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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正胜邪消

第二日的天光一亮,便是“金棺门”的开派大典之日。

但因大门主“冷金尸”所练的“金尸不坏神功”,要到午正才能完满,故而便把午正定为开派时刻,群雄大会会场,也就设在“冷金尸”坐关练功的“金棺大殿”之外。

但到了辰牌时分,那些在“碧难大会”之上,埋名归心,投顺于“金棺门”的十来位护法,便一齐奉了“疯酒怪”的令召,齐集于百毒洞前,接受一场盛大的赐宴。,

这些护法之中,包括了尉迟刚,“百变云龙”龙腾空,“黄山遁叟”俞枫,“昆仑剑客”徐冲等正派一流高手,当然也有成名邪派中的厉害人物在内。

“疯酒怪”早就作了安排。

所谓“安排”,就是在十余位护法未到之前,便在每人的座位之上,摆了一杯美酒。

而这杯酒儿之中,自然早就把一粒“百毒仙郞”东门禄所炼的“偃苗丸”,化接其内。

在这最紧要的关头,绝不能稍失人心,故而“疯酒怪”,化药入酒以后,还亲自用舌尖微舔,尝了一尝。

一尝之下,他不单定心,并更对东门禄十分佩服。

那“偃苗丸”药力何等猛烈,能使人把毕生精力,在片刻间,竭泽而渔,完全发挥出来,然后再虚脱而死,但这药丸化于酒中,却决无半丝异昧!

另外,还有三杯美酒,那是为木青青、钟无艳,和他自己而备。

一见十余名护法,完全到齐,“疯酒怪”,便含笑伸手,肃众入席。

大家坐好,“疯酒怪”站起身形,击杯笑道:“今天是‘金棺门’正式开派,面对举世群豪,争夺武林覇业之日,也是东门供奉炼药功成,大门主练功期满的双双开关之日,各位连日在‘金棺霸殿’,暨‘百毒洞天’外围,暗中护法,委实十分辛劳,功勋不浅……”

语音略顿,目光向四座一扫,举杯含笑说道:“八大门派,暨三堡、五庄、四大家中,前来与会的,均是一流好手,少时在开派大典后,少不得彼此切磋,本门霸业伊始,尙需倚仗诸位护法,鼎力维持荣誉!”

“百变云龙”龙腾空,是“黄山遁叟”俞枫的师兄,在这干护法中,可说是齿德俱尊,闻言之下,遂代表其余诸人,起立含笑说道:“三门主放心,我等必当竭尽所能,与举世群豪,竭力周旋,使他们见识‘金棺门’卧虎藏龙,确有傲视武林实力!”

语音落处,席人诸人,一齐举杯就唇一倾而尽。

“疯酒怪”见十余位护法,全数饮下了等于是阎王帖子的“偃苗丸”药酒,不禁心中大放地,指着木青青和钟无艳笑道:“这位是广西勾漏的‘碎心王母’木青青,这位来自藏边,精擅‘飞龙大手印’的‘天媚姹女’钟无艳姑娘,钟姑蜋也是本门东门供奉表妹,木王母则与本座弟兄,有数十年的交情……”

龙腾空听得“疯酒怪”这样一讲,遂向木青青、钟无艳举杯笑道:“木王母与钟姑娘,既是本门四位门主暨东门供奉的友好亲戚,我等又久仰盛名,理当公敬一杯!”

木青青与钟无艳饮完这杯敬酒,因如这十余名护法,已服“偃苗丸”,少时与八派、三堡、五庄、四大家等武林群豪动手之时,固然个个功力倍增,勇猛无比,但斗完后,便均脱力惨死,遂由木青青含笑说道:“诸位护法少时迎战强敌,必将各尽其能,使我大开眼界,木青青与钟姑娘也回敬诸位一杯。”

就在大家觥筹交错,逸兴之际,那扇“百毒屏风”,又由红色转为黑色。

“疯酒怪”一眼瞥见,心中狂喜地,扬眉笑道:“妙极,东门供奉的炉火之功,及时圆满,他为了炼药,太以劳苦,甚至于误了佳期,我要好好的敬他三杯……”

那已呈黑色的“百毒屏风”之后,响起了一声银铃娇笑说道:“三门主,供奉的炉火虽已功成,但还在穿着一件威力无匹的‘百毒护身袍’,相当费时费事,此刻还不能出来,你那三杯敬酒,不如留到‘金棺霸殿’之前的会场去饮。”

“疯酒怪”听出这是宇文萍的口音,遂点头笑道:“也好,在‘金棺霸殿’之前,由我与我大哥、二哥,向东门供奉曁凤四妹夫妇,各敬三杯,便算是为他们当着天下群雄,举行嘉礼便了。”

这几句话,听得在场诸人,一齐鼓掌,只有那位“天媚姹女”钟无艳,因早就与他表哥“百毒仙郞”东门禄有过交情,心中总觉酸酸的,有点不是滋味。

“疯酒怪”等掌声息后,目注“百毒屏风”笑道:“宇文总巡,你与白老弟的护法工作,业告功成,如今该没有事了,他这位‘首席护法’,似应出来与其余的诸位护法,见上一见,大家畅饮几杯。”

“百毒屏风”后,响起白瑾的淸脆语音,接口笑道:“白瑾年幼德薄,功力又属浮浅委货不敢当‘首席’二字,我不单要向诸位武林先进,敬上一杯,还要请三门主收回什么‘首席’护法成命,白瑾能勉随骥尾,于愿已足!”

随着话声,从“百毒屏风”之后,转出了一对壁人。

“疯酒怪”觉得眼前一亮,心中不由又喜又惊!

他因看出就这几日小别,不单白瑾容光焕发,两道目光奇亮如电,显出内功仿佛已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境界,连宇文萍也在绝代艳容之上,添了一片盎然道气!

这种情况,显然是白瑾与宇文萍,利用这为东门禄护法炼药的数日光阴,下了苦功,并还服食了什么功能振元益气的特殊灵丹妙药!

白瑾谦冲已极,一到前洞,便抢步提壶,替“疯酒怪”,木靑靑,钟无艳,以及其余十数位护法,一齐殷勤斟酒。

“百变云龙”龙腾空把美酒喝完,“哈哈”大笑道:“白老弟,年轻人多半狂傲,但你这年轻人,却特别谦冲,我来替你引介一下,诸位同道便知你‘首席护法’之职,是当之无愧!”

话音顿处,目光一扫其余的十数位护法,扬眉笑道:“白老弟是‘峨嵋红叶馆主’的再传弟子,‘红叶馆主’已然道成仙游,‘红叶’衣钵传于白老弟一身,故而他年岁虽轻,功力之高,却远非我等能望项背,来来来,我们护法之中,有此‘首席’,委实深以为荣,理当公敬一杯。”

十余名护法起初确觉白瑾年岁太轻,但听得他竟是“红叶”传人后,便纷纷举杯为敬。

宇文萍,在他们相互饮酒时,向侍立在旁的“金棺门”弟子说道:“你们要替东门供奉暨凤四门主,准备一乘双人大轿。”

那名“金棺门”弟子,躬身领命,踅去准备,“疯酒怪”却向宇文萍微觉不解地,含笑问道:“宇文总巡,你为何要为东门供奉,和凤四妹……”

宇文萍不等他话完,便自嫣然一笑,接口说道:“三门主莫要忘了当着天下群雄,举行嘉礼之事,新郞新娘,怎能不坐花轿?何况大会未开东门供奉的誓言未满,他也不能见天光呢!”

“疯酒怪”正自含笑点头,宇文萍又复笑道:“东门供奉嘱咐,请三门主率众先行,他与凤四门主,乘坐花轿,仍由我和白首席护法护卫,随后赶到。”

“疯酒怪”向宇文萍看了一眼,含笑发话问道:“宇文总巡,你不能老是舍己耘人,你自己呢?你与白首护法,珠壁联合,一对玉人,这段情缘,要不要由我和我大哥,二哥出面做主,乘这吉日良辰,与东门供奉、凤四妹,一并举行嘉礼?”

宇文萍在娇靥上浮起一抹淡红,以一种充满甜蜜,也充满安慰的笑容,向“疯酒怪”称谢道:“多谢三门主关怀,但我与白首席护法,却略嫌擅专,未经禀告,已于‘百毒后洞’成亲……”

“疯酒怪”听得宇文萍已与白瑾成亲,不禁“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这才叫好事成双,但宇文总巡的‘擅专’‘禀告’字样,用得太嫌生分该罚,我……我应该好好送贤伉俪一份厚礼。”

宇文萍笑道:“不劳三门主费心,我们已收了东门供奉一份丰厚无比礼物……”

“疯酒怪”目注宇文萍,“哦”了一声问道:“东门供奉已向两位送过礼了?他素来慷慨,出手必定不凡,送的是什么样的万金重礼?”

白瑾一旁笑道:“东门供奉送的是两粒‘百毒补天丹’,此丹虽有‘百毒’之名,却已毒质尽去,只存‘补天’之力,服后,再凝功运气,流转周天,至少会加强两到三成功力!”

“疯酒怪”恍然笑道:“怪不得我在一见白老弟与宇文总巡时,便觉得你们神仪内莹,宝相外宣,仿佛于数日之间,有甚罕世奇遇了。”

这时,那名“金棺门’弟子,踅回向宇文萍躬身禀道:“启禀宇文总巡,那乘双人花轿,业已备妥。”

宇文萍也向十余名护法,各敬了一杯酒儿,转过面来,对“疯酒怪”,双现梨涡,也娇笑道:“时间差不多了,三门主请与诸位护法先行前往‘金棺霸殿’,我们护卫东门供奉与凤四门主,随后就到。”

“疯酒怪”点了点头,方自含笑起立,宇文萍又想起一事,对他笑道:“三门主莫要忘了大门主正午功成,金棺必爆,那种一震之威,非同小可,要霸殿中侍者,届时退得远点!”

“疯酒怪”连连点头地,打了一个“哈哈”,怪笑说道:“我怎会忘了我大哥所练‘金尸不坏身法’,功候大成的特殊情况?由于如今大门主业已功成九五,金身变为铁铸铜浇,不怕任何伤损,故而‘金棺霸殿’中,早就撤去一切警卫,只让在殿前广场上落坐的天下群豪,到时领略那撼山摇岳的一震之威了。”

宇文萍娇笑道:“棺中闭关,确实为罕有之事,在正午大门主出棺时,定有不少人物,会吓得魂飞魄散!”

“疯酒怪”狞笑道:“光‘魂飞魄散’,仍是不行,他们今天非臣服在‘金棺门’下,承认我们霸视武林的伟力实业不可,否则,八派、三堡、五庄、四大家,就一齐变成武林史上的明日黄花,永为陈迹!”

宇文萍目光一扫龙腾空等十余位护法向“疯酒怪”暗中使了个神密眼色问道:“三门主,今日‘金棺门’公开面对举世群雄,难免当场论技,你已对诸位护法,预敬过‘贺功酒’“了?”

“疯酒怪”当然知晓宇文萍问的是“偃苗丸”之事遂以一种会意神情,向她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宇文总巡放心诸位护法个个身怀绝学精神十分振奋,只要谁敢向他们出手讨敎,包管灰头土脸并可能获得血的敎训。”

宇文萍娇笑道:“好,三门主请率众先行属下与白首席护法,为东门供奉,凤四门主护卫花轿,我们在‘金棺霸殿’的殿前广场再见!”

“疯酒怪”笑道:“宇文总巡多多偏劳,这次你和白首席护法,护卫‘百毒后洞’,立有大功,我会禀报大门主,予以特别酬谢!”

话音一了,向木青青,钟无艳,伸手肃客,由十余位护法,像捧凤凰般,簇拥着,走向“金棺霸殿”。

在“疯酒怪”等走后不久,白瑾与宇文萍相视一笑,双双向那“百毒屏风”之后,曼声唤道:“吉时将到,有请新郞新娘!”

“百毒屏风”突然毫无声息地,化作一堆黑色碎粉,坍了下来,并走出了天人体态的凤栖桐和风神绝世的东门禄。

白瑾突从怀中取出一方红色丝巾,向东门禄含笑说道:“东门供奉,如今时辰未到午正,你立有重誓,不能先见天光,且用这幅红巾,羞着头儿上花轿吧!”

话完,果然打开红巾,盖在新郞东门禄的头上。

宇文萍在一旁看得吃吃娇笑地,双扬秀眉说道:“妙极,妙极,天下婚礼,都是新娘戴‘盖头’,如今却是新郞戴‘盖头’,真乃闻所未闻,足能令前来与会的天下英雄,大饱眼福!”,

凤栖桐在绝代娇靥之上,泛起一片红霞,向白瑾、宇文萍了一眼,与新郞倌东门禄互相殷勤体贴地,偎依搀扶着,走出“百毒洞前”,上了那乘华而巨大的双人花轿。

新人入轿,轿帘立垂,侍立已久的乐队们,也鼓乐之声大作!

宇文萍挥手道:“起轿,前往‘金棺霸殿’的殿前广场!

八名精壮轿夫,抬起花轿,由白瑾、宇文萍一左一右,随行护卫的启动脚步。

“金棺霸殿”的殿前广场上,聚合数以百计的各门各派黑白两道群豪。

四周是筵席,中央为广场。

筵席自然是摆阔待客,广场则用来较艺,其实“金棺门”是要藉此会立威,杀尽异己,完成霸视大愿。

在“疯酒怪”未到之前“狂血神”与赶来助威的多年老友“赤发天君”朱赫,已接待那些八派,三堡,五庄,四大家的各路豪雄入座,并张牙舞爪地,夸耀“冷金尸”,在棺中闭关苦练的“金尸不坏身法”,是当世无敌神功,请各派群雄,静等午正时分,看看金棺一爆之下,具有何等威力?

如今,见“疯酒怪”率领十余名护法前来,遂站起迎接,目光一扫,低低“咦”了一声,向“疯酒怪”诧然问道:“东门供奉,凤四妹,白首席护法,宇文总巡等四位怎不见到?莫非东门供奉的炼药炉火,竟不能如时完功么?”

“疯酒怪”道:“东门供奉的炉中妙药,业已完成,因他今日须补行嘉礼,如今正乘花轿来此,由白首席护法和宇文总巡左右护卫!”

“狂血神”目光一扫诸位护法,向“疯酒怪”悄然问道:“他们……”

“疯酒怪”懂得“狂血神”问话之意,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诸位护法均协力同心,誓为本门辅成霸业,他们的身体状况,也十分良好!”

“狂血神”何等人物,反应自极敏捷,一听这句“他们的身体状况,十分良好”,便知东门禄所炼的绝世毒药“偃苗丸”业已深入人腹,会发挥使人透支精力的奇异催命妙用!

于是,他宽心大放地,向十来位护法,一抱双拳,含笑说道:“诸位护法连日巡察防守,‘金棺霸殿”、‘百毒洞天’两地,昼夜辛劳,本座十分感谢,来来来,请一同入席,开怀畅饮!”

这些护法,或精于剑,或精于刀,或精于掌力,或精于轻功,都是想在滇池碧鸡大会之上,互争“天下第一”之人,当然都是八荒闻春,四海知名的当代一流高手!

赴会群雄见这多一流高手,全在“金棺门”中,作了护法,不禁震惊于“金棺门”交往之广,拢络手段之强,而引起了一番交头接耳的纷纷议论!

“疯酒怪”一面入座,在“狂血神”身旁坐下,一面目光电扫,口中也惊奇颇甚地,“咦”了一声?

“狂血神”道:“三弟何事惊奇?”

“疯酒怪”道:“今日这场群英会中,似乎还有两名主角未到?……”

“狂血神”笑道:“三弟是指夏侯平之师,无名白发老人,和那‘天魔门’的门主‘辣手人乾’阎一贞么?”

“疯酒怪”点头道:“正是,这两个东西,胆大妄为,相当狂傲,他们不会到了彼此明面较量的节骨眼上,缩头而遁,不敢来吧?”

“狂血神”摇了摇头,以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不可能,他们绝不可能胆怯不来,我只希望他们能到得早点……”

话方至此,一名“金棺门”弟子,抢步走来,向“狂血神”躬身禀道:“启禀二门主,‘天魔门’的阎门主到……”

不论仇恨多深,对方总是一门之主,使“狂血神”与“疯酒怪”,不得不起身离座,准备迎接。

但就在“狂血神”“疯酒怪”,刚刚站起身形,尚未离座之际,那位瘦得真像一具人干似的“天魔门”门主阎一贞,已以一种近于“千里户庭”的绝顶轻身功力,把为她引路的“金棺门”知客弟子,甩在数十丈外,飘然一闪,便到场内。‘

“狂血神”见对方已来,遂索性卖狂,不再离座,只向阎一贞略抱双拳,轩眉发话说道:“阎门主来得太快,使我兄弟不及远迎……”

话犹未了,阎一贞便发出一阵干笑,摇手说道:“余二门主与熊三门主不必作甚客套,我老婆子今日不是为你弟兄而来……”

“碎心王母”木青青以一声森森冷笑,接口说道:“阎门主这样说话,则表示你今日的来此之意,全是冲着我木青青了?”

阎一贞一面走向那此八派,三堡,五庄,四大家等当世武林的首脑人物群中,随意落座,一面向木青青摇了摇头,含笑说道:“木王母何必嗔心太重?我已声明,已从败中证道,不愿再涉江湖锋镝,否则,在‘百毒洞天’的‘万花坪’上,你大概不会仅仅是内腑受震而已!”

木青青耳根一热,脸上方现微红,阎一贞又复笑道:“故而木道友能够对敌追魂的‘无相追魂甲’,和‘九绝火龙钗’,虽然厉害无伦,今天就恐不会有对我施为机会。”

阎一贞的前一段话儿,使木青青惊愧,后一段话儿,使木青青惊!

愧的是她既点明“万花坪”内腑受震之事,则举世群雄,现已知晓“碎心王母”曾败在“辣手人乾”掌下……

惊的是自己于阎一贞退出“百毒洞天”后,才请“疯酒怪”召集巧手工匠,用“孩儿铁”和“红毛脆钢”,按图铸制“无相追魂甲”“九绝火龙钗”,阎一贞却是怎会知晓这等机密,在一见面下,便予揭破?……

惊愧交集之下,木青青双眉紧蹙地,向“疯酒怪”悄声说道:“熊道友,我认为‘金棺门’职位重要之人,或你心腹亲近之士中,有了卧底奸细,否则阎一贞何来如此的先知慧力?”

“疯酒怪”的脸色也十分沉重地,连连颔首说道:“这事十分奇怪,我们要赶紧硏判破获,否则难免会变生肘腋,祸起萧墙!”

木青青道:“熊道友快与余道友,细加硏判,我来再向阎老婆子,搭讪几句,看看能不能够使她漏出些蛛丝马迹?”

语音顿处,目注刚在客位落座的阎一贞,含笑说道:“阎门主既称已证妙道,淡尽名心,则还参与这次大会则甚?”

阎一贞已有数十年未出江湖,她“天魔门”门主,和“辣手人乾”的昔日声威太大,入席后,不禁使与她同席武林人物,纷纷心中打鼓,不知吉凶祸福,弄不淸究应表示热络,礼遇结识?抑或不加理会才对?

阎一贞发现同席群雄的尴尬神色,不禁微微一笑,正待互相招呼,木青青已在向她发话询问。

阎一贞向距离不远,隔席而坐的木青青看了一眼笑道:“木道友何必挑眼,我老婆子的话中并无语病,我争胜之心虽泯,好奇之心仍在,今日才来此一开眼界!”

木青青冷然道:“阎门主横行天下,杀人无数,可说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你还有什么眼界,不曾开过?”

阎一贞笑道:“据我所知,今日有两桩奇事,足可令我大开眼界,第一椿是婚礼,第二桩是葬礼……”

她是坐在紧靠“疯酒怪”等的右面一席之上同席计有“少林”藏经楼首席慧通大师,“太极门”掌门人的师叔“太极神龙”伍元超,“形意门”掌门“飘萍子”邵一高,“白虎堡”堡主吴寗,以及武林“四大家”前来与会的一流人物。

阎一贞答复“木王母”之问,话方至此,九江“白马世家”的当代宗主“白马银枪”杜士继便“咦”了一声,诧然笑道:“阎门主,杜士继要向你请敎一声,婚礼葬礼,似极寻常,为何?……”

阎一贞不等这位“白马银枪”往下再问,便含笑接道:“杜宗主有所不知,婚礼葬礼,事虽寻常,但由于当其事的主脑不同,遂发生绝世罕有的特殊价值!”

“太极神龙”伍元超听出兴趣,一旁笑道:“今日是谁要在这‘金棺门’的开派大会之上,举行婚礼?”

阎一贞道:“伍大侠一向啸傲中州,知不知道有位‘碧梧山馆’主人凤栖桐姑娘?”

伍元超尚未及答,那“少林”慧通大师已念了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老衲知道这位凤栖桐姑娘,具绝高智慧,有极深修为,大概在当世武林年轻一辈的巾帼英雄中,她要算第一号人物,阎门主突然提起这位姑娘,莫非她竟是新娘,新郞又是谁呢?”

阎一贞道:“新郞倌也是响当当的举世知名人物,他乃当世第一用毒名家复姓东门,单名一个‘禄’字,武林公送外号‘百毒仙郞’!”

慧通大师闻言一怔,目注阎一贞,意似不信问道:“阎门主此讯可确,如仙如佛、圣洁无比的‘碧梧山馆’主人凤栖桐姑娘,会……会下嫁‘百毒仙郞’东门禄么?”

阎一贞笑道:“半点不假,花轿少时便到,我再告诉一件可能使大师更为惊疑难信的事儿,东门禄现为‘金棺门’供奉,而凤栖桐姑娘也似乎成为落溷之莲,她如今的身份,是‘金棺门’的四门主呢?”

木青青在隔席之上,听得向“疯酒怪”悄然问道:“熊道友与余道友硏究出‘金棺门’中,有谁是卧底奸细了么?否则,阎一贞这老婆子,怎会知道这多重要情事?”

“疯酒怪”方自苦笑摇头,“少林”慧通大师又宣了一声佛号道:“倘若真如阎门主之言,则这桩婚礼,确实足以轰动江湖,但老衲心中,始终难以相信……”

阎一贞向“百毒洞天”方面,伸手一指,扬眉说道:“大师莫要不信,请听在‘百毒仙郞’东门禄所居的‘百毒洞天’方面,已传来鼓乐之声,可见得花轿就要到了。”

果然,此时已有鼓乐整息,隐隐传来这“金棺霸殿”之前的广场之上。

慧通大师见阎一贞如此郑重解释,不由不信地,叹息一声说道:“阎门主,你所说这桩婚礼,委实令人惊奇,但不知另一桩葬礼,又有甚与众不同,要埋葬的,究竟是什么惊天动地人物?”

阎一贞伸手遥向停置在“金棺霸殿”之中的那具巨大金棺,指了一指,然后目扫群雄,朗声发话问道:“诸位看见殿中那具特别巨大的金棺了么?……”

“白虎堡”的堡主吴寗一扬双眉,接口答道:“当然看见,那具金棺太以巨大,不像是寻常埋葬人体之物,大概是‘金棺门’的表记?……”

阎一贞摇头道:“不是表记,其中有人!”

“狂血神”暗吃一惊,眉头深蹙地,向“疯酒怪”问道:“三弟,这阎老婆子,太以诡秘,难道连如此外人不知的重大机密之事,她也能知晓得毫无差错么?”

“疯酒怪”冷笑道:“她说得越多,便漏洞越大,越使我们容易推敲,我们不必打岔,且静听这老婆子是怎样说法?”

这时,阎一贞在群雄诧问之下,遥指那特巨金棺笑道:“如今躺在这具特巨金棺中的人儿,就是‘金棺门’的大门主,也就是与‘狂血神’‘疯酒怪’,合称‘三妖’的‘冷金尸’!”

山西呼延世家执掌门户的“铁翅神鵰”呼延敬,听得“咦”了一声,向阎一贞注目诧声问道:“阎门主是说‘金棺门’的大门主‘冷金尸’,业已去世?……”

阎一贞摇头道:“不是去世,他是在棺内坐关,修练一种厉害无比,武林中从来罕见的奇异无比功力……”

“白虎堡主”吴寗怪笑一声,举杯朗声说道:“棺内坐关,真是千古奇闻,阎门主何不将这种奇异无比的名称说出,让较们与会诸人,一开茅塞?”

“狂血神”脸上神情凝重地,向“疯酒怪”悄然说道:“三弟,假如阎老婆子当真说得不锗,便足证本门重要份子中,有了不太可靠之人,因关于大哥卧棺闭关,以及所练是何种功力,根本没有几人知晓其中究竟。”

这时,“白虎堡主”吴寗于语毕之后,并亲自为阎一贞持壶把盏,斟满了一杯美酒。

阎一贞看他一眼,轻声称谢,手擎杯儿,目扫群雄说道:“‘冷金尸’在棺中苦练的功夫,名叫‘金尸不坏身法’……”

在座群雄,虽然均为当世武林的绝顶高手,但对于所谓“金尸不坏身法”,竟有一大半以上,均感觉陌生,面带诧色?

阎一贞也不细加解释,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种功力,如果练成,‘冷金尸’的全身,肤色,均泛金光,连干将、莫邪等前古宝刃,也难对他构成伤害,他自己则根本不必选择兵刃,两只‘金尸爪’,更是无坚不摧,专门将对手抓心挖肝的无上利器……”

群雄听得均自脸色微变,阎一贞却又含笑说道:“但过份邪毒功力,练者每遭天忌,故而武学中虽有‘金尸不坏’之艺,武林中却迄今尙无练成这种身法之人,‘冷金尸’此功若成,必将埋葬我们,此功若是不成,便将难出‘金棺’,埋葬他自己……”

说至此处,缓缓举起酒杯就唇,而替她斟酒的“白虎堡主”吴寗,则在眼角眉梢,展现出一种非经注意观察,难以发觉的奇异笑意!

阎一贞目光微闪,看着这位“白虎堡主”,扬眉笑道:“吴堡主,多谢你为我斟酒,你的手法不错……”

吴寗全身一震,赶紧收敛了脸上难于掩饰的流露惊容,一抱双拳陪笑说道:“些许微劳,何足挂齿,阎门主是吴寗景仰已久的前辈,能够替你老人家斟杯酒儿,也算……”

阎一贞不等吴寗话完,使摇了摇头,接口道:“我说你手法不错之语,不是指斟酒满杯,毫未外溢,而是问你怎様把入口断肠的剧烈毒物,悄然置入杯内?”

这几句话儿,听得全座震惊,几乎是谁也不敢相信堂堂一派名家“白虎堡主”,竟会施为这种为武林众所不齿的阴毒—下流手段?……

阎一贞语音甫落,吴寗一声低哼,向后颓然便倒!

他不是吓昏,不是羞惭得为之猝然晕绝,而是被一根牙箸,飞贯心窝,立刻倒地死去……

“狂血神”在主座上站起身形,脸色如冰,手持面前只剩一根的象牙箸儿,轻击桌面,,朗声说道:“本门今日开派大典之后,原欲与各位武林同道,举行技艺切磋,届时无论彼此间,有任何深仇大怨,都可一一了断,但在大典以前,却不许任何人以下流手段,搅闹会场,否则,‘白虎堡’的堡主吴寗,便是榜样!”

话完,略一挥手,命门下弟子,移去吴寗尸身,予以殓葬,并对“疯酒怪”耳边,悄然传声说道:“阎一贞这老婆子着实厉害,竟逼得我为了保持体面,不得不把在群雄中辛辛苦苦培植的暗桩吴寗,下手拔去灭口……”

因施展“蚁语传声”,也不免嘴皮微动,“狂血神”遂藉着举杯饮酒作掩饰,继续的说道:“但我弄不懂那‘辣手人乾’阎一贞分明业已饮下吴寗暗暗弾落东门供奉所炼独门药物‘无相毒粉’,她……她怎像铁铸肝肠,未曾入口断肠,而告安然无事?”

“疯酒怪”苦笑道:“二哥难道忘了,这老婆子在‘百毒洞天’中,便是由于不怕东门供奉的‘无形之毒’,而出乎意料地,把木王母伤了一掌!”

“狂血神”想了一想,眉头深蹙地,低声说道:“这桩有关阎一贞老婆子为何不畏东门供奉所炼独门剧毒的奇诧情况,大概只有供奉本人,才可解答……”

“疯酒怪”目光一飘,向“狂血神”正色说道:“东门供奉的花轿快要到了,我们除了设法査出阎一贞为何不畏剧毒,并应赶紧査明谁是本门中,一再泄漏重大机密之人,否则,辄如芒刺在背。……”

话至此处,又有“金棺门”的知客弟子,匆匆跑来,向“狂血神”“疯酒怪”报道:“启禀二门主、三门主,那自称是夏侯平之师的无名老人到!”

“狂血神”与“疯酒怪”,因曾目睹高明,对这无名老人,比对阎一贞还要忌惮,知他武功绝世,最是难斗!

故而一闻此报,“狂血神”满面狞笑,暗咬钢牙说道:“来得好,若不令这老儿,死在大哥的‘金尸不坏身法’之下。‘金棺门’可说是永难安枕……”

“疯酒怪”道:“这老儿虽曾杀死铁尸总巡,与本门结有深仇,但今日以客礼前来,当着举世群豪,我们还是接他一接,免得贻人话柄!”

“狂血神”从鼻中冷冷哼了一声,刚刚相当勉强地,站起身形,一条白影,已如电掣云飘,横空而至!

这条白影,自然就是那自称为夏侯平之师的无名老人!

由于对方来势太快,惊得“狂血神”与“疯酒怪”都翻掌护胸,提气凝神,摆出了一副防卫姿态!

但那无名老人的来势虽快,却在“狂血神”等所坐的主席之前,轻灵无比的转了臂儿,落坐在邻席一个空位之上。

那个空位,本是“白虎堡主”吴寗所坐,吴寗死后,阎一贞遂把这张椅儿,拖到自己身边。

如今,无名老人这一落座,也就是坐在阎一贞的身侧。

“狂血神”见无名老人与阎一贞同坐一处,双眉微挑,凶谋忽起,斟了一杯酒儿,向阎一贞笑道:“阎门主,在大会尚未开始之前,我要先敬你一杯!”

阎一贞似乎微感诧异地,举着杯儿,扬眉问道:“余二门主,你是为了何事,突然要向我敬酒?”

“狂血神”目光微注无名老人,从嘴角间,浮现狞笑道:“江南大侠夏侯平,虽然年龄不大,功力却高,并屡与本门中人,结仇作对,阎门主前在‘峨嵋’,以‘青灵乙木先天掌’,把他震碎脏腑,击毙此人,在下自当代表‘金棺门’,敬你一杯,略表谢意!”

“疯酒怪”闻言以下,暗赞“狂血神”见机行事,手段高明!

因为夏侯平之师无名老人,就坐在阎一贞的身边,当着天下群豪,阎一贞无法否认,只得点头相承,则转眼之间,驱狼呑虎,那无名老人急痛徒仇,必将掀桌相向岂不立将上演一龊对于自己有利的精彩好戏?

果然,“狂血神”的声音才落,那无名老人便接口说道:“余二门主,对于阎门主的这杯酒儿,应该由我来敬!”

“狂血神”见无名老人果然中计,心中暗喜,佯作怔了一怔,才收回所举杯儿,坐了下去。

阎一贞转过面来,看着无名老人,神态安详地,含笑问道:“无名道友,你为何也要对我这人见人嫌的老婆子,敬杯酒呢?”

无名老人道:“因为我与那被阎门主以‘靑灵乙木先天掌’,震伤脏腑的江南大侠夏侯平,关系十分密切……”

阎一贞道:“夏侯平可是无名道友的衣钵传人?”

无名老人道:“在被阎门主敎训以前不是……”

这句话儿,听得“狂血神”与“疯酒怪”有点诧然,互相看了一眼。

阎一贞问道:“无名道友此话怎讲?”‘

“在此以前,夏侯平只是我一位生平老友的心爱弟子,由于我这老友仙游太早,使夏侯平虽具美质,尙嫌琢磨未透,把一身上乘绝学,难于全部发挥……”

阎一贞竟对无名老人所说,完全表示同意点头接口道:“对,我在峨嵋,与夏侯平对掌之时,一面暗惊代出才人,后生可畏,一面也有这种琢磨未透,尙可再上层楼感觉!”

无名老人道:“自经阎门主敎训,夏侯平内伤不浅,服我一种秘炼灵药后,始起死回生,再由于我的唯一弟子与他有亲密关系,我遂索性代已逝老友,予以彻底成全,寻了处秘密安全所在,尽授本门绝学,让他身兼两家之长,成为一位傲视当世的无敌少年英侠……”

“狂血神”听得向“疯酒怪”皱眉低声说道:“原来那夏侯平竟重伤未死,但不知是在何处练功?今日怎未前来,参与本门的开派盛会……”

“疯酒怪”却有点不信无名老人所说,嘴角微披道:“谁知道这老儿说得可是实情?夏侯平若是未死,并已更上层楼,成为绝代人物,那有不来这举世群雄的大会之上,张牙舞爪,以图显耀……”

话方至此,那无名老人又向阎一贞含笑说道:“经此一来,夏侯平不单在艺业方面,重加锤炼,更上层楼,感情方面,更有大收获,一箭三雕,如花美眷,为人不忘本,饮水思源,在他尚未到此之前,我是他半个师傅,是不是应该向阎门主的意外成全,敬上一杯美酒!”

阎一贞枯瘦如鸟的老脸之上,突然满布神光,“哈哈”大笑道:“好,我接受这杯敬酒,纵然这杯酒儿之中,含有适才‘白虎堡主’吴寗所敬的穿肠剧毒,我也绝不皱眉一饮而尽……”

说完,果然举杯仰头,与无名老人互相干了一杯!

这时,由白瑾、宇文萍左右护卫的东门禄所乘花轿,已由峰脚转出,再有二十丈远近便可到达这“金棺霸殿”的殿前广场。

当空天光,也是恰恰正午。

依照预计,“冷金尸”的“金尸不坏身法”已成,应该在这午正之时,裂爆金棺,破关而出!

“狂血神”与“疯酒怪”,均期待着这声霹雳巨震!

因为这声霹雳,不单足令与会群豪,心神剧震,胆裂魂飞,也是迎接东门禄,凤栖桐花轿,一颗最大最响最特殊的爆竹!

但时辰已到,金棺未爆!

“狂血神”与“疯酒怪”,先是互相对看一眼,然后又双双抬头,看了看天!

他们感觉有点糊涂了,他们弄不懂是时刻未到?抑或是“冷金尸”在棺中所练功力,有了延误差错……

时光没有错,金芒夺目,日正当中!

难道是“金棺门”的大门主,自己的大盟兄,在“三妖”中,一向功力称最的“冷金尸”,竟……

“狂血神”与“疯酒怪”,正在惊惶寻思,一声沉喝,隐隐传来!

“金棺霸殿”殿外广场中的与会群豪,谁都听得淸清楚楚,这声沉喝,是喝的“开棺”二字。

这“开棺”二字,就是从那“金棺霸殿”殿中的巨大金棺之中发出!

“狂血神”与“疯酒怪”,面面相觑,双双顿足!

因为为了助强“冷金尸”出棺威势,他们是把金棺紧紧封死,只留可以从棺中启闭的特制通风孔穴,只等“冷金尸”的“金尸不坏身法”,火够功成,便闭死通穴,运功一震,偌大金棺,化为无数飞芒细雨的那种气焰,委实是令人惊慑万分!

如今,“冷金尸”沉喝“开棺”之举,岂不是表示他无力震棺,也就说明了所谓“金尸不坏身法”,业已归诸泡影!

“狂血神”眉头紧蹙,向“疯酒怪”悄声说道:“三弟,你在此防范无名老人和阎一贞会乘隙作怪,我去开棺……”

“疯酒怪”点了点头,“狂血神”偏脸一看,见“百变云龙”龙腾空,距离自己最近,遂向龙腾空道:“龙护法,请召集四名护法,随我往殿中开棺!”

龙腾空是与“黄山遁叟”俞枫,“昆仑剑客”徐冲,尉迟刚等,坐在一起,恰好正是四人,遂一同站起身来,随同“狂血神”走进“金棺霸殿”!

由于殿前这一阵慌乱,显有重大情事发生,在东门禄,凤栖桐花轿两旁,担任警卫的白瑾,宇文萍,便双双把手一摆,命轿夫停下脚步,暂不前进!

“狂血神”一进“金棺霸殿”,便向龙腾空等说道:“请四位护法,各凝内家真力,把已被封死的金棺棺盖揭起!”

龙腾空闻言,遂与师弟“黄山遁叟”俞枫,站向棺头。

“昆仑剑客”徐冲则与素以“红砂掌”力称雄的山东豪杰尉迟刚,双双站向棺尾!

四人各伸双掌,搭向棺盖,凝足真力,猛然一掲!

内家绝艺,果然惊人,这具已被用铁汁浇死的金棺棺盖,硬被龙腾空等四人,用神力生生揭起!

棺盖既揭,棺中所躺的“冷金尸”,遂自翻身坐起!

“狂血神”生恐有甚剧变,故在龙腾空等开棺之时,双掌凝足功力,全神贯注,欲加防范,如今一见“冷金尸”安然无恙,遂宽心笑道:“大哥无恙……”

“冷金尸”摆手苦笑道:“我虽无恙,但‘金尸不坏身法’,却差了两成火候,无法练到巅峰,称雄霸愿既虚,这‘金棺门’似乎也不必再成立了!”

“狂血神”听得“冷金尸”如此说来,不禁大吃一惊,皱眉说道:“大哥何出此言,慢说‘金棺门’卧虎藏龙,‘阴风峡’万世基业,便我弟兄三人的一身艺业,当世武林也绝少敌手……”

“冷金尸”叹道:“二弟还在痴迷,我来问你,这‘金棺霸殿’周围,是否防范严密?”

“狂血神”道:“万分严密,除了内外轮値多人,并由十大护法,昼夜防守,最后数日,小弟深恐功亏一篑,并亲自移居殿内……”

冷金尸又道:“用铁汁浇封,铜条焊死的金棺,是否极难打开?”

“狂血神”毫不迟疑的应声点头,发话说道:“当然难开,适才是合四位护法之力,才凝足功劲,一揭开棺……”

“冷金尸”身形一闪,从棺中飘然而出,向“狂血神”叹道:“二弟,我不是在对你责怪,因如此防范,委实已尽所能!但二弟不妨上前看看,在如此防卫严密,如此焊铸难开的金棺之中,却多了些什么东西?”

末后的两句话儿,听得“狂血神”,几乎无法相信的,瞠大双目!

“冷金尸”见了“狂血神”这般神色,摇头叹道:“二弟莫要不信,你上前看看,并把那两种东西取出,我们该与来此赴会的举世群豪,作交代了!”

“狂血神”如今方知确有其事,“冷金尸”并非作甚戏言,遂举步走到那特巨金棺之旁,向棺中凝目细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真把位“金棺门”的二门主看得魂飞魄散,连连以手拭目,疑心不是事实,身在梦境?

棺中,本是空无所有,如今却多了两件东西!

一片红叶,一支笔!

两件东西,全不陌生,红叶只作三岐,与平常的五岐红叶有殊,是“冷金尸”“狂血神”“疯酒怪”等“三妖”,生平夙仇,峨嵋独枫崖“红叶馆主”的代表信物!

笔则风磨铜为锋,寒铁铸杆,名曰“乾坤”,正是夏侯平的得意兵刃,仗以威震江南的成名表记!

这两件东西的本质,暨其代表人物,已令人惊,因据闻“红叶馆主”已化,夏侯平已死,已化已死之人的表记信物,居然双双出现?

更令人惊的是这一片“三岐红叶”,一支“乾坤笔”是怎样能在层层防守,密密封铸以下,进入这金棺之内?

“狂血神”惊得呆了……气得怔了……莫名其妙得傻了……

“金棺霸殿”之内,一片惊呆傻怔,“金棺霸殿”之外,一片喜气洋洋!

因为,花轿到了……

花轿一停,白瑾宇文萍双双伸手,挑起珠簾。

轿内的新郞新娘,双双下轿。

赴会群豪,久耳“百毒仙郞”东门禄与凤栖桐之名,谁不注目打量?

但一看之下,他们呆了……怔了……傻了……

新娘娇羞万种,头覆红巾之事,是尽人皆知,但新郞戴着“盖头”,却恐在任何婚礼之中,谁也不曾见过。

花轿到了,珠帘挑了,人下轿了……人傻眼了……

下轿的,自然是仪态万方,天人颜色的新娘子凤栖桐,和一身吉服,头覆红巾的新郞官,东门禄!

傻眼的,是在场的天下武林群豪,但其中有人例外。

所谓“例外”的,不是“冷金尸”“狂血神”“疯酒怪”等“三妖”兄弟,他们应包括在“傻眼”群众之中。

“例外”之人,不在少数,计有无名老人,阎一贞、白瑾、宇文萍,以及于滇池碧鸡大会上,中毒被制,埋名金棺的十数名护法。

在这一刹那间,“疯酒怪”的脑海之中,突闪灵光!

他从适才阎一贞不怕“白虎堡主”吴寗的酒中奇毒开始,回溯向前,“万花坪”上东门禄的“无影之毒”失效,白瑾来归,宇文萍在气质方面突起变化,凤栖桐慨然下嫁,东门禄久不见人等等的片段灵光,凑成了一件使他魂飞魄散的惊人联想!

蓦然,“疯酒怪”戟指东门禄,朗声发话喝道:“东门……东门供奉,请……取下你的盖头……”

他仍称“东门供奉”之意,是人于期望幻灭时,所作自己安慰自己的“万一”幻想……

新娘子伸手了,本来,这伸手揭去盖头之举,是两位新人中,另一位的基本权利,也应该是他生平最最得意,最高兴之事……

在“红巾盖头”之下,所展露的,不是“百毒仙郞”东门禄那张因酒色过度的苍白脸庞,而是江南大侠“乾坤一笔”夏侯平,睽违已久,但如今却在英挺俊美上,多了一层熠熠宝光的高华面目!

“疯酒怪”并不认识夏侯平,就在他一愕之间,夏侯平开口了,他一抱双拳,神色谦和地,含笑说道:“熊三门主,武林末学夏侯平多谢借我‘百毒洞天’,养伤练功之德!……”

“疯酒怪”的脑中“嗡”的一墼,又添了一片灵光,那是无名老人为何不向阎一贞寻仇之故……

他目注夏侯平,厉声喝道:“夏侯平,东门供奉何在?你把他怎么样了?”

夏侯平笑道:“‘百毒洞天’中,一丛毒花以内,有具业已腐烂尸体,就是生平作孽太多,恶贯满盈的‘百毒仙郞’东门禄……”

话犹未了,一声厉叱,带着一条电闪人影,猛扑夏侯平!

那是来自藏边的罕见年轻高手“天媚姹女”钟无艳!

她为了替表哥而兼老相好的“百毒仙郞”东门禄报仇,悲怒之下,全力而为,一只右手色呈紫红,胀大了几乎一倍左右,是把“飞龙大手印”的功力叫足,要把夏侯平一击立毙!

夏侯平吉服大袖,轻轻一摆,钟无艳的婀娜身形,倒飞丈许,但落地之际,却安然无伤!

又有人傻眼!

这回傻眼的,是“冷金尸”、“狂血神”、“疯酒怪”等“三妖”!

因为他们深知钟无艳的功力火候,要在一拂袖间,把她震退丈许,已极难能,何况还使对方未受震荡,安然无伤,这份敛放自如的惊人威势,慢说“狂血神”和“疯酒怪”,就是一向傲视当世,以为自己盖代无敌的大门主“冷金尸”,也无法做到!

夏侯平满面含笑地,向震惊欲绝的钟无艳,缓缓说道:“钟姑娘,令表兄东门禄炼毒害人,造孽太多,难逃报应,他不是死在我的手内,是我红叶师祖,替天行诛……”

就在他说到“红叶师祖,替天行诛……”之际,座中的无名老人,已除去化装,变成了昔年武林中曾有“宁遇三妖,莫逢一叶”谚语,威誉犹在“三妖”以上的“红叶馆主”。

“狂血神”惊怒万分,侧顾龙腾空等,厉声说道:“龙护法,你召集众位护法,一拥齐上,把红叶老妖婆,和夏侯平等人,统统杀掉!”

龙腾空突然也改了称呼‘,向“狂血神”摇头一叹说道:“余道友,你是否劫难临头,才会这样懵懂?东门禄既然早死,我们怎会再中‘偃苗丸’之毒?这段时日之内,夏侯平老弟是在‘百毒后洞’,刻苦用功,白瑾姑娘则因获当代神医‘万灵先生’万子灵的‘靑囊’真传,利用‘金棺门’药库中各种丰富药物,在后洞设炉,练成解毒圣药,故而,今日淸晨,熊三门主在‘百毒前洞’的赐宴之中,我们并没有服下什么狠辣无比的‘偃苗丸’,而是服下了一粒灵丹,把在滇池碧鸡山上所中奇毒,完全加以袪除!”

语音略顿,目光斜睨“冷金尸”,含笑又道:“冷大门主不必气愤,你至少业已死过三次,第一次是在夏侯老弟与凤姑娘拜谒金棺之际,第二次是红叶前辈将三岐红叶,暨乾坤笔,放入金棺之时,第三次则是适才我们合力开棺的一刹那间,三次均不下手,无非上体天心,留给你弟兄一条生路,和我辈正人侠士,不肯暗中行诛的光明态度!如今,你若不服,尽管下场,但慢说秋萤鬼火,难匹红叶前辈的霁月光辉,就连夏侯平与凤栖桐姑娘,白瑾姑娘等的一身绝学,也足为武林,荡除妖孽!”

“冷金尸”听得面色如土,猛一咬牙,向红叶馆主抱拳说道:“红叶馆主,‘金棺门’可以解散,但要‘三妖’兄弟就此认败,却太不甘心,你敢不敢和我再订十年之约?”

红叶馆主微微一笑,不曾答话,夏侯平却接口说道:“我红叶师祖大道早成,不日飞升,这十年之约,我和你订,十年后的今日,就在滇池碧鸡山上,夏侯平与我三位爱妻,敬候贤昆仲一会!”

话完,立向天下群雄,朗声说道:“夏侯平先叨白瑾姑娘厚爱,在‘百毒洞’中,早定良缘,今日又承凤栖桐姑娘垂靑,互行嘉礼,如今,我再贪得无厌,当着举世群雄,向出污泥而不染,此次消灭‘金棺门’厥功极伟的宇文萍姑娘,恭敬求婚,从此,一种情怀三份爱,十年剑影十年心,在这十年间,我们仗剑江湖,铲尽所有目见不平之事,并寻觅传人光扬所学,十年以后则隐居上进,自葆真如,把卫道降魔重责,移交给继起后辈丨”

天下群雄,掌声雷动!

就在这雷动,掌声中,“冷金尸”等“三妖”,悄然隐遁,宇文萍却高兴得几乎晕倒,在凤栖桐与白瑾双双扶持下,流落了快乐眼泪!

(全书完,zhychinaOCR,锋竹芹叶校对,首发古龙武侠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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