段姻缘,不甚恰当,是我配不上他?还是他配不上我?”

宇文萍因根本弄不淸凤栖桐不承认与白瑾之举,究竟是对自己掩饰,抑或是中了“再造神丹”毒丸,淡忘前事,神智受制,故而不便深言,只得含笑答道:“一位是绝代天人,一位是盖世怪杰,怎么会配不上呢?恰好本门邀约举世武林群豪,参与开派大典,他们也就成为四门主与东门供奉的嘉礼贺客,只可惜这驻贺客中,将有一大半死在东门供奉新炼更神妙更具威力的无形剧毒之下……”

凤栖桐听至此处,脸色微沉,摇手接道:“不会,我决不会允许东门供奉在嘉礼吉期之日,作出如此带有严重血腥的煞风景之事!”

宇文萍笑道:“四门主虽具仁心慈怀,但东门供奉却言出必行,平素又最爱看他药力生效,杀人为乐……”

凤栖桐嘴角微披,冷“哼”一声说道:“那不行,除非他放弃这桩婚事,否则,便必须尊重我的意见!”

宇文萍闻言暗喜,心想“百毒仙郞”东门禄是极为自负之人,凤栖桐又偏要对他驾驭,自己要好好利用机会,使他们双双闹僵,决不能使这段姻缘,成为事实!”

因为若成事实,凤栖桐嫁鸡随鸡,必然死心榻地,为“金棺门”效力,则仅凭自己与白瑾二人,要想倒反“金棺门”,为武林除害,为夏侯平报仇,岂非痴人说梦?……

想到白瑾,宇文萍太以忧心,脸色不禁顿时凝重起来!

虽然,凤栖桐分析得头头是道,那片五色花海中的遗尸,绝非白瑾,但他既入“百毒洞天”,如今又不见踪影,这兆头总不太妙!

东门禄所居洞府之中,除了“冷金尸”“狂血神”“疯酒怪”等三位门主,暨自己外,向来不容任何人进入,难道这次竟会破例延宾,使那与他素不相识的白瑾,成为座中嘉客?就算当真如此,东门禄房居洞府中,至少还有令人防不胜防的二三十样厉害埋伏,白瑾与他见面之下,会不会操切行事,猝然出手,而招致意料中的不幸情事?……

凤栖桐委实玲珑剔透,一见宇文萍脸色起了变化,就猜出她心意地,看她一眼,扬眉含笑问道:“宇文总巡怎的又起忧思,定又关怀你那位白贤弟了?”

宇文萍觉得自己与白瑾的感情,已不必掩饰,遂玉颊微红,苦笑一声,秀眉深蹙叹道:“四门主请看,‘百毒洞天’已在眼前,我那白贤弟,仍未见着丝毫踪迹……”

凤栖桐不等宇文萍再往下说,便向她笑慰道:“宇文总巡不必着急,看情形白首席护法多半是业已进入洞中,正与东门供奉,杯酒欢叙……”

宇文萍连摇臻首,面含苦笑说道:“我最担心的,便是这等情况,因为我白贤弟与东门供奉两人,气质相反,难于投缘,他们不见面还好,若是这等单独相见,极可能会闹出什么不偷快的局面!”

凤栖桐笑道:“不要紧,我们也去,替他们调和一下,决不会酿成大变,同是本门中人,难道还真会互不相容的大动干戈不成?”

宇文萍突然“咦”了一声,双眉微蹙……

凤栖桐道:“宇文护法觉得有何不对劲么?……”

宇文萍道:“我刚才已以秘密信号,通知东门供奉,告以四门主的芳驾,宠降‘百毒洞天’,他怎么还不出洞迎接?便撇开门主与属下的尊卑地位,就算一位平平常常的新郞倌,也不应该对他的未来新娘如此狂妄失礼?”

宇文萍是利用一切机会,不着痕迹地,暗中挑拨!

但凤栖桐却仍笑容满面地,扬眉说道:“不要紧,我不在乎,也尽有制他手段!他越是狂妄,我便越对他感兴趣!”

未后这句话儿,真使宇文萍听得有点啼笑皆非!

正在此时,一名“金棺门”弟子装束的劲装大汉,突自“百毒洞天”中走出,向宇文萍躬身抱拳道:“参见宇文总巡!”

宇文萍认得这是派在“百毒洞天”中,听候东门禄差遣的一名舵主陶伟,遂手指凤栖桐道:“这位便是名满江湖的凤栖桐凤姑娘,如今已与三位门主,义结金兰,成为本门的四门主了!”

陶伟闻言,忙向凤栖桐深施一礼,陪笑说道:“属下陶伟,参见四门主!”

凤栖桐此时已向宇文萍问淸陶伟身份,遂含笑说道:“陶舵主不必多礼,‘百毒洞天’内可有什么变故?”

陶伟躬身答道:“洞内一切平安,东门供奉的炼药炉火,亦极顺旺,西门主不必悬念!”

宇文萍突在旁冷冷“哼”了一声,扬眉说道:“既然洞内平安无事,供奉为何如此狂妄,不亲自出来迎接四门主呢?”

陶伟一抱双拳,又向凤栖桐陪笑说道:“请四门主海涵,供奉决非狂妄,只因酒遇知己,业已大醉如泥,动弹不得!”

宇文萍颇出意外地,“哦”了一声,诧然说道:“供奉并非嗜酒如命之人,我倒要看看他醉成了什么样子?”

话完,便待举步向那“百毒洞天”中走去。

陶伟苦笑道:“宇文总巡不必去了,不等东门供奉酒醒,谁也见他不着!……

“此话怎讲?……”宇文萍一语方出,突又恍然道:“莫非那座隔断洞中通路的‘百毒屏风’,业已变成‘红色’?”

陶伟颔首道:“正是,宇文总巡是对洞中情况极为熟悉之人,应该知道除了供奉自行在后洞施为,把‘百毒屏风’,还原成白色之外,谁若走近红色屏风三尺以内,谁就会身化脓血而死!”

宇文萍知晓他所说,均是实情,遂皱眉问道:“陶舵主,你方才曾说东门供奉是酒逢知己,烂醉如泥……”

陶伟应声答道:“东门供奉今夜实在是高兴已极,不住倾杯,属下从来还没有见他这样喝过酒呢!”

宇文萍道:“东门供奉究竟是遇见了什么知己好友?……”

陶伟答道:“也是一位新参与本门之人,名叫白瑾,地位颇高,好像是‘首席护法’身分!”

凤栖桐听得为之失笑地,向宇文萍说道:“宇文总巡,你刚才还说白首席护法与东门供奉可能气味不投,如今他们两人却成为‘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宇文萍委实觉得情况太出自己意料地,向陶伟皱眉问道:“陶舵主,东门供奉既已烂醉如泥,则白首席护法定也……”

陶伟接口笑道:“他们两位都已醉得不省人事……”

宇文萍明知陶伟所答,不会有假,但却觉这种情况,太以反常,有点不可思议!

白瑾已对自己说了心腹之言,是想大破“金棺门”,为武林除一大害,而认为欲破“金棺门”,第一个必须先加剪除的,便是善炼各种毒物,能够使人迷却本性的“百毒仙郞”东门禄!

东门禄更不是好交朋友的气量宽宏之辈,他这“百毒洞天”中,几乎从无外客光临!

如此情况中,白瑾怎会持有东门禄从不离身的第一号“百毒护身牌”,而进入“百毒洞天”与东门禄一见如故,气味相投,酒逢知己千杯少地,两人均喝得醺醺大醉?……

陶伟见了宇文萍皱眉讶惊之状,陪笑说道:“四门主与宇文总巡,都请回吧,因“百毒屏风”若不由红转白,谁也无法进入后洞,而照东门供奉的大醉情况看来,至少也要几个时辰以后,才会醒转——”

凤栖桐闻言,向宇文萍含笑问道:“宇文总巡,我们是在此静等?还是先往别处走走?”

宇文萍当然不能让凤栖桐以四门主之尊,在此陪同自己,苦等白瑾酒醒,只得苦笑一声,向陶伟说道:“陶舵主,你等他们酒醒后,向东门供奉报称四门主与我,业已来过,并请白首席护法,赶紧回转红楼,我有要紧事儿,等他互相商决!”

陶伟自然喏喏连声,躬身抱拳,表示领命。

凤栖桐含笑回身,但走未两步,却“咦”的一声,在路边草丛间,拾起一物。

宇文萍一来心中纳闷,不住想事,二来走的又靠另一面,故无所见,只向凤栖桐扬眉问道:“四门主,你所捡得的是样什么东西?”

凤栖桐把一张红色树叶,随手递过,含笑说道:“是张枫叶,不过寻常枫叶,均作五岐,这张却独独三岐,显得十分别致!”

宇文萍听得心中一动,嘴角微掀,欲言又止……

凤栖桐向她看了一眼,面含娇笑问道:“宇文总巡,你像是有什么话儿要说?……”

宇文萍指着她指中所拈的三岐红叶说道:“这张红叶大概不是随风摇落,而是我白贤弟身边之物!”

凤栖桐彷佛被她提醒,“哦”了一声笑道:“我倒忘了那位白首席护法,是‘红叶’一派的仅有传人,但这种罕有‘三岐红叶’,既是门户表记,怎么会失落在此,宇文总巡且带回去还给他吧。”

一面说话,一面便将三岐红叶,向宇文萍含笑递去。

宇文萍接过这张三岐红叶,苦笑说道:“东门供奉酒醉,无法接待四门主,外人也无法通过那道厉害无比的‘百毒屏风’,未免使四门主扫兴,属下陪你去往本门另一重地,大门主静居坐关的‘金棺霸殿’看看……”

凤栖桐听她说至此处,便摇手笑道:“不必去了,我已经意兴阑珊,要想回去休息,静等明天来作这‘百毒洞天’的女主人了!”,

宇文萍听得大吃一惊,目注凤栖桐道:“四门主业已决定明日便下嫁东门供奉么?”

凤栖桐大大方方,毫不羞涩地,点头笑道:“他不是遣人传话,想把吉期提前到明日么?我便索性趁了他的心愿,有何不可?”

宇文萍决想不到凤栖桐会突作如此允诺,心中想加破坏,却找不出适当说词。

她心想偏偏白瑾会进入“百毒洞天”与东门禄双双醉倒,以致心腹大事,乏人咨商,无法査明凤栖桐是否受了“再造神丹”影响,以致言行举措,有点奇特令人难以捉摸!

既然无词相阻,她只好向凤栖桐含笑说道:“恭喜四门主,既定明日云轩下降‘百毒洞天’,这杯喜酒,属下可要多喝几杯!”

凤栖桐笑道:“好,我们也像东门供奉与白首席护法今日一对,来个不醉不休,说不定我也发动那‘百毒屏风’,阻挡住包括东门禄在内的所有人,不准进入后洞!”

宇文萍失笑道:“别人都可以挡,东门供奉却不行,他是新郞倌呢!”

凤栖桐双眉一轩,目闪神光,冷然说道:“新郞倌又怎么样?这位‘百毒仙郞’,仿佛气焰太狂,我要好好整一整他,今天他请我吃了闭门羹,明日我虽允婚,但却只叫他干着急,干瞪眼,在开派大典,正式行礼之前,休想进入新房半步!”

宇文萍颇觉凤栖桐这种设想有趣,但又微露不以为然神色!

凤栖桐反应太以敏捷,双眉一挑,发话问道:“宇文总巡,你怎么有点不以为然之状,是觉得我办不到么?”

宇文萍笑道:“四门主当然可以鹊桥止波,令牛郞暂隔天河,但东门供奉一向风流蕴藉,他甘心虚度春宵,夜夜独宿?……”

凤栖桐不等她往下再讲,便“哼”了一声道:“不甘心又待如何?难道他还敢来个霸王手段?”

宇文萍听她说得有趣,不禁失笑说道:“东门供奉对于别的美貌佳人,是一定会用霸王手段,但对于四门主,他却不敢,因为他那一身武学,虽亦上乘,总要比四门主差了几成火候,但……”

凤栖桐边行边向她看了一眼,扬眉问道:“宇文总巡有什么话儿,尽管直说,为何欲言又止?”

宇文萍蓄意破坏凤栖桐对东门禄的印象,自然一问便答道:“但东门供奉炼有一种妙药,威力无伦,是专门对付三贞九烈的倔强妇女所用,名叫‘石女摇心散’……”

凤栖桐听得脸色一沉,接口问道:“这种下流药物,是否无色、无形?……”,

宇文萍道:“确实无色无形,只有一点极为淡薄的杏仁气味,但这种药物,若一入口,四门主只怕……”

凤栖桐冷笑道:“我生平最讨厌这种下流无耻手段,东门禄明日不用这‘石女摇心散’,还则罢了,若敢妄用此药,哼!……”

语音虽到“哼”字为止,没有说将下去,但妙目之中,精芒如电,已闪射出森森杀气!

宇文萍喜在心中,向凤栖桐问道:“四门主明日是何时鸾轩下降‘百毒洞天’?”

凤栖桐道:“由他,见面以前,一切可以由他,但见面以后,却必需一切由我!”

宇文萍忽又想起一事,向凤栖桐含笑说道:“四门主,属下忘了向四门主报告另一项重大秘密!”

凤栖桐闻言一怔,向宇文萍投射过两道询问目光。

宇文萍目光一扫,见四外无人,遂向凤栖桐压低语音,悄然说道:“四门主请注意,东门供奉身边,有三只玉质小瓶,颜色分为一红、一黄、一白。”

凤栖桐扬眉问道:“宇文总巡如此郑重其言,必关紧要,那三色玉瓶之中,各装的什么药物?”

宇文萍道:“白色玉瓶中,装的是‘石女摇心散’的解药……”

凤栖桐嘴角一披,哂然轩眉说道:“宇文总巡放心,你既已对我提醒,我便绝不可能再中他的‘石女摇心散’了,其他的黄色红色玉瓶,又贮何药?”

宇文萍觉得不论凤栖桐已否被“再造神丹”,迷失本性,向她透露此项秘密,均对白瑾所图谋之事,有益无害,遂含笑说道:“黄瓶之中,盛的是用来控制新入本门,心意难定之人,慢性剧毒的永久解药,红瓶中则是‘再造神丹’解药。”

凤栖桐目光一闪,向宇文萍笑道:“我与二门主、三门主初结盟时,二门主曾敬我一杯酒儿,其中似乎掺有无色无味药物,不知是慢性毒药?抑或是什么‘再造神丹’?”

宇文萍笑道:“属下不敢蠡测二门主的行事,但四门主身分特殊,二门主不致向你下毒,多半属于后者?”

“初创基业,霸权未定,原应事事小心,我并不会怪我二哥,但我体质特殊,不论他给我吃的是慢性毒药,抑或‘再造神丹’均似对我没有什么重大效果……”

说至此处,微微一笑,又向宇文萍说道:“宇文总巡,你对我的关切之情,凤栖桐极为感谢,明日我若有需用之处,便向东门禄的身边,设法捜取便了。”

宇文萍见自己空自旁敲侧击地,费了不少唇舌,凤栖桐仍未改变意念,决心于明日下嫁东门禄,真弄不懂这位四门主的葫芦之中,究竟卖什么药?

如今急务,应该赶紧把这种情况,告知白瑾,互商怎样因应,但白瑾偏又醉卧“百毒洞天”中,不知要到何时,才会回转自己所居之处?

她心中想事,信步行来,已回到凤栖桐所居静室。

宇文萍遂向凤栖桐含笑一礼说道:“夜色已深,明日又是吉期,四门主请早点安歇!”

凤栖桐也不留她,两人便含笑而别。

宇文萍见凤栖桐入室,又走到“狂血神”的丹室之前,伸手轻敲门户。

“狂血神”开门一看,见是宇文萍,正待让她入室,宇文萍却摇头笑道:“属下不再打搅二门主安歇了,只是来向二门主报告一桩喜讯!”

“狂血神”闻言微愕,想了一想说道:“什么喜讯?是不是关于四门主……”

宇文萍乘机表功地,点头一笑,接口说道:“属下费尽层舌,总算说得四门主不怪罪东门供奉急色无礼之举,并允于明日下嫁‘百毒洞天’,一切均如东门供奉心愿……”

“狂血神”真想不到凤栖桐如此容易就范,大喜说道:“我早就知道这桩任务,非宇文总巡不能完成,你的功劳不小,你和白首席护法的恩爱情缘,也包在我的身上便了……”语音至此略顿,双眉一扬又道:“明日四妹下嫁东门供奉,是桩大事,我要奉请大哥出面主持才好……”

宇文萍总觉得凤栖桐允诺下嫁东门禄,似有异样情怀,生恐惊动了“三妖”之中,最厉害的“冷金尸”,容易横添阻碍,有所误事,遂想赶紧摇手笑道:“属下觉得由二门主主持便可不必惊动大门主!一来大门主坐关练功,何等重要,二来四门主与东门供奉只是先行成婚,互慰渴想,嘉礼仍将在开派大典之日,合并举行,那时再请大门主在举世群豪之前,亲为主婚,何等堂皇冠冕?”

“狂血神”听得深以为然地,点头笑道:“宇文总巡说得有理,但明日是用何种礼仪,让东门供奉亲迎……”

宇文萍笑道:“既需补行嘉礼,则四门主与东门供奉先行成婚之举,似乎是越秘密越好?”

“狂血神”皱眉道:“宇文总巡之意是要我四妹悄悄前往‘百毒洞天’?”

宇文萍笑道:“四门主是女中豪杰,襟怀与众不同,她既允明日下嫁,便不会在乎这等小节!”

“狂血神”道:“时辰呢?既不择日,总该择一良辰……”

宇文萍笑道:“依我之见,索性给东门供奉一个全脸,二门主可派人,或由秘密通话器,问他一声,是由东门供奉亲迎,或由四门主悄往‘百毒洞天’,甚至选择何时?都由这位新郎倌自行作主便了!”

“狂血神”微一寻思,向宇文萍点头说道:“好,我就照宇文总巡之意,微询东门供奉……”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微叹一声说道:“本门对于东门供奉,委实太以优渥,他应该竭尽心力……”

话犹未了,忽的脸色微变,倾耳凝神……

宇文萍见状,知晓必有异事,遂压低语声问道:“二门主是否有什么发现?难道……”

“狂血神”当时未曾作答,又凝神静听了好大一会儿,方皱眉说道:“咦,我好像听得有人,但仔细一听,便又毫无声息,假如真有人潜入‘阴风峡’中,则此人的一身功力,就高明得太可怕了。”

宇文萍听“狂血神”这样说法,不禁动容道:“会不会是那‘辣手人乾’阎一贞?但这个老婆子,素重承诺,既答应等开派大典,再作了断,又怎提前来此……”

“狂血神”道:“纵不是她,也必是功力与她仿佛之人,否则,轻身火候不会高明到如此地步?为了稳妥起见,宇文总巡且陪我到各处巡査一遍……”

在“冷金尸”闭关期间,“狂血神”是“金棺门”的发号施令之人,他既这样说法,宇文萍当然只有点头领命。

因是深夜,“狂血神”本已宽衣,如今遂重行穿着,与宇文萍一同外出。

“阴风峡”是“金棺门”总壇,自然戒备极严,三步一桩,五步一卡!

“狂血神”与宇文萍连查了七八道桩卡,那些值勤弟子,均报称安静如恒,未发现任何风吹草动!

宇文萍道:“二门主,总壇别处,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我们要不要到‘百毒洞天’和‘金棺霸殿’两处,看一看?”

“狂血神”略一沉吟,向宇文萍轩眉说道:“‘百毒洞天’中的一花一木,均蕴杀机,外人不敢,也无法擅入,我们去‘金棺霸殿’看看也好,以防万一有人乘大门主闭关期中,前去捣鬼!”

宇文萍笑道:“其实‘金棺霸殿’也不致发生意外,那儿有十名护法,昼夜轮班防守,他们都是服食‘再造神丹’,本性已受控制的当代一流高手,更复警铃密布,只要有人一到殿前十丈,立即百铃齐鸣,大殿的‘万斤铁闸’,也立即会把入殿门人闸死……”

“狂血神”笑道:“机关消息,确甚可靠,但我对那十名护法,却未能完全放心……”

宇文萍微感诧异地,向“狂血神”问道:“二门主难道对东门供奉所炼‘再造神丹’的变性妙用,业已失去信心么?”

“狂血神”摇了摇头,嘴角一披说道:“关于‘再造神丹’的变性妙用,我们曾一再实验,证明确实有效,怎会失去信心,我是觉得那些所谓当代一流高手的修为火候,不过如此!譬如想在‘碧鸡大会’上,互争‘天下第一刀’的‘百忍阴刀’焦一真,和‘辽东刀客’厉啸天,便已双双丧命!”

宇文萍觉得这是乘机求证的恰当之时,遂含笑问道:“二门主,听说焦一真竟是死在四门主的手下?……”

“狂血神”点头道:“不单是死在四门主的手下,并是死在他自己的‘金带断魂刀’下,简直是寸磔分尸,惨不忍睹!”

宇文萍佯作皱眉不解之状,诧声问道:“焦一真是自己人,四门主为何对他下此狠手?”

“狂血神”叹道:“这事说来,却要怪我,因四门主修为太高,我虽给她暗服‘再造神丹’,仍有点拿不准是否像常人一般,发生灵效,遂想违反女孩儿家,暨白道人物的仁慈本性,试验一下,叫她尽量残杀第一个接近我们所坐雅室之人,谁料到竟会是短命鬼焦一真前来送死?”

宇文萍听得苦笑一声,摇头叹道:“那日若是我去,岂不也照样倒了大霉,难逃劫数……。”

“劫数”二字才出,忽又向“狂血神”笑道:“二门主,四门主功参造化,艺冠当今,连三门主都吃过她的大亏,则焦一真骤然遇袭,乱刃分尸,只是碰到了顶尖货色,也还不算太脓包呢!”

“狂血神”道:“焦一真之死,的确是对手太强,但‘辽东刀客’厉啸天又如何呢?我听得他在夏侯平的手下,竟走不了多少照面?……”

宇文萍双眉一轩,目闪神光说道:“夏侯平是当代武林年轻人中的数一数二高手,可惜属下没有机会和他较量较量,便被‘辣手人乾’阎一贞以‘先天乙木青灵掌’的重手法,震碎内腑而死!”

“狂血神”道:“宇文总巡,你有没有亲眼看见夏侯平死去?”

宇文萍笑道:“属下虽未眼见夏侯平身死,但从白首席护法矢死欲为他拜兄报仇的悲恸神情看来,以及‘辣手人乾’阎一贞又亲口承认此事,加以综合硏判,应该不会有假!”

“狂血神”既觉“百毒洞天”方面,安全性较高,他和宇文萍二人,自然便是向“冷金尸”闭关练功的“金棺霸殿”走去。

由他们如今所在之处要去“金棺霸殿”,必需走过一片小小树林。

“狂血神”离林数丈,便变色止步!

宇文萍也听出林内有极为劲急的兵器破空之声,遂目光遥注,发话叫道:“林内何人?”

一道寒光敛处,有两条人影,掠出林来,当先一个持剑老叟,向宇文萍笑道:“宇文总巡如此深夜,还在查巡么?是老朽俞枫,在此值勤,并利用闲暇,练剑袪倦……”

话方至此,一眼瞥见宇文萍身后的“狂血神”,忙又抱拳笑道:“原来二门主也尚未安歇……”

“狂血神”一面举步入林,一面里说道:“本门开帮大典在即,我深恐有外人捣乱,只得不时巡查,俞护法竟与令师兄龙护法,一同值勤,到是凑巧!”

原来随同“黄山遁叟”俞枫,走出林来的另一老者,竟是俞枫的师兄,以轻功提纵术,独步武林的“百变云龙”龙腾空。

龙腾空也向“狂血神”行礼参见,含笑说道:“二门主是有什么急事,要见大门主么?”

“狂血神”摇了摇头,含笑说道:“大门主闭关练功,火候正在重要关头,我怎会轻加惊扰,只是静中忽似闻得有轻微异样响动,恐怕有外人潜入捣乱,遂与宇文总巡,到几处重地,察看察看!”

龙腾空笑道:“二门主请安,这‘金棺霸殿’的前后左右,有十名护法,不断轮班巡守,并未发现丝毫异状!”

“狂血神”此时已走入林中,偶一回头,瞥见一株大树干上,插着十三柄金色小剑!

他“哦”了一声,偏过头去,向“黄山遁叟”俞枫笑道:“仍是护法除了练剑以外,还在锻练暗器?”

俞枫缓步上前,把那十三柄金色小剑拔下,插入悬在腰间的一只特制皮囊之上,含笑答道:“本门开派大典在即,举世群豪,均将参与盛会,少不得定有切磋机会,属下遂略加磨练,纵不欲人前显耀,也不愿替本门弱了声威,失了颜面!”

“狂血神”笑道:“俞护法这十三柄金色小剑,是分几次出手?”

俞枫道:“属下苦练多年,自入本门,获得不少高手切磋指点,略有进境,已可一次出手。”

宇文萍站在一旁,轩眉娇笑说道:“俞护法的‘乾坤八剑’,已是当代武林绝艺,这‘一手十三剑’的暗器手法,定必神妙异常,不知可否让宇文萍开开眼界?”

俞枫逊谢笑逍:“宇文总巡不要消遣我了,在二门主大驾之前,俞枫怎敢班门弄斧?”

“狂血神”微笑说逍:“俞护法不要太谦,我也颇想观赏你‘一手十三剑’的绝艺,来来来,我且凑个趣儿,替你指定目标!”

他在说话之际,右掌色泽已在逐渐变红!

龙腾空知道“狂血神”也有意路上一手,遂含笑说道:“二门主也来助兴,属下与宇文总巡真可以大开眼界!”

话犹未了,“狂血神”的整只右掌,已呈血红,倐然扬手,向七八尺外的大树干上,轻轻遥空一推。

这位“金棺门”二门主的玄功内劲,也委实惊人,他这一掌轻推,大树干上,便现出了或高或下,或左或右,距离不等,排列参差的十三个深深指洞!

龙腾空与宇文萍均不禁喝彩,龙腾空并失声赞道:“二门主这一掌十三洞,才是真正的绝世神功!”

就在他们喝彩声中,“黄山遁叟”俞枫的身形忽转!

谁也没看见他伸手拔剑,但身形一转之下,却飞起了漫空金光!

金光影里,“夺夺”连声,等到金光敛处,树干上十三个深深指洞之中,业已各插了一柄金色小剑!

宇文萍连连抚掌地,扬眉娇笑说道:“观止,观止,两般神功,俱称绝世!想不到我随二门主深夜巡査,还会大饱眼福!”

“狂血神”向龙腾空、俞枫,点头笑道:“此处关系重大,二位护法既负责防守,务请多多费心,我与宇文总巡,再到那边看看。”

龙腾空与俞枫,自然喏喏连声,躬身相送。

“狂血神”与宇文萍再往前行,穿过这片小林,便看见一座巍峨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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