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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毒计无功

“疯酒怪”离开了“百毒洞天”,心中略定。

因为他知道一般警卫,虽如虚设,但“百毒仙郞”东门禄的特殊布置,仍属有效,“百毒后洞”宛如虎穴龙潭,尤其东门禄、凤栖桐、宇文萍、白瑾等人,无一不是身怀绝艺,可以独当一面的厉害机警人物……

一念未毕,有条人影电疾驰来……

“疯酒怪”一离“百毒洞天”,已复原来形相,发现驰来之人,竟是“金棺霸殿”的警卫领班,不禁大吃了一惊,皱眉喝道:“夏铁汉,你为何离却职守,难道‘金棺霸殿’方面,又出现了什么差错?”

那名叫夏汉铁的“金棺门”弟子,向“疯酒怪”恭身说道:“‘金棺霸殿’安然无事,属下是奉二门主之命赶来,请三门主去往血殿,接待贵宾!”

“疯酒怪”目光微闪,“哦”了一声问道:“什么贵宾?”

夏铁汉抱拳躬身禀道:“来人共有三位,是三位门主多年未见的好友‘东海火云岛’的‘赤发天君’朱赫‘勾漏山无常谷’的‘碎心王母’木青青,和东门供奉的表妹‘天媚姹女’钟无艳。”

“疯酒怪”听完夏铁汉所报,立即喜形于色说道:“妙极,妙极,朱天君与木王母均是我数十年老友,久已未出江湖,这次定是接获开派请柬,才来观光盛会,他们均功力高绝,又各有专长,在强敌环伺之下,真是极好帮手……”

夏铁汉又一抱拳恭身,向“疯酒怪”禀道:“根据‘血殿宾馆’方面的接待人员飞报,来客似未见本门主脑人物,亲自出迎,有点不大高兴!二门主因‘金棺霸殿’左近,警讯频传,不敢远离,才特遣属下飞请三门主去‘血殿’解释一下。”

“疯酒怪”听得为之一怔,目注夏铁汉道:“夏铁汉,你方才不是说‘金棺霸殿’安然无事么,怎又警讯频传?”

夏铁汉道:“殿内安然无事,但殿外分东西南北四方守护的十位护法,却每人都接得一片颇见内家功力,的‘树叶镖’!”

“疯酒怪”脸色一变,急急问道:“既被接镖,则发镖之意,显非伤人,莫非那十片‘树叶镖’上,镌有什么字迹?”

夏铁汉道:“三门主猜得对,每片树叶之上,均有‘金棺必败,三妖必灭’八字,二门主才决定坐镇,寸步不离,请三门主代表本门,出迎贵客。”

“疯酒怪”静静听完,点头说道:“你回‘金棺霸殿’去吧,请二门主放心,就说朱天君与木王母均属多年至友,纵有误会,一说便开,或许我会奉陪他们二位,前往‘金棺霸殿’走走。”

夏铁汉闻言,躬身一礼,便即退返来路。

“疯酒怪”一面赶赴“血殿”,一面心中暗喜,觉得“赤发天君”朱赫一身“烈火神功”,练得功候深厚,霸道无伦,“碎心王母”木青青的一根“王母碎心拐”,和“王母十三钗”,更是三四十年,武林道上有名的追魂帖子——他们二人一到,“金棺门”实力大增,足以与“辣手人乾”阎一贞,白发无名老人,敞开手儿地干上一干!

至于那位“天媚姹女”钟无艳,也听得“百毒仙郞”东门禄提过,是他表妹,年岁虽轻,却得西藏密宗心传,精擅“姹女迷神”玄功,和“飞龙大手印”掌法,武学相当了得,只是性情太以高傲,有点难惹难缠……

“血殿”距离“百毒洞天”,本不甚远,“疯酒怪”1满带笑容的心中思忖之际,业已走到殿前。

一阵狂笑,自殿中传出,有个宏亮苍老的语音说道:“钟姑娘,你不必生气,我老头子当年是有名的性如烈火,如今还不是只好暂时忍耐?因为慢说‘冷金尸’‘狂血神’‘疯酒怪’等‘三妖’,连令表兄‘百毒仙郞’,暨‘金棺门’中,身份仅次于门主的‘艳铁双尸’,均一个未见,显然必有急事,或在聚会……”

话方至此,“疯酒怪”已“哈哈”一笑,接口说道:“朱天君,你真是小弟的知己好友,‘金棺门’开派前夕,警讯迭起,劲敌纷来,我大哥又正值闭关练功,致已伤折了不少人手,木王母和钟姑娘,当不致怪我和二哥因布置防务,才有所简慢,未曾远迎吧……”

边自含笑发话,边自走入殿中。

殿中设了一席盛宴,座中计有一位红衣红发老者,一位白发飘飘的靑衣老妪,和一位年纪约在二十七八,花容月貌,看去十分艳冶的紫衣女。

另外一位陪客的颜光枢舵主,立刻站起身形,陪笑说道:“三门主,这三位贵宾是‘东海’……”

“疯酒怪”向他略一摆手,含笑说道:“颜舵主无须引见,朱天君与木王母,均是我多年旧友……”

语音至此略顿,向那位容貌十分艳冶的紫衣女郞笑道:“这位想是来自藏边,深得密宗心传的‘天媚姹女’钟无艳钟姑娘了……”

那位“天媚姹女”钟无艳仍似颇有不悦地,双眉微挑道:“钟无艳一向少来中原走动,也不敢依傍什么显赫名门,我是接得表兄东门禄一封请柬,知他在此身居显要,特来看他一看,并为道贺,谁知这位东门供奉,居然架子奇大……”

“疯酒怪”不等她往下再说,赶紧接口笑道:“令表兄东门供奉之未曾出迎,实有不得已的苦衷,等我说明原因以后,钟姑娘定会曲谅……”

话方至此,那位“碎心王母”木青青突然“咦”了一声道:“熊道友,你是怎么会失去一臂?……”

原来“冷金尸”姓冷,“狂血神”姓余,“疯酒怪”姓熊,但因“三妖”威震寰宇,遂以号行,本来姓名,反而不为世晓。

“疯酒怪”闻得木青青问起自己断臂之事,不禁苦笑答道:“小弟这只手臂,是被一位极为年轻的红粉奇人所断!”

“赤发天君”朱赫颇感意外地,愕然问道:“那个年轻女娃,能有如此……”

“疯酒怪”知晓朱赫此语,极可能又招致那位分明性格高傲的“天媚姹女”钟无艳有所不满,遂含笑接道:“朱兄久隐东海,致不知如今武林之中,后浪推前浪人才辈出,即以这位钟姑娘而论,她不就是身怀绝技的年轻罕世高手么?”

钟无艳微嫌太浓的两道眉儿,本已挑起,听了“疯酒怪”这样一说,才又恢复了正常神色问道:“能断去熊三门主一臂的年轻红粉奇人是谁?”

“疯酒怪”道:“是凤栖桐……”

凤栖桐根本就少在江湖走动,自使久隐东海,暨广西勾漏的朱赫、木青青,和踪迹大半在藏边活跃的钟无艳,均对此名,毫无所悉。

钟无艳性情果傲,听了凤栖桐姓名以后,轩眉问道:“此女何在?钟无艳不揣鄙陋,要想会她一会!”

“疯酒怪”先向钟无艳投过一瞥感谢目光,摇头笑道:“不必,不必,凤栖桐虽然断我一臂,但如今仇隙已解,反而和钟姑娘成为自己人了!”

钟无艳听得莫名其妙,诧然问道:“和我成了自己人,熊三门主此话怎讲?”

“疯酒怪”笑道:“她已与我兄弟结盟,变成了我的四妹,也就是‘金棺门’的四门主……”

钟无艳摇了摇头,双眉微扬说道:“她虽然成了凤四门主,但钟无艳并非‘金棺门’的门户中人,这‘自己人’三字,似乎仍……”

“疯酒怪”笑道:“钟姑娘既是东门供奉表妹,而我凤四妹已嫁东门供奉,岂不成了你的表嫂?”

钟无艳突从脸上起了一种异样变化,有股冷飕飕的杀气,微闪即隐,目注“疯酒怪”道:“竟有这等事,他们是何时成婚?”

“疯酒怪”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事既出口,又无法不认账,只好含笑答道:“他们就是于今夜成婚,但因有紧急事故发生,或许会延误佳期,也说不定。”

钟无艳站起身形向“疯酒怪”抱拳说道:“熊三门主,钟无艳有项请求……”

“疯酒怪”已明知她是所求何事,但仍不得不问道:“钟姑娘说那里话来?你是本门贵宾,怎么用得着请求二字?”

钟无艳道:“我想见见我表哥东门禄,当面道贺他新婚之喜。”

“疯酒怪”一伸手儿,示意请钟无艳归座,并苦笑说道:“这件事儿,尙请钟姑娘曲谅,因为东门供奉闭关炼药,所居‘百毒洞天’已封,这桩工作,对本门兴败,关系太大,连他洞房吉期,都为之延误,那还能中断炉火,接见宾客?”

钟无艳听得妙目中又转厉芒,双眉一剔说道:“照三门主这样说法,钟无艳枉自藏边,接柬远来,竟见不着我表哥‘百毒仙郞’东门禄了?”

“疯酒怪”忙加安抚地,连摇双手,含笑说道:“钟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只消数日,东门供奉的炉火便告功成,换句话说,也就是本门开派大典之前,定会与钟姑娘相见。”

那位“碎心王母”木青青,在一旁含笑说道:“熊道友,以‘金棺门’声势之盛,好手之多,怎会有人敢捋虎须,敢于开派前夕,来此搅闹,甚至于要劳动东门供奉躭误佳期,闭关炼药呢?你若肯说明究竟,钟姑娘便不会误会不悦了。”

“疯酒怪”斟了四杯酒儿,自执一杯,向朱赫、木青青、钟无艳三人,陪笑说道:“我要先奉敬一杯酒儿,向三位求恕疏迎失礼之罪,然后即当说明最近有几位神出鬼没人物,搅闹本门,肇致伤亡的来龙去脉。”

“赤发天君”朱赫与“碎心主母”木青青与他是多年老友,自然均含笑举杯,一倾而尽。

“天媚姹女”钟无艳虽因另有别事,心中十分不悦,但身在客位,也不宜过拂主人颜面,遂也举起杯来,饮了少许。

“疯酒怪”已看出此女,性傲难缠,微微一笑,也不强迫她把杯中饮干,便把“阴风峡^”迭遭祸变,来了“辣手人乾”阎一贞和无名白发老人两名强敌,门下弟子,暨执事等人,有了不少伤亡,以致“狂血神”坐镇“金棺霸殿”,不敢离开情事,向血殿中的三位贵宾,说了一遍。

“疯酒怪”说得虽极详细,但仍有所保留,他把“冷金尸”练的什么玄功,东门禄炼的什么妙药,未曾说出。

“碎心王母”木青青听得颇表意外地,“哦”了一声说道:“阎一贞居然也再出江湖了么?这位‘天魔门’的门主,昔年因她所炼‘靑灵乙木先天掌’,与我‘乙木神功’的路数相同,双方曾较量三次,均未能分出胜负,想不到事隔卅年以后,竟能在这‘六诏山阴风峡’内,有机会再续前缘,看来我老婆子应该活动活动筋骨,好好斗她一斗的了!”

“疯酒怪”听得心中一喜,忙替木青青又斟酒满杯,含笑说道:“木王母的‘乙木神功’,冠绝宇内,你若肯不吝施为,阎一贞必将弄得灰头土脸……”,

木青青不等“疯酒怪”往下再说,便自摇头说道:“那不一定,昔年我们便秋色平分,各擅胜场,这卅年以来,我虽不曾搁下功夫,但阎一贞也必有相当进境,否则,以她娇狂性格,是不会再出江湖的呢!”

“赤发天君”朱赫的目光一转,注向“疯酒怪”道:“熊三门主,我从你所说情事听出,‘阴风峡’中最重要的便是‘金棺霸殿’,和‘百毒洞天’两地,而敌方所想窥视侵扰的,也是这两个所在?”

“疯酒怪”连连点头,向朱赫含笑说道:“朱天君说得不错,敌方仿佛深明‘金棺门’形势……”

话犹未了,这位“赤发天君”便目光精芒,扬眉笑道:“如今距离开派盛会,尙有数日,在宾馆坐待,也颇无聊,小弟与木王母,想向熊三门主,讨支将令!”

“疯酒怪”心中微喜,向朱赫投递过明知故问目光。

朱赫笑道:“小弟与木王母,愿意分随余二门主,熊三门主,担任‘金棺霸殿’,暨‘百毒洞天’警卫之职?”

“疯酒怪”方自连连致谢,那位“天媚姹女”钟无艳忽也扬眉说道:“熊三门主,你对我放不放心,若不怀疑,我也算上一个!”

都是远道来贺,“疯酒怪”怎能亲此疏彼,只好含笑说道:“钟姑娘说那里话来,你是东门供奉至亲,根本可算自己人……”

他的话方至此,钟无艳便自截断他的话头说道:“熊三门主既不怀疑,我便担任‘百毒洞天’警卫,有人敢妄自侵闯,敎他尝尝我‘密宗大手印’的滋昧!”

这时,“碎心王母”木青青忽然举杯饮酒,但却是故意遮掩嘴皮动作,而向“疯酒怪”以“蚁语传声”说道:“熊道友,在你未来之前,‘天媚姹女’钟姑娘曾表示与‘百毒仙郞’东门禄,两情甚深,如今骤闻东门禄作了新郞,精神上似已颇受刺激,如今又讨令担任‘百毒洞天’警卫,会不会是想出甚花样?”

“疯酒怪”原本就有这种想法,再经木青青这一说明,不禁愁蹙双眉,忧形于色!

“天媚姹女”钟无艳却把适才未曾饮完之酒,一口喝尽,站起身形说道:“防敌应慎,事不宜迟,我们何必在此饮酒,‘金棺霸殿’,或‘百毒洞天’再喝,也喝得定心一点!”

事至既此,说不上不算,“疯酒怪”只好向朱赫笑道:“朱天君,小弟想先送你与我二哥共守‘金棺霸殿’,小弟与木王母、钟姑娘,则共同防护‘百毒洞天’”

朱赫笑道:“熊兄尽管安排,小弟谨遵将令,反正……”

说至此处,站起身形,把腰间所悬一只红色皮囊,拍了一拍笑道:“反正凭我这只‘烈火神囊’中所贮的七件苦炼之物,总可发发利市,为‘金棺门’略收袪敌之效!”

“碎心王母”木青青忽也目闪奇光,扬眉说道:“熊道友,假如你不怕添麻烦的话,我到有项要求。”

“疯酒怪”目注“碎心王母’”木青青,陪笑说道:“木王母说那里话来,你有甚话儿,尽管吩咐就是。”

木青青:“我要求熊道友命属下制一白布长旛,上书‘碎心王母’木青青邀会武林旧识‘天魔门主’阎一贞的字样,插在‘百毒洞天’谷口!”

此语一出,“天媚姹女”钟无艳,首先抚掌赞道:“妙极,妙极,阎一贞也是一门主,若见此旛,必来应战,这一化暗为明,‘金棺门’便将省事多多,免去不少伤损!”

“疯酒怪”虽觉钟无艳言语之中,似乎略含讥刺,仍佯作听不出来地,向木青青陪笑说道:“多谢木王母想出这条妙计,我嘱咐属下照办,等我们一入‘百毒洞天’后,便立把这白布长旛,高插在谷口。”

木青青笑道:“那是当然,一定要等我们进入洞中,以逸待劳后,再插长旛,否则,引狼入室,罗网未张,岂不是天大笑话?”

“天媚姹女”钟无艳一面随同“疯酒怪”等,走出“血殿”,一面向“碎心主母”木青青娇笑说道:“木王母,我私人向你有桩请求……”

木青青也是一点即透之人,不等钟无艳往下再说,便即笑道:“钟姑娘莫非也有兴趣,与那号称盖世无敌的‘辣手人乾’阎一贞,互相较量艺业,斗上一阵?”

钟无艳道:“我所练‘姹女迷神’奇功,与‘天魔’一派所学,略有渊源,故而想向这位‘天魔门主’讨敎二一。”

木青青极为大方地,点了点头,面含微笑说道:“我与‘天魔门主’阎一贞,三十年前,虽结过樑子,但仇恨并不太深,她见了白布长旛,倘若真来‘百毒洞天’时,我便把第一阵让给钟姑娘便了!”

常言道:“生姜还是老的辣”,木青青这满口答应之举,既给了“天媚姹女”钟无艳的面子,又可乘她与阎一贞互斗之时,先看看睽违三十年来的对方深浅,岂不一举两得?

他们一行四人,行近“金棺霸殿”之际,“狂血神”已得讯迎出,站在阶前,含笑叫道:“三弟,朱天君等,万里远来,你怎不好好招待嘉宾,却……”

话犹未毕,“疯酒怪”便含笑接口说道:“朱天君极为思念二哥,知你要务在身,无法远离,特地赶来作伴,要仗他绝艺神功,与二哥同守‘金棺霸殿’!”

这几句话儿,使“狂血神”听得满怀高兴,哈哈笑道:“妙极,妙极,这样作法,既可使我与朱天君畅叙多年契阔,又可使那狂妄胆大的来犯鼠辈,有机会尝尝朱天君威震东海天南一带的‘烈火七杀’滋味……”

说至此处,看见了“碎心王母”木青青,和“天媚姹女”钟无艳,遂抢前二步,抱拳说道:“木王母多年不见,益发精神,可见驻颜有术,功行精进,……这位想是东门供奉时常提及已得密宗心传的钟姑娘吧?”

“疯酒怪”等他们略一寒喧后,向“狂血神”含笑说道:“二哥,三位贵宾都不愿闲住宾馆,朱天君协防‘金棺霸殿’,木王母与钟姑娘,则与小弟共同加强防守‘百毒洞天’,这等分配,二哥以为如何?”

“狂血神”欣然色喜地,抚掌狂笑,轩眉说道:“有这等请都请不到的高人助阵“金棺霸殿”与‘百毒洞天’两地,已然固若金汤!好在朱天君与木王母,多年至友,钟姑娘与东门供奉,关系密切,也不是外人,我也不作客套,多多偏劳的了。”,

话既说明,立即分头行事。

“赤发天君”朱赫,由“狂血神”迎入“金棺霸殿”,相互畅饮,“碎心王母”木青青与“天媚姹女”钟无艳,则随“疯酒怪”去往“百毒洞天”。

行走之间,三个人中,到有两个人的心儿,不住忐忑!

心中最为烦乱的,便是“天媚姹女”钟无艳……

钟无艳与东门禄,除了确是中表至亲外,并因一个淫男,一个荡妇,两人早就有了肉体之缘,并还男贪女爱,情份极好!

不然,她才不会接到“金棺门”的开派请柬,便远从藏边赶来……

但才到地头,便闻得东门禄作了新郞,钟无艳虽然除了东门禄外,面首尙多,但心中总觉得有点酸酸的不是滋味!

新娘若是寻常女娃,自己或来个吃醋撚酸,横刀夺爱,偏偏听得新娘子凤栖桐,不单容貌如仙,武功绝世,并还是“金棺门”的四门主身份,少时倘若相见,却叫自己采何种态度?

钟无钟心内盘算结果,终于双眉微扬,有了主意!

她决定见机行事,或是在不着痕迹下,与新娘凤栖桐,比比容颜,较较艺业,或是倚仗自己“姹女迷神”玄功,使新郞倌想起昔日的枕席恩情,床帏妙趣,来个“仙郞移作两家春”慰慰自己的远来寂寞!

钟无艳心中的主意已定,“疯酒怪”的心中,却在打鼓!

他自经“碎心王母”木青青用“蚁语传声”功力,告以钟无艳与东门禄有超乎表兄妹的情感,便深感头疼,知道女孩儿家,对爱情素极小气,钟无艳、东门禄、凤栖桐间,若弄出什么醋海风波,却教自己怎生处理?

若是敌人,还可以倚仗武力埋伏,拼斗一番,如今这当事三人,一个是本门最倚重的供奉,一个是远来嘉宾,一个是结盟四妹,轻重之间,太难权衡,稍一处理不当,便会形成极麻烦的局面!

“碎心王母”木青青见了“疯酒怪”的眉峰紧聚之状,已知他是为了钟无艳之事忧烦,遂又传音问道:“熊道友,你能不能暂时设法不让钟姑娘与东门供奉见面?”

“疯酒怪”耳边突然闻传音,也以第三人无法与闻的蚁语玄功,向这位“碎心王母”,答道:“东门供奉现在正闭关炼药,在他炉火未青之前,连我也不能随便进入‘百毒洞,内洞’!”

木青青传音笑道:“这样最好,只消有几日功夫,我必可设法劝得钟姑娘看开一点,淸却胸中的情波醋火……”

“疯酒怪”听得“碎心王母”木青青这样说法,不禁大喜道:“多谢木王母……”

他有点喜而忘形,这五个字儿,竟未用传音,脱口而出。

钟无艳正在举步,突闻“疯酒怪”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禁好生诧然,注目问道:“熊三门主,你怎么突然向木王母表示多谢……”

话方至此,“碎心王母”木青青便替“疯酒怪”解围地,接口笑道:“我发现左侧峭壁顶上,似有人略晃,遂以‘蚁语传音’功力,提醒熊三门主,加以注意,他大概是为此称谢……”

一语未毕,人影忽腾!

“天媚姹女”钟无钟有心在这两位当代名家之前,炫耀藏边武学,居然用“白日升天”轻功,肩不动,身不晃,膝不湾,腰不拧地,宛若长箭穿云,一拔就是五丈!

“疯酒怪”乃是武学行家,一见之下,点头赞道:“想不到,真想不到,钟姑娘不仅精擅姹女迷神玄功,飞龙大手印,连轻身提纵术的造诣也能有这深火候?”

“碎心王母”木青青目注钟无艳,施展轻功,纵向壁顶,口中却压低语声,向“疯酒怪”说道:“这位姑娘的能力不弱,就是性情太傲,熊道友务宜叮嘱‘百毒仙郞’东门禄,好生安慰应付,若能平息情海风波,‘金棺门’岂不添一有力臂助?”

“疯酒怪”连连点头地,面含苦笑,悄声说道:“这事换在常人,容易处理,只消一床三好,便可皆大欢喜,东门禄方面,也无问题,但那位身为新娘子的凤栖桐四妹,又是性情高傲得决不下于钟无艳姑娘之人,要她松松口儿,必须费尽唇舌!”

木青青道:“这也难怪,常言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话方至此,“疯酒怪”与“碎心主母”木青青同时抬头,以相当诧异的目光,向左侧峭壁顶端看去……

因为,从那片排空矗立二三十丈的峭壁顶,突然传下几声“呼呼”奇异声息!

这时,“天媚姹女”钟无艳业已登上壁顶,“疯酒怪”不禁目注“碎心王母”木青青,皱眉说道:“木王母,这‘呼呼’异响,似是罡气破空声息,难道钟无艳姑娘,竟在壁顶与人对掌,施展她的‘飞龙大手印’法?”

木青青也颇觉奇怪地,“咦”了一声,诧然说道:“我适才壁顶有人之语,全是为熊道友解困的随口虚言,怎会有这等凑巧,说个正着?”

“疯酒怪”苦笑道:“天下巧事太多,我应该赶紧上去,打个接应,否则,钟姑娘会怪我这作主人的,太不地道……”

木青青道:“走,我也去看个热闹!”

语音落处,人影双腾,这两位睽违数十年之久的当代邪派绝顶人物,同时飞身而起。

几个起落,上了壁顶,目光扫处,不禁均感愕然?

壁顶除了丈许方圆的石地以外,全是茂密林木,原来“疯酒怪”等三人所行,乃是夹谷,谷上是座高峰的中腰地带。

“天媚姹女”钟无艳面对森林,闭目垂廉地,盘膝静坐在石坪中央,四外却不见其他人影。

“疯酒怪”有点莫名其妙地,向钟无艳皱眉叫道:“钟姑娘……”

这“钟姑娘”三字才出,便被木青青摇手截断,低声说道:“熊道友暂莫惊动钟姑娘,她像是与人以内家真力硬拼,脏腑间受了震动,正在运气调息!”

“疯酒怪”向钟无艳细看一眼,深以为然,遂目光电扫四外,蹙眉说道:“木王母如今可以看去,这些敌人是否来去无踪,个个厉害得紧!”

木青青道:“但不知来人是谁?……”

一语未毕,钟无艳突然睁开双目,站起身来道:“是个丑得既不像人,瘦得更不像人的白发老妇!”

“疯酒怪”瞿然说道:“那定是昔日的‘天魔门’门主,‘辣手人乾’阎一贞了,难怪她能在钟姑娘的‘飞龙大手印’下,脱身而去!”

钟无艳冷笑道:“我一上壁顶,便遇见那奇瘦奇丑老妇,但未想起她就是我颇欲向其领敎的‘辣手人乾天魔门主’,这老婆子性如烈火,太不讲理,双方一言未发,便力拼三掌,我虽真气激荡,血脉微震,她的脏腑之间大概也不好受,才在听得两位上壁声息后,便悄然退去。”

“疯酒怪”为了安慰钟无艳,向她含笑说道:“钟姑娘,你先纵登二三十丈削壁,真气略有损耗,再复骤然对掌,难免吃了暗亏,否则,那‘辣手人乾’阎一贞,未必逃得出你的‘飞龙大手印’下。”

钟无艳笑了一笑,正待发话,木青青又说道:“钟姑娘不要生气,阎一贞性傲无比,只要我那白布长旛一挂,她会立即赶去‘百毒洞天’……”

钟无艳听至此处,向木青青一抱双拳,扬眉说道:“木王母……”

“钟姑娘不必说了,我已知你之意,阎一贞只要来到‘百毒洞天’,第一阵仍然让你,使你以逸待劳,再打她几掌‘飞龙大手印’,并尝尝你最拿手的‘姹女迷神’玄功滋味!”

钟无艳见木青青已猜出自己心意,并这等说法,自然含笑称谢!

“疯酒怪”向钟无艳脸上,注目细看,方待发话,钟无艳已扬眉说道:“熊三门主不必再关心我了,我气血已复,并未受甚内伤,我们快点赶回‘百毒洞天’去吧,免得你躭心那边防务!”,’

由于“辣手人乾”阎一贞的魔踪再现“疯酒怪”着实对于“百毒洞天”方面,有点担心,钟无艳既告无恙,三人遂步下加急,一同赶去。

这段路途,倒未再生事故,各处桩卡,也安静如常,并无异状。“疯酒怪”心中微宽,向“碎心王母”木青青笑道:“照这情形看来,阎一贞似乎尙遵守诺言,于本门开派大会前,未来滋扰,适才只是在壁顶匿身,窥探虚实!”

木青青笑道:“这样说来,我请熊道友命贵属准备的那面白布长旛,是否不必再挂……”

“疯酒怪”道:“挂旗无妨,我们仍照预计行事便了,因为阎一贞未见党羽,只是孤身,合我们三人之力,绝对制得住她,能在开派之前,去一心腹巨患,也未尝不是好事!”

计议之间,已到“百毒洞天”谷口,仅由守卫弟子的安详神情之上,便可看出谷内未生警兆。

陶伟死后,已换了一名田大越,负责警卫,担任舵主。

此人甚是精悍,正率人在谷口巡逻,一见“疯酒怪”陪同宾客来此,赶紧躬身参见。

“疯酒怪”为木青青,钟无艳引见之后,向田大越道:“田舵主,木王母与钟姑娘全是功力绝世的本门贵宾,与我共同负担‘百毒洞’内防务,你只消率同属下,专心防御谷口一带便了!”

田大越听得三门主竟亲自协防,自然心中狂喜!

“疯酒怪”又道:“我在‘血殿’迎宾之际,曾嘱咐准备一条白布长旛……”

田大越听至此处,便一抱双拳,接口恭身说道:“回禀三门主,那条白布长旛业已准备妥当,木王母大驾既到,要不要立即挑起高竿,悬在谷口?”

“疯酒怪”点头道:“立即将旌挂起,那‘辣手人乾’阎一贞若是见旛赶来,你们可以礼恭迎,通报洞内便可,不必与她动手争论!”

田大越喏喏连声,立命守卫弟子,挑起一条白布长旛,旛上写着海碗大小的“‘碎心王母’木青青,邀会武林旧识‘天魔门主’阎一贞”字样。

“疯酒怪”与木青青相视一笑,便与钟无艳步入谷内。

钟无艳行走之间,目光一扫,指着四外的花草树石,扬眉说道:“我东门禄表哥,是当世武林中,第一用毒名家,他既住在此处,又名‘百毒洞天’,则这些花草树石,甚至于飞瀑流泉等等,应该莫不含有剧毒的了?”

“疯酒怪”点头笑道:“钟姑娘猜得不错,‘百毒洞天’中,一切人为暨天然景物,均半数以上含有东门供奉所炼的独门奇毒……”

但话才说至此,便颇为感慨地,失声一叹又道:“若照如此布置,外人委实寸步难入,但事实上却是‘百毒洞天’中,敌纵屡现,并每次都是安然逸去……”

钟无艳一听瞿然变色地,一挑双眉,向“疯酒怪”问道:“熊三门主,躲有形之桩卡易,避无形之奇毒难,来人既每次都全身而退,莫非他们已有能袪解我东门表哥独门奇毒的神妙药物?”

“疯酒怪”苦笑道:“照理推来,确实如此,但东门供奉曾言当世中只有一人,能炼效用神奇的解毒圣药,而那人却已死去……”

木青青接口问道:“那位能炼神奇解药物之人,定乃旷代圣医,他是谁呢?”

“疯酒怪”道:“此人因伤心之事,遁世隐居,姓名遂不为世晓,他叫‘万灵先生’万子灵?”

钟无艳道:“适才熊三门主曾言万子灵已死,但不知死讯是否确实?”‘

“疯酒怪”点了点头,向钟无艳微笑说道:“钟姑娘请放心,那‘万灵先生’万子灵的死讯,是百分之百确实,因为他就死在这‘阴风峡’内!”

“碎心王母”木青青听得“咦”了一声,诧然问道:“刚才熊道友还说那万子灵伤心茹恨,遁世逃名,怎会又到了这‘金棺门’总坛‘六诏山’……”

“疯酒怪”不等木青青再往下问,便加以解释地,接口说道:“万子灵是被本门以霸王手段,强制请来,以疗治我大哥一桩多年痼疾,谁知就在我大哥业已好了八九分时,这位旷代神医,竟先死去?……”

木青青笑道:“‘金棺门’如此以‘霸道’延医,医生未必肯卜‘王道’之药?”

“疯酒怪”叹道:“木王母猜得不错,那万子灵甚有医德,声称既已下手医治,便决不自贬医术,糟塌病人,但又不甘心在受制之下,治愈我大哥的沉疴宿疾,谁知就在我大哥业已好了八九分时,竟仰药而绝,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钟无艳道:“这位‘万灵先生’够狠,也够促狭,他这一死,冷大门主的宿疾,可能因尚未好淸,又会复犯的了?”

“疯酒怪”道:“还好,因为东门供奉炼毒需用,百毒后洞的药库中存有各种辛苦搜集的灵妙药物,加上病情又已好八九分,我大哥遂不曾复犯,只未能完全康复而已……”

说至此处,已进入“百毒洞”中,“疯酒怪”遂命属下在外洞设宴,并指着那座色呈血红的“百毒屏风”,向钟无艳笑道:“钟姑娘,令表兄东门供奉便在后洞中闭关炼药,除了这座‘百毒屏风’,变为黑色,显示他炉火纯靑,已竟全功之外,包括本门门主在内,任何人也不许妄自进入后洞,故而钟姑娘只好略等数日,再见令表兄了……”

钟无艳自然懂得“疯酒怪”之意,笑了一笑说道:“我便等到‘金棺门’开派之日,再见我东门表哥,也无不可,但却有桩心愿,希望熊三门主能……”

“疯酒怪”不等钟无艳再往下说,便自接口笑道:“钟姑娘有甚心愿尽管说出,只要熊某力之能及,定使钟姑娘得遂所愿,称心如意就是。”

钟无艳双眉一轩,目中射出两道深含妬意光芒,缓缓说道:“东门供奉在炼药,凤四门主却未闭关,钟无艳想立刻瞻仰瞻仰这位‘百毒新娘’的绝代风华,仙容玉貌!”

这一来,可使得一向长于肆应的“疯酒怪”,深感为难?……

若不应允,自己适才已有定使钟无艳称心如愿之诺在先,立时便打折扣,多半会令对方,增添气愤不满!……

若是应允,万一凤栖桐与钟无艳二女,因妬火高腾,起了冲突,却又如何区处?……

这位‘金棺门’的三门主,在左右为难之下,竟对多年老友,相互间交情极深的“碎心王母”木青青,投过了无奈求救的乞援眼色。

木青青笑道:“凤四门主大概是正为东门供奉的丹房炉火护法,熊道友不妨请她出来一下,连我老婆子也想瞻仰瞻仰她的容光气宇。”

她边自说话,边自向“疯酒怪”投过安慰眼色,表示无须顾虑,可以维持自己,不至于闹出什么太不愉快局面。

“疯酒怪”听得木青青也是这等说法,自然只好站起身形,走向那座“百毒屏风”,准备向后洞传声发话,把凤栖桐请出相见。……

就在他功力已聚,尚未传声之际,突有一声厉啸,远远传来!

“疯酒怪”脸色微变,转面对木青青皱眉说道:“木王母,这发啸人的内力充沛异常,恐怕是阎一贞……”

一语未毕,壁间所装置的报警暗铃,果然接连三响!

跟着,一名“金棺门”守卫弟子,抢步进入外洞,向“疯酒怪”恭身报道:“启禀三门主,田舵主在谷口传讯,说是‘天魔门’的阎门主已来,要见向她悬旛叫阵的木王母!”

“疯酒怪”略一沉吟,向那名弟子挥手说道:“你向田舵主说我与木王母,即刻出迎,叫他把阎门主陪至‘百毒洞天’以内的‘万花坪’上相会……”

那名弟子唯唯领命地,恭身一礼退去,“疯酒怪”却乘机目注钟无艳,含笑说道:“钟姑娘,你是想先斗‘辣手人乾’阎一贞?还是想先见我凤四妹?”

钟无艳苦笑道:“熊三门主何必再问,一个只是仰慕艳名,期睹颜色,一个却有互拼三掌的新结新仇,我自然是先斗阎一贞了……”

“疯酒怪”笑道:“钟姑娘与木王母,可知我命田大越船主,把‘辣手人乾’阎一贞,陪往‘万花坪’上相见之意?”

钟无艳道:“是不是那‘万花坪’上,有甚玄虚?设置了厉害埋伏?”

“疯酒怪”点头道:“合木王母与钟姑娘之力,应已占得阎一贞的上风,但为了稳妥起见,不妨再添点‘地利’……”

木青青笑道:“那‘万花坪’上,有何厉害设施,熊道友应该先对我和钟姑娘,说得清楚一点,才在必要时好加运用!”

“疯酒怪”道:“‘万花坪’周围的五色奇花,看去怪异,并无奇处,但那些不起眼的青草,却根根皆蕴奇毒,故而人处其间,只可沾花,不可沾草,若想运用,只消抢在上风,多击出几记劈空掌力,便能使不知情的对方中毒倒地,片刻以后,身化脓血!”

钟无艳听得点了点头,向木青青轩眉含笑说道:“有此布置,我们已占绝对有利局面,但我仍想先在那位‘天魔门主’面前,班门弄斧地,先试试我‘姥女迷神玄功’,木王母会不会笑我太以狂妄?”

木青青摇点笑道:“不会,不会,钟姑娘请自施为,让我瞻仰瞎仰……”

说至此处,回头向“疯酒怪”道:“熊道友,我们去吧,阎一贞性如烈火,若让她等得太久,你们那位田舵主说不定又会吃甚苦头?”

“疯酒怪”点头一笑,立即举步当先引路,与木青青、钟无艳,同往“万花坪”走去。

“万花坪”的“万花”二字,只是形容之词,其实只是有数十种嫣红姹紫,长年开放的五色奇花,和大片碧草,围绕在一块方圆数丈的平坦石坪之外。

地方虽不算大,但背倚危峰,壁悬飞瀑,景色到十分灵妙,是个文士散步行吟,武人过招动手的绝好所在。

如今,“金棺门”的舵主田大越,正陪着满头白发,骨瘦如柴,手执“八宝阴沉竹拐”的“辣手人乾”阎一贞,站在这“万花坪”上。

木青青说得不错,阎一贞委实性如烈火,已等得颇为不耐,向田大越狞笑一声,狠狠说道:“数十年来的江湖之中,尙无任何门派,敢对我老婆子如此冷淡,木青青倘若再不出来,我便先把你的两条狗腿,一拐敲断……”

田大越双眉紧蹙,敢怒而不敢言地,抱拳恭身连声陪笑说道:“阎门主请多担待,大概因木王母也是本门贵宾,我家三门主不好意思对她过份催促……”

话方至此;远远有个清亮苍老语音,接口笑道:“田舵主请放心,并请回谷口値班,我老婆子已来会晤多年未见的天南旧友!”

随着语声,从山道上转出了“疯酒怪”、木靑靑、钟无艳等三条身影。

田大越心中一宽,先对阎一贞略为抱拳,又对“疯酒怪”等恭身一礼,便自带着满头冷汗,快步离去。

阎一贞瞇起一双老眼,向木青青略一打量,点头说道:“想不到,想不到,果然是昔日与我曾连斗三次,未能分出胜负的‘碎心王母’,木王母,我记得昔日最后一战,是在‘仙霞’,我们睽违未见,已有三十年之久了吧?”

木青青点头笑道:“阎门主记得不错,连头带尾,正好卅年,你我靑鬓虽霜,皮囊未朽,仍能在‘六诏’重逢,也算异数,来来来,我先替阎门主,引见两位新朋友……”

语音一顿,先指着“疯酒怪”,向阎一贞含笑说道:“这位熊伯英道友,便是‘金棺门’的三门主,号称“疯酒怪”,便是昔年威震西南武林的‘三妖’之一!”

“三妖”名头,委实不小,但阎一贞,却似未怎看在眼中,闻言之下,只从鼻内低低“哼”了一声,使“疯酒怪”恼在心头,自觉十分没趣。

木青青又指着钟无艳笑道:“这位钟无艳姑娘,适才已与阎门主会过,她来自藏边,‘飞龙大手印’的功力……”

话方至此,钟无艳突然娇笑一声,接口说道:“木王母不必再提,在阎门主的面前,我的‘飞龙大手印’,根本不值一笑,简直是弄斧班门,江头卖水!”

这几句话,把“疯酒怪”和木青青,都听得微觉一愕?

因为他们都已看出钟无艳性情高傲,不肯服人,怎么突又如此谦充,对阎一贞特别表示客气……

他们方诧然交换了一瞥眼色,钟无艳突然款摆腰枝,几个春风俏步,走上前来,“嘤咛”一声,向阎一贞撒娇似的说道:“阎门主,你那‘靑灵乙木先天掌’的威力好强,适才把我震得脏腑翻腾,难过死了……”

钟无艳本具特色,这一撒娇发话,嗲声嗲气,妙目中更微有泪光转动,真如梨花带雨,充满了使人一见生怜的无穷媚力。

常言道:“有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钟无艳在楚楚可怜的神情下,还在盛赞阎一贞“靑灵乙木先天掌”的凌厉威力。

故而,阎一贞那等性暴之人,竟也对钟无艳表示安慰起来,笑声说道:“钟姑姑说那里话来?你的‘飞龙大手印’,也功力深厚,年轻人中,有你如此修为的高明手段,委实不多见呢!”

钟无艳听得阎一贞如此说话,嫡笑一声,更复卖弄风情地,把语这最得更为嗲媚,边自缓步向前,边自柔声说道:“阎门主,你再打我几记‘靑灵乙木先天掌’吧,你……你……你舍……舍不舍得下……下手……”

阎一贞的两道目光,盯在钟无艳楚楚可人的绝代娇靥之上,似乎充满怜悯地,摇了摇头说道:“娟娟此豸,我见犹怜,只要你不逼我动手,我真舍不得再打你了……”

她说话之际,钟无艳业已款摆腰肢,婷婷袅袅地,走到距离阎一贞,近仅两三步远之处。

阎一贞语音方落,钟无艳便娇笑一声,扬眉说道:“我不相信,有名的‘天魔门主’,竟会这等对敌人宽恕,大发慈心,我……要逼你一下试试!”

话完,招发,一式“飞龙在天”,向阎一贞当胸,但却轻飘飘,慢悠悠地,仿佛并未含有丝毫劲力!

阎一贞笑道:“钟姑娘,你说对了,我生平从不宽恕敌人,对你尙是第一次……”

钟无艳媚眼如丝,脸上笑吟吟地,接口说道:“只有一次也不成,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固头已百年身,往往,唯一的错误,也就是最大的,最致命的错误!”

说话声中,掌招忽变,竟带着呼呼劲风,幻起漫天掌影,把那位“辣手人乾”阎一贞的身形,密密罩住!

掌影疾落之中,阎一贞的惨魂怪笑亦起,冷冷说道:“钟无艳,你刚才说过了,班门何必弄斧,卖水怎在江头?在‘天魔门’门主的面前,你施展‘姹女迷神’玄功,岂非自寻没趣?”

“碎”然一声,青影如山地,电闪而起,两人竟实胚胚的对了一掌!

这一掌,钟无黯是以为对方心神已被自己所惑,定可成功,遂想一击歼敌,毫无保留地,凝足了十二成力!

阎一贞也愤于对方竟向自己施展这种魔敎密宗伎俩,立意予以痛惩,也把“靑灵乙木先天掌”全力施为!

掌风一接,人影立分!

刚才在峭壁顶端,两人都意存试探,未出全力,如今却是真正较量上了内家绝艺,几乎是把生死付诸一击!

两人身形都定在当地,谁也没有退上半年,但足下石地,却均微陷分许,等于是踏出了四只鲜明足印!

表面看来,这一记全力拼斗,似乎又是秋色平分!

但仅仅过了片刻光阴,便分出了决定性的强弱胜负!

“辣手人乾”阎一贞,本来就面罩严霜,如今,脸上仍冷得像是一块冰,站得仍像一座山,晃都不曾晃上一下!

“天媚姹女”钟无艳本来带着满面以为手到成功的得意娇笑,如今,笑仍是笑,却从娇笑变成苦笑!

若说阎一贞站得像一座山,则钟无艳应该说是站得像株柳。

因为山是巍然不动,柳却会随着风儿,摇摇摆摆。

跟着,钟无艳的唇角之间,有极细极细的血丝沁出……

“疯酒怪”知道她功力不敌,脏腑间受了极严重的内伤,必须及时调治,否则性命难保……

遂赶紧飞身而出,把钟无艳一指点倒,回头过来,向“碎心王母”木青青苦笑一声说道“木王母,钟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受了敎训,我送她回洞将息,立刻就来,你先和阎门主……”

木青青不等“疯酒怪”话完,便自接口笑道:“熊道友尽管对钟姑娘悉心调治,免得发生什么三长两短,不好对她表哥‘百毒仙郞’东门禄交代,我和阎门主旧友重逢,彼此非把压箱底的一点东西,掏将出来,斗个痛快不可,时间长得很呢!”

“疯酒怪”点了点头,因祗剩独臂,不便捧抱,遂狭起钟无艳来,向“百毒洞”飞驰而去。

木青青目送“疯酒怪”去后,向阎一贞含笑道:“阎门主,一别卅年,你功行远胜往日,这次木青青约你前来,可能要自取其辱,再难保持昔日的高下难分局面!”

锺无艳的一身所学,确非凡俗,阎一贞虽把她击成重伤,但本身的真气内力,也受了相当震荡!

故而,她静听木青青发话,也不对‘“疯酒怪”救走钟无艳之举,加以阻挡,只在暗中调气归元,以应付昔年曾连斗三次,未分胜负的生平强敌!

直等木青青话完,阎一贞方淡淡一笑,扬眉说道:“常言道:‘满瓶不动半瓶摇’,木王母显然比那位自以为了不起的钟无艳姑娘,高明多了,我们是怎样较量?”

木青青笑道:“昔日,我们斗过三次,今日,我却只想和你斗上三阵!”

阎一贞道:“那三阵?什么花样?如何顺序?木王母尽管安排,阎一贞悉听尊命,只愿今日能有个结果,分出上下!”

木青青早已胸有成竹,故而毫不思索地,接口笑道:“兵刃、玄功、掌法三阵便以此为顺序如何?倘若有人能两阵连胜,则第三阵也就不必再比。”

她这安排,表面平凡,其实却有相当心机,极为毒辣!

因为木青青知道,“辣手人乾”阎一贞的那根“阴沉八宝拐”,是“天魔门”有名的传宗异宝之一,威力无伦,而她“迷踪惑圣游仙拐招”的八八六十四式,更向推武林独步,遂把“兵刃”之斗,列为首阵,考较彼此功力,能胜则胜,不能胜时,便索性骄敌,让她一阵!

阎一贞头阵若胜,第二阵“玄功”之战,必更全神一志,以求连连克敌,则自己便可悄然利用“万花坪”四周的草上奇毒,对阎一贞暗送无常,岂不比和她舍命恶斗,来得轻松写意!

阎一贞人极精明,但也绝未想到“万花坪”周围的草叶之上,竟遍布无形毒粉,而在当世武林中,身居邪派人物翘楚,颇有名头地位的“碎心王母”木青青,更会起下如此恶毒主意?

故而,她闻言之下,完全同意地,点头说道:“好,木王母手中‘王母杖’的‘紫气东来’杖法,和‘瑶池三绝’,一向威震南天……”

木青青笑道:“我久钦阎门主的罕世威力,但以前三次比斗,均未见你携带兵刃,今日有此机缘,才挽弓挽强,用箭用长的,以此列为头阵……”

阎一贞双眉微挑,目光凝注木青青,接口说道:“这根‘阴沉八宝拐’,除拐身为极难得的‘阴沉宝竹’之外,加上拐中所藏的六种绝毒暗器,和一套‘迷踪惑圣游仙拐招’才有‘八宝’之称,但我与木王母今日所较,重在技艺,遂全以拐法进招,决不使用拐中藏收的毒辣之物!”

她这一番话儿,光明晶落,说得极为漂亮,遂使心怀险诈的木青青,听得有点耳根发热……

但木青青的江湖经验,何等老到,虽已愧生心底,面上却未丝毫流露,只向阎一贞点头道:“阎门主不愧为一派宗师,举止光明,我这‘王母杖’中,本也藏有‘毒龙须’、和‘摇池甘露’两种厉害暗器,如今投桃报李,决不施为便了!”

阎一贞,“嗯”了一声,从她那业已干瘦无肉的奇丑脸庞之上,浮出一丝笑容,略为颔首笑道:“武功修为,和身分地位,到了我们这等程度,再若倚仗那些伎俩取胜,委实也贻笑大方,太小家子气……”

语音微顿,目中神光电闪,说了声:“木王母请”,便横拐当胸,亮开了“渡海降魔”的“游仙拐式”!

木青青虽存毒念,但也立愿与这“天魔门主”,先较高低!

故而她那敢怠慢,右手持在杖腰,把一根比阎一贞“阴沉八宝拐”略粗略长的“王母杖”,斜举胸前,开出了“瑶台望月”的悠闲架式。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凝神对望,相持了足有一盏热茶时分!

她们不是不肯进招,而是这两位绝代高手,都深明“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的内家原则,都在寻找等待最有利的出手机会!

蓦然间,阎一贞双目之中,有亮如闪电的神光微掣!

这常人极难发觉的目光微掣,已显示阎一贞,久持不耐,即将出击!

于是,木青青先发制人,“王母杖”光摇气卷,青影如山,一连攻出了三招威势奇强的迥环绝学!

阎一贞目光之动,原是诱敌,一见木青青果然先行进招,遂喝了声:“来得好!”手中“阴沉八宝拐”,幻出一片拐影,飞迎来势!

木青青因对方兵刃,是“阴沉宝竹”所制,在质地方面,自己的“王母杖”,有所吃亏,遂不肯硬打硬接,杖势微顿,发动变化,以虚诱实,以实打虚,尽量发挥出精妙杖法!但阎一贞的拐法,既称“迷踪惑神游仙拐”,自亦诡异无常,从容格拒,觅隙还攻,绝不让木青青占得丝毫便宜!

慢时,如蜗缓步,快时,如电如风!

如今,她们是在快斗,要斗谁的进招快,变式快,格拒快,闪避快……

那一面稍稍慢上一分半寸,那一面就会立落下风!

招发如风,转瞬百数十合,谁也没有快上半丝,谁也没有慢上半寸,看来似乎非出千招,难分胜负?

蓦然间,“碎心王母”木青青突发龙吟,手中“王母杖”往上微穿”由手执杖腰,改为手执杖尾!

手执杖腰,是斗巧短攻,手执杖尾,是斗劲长击!

这种动作,显示出“碎心王母”木青青,似乎缠战不耐,要倚仗她‘王母杖”,尺寸稍长,份量稍重的那点便宜,来个一寸长一寸强的猛攻硬斗!

阎一贞见状暗喜,心想只要对方真采这种打法,自己便有把握,把木青青的成名兵刃“王母杖”,先给毁了,在第一阵上,占得胜面!

念犹未毕,木青青犹胜雷霆骤雨的“泼风八打”,业已施展开来!

这位“碎心王母”,居然放弃防守,一味抢攻,威势自然比适才有攻有守时,来得凌厉不少!

阎一贞也被对方攻势所夺,足下巧踩七星,接连三个退步,仿佛在未明对方变招心意之前,不肯猝然接架!

但木青青那肯干休,接连追踪攻击,杖影蔽空,杖风狂啸,根本不留给阎一贞半丝喘息机会!

阎一贞似被逼得无奈,手执“阴沉八宝拐”尾,一式“灞桥挑袍”,由下往上的单臂一挑!

假如是蓄劲施为?是由上往下猛砸?是双手持拐发力?木青青都会有所警戒……

但如今她是仓卒拆招,是由下上挑,是单臂施为,木青青遂未曾加以特别注意……

一个是有心诱人,一个是故意上当,那还不一拍即合?

“海立山飞”下砸,“灞桥挑袍”上挑,两位老婆婆威震武林的两般兵刃,便告合在一处?

兵刃虽合,但双方所用的劲力,却逈不相同!

木青青是猛力下砸,只用了一个“震”字诀!

阎一贞是一合一吸一粘,先用了个“卸”字诀,把对方“王母杖”上千钧重,先给“卸”去一半!

然后用了个“粘”字诀,使“王母杖”和“阴沉八宝拐”等两般兵刃,紧紧粘在一起。

木青青能不能也用“卸”字诀,或“化”字诀,化去“阴沉八宝拐”上所蕴粘力,不使'两般兵刃,缠在一起?

她能!

她绝对能这么作,但又绝对不肯这么作……

因为若是如此,便等于自承内力稍弱,表示对阎一贞有所惧怯!

她们这等成名人物,在遇到相当对手之际,讲究宁使人亡,也求名在,绝不能在气势方面有半丝懦怯表现!

于是“王母杖”与“阴沉八宝拐”,均不再发出什么惊人拐风,惨人杖啸,只是杖尖粘拐尖,两人均右手单臂向前,绵绵不断地,传送出真气内力!

妙极!

一个是下砸,一个是上挑,但在杖尖与拐尖粘着之际,这两般兵刃,却呈现水平状态!

慢说是手中兵刃被对方粘引得脱手飞去,就是那一方面,稍有力弱现象,也算大失面子!

故而,在这劲达四梢的较量之下,表面看去是面含微笑,毫无凶险,其实却均已用了全力!

半盏茶时……一盏茶时……

蓦然间阎一贞一阵震天狂笑,目注木青青道:“木王母,你吃了亏,故而在这第一阵上我虽略占上风,也觉并不光彩!”

话完,手儿一缩,撒回了“阴沉八宝拐”,便使这“万花坪”上,发生了一桩希罕情事。

原来,“碎心王母”木青青果然败了,但她没有败在兵刃相粘之时,竟败在阎一贞把兵刃收回之后!

这是何故?

这是她那根“王母杖”的本质上吃了亏,兵刃既分,真气一散,木青青手上竟成了空空状态,她那根杖以成名,曾威震江湖的“王母杖”,成了一地碎粉!

相等的压力下,胜负虽仍未分,兵刃却一存一毁,自然要算得那位“天魔门”的阎门主,略占上风!,

木青青目光凝注在那飘落一地的兵刃碎粉上,轻轻嘘了一口气儿,点头失笑的,自语说道:“碎心‘王母杖’碎了心,我如今到名符其实地,真成了‘碎心王母’……”

阎一贞笑道:“我已说过,这是你选阵不当,在兵刃本质上吃了亏,于我并无光采,甚至于你若把这第一阵算作双方平手,我也并不反对丨”

木青青苦笑一声,目注阎一贞,摇了摇头说道:“阎门主莫要骂人,木青青不会那等忝不知耻,我承认在‘三阵定输赢’中,业已失败一阵!”

阎一贞笑道:“木王母……”

三字才出,便被木青青摆手截住话头,冷然说道:“‘王母杖’已碎,‘碎心王母’之号,从此在武林除名,阎门主得意之下,不必讽人,你就叫我木青青吧!”

阎一贞失笑道:“区区一杖之毁,何须如此着相?好,阎一贞恭敬不如从命,第二阵是‘玄功’之较,木道友不会再有所吃亏,你且尽量安排巧妙方式便了!”

木青青道:“不必斗甚巧妙,我们探取最笨拙的方式……”

阎一贞方投过一瞥探询性的目光,木青青已加解释说道:“由于第三阵是‘掌法’之争,我们在第二阵上,便不许动手,看看谁能以‘无形罡气’,把对方震得身形摇晃,或是足下浮动,便算谁占了上风!”

阎一贞向木青青看了两眼,面带微笑地,摇头说道:“依我看来,这第二阵的比斗,定然是秋色平分?”

木青青道:“何以见得?”

阎一贞道:“你我功行相若,纵有上下,也不过只在毫厘之间,像这等不用手掌发出,专以‘无形罡气’逼震,定然是我既震不动你,你也震不动我!”

木青青点头道:“阎门主说得不错,我们若是巍然卓立于平地施为,则确实谁也无望有甚胜算,分出高低……”

阎一贞听出木青青的言外之意,扬眉注目问道:“不在平地,却在何处?我们是换个地方,抑是就在此陈设些沙堆、砖阵,或‘罗汉束香桩’呢?”

木青青笑道:“我刚来‘阴风峡’,闻得阎门主大驾在此,才和你订个临时的约会,那里来得及准备许多东西?只好随地取材……”

木青青相当富于心机,这几句话儿中,暗令对方深信是临时约会,并在先胜一阵下,自然而然地,减去不少戒意!

果然她的话犹未了,阎一贞便自接口笑道:“怎样随地取材?木……木道友请尽管安排,阎一贞悉如尊命,无不同意!”

木青青见这“辣手人乾”,业已渐渐上钩,不禁心中暗喜,但表面上仍然丝毫神色不露地,向四外那些五色奇花,伸手一指,含笑说道:“我们便在这些花儿上,踏蕊而行,互以‘无形罡气’逼震,谁若身形摇动,或使足下所踩花儿,受了损伤,均算对方获胜!”

阎一贞笑道:“好办法,我赞成,但似乎应该加个时间限制,否则,倘若胜负难分,岂非永无了局了么?……”

木青青想了一想道:“不必限时间了,以花数为限,也是一样,我们以‘百花’为度如何?”

阎一贞道:“好,我和木道友互相踏蕊,同步一百朵花儿,若是胜负不分,便开始第三阵‘掌法’之较!”

她的话音刚了,木青青的身形,已飘然而起,向围绕“万花坪”四外的那些五色奇花之上飞去。

就这一纵,便使阎一贞暗自吃惊,知道木青青的功力太高,休看自己已在第二阵上,略占便宜,仍不能丝毫大意。

原来木青青毫未卖弄,只是随随便便地,略为纵身。

但她纵得不高,纵得平,并平得几乎是与花同高地,掠上花来。

那株茎才寸许,花大如杯的紫色花儿,却是纹丝。

惊奇处见功力易,平淡处见功力难,木青青便是在毫未小家子气的矫揉造做之中,表现了轻功内力功综合运用的绝顶功力……

阎一贞着得点头一笑,向木青青拇指双翘,称赞说道:“好,羚羊挂角,香象渡河,木道友的功力表现,业已棱角尽平,毫无火气,可见得造诣之高,和修为之厚!”

木青青卓立那朵白色奇花之上,风扬衣袂,飘飘若仙地,苦笑一声说道:“阎门主别骂我了,在一般武林人物面前,我或许尚可略诩修为造诣,但在你面前,虽不必说甚江前卖水,圣门论文,也只是婢学夫人而已。”

阎一贞轻轻“咦”了一声,目注木青青含笑说道:“卅年一别,木道友怎变得如此谦冲?我记得你我前三次比斗,都是针锋相对,彼此连半句话儿,都不肯让呢!”

她口中说话,身躯也平平而起,与木青青一模一样的飞上花朵!

但阎一贞虽觉木青青言语谦抑,却绝未对她放松丝毫戒备,在纵身之前,已先运“无形正气”,化成一片气网,悬向面前。

这是因为身在空中,或初踏花朵的立足不稳之际,是对方最好攻击机会,双方功力既差不多,便不得不先加防范。

谁知木青青毫未甚取巧动作,她静等阎一贞,纵上花朵,身形站稳之后,方自含笑说道:“阎门主,我们可以开始踏蕊行花,彼此以‘无形是气’,互相逼震了吧?”

阎一贞笑道:“木道友不必打甚招呼,既已上花,我们随时都可以尽量施为,无须客气,好好斗这一阵!”

木青青微微一笑,目内精芒电闪,向阎一贞深深看了一眼!

顿时有片“无形罡气”,随着木青青的奇异目光,向阎一贞狂涌而来!

阎一贞俨若未觉地,从瘦得脱了人形的脸庞上,泛出一丝笑容道:“木道友请,我们应该开始行动,不能老站在这儿,否则,何时才能踏满所约定的‘百花’之数?”

一面说话,一面飘然举步,踏上了约莫距离四尺以外的第二朵花儿,仿佛那片被木青青以目光逼涌而来的“无形罡气”,根本不能对她发生丝毫影响!

阎一贞的语言,动作,听来看去虽也谦和,其实已顾含傲意,不过她傲得高明,是傲在骨子里!

但木青青就是要她傲故意敛刃藏锋,就是培养她的傲!

木青青认定一别卅年,双方功力均未搁下,真要见个胜负,相拼必过千招,一方纵败,另一方也必九死一生,精疲力竭!

故而,衡情度势,乐得倚仗地利,捡个便宜,利用“百毒仙郞”东门禄埋伏在花间草上的独门无形奇毒,暗算阎一贞,帮帮“金棺门”一个大忙,也替自己除掉一个积怨多年的强仇大敌!

主意既定,木青青遂在进攻时有所保留,只在防卫时,出了全力。

她最重要的工作是设法以“无形罡气”,把草间的“无形之毒”,逼得弥漫当空而毫无迹象!

这样一来,她口中早就含有,“疯酒怪”所给的独门解毒药物,自然无惧,但阎一贞却不能永不呼吸,只要无形奇毒,丝毫入鼻,那怕这“天魔门主”,威震八方的“辣手人乾”,不把条性命,交代在此,骨肉齐消,化作一滩脓血!

双方踏花之数,到了四十来朵之时,木青青便知自己业已准备停当,如今在阎一贞的身形周围,业已满布奇毒!

于是,她在一朵奇大而极美丽的花儿上,停下脚步,含笑说道:“阎门主,我有桩薄技,要想现丑,请不吝指敎!”

阎一贞道:“木道友有何绝学,尽管施为,我正觉得以我们的修为身份,不应该比斗的如此平平淡淡!”

木青青微笑扬眉,目内神光一闪,伸手拔去了插在脑后,藉以绾发的一根“玉母簪”儿!

跟着,把头一摇,这那头亮如银丝的雪白长发,便自垂到腰际!

阎一贞目光注处,“呀”了一声,扬眉含笑说道:“这倒是桩极为罕见的上乘玄功了,木道友你莫非打算向我施展以发为拂的‘雪丝神罡’?……”

木青青笑道:“些许薄技,果然逃不过行家法眼,但‘雪丝神罡’的‘雪’字,却要改为‘青’字才对……”

说话之间,令人震骇的怪异之事,业已发生!

木青青的那头长达腰下的雪丝银发,居然能以人功,硬夺造化地,返老还童,变化颜色!

既然称之为“返老还童”,则其色泽变化,自是由白发变云。

但它不是一下变黑,而是逐渐升高地,从根部变起!

一向高傲绝伦,自称举世无敌的“辣手人乾”阎一贞,仿佛也有点紧张了,她脸色严肃,目光凝注,一瞬不瞬地,静看木青青的发色变化?

因为这种发色变化,象征着内力玄功的火候深浅!

阎一贞有点担心,她有自知之明,假如木青青的长发,能全部变黑,则在她施展“以发代拂”的“靑丝神罡”时,威力便要比“雪丝神罡”,强厉多多,自己难免在第二阵上,遭受挫折!

黑……黑……速度相当不慢地,一直往上黑……

但黑到距离发梢,约莫一寸左右时,这种“白发变黑,返老还童”的奇异现象,竟告停止?……

换句话说,木青青头上长发,如今是大半漆黑,但每根黑发,都带着一寸左右的雪白银尖,看去越发怪异!

木青青吁了一口气儿,自嘲性的苦笑说道:“技仅此矣,这算什么呢?比‘雪丝神罡’稍强一些,却又不如‘靑丝神罡’的强厉威力,只好叫它为‘花丝神罡’,在阎门主台前,贻笑方家,略为献丑的了!”

阎一贞道:“木道友今日怎么一再过份谦抑?你已经够高明了,我敢说当世武林中,尙无第二人,能有如此功力!”

木青青笑了一笑,把头一摇,黑体白光的那头长发,便宛如一蓬绝大云拂般,从腰下飞起,向阎一贞扫到!

她们二人如今的距离,尙在五六尺外,木青青的“发拂”虽长,仍不会对阎一贞构成直接威胁!

但那“发拂”所挟的“有形劲气”,自比适才两人互相施展的“无形罡气”,强烈多多,令阎一贞不能不设法抵御!

由于事先规定,大家不许用手,阎一贞又不屑向木青青学样,也以长发施为,遂只好另想他策。

眼看长发飞卷,劲风已到,阎一贞仍无丝毫动作,只是卓立花朵之上,张口轻轻一吹!

所谓“吹”,当然是“吹气”,但阎一贞所“吹”出的,不是普通的“气”!

普通之“气”无形,阎一贞所吹之“气”有形,她是吹出了一片目力可见,靑蒙蒙的光气……

这是阎一贞的看家本领,也是她数十年性命交修的“乙木真炁”!

一口“乙木真炁”,阻挡住了狂卷而来的有形劲气,也把木青青凝卷如鞭的长发吹得散了开来!

木青青的发儿虽被吹散,心儿却被吹开……

她开心之故,是眼看着阎一贞已中妙计,快完蛋了!

因为只要是人,便不能断气,阎一贞既然开口“吹气”便非要在“吹气”以后,来个“吸气”补充不可!

“无形之毒”,已在阎一贞的前后左右,漫空飞扬,只要她吸入一点,她便不可能再复支持太久。

动念之间,她把“花丝神罡”,接连施展三次。

阎一贞没有更好的抵御方法只得吹气吸气、吸气吹气地,吹出了三口“乙木真炁”。

木青青是有心人,看得分明,她发现阎一贞在第三次吹出“乙木真炁”时,劲力已略有减低,足下也微微一晃!

于是,她在用发三击之后,不再继续施为,只向阎一贞略一抱拳,从所站花朶朵之上,提气飘身,纵在“万花坪”上。

阎一贞似乎怔了一怔,并未随同动作,是在慢了那么一刹那后,才也向“万花坪”上纵去。

但她在身形甫一落地之际,便向木青青诧声问道:“木道友,你为何‘为山九伋,功亏一篑’?大概你只消把‘花丝神罡’,继续施为两到三次,我便将被你逼得身形落地……”

她说至此处,语音略顿,目中神光电闪,轩眉又道:“木道友虽然留了尺寸,不肯继续施为,但我适才真气已浊,足下略重,踏损了一瓣花儿,脸面再厚,也不能不在第二阵上,坦承败落。”,

木青青“哦”了一声,阎一贞面含微笑,继续说道:“头阵,二阵,又告成和,我们便罢手如何?卅年前,三争无上下,卅年后,秋色又平分,也可为武林之中,留下一段,不朽佳话!”

木青青讶声道:“阎门主往昔好胜之心极强,性暴无比,怎么今日竟似性情大变,说出了这种近似见道之言?”

阎一贞笑道:“木道友虽眼力高明,但你却决猜不出我这素性强傲不肯服人的倔老婆子,是在‘败中见道’!”

木青青听得大为惊奇地,向阎一贞盯了两眼说道:“‘辣手人乾’,天下无敌,阎门主怎会有‘败中见道’之语?你是何时落败?又败在何人之手?”

阎一贞毫不使促,大大方方地,高扬双眉,应声答道:“时间就在不久之前,我是败于‘红……’”

但“红”字才出,却立即住口地,向木青青摇头说道:“时机未至,我不能泄漏人家机密,总而言之,阎一贞经此生平仅败以后,名心立淡,壮志全灰已生退出江湖锋谪,以余生向道之心,若不是你我当年,曾有再决一战之约,我也不会来这‘百毒洞天’的了!”

木青青静静听完,突然面浮狞笑,冷冷说道:“阎门主,多承见告,如今由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阎一贞微怔道:“我向木道友曾提过什么问题么?”

木青青的脸上神色,却不似阎一贞那等湛然,她是颇含阴森气味地,冷冷一“哼”,挑眉说道、“你不是问我为何‘为山九伋,功亏一篑’么?……”

阎一贞不等她再往下讲,便自满面笑容,接口说道:“阎一贞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我知道木道友是顾全我曾为‘天魔门主’的那点身分,为我留了面子……”

木青青摇头道:“错了,我不是给你留甚面子,我是不以仅能赢得第二阵为满足!”

阎一贞又是一怔,木青青目闪煞芒,缓缓说道:“阎一贞,你徜不健忘,应该记得当年,你我当年第一次相争,是木青青已败南天群豪,将登盟主宝座,被你赶来搅闹,斗成平手,使我未能全胜,怫然而去……”

阎一贞抱拳笑道:“木道友若记当年旧恨,我老婆子愿意向你赔个不是!”

木青青恨恨又道:“第二次相争,更为可恨,我在‘天台山’的‘雁池’之中,已经斩却孽鼋,即将取得‘血神经’,又被你争胜胡搅,致使‘血神经’深坠泉眼,谁也无法再复取得!”

阎一贞笑道:“那‘血神经学是昔年被‘峨眉剑仙’所诛著名妖人‘血神子’邓隐之物,所载功力,太嫌阴损狠毒,上千天忌,习之不祥,使其深坠泉眼,应属塞翁之福!当年你我不论是谁,若得此经,多半未必能活到今日?……”

木青青瞪她一眼,又道:“第三次越发气人,我正已招聚人手,准备开派‘勾漏’,却被你独闯总坛,连杀内三堂堂主,才激得我和你狠挵了三日三夜,斗尽各种功力!”

阎一贞以一种歉然神色,向木青青深施一礼说道:“这件事,我愿认错,但死者已矣,往事难追……”,

,木青青恨声道:“虽然往事难追,也不能只凭轻轻鬈松的两句话儿,便算有了交代"你’……你替我拿命来吧!” ’阎一贞似乎想不到木贲靑突然说出如此狠话,闻言之下,抬起目光,向她深深看了一眼,诧声问道:“木道友何出此言,你我的修为相若,功力相差有限,谁要谁的命儿,都是极发事,莫非你竟打算在此和我斗上十日十夜?……”。

木青青不等阎一贞再往下说,便摇了摇头接口哂然笑道:“不然,如今我要你的命儿?可说说一点不难!”

阎一贞听出木青仿佛话外有话,眉头微蹙问道:“术道友,你这‘如今’二字,好似含有什么特别意味?”

木青青笑道:“阎门主果然有点明白,不至于糊里糊涂的饮恨横尸,你且运气行功,一察脏腑,便知道这‘阴风峡’内‘万花坪’上,定然是你归源结果之地了!”

阎一贞双眉微蹙,默然不语,显然是在察看体内情况?

片刻过后,这位“天魔门主”,微“噫”一声,喟然叹道:“好厉害,这……这是什么药物,居然毫无形色气味……”

木青青得意笑道:“若无罕世之毒,难制最高人!阎门主认命了吧,这是号称为‘毒中之帝’的‘无形之毒’!”

阎一贞苦笑道:“此地既名‘百毒洞天’,又是当世武林的第一用毒名家‘百毒仙郞’东门禄居住之处,我应该想到会有特殊花样才对!”

语音至此略顿,向木青青深深看了一眼,扬眉又道:“木道友,你不至于吝惜得非让我阎一贞,作个‘糊涂鬼’吧?这‘无形之毒’,是怎样进入我的体内?”

木青青道:“其实你若细心一些,早就可以想出,彼此功行既在伯仲之间,非拼到双方—力尽之际,无法分出胜负。我又何必在才一开始,便大费真力地,约你‘行花踏蕊’,对你施展什么显然难收效用的‘花丝神罡’?”

阎一贞何等江湖经验,自然一点便透地,摇头叹道:“原来‘无影之毒’是藏在花草之间,我用‘乙木真气’,接连吹散你三次‘花丝神罡’时,已经两度吸入了‘无影之毒’!”

木青青笑道:“无影之毒,入人心腹,华陀浩叹,无常夜哭……阎一贞我念你也是一派宗主,且为你保留一些颜面,你……你自行了断如何?”

阎一贞目闪奇光,盯在木青青脸上,缓缓问道:“木道……木青青,你也是雄据‘勾漏’的一派宗主,你……你为何如此施展下流手段,不惜令名?”

木青青笑道:“原因有二,第一是彼此夙仇太深,第二是彼此功力相若,我为人比较开通一点,不太固执,矜甚小节?既有取你性命的快捷方式可循,又何必顾惜虚名,非要和你精疲力竭的,斗上个十日十夜不可?”

说至此处,目中突射凶芒,向阎一贞厉声喝道:“阎一贞,黄泉无客店,今夜宿谁家?你应该放漂亮些,早点自行了断,去往‘鬼门关’上,找宿头了!”

阎一贞吸了一口长气,尽量使心情保持平静地,摇头说道:“木青青,我们恶斗有三次,数十年,你怎么对我老婆子,了解得还不十分透彻?……”

木青青诧道:“此话怎讲?”

阎一贞道:“昔日,我是‘天魔门主’,如今,虽然‘天魔门’早告瓦解冰消,只属一个‘空头门主’身分,但阎一贞身经百战,至少也是一条‘百足之虫’!”

木青青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两句话儿,才一出口,阎一贞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对了,正是死而不僵,我纵然中了你下流安排的‘无影之毒’,仍然决不肯窝窝囊囊地,自行了断!”

木青青诧道:“你不怕败?你要我用‘王母掌力’,替你送终?……”

阎一贞发出几声似乎中气不足,苦涩意味极浓的干笑,但仍然神色甚傲地,一挑双眉,缓缓答道:“头经掌劈方为贵,五脏齐崩是善终!木青青你出手吧,我凝集残余功力,接你这最后一掌!”

木青青以一种颇为钦佩的目光,向阎一贞,看了一眼道:“阎一贞,你这性格,虽然强硬得有点可爱,但也有点多余,因为奇毒在腹,真气难聚,我只要五分力的轻轻一掌,你便五脏齐崩,英名尽折的了……”

阎一贞摆了摆手,表示不同意地,目注木青青道:“不对,五脏齐崩的或许是我?英名尽折的,却一定是你!”

木青青懂得阎一贞言中之意,摇头一笑,说道:“此地若有第三人在,把真实状况,传告江湖,或许会如你之言,但如今只有你我二人,等‘金棺门’熊三门主,或其他人物来时,你已成了脏腑尽碎的一具尸体,木青青只会威誉更高,那里会英名尽折?”

阎一贞也对木青青深深看了一眼,但眼光中所流露的,不是钦佩,不是愤怒,更不是畏惧,而是在哂薄之内,略带怜悯!

木青青道:“你这样看我则甚,如今你纵会‘天魔门’中,最难施为的‘摄魂魔眼’,也无力施为的了!”

阎一贞轻喟一声道:“当局不悟,在劫难逃,木青青,我只要尚有一寸气在,绝不放弃抵抗!你以全力发掌送我走吧?”

话完,把“阴沉八宝拐”交在左手,尽力提气,仿佛把数十年心血功力,完全集聚在那只枯瘦如柴的右臂上。

木青青也因对方太强,好不容易才入了自己倚仗地利所布网罗,生恐夜长梦多,遂冷笑一声道:“阎一贞,你既想速死,木青青也不留人,我就以五成内力,送你离开这红尘浊世便了……”

话完,掌发,一式“长风归壑”,便向阎一贞当胸拍去!

这位“碎心王母”,人极阴沉,加上深知“辣手人乾”是当世武林中,号称无敌的绝世高手,那敢丝毫怠慢?口中虽说以五成力发掌,其实已用了八成左右真力!

她的右掌一探,阎一贞的右掌也翻!

木青青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因为阎一贞这一翻掌,使木青青看见她整个左掌掌心,都成了纯靑色泽!

这那里是身中奇毒,真气难聚光景?对方分明已把威震乾坤的“靑灵乙木先天掌”,提聚到了十二成力!

木青青暗叫“不好”,但那式“长风归壑”,已然用老,不及回收变化,只得一咬牙关,骤加内力!

但内家真力,那里是可以轻轻松松的随意增加?……

像如此仓促施为,不但难分全力,也最少要减却两成威势!

故而,木青青这招“长风归壑”,由八成力,加到十一成力,其中又有两成劲力,属于虚浮,难生实效!

阎一贞那记猛翻而起,凝聚已久,以逸待劳的“靑灵乙木先天掌”,却是十足的十二成力!

这两位屡次交手难分胜负的硬对头,若在正常合理的情况下,如此硬打硬接,仍必是难分胜负!

但如今由于情况有异,却胜负立分!

一声并不太高的脆响起处,木青青闷“哼”起处,腾腾腾地,连退三步,但仍拿桩站稳不曾倒下!

这是她知机,江湖经验老到,一见阎一贞掌色纯靑,便知自已弄巧成拙,已然必败,赶紧把未及发出的一成真力,护住心脉,未受到致命伤害!

青,仍然是青,但不是阎一贞的掌色纯青,而是木青青的脸色铁靑……

阎一贞一掌伤敌之后,并未追纵逼迫,只是站在原地,目注木青青,从嘴角皮浮起一丝哂薄笑容说道:“木青青,你知不知道你的阴谋确已得逞,只可惜得意之下,骄狂忘形,以致未能把握时机?……”

木青青此时正调匀气血,压制平复脏腑间的被震翻腾,并严防阎一贞追击,那里敢开口答话?

阎一贞笑道:“我在来此赴约之前,那位使我尝受生平唯一败绩,并从败中见道的绝代奇人,便说‘百毒洞天’中,到处是毒,人心更险恶难防,赠了我一粒解毒圣药……我因相信你尙有几分身分,不致如此下流,故而只把那粒灵药,带在身边,并未含在口内!”

木青青听得将信将疑,暗忖东门禄是当世中用毒之王,怎的他的独门毒药,旁人会有解药?……

阎一贞继续笑道:“故而你在踏蕊行花之际,若乘我初中‘无形之毒’,立即下手,大概仅需三分真力,便足令我饮恨横尸,谁知你过份相信东门禄的毒技,卖味骄狂,还想对我逗弄嘲戏,遂使我有服下那粒解药,而在倾听你卖弄之中,静悄悄地,袪解奇毒,恢复功力!”

这几句听得木青青满心悔恨,知道阎一贞所说,确是实情,自己已把大好机会,轻轻错过,以致落得个不胜反败!

阎一贞向那气色败坏,心情悔恨的木青青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如今我只消跟纵进手,再发一记‘靑灵乙木先天掌’力,便可制你死命,但阎一贞因已败中见道,人家对我留情,我也度量放宽,不为己甚,对你来个‘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吧……”

说至此处,闪动目光,向远处看了一眼,又自笑道:“‘疯酒怪’来了,你若也像我一样,能从败中见道,便劝劝‘三妖’兄弟,若大一把年纪,还创的什么‘金棺门’?作的什么‘霸王’梦?

养气宁神葆元健康,多活上一二十岁光阴,把本身的经验艺业,留益后世,觅得理想传人,发扬光大,才是要紧正经的事……”

语音才了,袍袖已展,根本不走谷口,在悬崖峭壁间,几个起落,便自消失不见!

果然,“疯酒怪”把“天媚姹女”钟无艳,送回“百毒洞”,并为她服药调治后,又已匆匆赶来,他见阎一贞已走,不禁“咦”了一声,人还未到,便诧然问道:“木王母,你怎么不利用‘万花坪’四周的‘无影之毒’,而让阎一贞那老婆子轻易走脱?……”

人随声至,到了近前,方看出木青青两手空空,神色不智,不禁大吃一惊,皱眉问道:“木王母,你气色好生难看,莫非有甚不对劲么?你……你那根威震天南的‘王母杖’呢?”

木青青自觉脏腑间的翻腾气血,业已渐渐平复,方敢开口发话,向“疯酒怪”苦笑一声叹道:“熊道友,这次真叫弄巧成拙,我与阎一贞在艺业面,本到上下难分,但为了想利用‘万花坪’四周,花叶之间的‘无影之毒’,轻易克敌,反而吃亏上当,饱受揶揄,脏腑间并受震得几乎肝肠移位,伤势颇不轻呢!”

“疯酒怪”听得万分诧异,以一种不太相信的存疑神色问道:“木王母此话怎讲?难道花叶之间的‘无影之毒’,竟会突然失效?”

木青青苦笑道:“那‘无影之毒’虽未失效,却等于毫无用处,因为阎一贞竟拥有可袪此毒效的灵药物!……”

“疯酒怪”表示无法相信地,连连摇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百毒仙郞’东门供奉,是当世第一用毒名家,换句话说,也就是无人能解他的独门奇毒!”

木青青道:“我与熊道友是抱同样想法,但事实却非如此……”

当下,遂把与阎一贞交手经过,略叙一遍,却将少数情节,作了保留更动。

木青青是把自己骄狂卖味,以致延误胜机乙节,略过不提,只说由于阎一贞身怀解药,,才使自己弄巧反拙!

说完,一摊双手叹道:“我为了助长阎一贞骄狂意念,使他在第二阵上,疏神失备,易中算计,竟于第一阵上,先毁损心爱兵刃,使那根业已随我数十年的‘王母杖’,在阎一贞的‘阴沉八宝拐’下,化作灰烟,谁知反落得身受内伤,灰头土脸,委实太呕人了!”

“疯酒怪”脸色如冰地,眉头深皱,默然片刻说道:“这件事儿,值得深加硏究,因为阎一贞倘若只有一粒灵药,侥幸度厄,尙无大碍,但万一她竟握有一大批数量,东门供奉的奇毒威力,岂不大为减弱甚至于等于零么?”

语音至此微顿,想起不应对木青青受伤之事,不加关问,遂又含笑说道:“木王母,你以为对方已难抗拒,出手未尽全力,遽遭反震之下,内脏伤势,可能不会太轻……”

他的话犹未了,木青青便微叹一声,接口说道:“我脏腑间所受震荡,委实不轻,幸亏我有一成真力,未及发出,仗以保住心脉,否则难免把条性命交代在阎一贞‘靑灵乙木先天掌’下……”

“疯酒怪”略为觉得有点奇怪地,“咦”了一声说道:“阎一贞手下狠辣,对敌向不容情,她为何在侥幸得占上风之后,未向木王母作进一步的侵袭呢?”

木青青不愿说明阎一贞曾在败中见道,性格已变,以及对自己说过“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之语,索性把交情卖在“疯酒怪”身上,苦笑一声道:“这大概由于熊道友适时赶来,才使她怯于身陷重围,缩掌而退,而消解了我一次多半会惨遭毒手的重大灾厄!”

“疯酒怪”叹道:“我不是来得及时,而是来迟一步,若非为了替钟姑娘调治伤势,早到片刻,岂非木王母受伤,那阎一贞也不会全身逸去。”

木青青面带含笑,回手入怀,取了―粒丹药服下。

“疯酒怪”陪笑道:“‘百毒后洞’,是本门药库所在,各种灵药,应有尽有,木王母请去前洞歇息,一面服食些上好培元固本之物,一面我再命巧手工匠,替你赶铸一根‘王母杖’……”

木青青摇手截断“疯酒怪”的话儿,目闪厉芒说道:“‘王母杖’已毁,不必重铸,但我却要请敎熊道友一声,你这‘阴风峡’中,有没有储存备用的‘红毛脆钢’和‘孩儿铁’呢?”

“疯酒怪”点头道:“有,有,木王母要作何用?……”

木青青狞笑一声,双眉高挑,恶狠狠地说道:“阎一贞辱我太甚,今日她杀不了我,来日我却定要杀她,我打算在‘金棺门’的开派群英会上,对阎一贞施展两件因年纪太大,火气渐消的久已不用之物。”

“疯酒怪”听得心中一喜,目注木青青,急声问道:“是不是木王母昔日曾仗以威震南天,独歼‘勾漏十三雄’的‘九绝火龙钗’,和‘无相追魂甲’么?”

木青青点头道:“正是这两件相当具有威力之物,我一回‘百毒洞’中,便立即绘出图样,熊道友要寻个心灵性巧的冶铁工匠……”

“疯酒怪”不等木青青的话完,便怪笑一声,接口说道:“有,有,本门有名工匠,是当世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冶铁制械专家,不论何等独门兵刃暗器,都能设计制造,又快又好,何况木王母还自绘图样,更是不会误事!”

木青青听得“疯酒怪”这等说法,钢牙一挫又道:“只要把‘九绝火龙钗’和‘无相追魂甲’等两件东西作好,阎一贞的那条老命,便等于是操纵在我的手内!”

两位绝代魔头,一面笑语,一面回转“百毒洞”内,立即安排一切。

时光飞动,展眼间,已到了“金棺门”邀约举世豪雄观礼的开派之期。

事情有点出于“疯酒怪”“狂血神”等“金棺门”主脑人物的意料之外!

因为,照他们推断估计,各正大门派中,一来怯于“金棺门”‘三妖之力,网罗四海群豪之势,二来更鄙薄“金棺门”邪恶之行,请柬虽已普遍发出,但应邀前来,参与“金棺门”开派盛典者,却不会太多。

谁知这种估计,居然毫不正确地,完全发生错误!

“金棺门”开派前夕,也就是“冷金尸”即将练成“金尸不坏身法”,从那具巨大金棺中,开棺而出,主持大典的前一个晚上……

“少林”、“武当”、“峨眉”、“雪山”、“华山”、“点苍”、“太极”“形意”,等八大门派,都一齐派人赶到。

其余“三堡”、“五庄”、“四大家”,以及有头有脸的个别江湖人物,更是来了不少,足足有一百几十号,把“金棺门”的宽敞宾馆,仍然挤得满坑满谷!

八大门派中人虽然来的不多,但全是具有代表性的重要人物,有的是派中年尊长老,有的则干脆是掌门亲到。

这种热闹情况,虽令“狂血神”“疯酒怪”颇为高兴,却也令他们相当着急!

因这多的武林高手,倘若众志成城,汇聚成一股申讨凶邪的正义力量?纵使“冷金尸”把“金尸不坏神功”练到什么样的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程度,也恐将独木难支大厦,双拳不敌四手!

何况,其中还有两位极难缠,极难惹的人物,就是“辣手人乾”阎一贞,和自称夏侯平之师,欲为夏侯平报仇雪恨的白发无名老人!

但“狂血神”与“疯酒怪”,早已拟定好了最好的因应策略!

对抗一般群豪的最好策略,便是给在“碧鸡大会”上,误中奇毒,埋名“金棺”,各怀一技之长,被任为“护法”的武林豪雄,暗暗服上“偃苗丸”,令其透支生命,功力大长,于消灭外来反对力量,本身也立即死亡,消除隐患,真个是“飞鸟既尽,良弓亦藏”,委实太以理想。

对付阎一贞与无名老人的最好策略,便是在开大会上,先使他们见面,说明夏侯平是死在阎一贞的“靑灵乙木先天掌”下,用言语挑拨,来个驱虎呑狼!

等这两个最难缠难惹的人物,斗得只剩一个,或是两败俱伤之时,再由“冷金尸”,或木青青出手,用所练秘功,或极端霸道之物,捡个现成便宜,打个落水狗儿!

策略虽早拟定,关键却在“百毒仙郞”东门禄,能不能及时炼出所需数量甚多的“偃苗丸”来!

主其事者,若是别人,“狂血神”与“疯酒怪”,早就三申五令严加催促!

但对于性情怪到极点,傲到绝顶的“百毒仙郞”东门禄,“狂血神”与“疯酒怪”,却不敢催,只有等,等,等,静心等!

或许是劫数难挽?或许是“金棺”当昌?在这相当局促,差不得丝毫炉火的有限时光之中,总算被“狂血神”等,等出结果。

也恰好是在“金棺门”开派正日的前一天晚上……

“疯酒怪”正与内伤初愈的“天媚姹女”钟无艳,以及刚刚炼好“九绝火龙钗”“无相追魂甲”的木青青,正在“百毒洞”的前洞之中饮酒。

蓦然间,坐在面对后洞的“天媚姹女”钟无艳,尖声叫道:“熊三门主,怎么这扇血红的‘百毒屏风’,突然转为黑色?”

“疯酒怪”闻言,向那扇“百毒屏风”看了一眼,立时宽心大放,笑逐颜开地,异常高兴说道:“好了,好了,直到如今,我才算放下了心,因为这‘百毒屏风’,一告变成黑色,便是东门供奉的炼药炉火,已竟全功!”

木青青与钟无艳正在向“疯酒怪”道喜,突在那“百毒屏风”之后,有个甜脆语音,接口说道:“没有竟全功,‘偃苗丸’虽已炼好,但他还要一晚上的时间,炼制另一种新发明的神妙药物,才有把握在明天‘群英会’上,控制全场,掌握胜势!”

这语音太甜太脆,而不带丝毫嗲腻,使得身是女人的木青青与钟无艳,都为之一惊,觉得直到目前为止,自己尚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女人说话声音。

钟无艳更是惊形于色地,向“疯酒怪”注目问道:“熊三门主,这发话之人,莫非就是我东门表哥的新娘子凤四门主?”

“疯酒怪”方一点头,“百毒屏风”之后的甜脆语声,又复笑道:“对了,我就是凤栖桐,这位姑娘莫非就是来自藏边的‘天媚姹女’钟无艳表妹么?”

钟无艳听得凤栖桐已叫自己表妹,遂目注“百毒屏风”,秀眉儿眉梢双轩地,抱拳含笑说道:“凤表嫂,钟无艳对你钦迟已久,渴欲一睹颜色!”

凤栖桐毫不迟疑地,娇笑一声,在屏后立即答道:“好,这‘百毒屏风’本来要到明日天亮以后才开,如今就先出来奉敬钟表妹,和木王母,每人三杯酒儿便了……”

“疯酒怪”听得凤栖桐要来敬酒,遂含笑说道:“四妹,你说要偷闲敬酒,便请把东门供奉,业已炼好的‘偃苗丸’带来,我要在今夜聚宴之时,便给那十来位护法服用,免得到了明日,在仓促之间,容易误事!”

凤栖桐笑应一声,又过片刻,一位容光绝代的白衣丽人,便从“百毒屏风”之后,含笑走出。

但这位凤四门主,对于防守后洞之事,相当小心,她人才走出,那“百毒屏风”便又成了看去惨人的血红色泽。

钟无艳对于“百毒仙郞”东门禄突然结婚之事,委实心含芥蒂,妒火高腾!

谁知见了这位新表嫂后,那股妒火竟有点腾不起来地,往下逐渐平息!

这是由于凤栖桐太美了,容貌美,身材美,声音也美,尤其是那份淸而高华的脱俗风神,美得叫一向自诩颜色的钟无艳为之自渐形秽!

凤栖桐大方已极地,莲步姗姗先走到木青青面前笑道:“木王母是我敬佩已久的武林高人,凤栖桐得亲馨欬,荣幸无似,请先以三杯为敬,明日在群英会上,再复细叙。”

木青青饮完那三杯敬酒,向凤栖桐含笑说道:“凤四门主明珠仙露,玉骨姗姗,是我老婆婆数十年来仅见人物!”

凤栖桐双现梨涡地,嫣然一笑,转面对着钟无艳,正待发话,钟无艳已站起身形,先行笑道:“凤表嫂,钟无艳平素委实尙自诩容光,今日见了表嫂,才知隋珠鱼目,皓月萤光,根本判若云泥,无法比拟……”

说至此处,妙目中突闪精芒,一扬双媚接道:“表嫂莫怪我举动轻浮,钟无艳不敢当你三杯之敬,却想弄斧班门,借花献佛,先敬你一杯美酒……”

话完,便把桌上酒壶擎起,暗中凝聚自己向夸强劲的真气内力。

凤栖桐虽听出钟无艳似有较量之意,却仍自自然然地,满面含笑,取起桌上的一只空杯。

钟无艳右臂一伸,酒壶微倾,便用壶嘴向凤栖桐的杯口搭去。

她这种举措,是倚仗自己曾炼“飞龙大手印”,要与凤栖桐较量一般女孩儿家所先天软弱的真气内劲!

只要酒壶壶嘴,与酒杯杯口接触,便可分出二人的强弱胜负!

钟无艳虽知“疯酒怪”曾在凤栖桐手下,断了一臂,但总以为凤栖桐精于剑术,或是掌招,身法灵妙等等,像这等硬碰硬地,以内力交锋,自己应该是当世武林中,年轻人物的红妆霸主!

即令凤栖桐天赋奇佳,真气内力强度,能够彼此仿佛,但自己仍然占了绝大便宜,决不会灰头土脸!

因为自己手中酒壶,乃是锡制,酒杯则属细瓷,双方真力相若,细瓷所造酒杯,也绝难承劲千约……

只要细瓷粉裂,酒杯一碎,自己见好便收……

钟无艳方想到此处,心中已是大大的吃了一惊!

她发现自己打的是如意算盘,刚才的所有想法,全部无法出现。

这原因是她发现所持壶嘴,根本无法与对方的杯口接触!

就差那么半分空隙,似有无形韧障,横隔在壶与杯口之间?

壶,压不下去……酒,却仍斟得出来……

钟无艳不肯服气地,银牙一咬,暗运玄功!

她把从壶嘴斟出的酒泉之上,也加了千钧压力。

凤栖桐似乎毫无感觉,身未晃,肩未摇,连那只擎杯玉手,都未曾有任何轻微程度地动上一动!

只等杯中酒儿,斟到七分,凤栖桐方梨涡双现,以一种极柔和的目光,看着钟无艳,含笑说道:“钟表妹,算了吧,一来我量窄,饮不得太多酒儿,二来还要赶紧回转后洞,照拂炉火,不如留点酒兴,等待明日畅叙。”

钟无艳懂得对方是给自己留了台阶,再不见好知情,便将灰头土脸,落个绝大无趣。

遂在凤栖桐话完之后,立即收壶不斟,含笑说道:“表嫂真是天上神仙,我东门表哥也不知是那里修来的这好福气?……”

凤栖桐举起杯儿,把杯中那七分酒儿,徐徐饮尽,向“疯酒怪”,木青青,暨钟无艳,娇笑说道:“四哥,木王母,钟表妹,东门禄还差一夜炉火之功,必须有人照拂,白首席护法与宇文总巡,又告双双醉倒,我告辞赶回,大家明天再见。”

话完,把一袋“偃苗丸”,放在“疯酒怪”的面前,便翩若惊鸿地,向后洞来路,一闪而逝。

说也神妙,凤栖桐身形刚杳,那“百毒屏风”,便已由黑变红,成为看去慑人心魂的血红色泽!

钟无艳目送凤栖桐的翩若惊鸿背影,仿佛有点呆呆出神,不知在想甚心事?

“疯酒怪”颇为得意地,打了一个“哈哈”,目光微扫木青青与钟无艳,双眉高轩,发话问道:“木王母与钟姑娘你们认为我凤四妹的人品如何?”

木青青叹道:“美,外在绝美,内在更美,简直美得令我这早已难皮鹤发的老婆子,都有点为之嫉妒……”

钟无艳却对凤栖桐未加批评,只是口中不住喃喃自语:

“奇怪……奇怪……”

“疯酒怪”遂道:“钟姑娘奇怪什么?莫非奇怪我凤四妹年岁轻轻,是从那里练的这样一身出类拔萃的高绝功力?”

钟无艳摇头道:“不是,以凤表嫂的姗姗仙骨,武功能有那高造诣,毫不为奇,我是奇怪她……她不像是位新娘子?”

“疯酒怪”一时之间,未悟出钟无艳语意,“哦”了一声笑道:“钟姑娘是赞许我凤四妹,毫不羞涩,落落大方?……”

钟无艳听“疯酒怪”会错了意,只得藉酒遮羞,直言说道:“我是奇怪这位凤四门主,既已成了我的表嫂,身为新娘子,怎么仍眉锁春山,双蛾敛而未放……”

木青青连连点头地,接着钟无艳的话头,含笑说道:“对,我和钟姑娘有同样感觉,就是凤四门主美得太清雅脱俗,根本就不像是新嫁娘,而像是一位未经雨露的葳蕤处子。”

“疯酒怪”笑道:“这事并不奇怪,因为东门供奉与凤四妹,只是定了名份,要等明日大会之上,才正式举行嘉礼。”

钟无艳道:“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并不奇怪,但在我表哥身上,却太以奇怪?”

“疯酒怪”问道:“此话怎讲?”

钟无黯道:“我东门表哥,性极风流,夜夜不惯独宿……”

说至此处,大口饮下了半杯酒儿,以酒晕掩饰了自觉略有失言的颊上微红,继续扬眉说道:“常言道得好:‘不见所欲,其心不乱’,又道是:‘干柴烈火,那得不焚’?以凤四门主那等绝代容光,又与我东门表哥,名份已定,我不信他能循循守礼,无动于中,和凤四门主长日在丹房之中,淸白相对?”

“疯酒怪”向木青青,钟无艳举杯敬酒,点头一叹说道:“钟姑娘分析得对,但也由此可见,东门供奉一心炼药,对自己强加克制,所作牺牲,以及这份忠劳,越发可敬可贵……”

木青青忽然问道:“我仿佛记得熊道友曾经说过,后洞中,另外尚有二人?”

“疯酒怪”点头道:“凤四妹是在‘丹室’之中,为东门供奉护法,另外一位白首席护法,一位宇文总巡,均是本门中超极高手,则在‘丹室’四外,分班轮値,昼夜不停巡行,再加上前洞守卫,和这具威力无比的‘百毒屏风’,应该说是固若金汤,万无一失的了。”

木青青笑道:“适才凤四门主来此相晤之际,熊道友似乎忘了告诉她一件事儿?”

“疯酒怪”一怔问道:“木王母是指……”

木青青道:“熊道友是否应该把‘辣手人乾’阎一贞能解‘无影之毒’一事,请凤四门主转告东门供奉,好让他硏究硏究,其中有何奥妙?”

“疯酒怪”闻言,方一点头,忽又摇了摇头:“我确实疏漏此事,但不告诉他也好,因为距离群英大会也不过一夜光阴,到明日,我大哥开关出棺,东门供奉下丹出洞,一切事儿,均可解决,又何必以此一事,乱他神思?”

木青青听得“疯酒怪”作主人的既如此说法,自然不再多言,只是含笑饮酒。

钟无艳伸手持壶,替木青青斟了一杯酒儿,笑吟吟地问道:“木王母,你要熊三门主命巧手工匠替你打造的‘九绝火龙钗’,自属厉害暗器,但那‘无相追魂甲’,却是什么东西?既系护身宝甲,怎又加上了‘追魂’字样?”

木青青笑道:“钟姑娘,你弄错了,所谓‘无相追魂甲’,不是身上之‘甲’,而是手上之‘甲’……”

一面说话,一面向钟无艳面含微笑地,伸出双手。

钟无艳见她手上并未戴有什么能御刀剑的特殊手套等物,不禁越发不解地,蹙眉讶然笑道:“我没有看出‘甲’在何处可见得木王母至少在‘无相追魂甲’一名中的‘无相’二字,业已名符其实!”

木青青向钟无艳微微一笑,竟伸手把自己手指上,不太长的尖尖指甲,拔了一枚下来?

钟无艳见状,方恍然有悟地,“哦”了一声说道:“原来竟是‘指甲’之‘甲’,但木王母原来的‘天然指甲’,却是去了何处?”

木青青笑道:“为了炼制这种武器,要使对手看不出丝毫迹象,我昔年曾把十枚‘天然指甲’,一齐生生拔去,并以药物令其不再生长,才好用‘淬毒孩儿铁’,作成‘指甲’模样,嵌入肉缝,藏于指尖,倘遇强敌之际,一掌突袭,乘对方吸气缩胸,距离极近机会,真力内劲吐处,‘毒甲’突离指尖,如箭射出,便成了无法躲闪的夺命追魂之物!”

钟无艳听得悚然动容地,连连点头,向木青青赞道:“这种暗器,委实匪夷所思,具有无上威力,但常言道:‘十指连心’,木王母居然狠得下心,下得了手地,把自己十枚指甲,一齐拔去!”

木青青叹道:“为留杀手,何惜牺牲?在虐待敌人之前,先行虐待自己,也算是下点本钱,相当合理之事!”

“疯酒怪”笑道:“木道友大费苦心,明日的群英会上,定可大发利市!”

木青青目内的凶光电闪,嘴角上也擒着一丝阴笑说道:“我的最大目标,仍是那‘辣手人乾’阎一贞,只要这老婆子一来,我立即表示承她在‘万花坪’上缩掌忍让之情,愿意化解前嫌,结为友好,要和她拉拉手儿……”

“疯酒怪”喝采道:“好主意,这样一来,那位自诩已于败中见道的‘辣手人乾’阎一贞,便不能不向木道友伸出友谊之手!”

木靑靑狞笑道:“四只‘友谊之手’,拉在一起,我只消内劲一凝,气达指梢,立刻便有十枚无坚不摧‘不友谊’的‘无相追魂甲’,暗暗刺入阎一贞的掌心,熊道友与钟姑娘应该想得出,那将是种什么样的局面?”

钟无艳端起杯儿,饮了一大口酒儿,点头娇笑接道:“我想象得出,阎一贞必然满心的惊,满腹的怒,满口的怨,但因‘无相追魂甲’的毒力太强,一丝见血,立即封喉,她腹中虽怒,无法报复,口中虽怨,无法喊寃,只得把这惊怒怨恨的情绪,一齐堆在脸上,扑搜搜地全身发抖!”

“疯酒怪”笑道:“对,我也猜得出结果,结果是威力震世的‘辣手人乾’阎一贞,在木道友手下,先是全身发抖,再是骨化形销,终是变作一滩,而举世群豪,则一个个目瞪口呆,惊心碎胆,而仍莫名其妙!”

钟无艳目注“疯酒怪”,微扬双眉,娇笑说道:“不错,这是无可置疑的必然结果,熊三门主,我们应该为木王母明日当着四海群豪,快意歼仇之事预为庆功道贺!”

话完,两人便向木青青分敬一杯,木青青也眉飞色舞地,一饮而尽。

钟无艳放下酒杯,目光一扫“疯酒怪”与木青青,含笑说道:“熊三门主,木王母,我久居藏边,少到中原,不知已然派人来此,参与大会的‘少林’‘武当’‘峨嵋’‘雪山’‘华山’‘点苍’‘太极’‘形意’等八大门派,究竟实力如何?”

“疯酒怪”笑道:“各派武功,均有专长,他们有的是掌门亲到,有的是派功力深厚的长老人物前来,力量着实不弱,但不是我发句狂言,吹句大话,却多半均不是现于后洞护法的宇文总巡和白首席护法之敌,根本无需我们出手……”

木青青道:“还有‘三堡’‘五庄’‘四大家’,以及一些有头有脸的个别江湖人物……”

“疯酒怪”点头道:“他们之中,当然也有不可轻视的杰出之辈,但本门的十余护法,全是各有专长的一流高手,再服下东门供奉的特炼药‘偃苗丸’越发如虎添翼,拳羊不值一搏!”

木青青笑道:“熊道友如此说法,则足以阻碍‘金棺门’霸业之患的,只有那夏侯平之师无名白发老人,和‘辣手人乾’阎一贞了。”

疯酒怪答道:“不足为患,因为明日我大哥与东门供奉,双双出关,再加上我二哥,我,和我凤四妹,应已应付裕如,何况还有钟姑娘,木王母,朱天君等的鼎力相助,而木王母更复预筹了对付阎一贞的万无一失之策!”

经这一加分析,果觉十拿九稳,霸业已成,彼此开怀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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