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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奇妙婚姻

这殿宇是建在一片广达数亩的广场之上,背倚一削如砥,连猿猴都无法攀登的百丈峭壁!

殿宇极高极深,往远处遥望,可以瞥见放置在殿宇中央的一具特巨金棺。

宇文萍是重要人物,自然知道“三妖”之首“冷金尸”,就躺在这具特巨金棺,参练他的奇诡武学!

金棺左右,侍立着八名弟子,除了各佩长剑外,右边四人,每人手中一窝“七孔黄蜂针”,左边四人,每人手中一筒“五云捧日慑魂钉”。

殿外则如雁翅一般,排列十八名弟子,手中所持,则是各自不同十八般武器!

加上四外有十名护法,不断巡査,殿中还有六七种厉害机关削器,委实连只飞禽,都无法闯入殿内!

“狂血神”与宇文萍一到,“金棺霸殿”以外的十八名弟子,一齐躬身施礼,并由一名领班大汉,抢前两步,抱拳说道:“玄武坛领班邬大通,参见二门主暨宇文总巡!”

“狂血神”一来平素处事,极为小心,二来又因曾闻得奇异声息,遂虽在业已问过龙腾空、俞枫之后,仍向邬大通问道:“邬大通,你率队在此值勤,已有多久?”

邬大通躬身答道:“弟子是子正接班,约莫已有个半时辰。”

“狂血神”道:“在这个半时辰之中,‘金棺霸殿’附近,可有异样响动?”

邬大通道:“二门主望安,除了殿内殿外二十六名弟子,全神防护以外,东南西三面,暨北面削壁顶上,并有十名护法,不断轮流巡视,并未发现任何异样情事丨”

“狂血神”回过头儿,向宇文萍笑道:“宇文总巡,看来也许是我听错多虑,此间既然无事,我们便回去休息……”

话方至此,这位“金棺门”二门主的脸色突变!

他不是看见了什么异样人事,而是从宇文萍的一双妙目,发现了异样光芒!

“狂血神”何等机敏,有此发现,立即回身仰头。

他回身仰头之举,是顺着宇文萍的异样眼光看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狂血神”不禁发出一声怒啸!

他生恐惊动了躺在那具巨大金棺中,苦练神功的“冷金尸”,故而这声怒啸,并不高亢,只颇宏厉及远!

啸发未久,十条人影宛如电掣星驰般,从东南西北,以及那百丈峭壁顶端,飞聚到“金棺霸殿”之前!

这就是分在各方防守,均为一流高手的十位护法。

“黄山遁叟”俞枫首先诧然问道:“二门主发啸召人则甚?难道此间有甚怪异发现?”

“狂血神”脸若冰霜,沉声说道:“诸位护法请凝目看看,‘金棺霸殿’殿脊中央那具“小型金棺”之上,有些什么东西?”

十大护法闻言,均一齐抬头看去。

原来这“金棺霸殿”,除了殿中有具“巨型金棺”之外,在殿外的脊顶中央,还塑有一具代表“金棺门”威权表记的“小型金棺”。

由于殿宇高达数丈,金棺又小,时间更在深夜,邬大通那等武功不错之流,都茫然瞠目,看不出有何异状?

但十大护法,个个是一流名手的宗师身份,这一凝神注目,却个个全身一震,脸上均现愧色!

“狂血神”吸了一口长气,略压心中激怒,目注龙腾空道:“龙护法有‘百变云龙’之号,轻功高明,独步当世,请你上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在那具‘小型金棺’的材头部位,搞了什么花样,为何有银丝微闪?”

龙腾空自难推托,一声遵命,肩未晃,身未屈,只把双掌住下微按,身形便宛如长箭般,穿起了数丈高下。

半空中,稍一变式屈伸,便飞登殿背,仔细注目。

但龙腾空并未多作停留,只略一注目,便自翻身纵落。

“狂血神”道:“龙护法,那‘小型金棺’的材头部位,为何有银光闪动?”

龙腾空一抱双掌,苦笑躬身答道:“有人在金棺的材头部位镌上了,‘金棺必败’四个银色的小字!”

“狂血神”听得双肩一挑,目闪煞芒叫道:“邬大通……”

邬大通全身颤抖地,刚刚抢前两步,“狂血神”嘴角披处,右掌已翻!

“蓬”的一声邬大通人飞丈许,五脏倶裂!

龙腾空抱拳道:“二门主请暂息雷灵之怒……”

“狂血神”自鼻中“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无法判断来人是从东南西北何方侵入,故难责怪诸位护法,但邬大通负贵殿前守备,竟被人在殿顶脊上,作了手脚,岂非罪有应得?”

龙腾空苦笑道:“不论来人是从那一方面侵入,属下十人,均有失职之罪,但二门主又怎能断定此事是在个把时辰以内发生,而非早就出了纰漏?”

这两句话儿,把位怒气冲天的“狂血神”,问得无词可驳,闭口无言!

龙腾空道:“但不论对方是何时侵入均足证本门在防范上有了漏洞,如今当前急务,是检讨重于怪责,属下才斗胆奉劝二门主暂息雷霆之怒,赶紧召集有关各人,把‘阴风峡’内的各处桩卡,加强重新布置!”

“狂血神”听得颇以为然地,点头说道:“龙护法冷静高明,就请你代我传令,除如今九位护法,一齐密集。‘金棺霸殿’,全神防护,暨有专任警戒职司者外,本门中香主以上的所有诸人,全到‘血殿’集合!”

龙腾空躬身领命,立卽疾驰离去。

“狂血神”又命值勤弟子,收敛邬大通遗尸,并传呼工匠,撤换殿脊“小型金棺”后,便与宇文萍相偕共赴“血殿”,途中并摇头叹道:“宇文总巡,我认为‘金棺门’的实力,已凌驾当代武林中任何门派以上,这‘阴风峡’总坛,也成了铁铸江山,谁知今夜居然还出了这大纰漏?”

宇文萍自从痴情白瑾以后,此心早变,闻言微叹说道:“常言道得好:‘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

“狂血神”不等她再往下说,便双眉轩处,“哼”了一声道:“哼,什么叫‘能人背后有能人’,只要等大门主闭关期满,神功一成,他便是强中强手,能上能人,放眼乾坤,有谁能敌,连那曾为‘天魔’一派宗主的‘辣手人乾’阎一贞,也就不够看了!”

宇文萍以眼角余光,暼见“狂血神”脸上那种暴戾骄狂神色,不禁心想,根据近来发生的种种情事,“金棺门”果有败亡朕兆,自己委实应该见机行事,归入正途,或许可以逃过这场劫数……

“狂血神”见宇文萍默然不语,发话问道:“宇文总巡,你怎么了?难道你以为我所说太狂,对大门主闭关苦参的神功绝艺,丧失信心?”

宇文萍知道自己略有失态,遂陪笑说道:“属下那里敢对大门主的神功绝艺,失去信心,只是被二门主提醒,认为在‘金棺霸殿’殿背弄鬼之人,可能就是那‘辣手人乾’阎一贞呢?”

“狂血神”道:“我也认为可能她是?但这老婆子只可暗中弄鬼,若一明面现身,便非灰头土脸不可,因为集十名护法之力,业已足抵她那点功行,再加上殿堂之中的多种厉害埋伏,多半会把她留在当地!”

说话之间,业已到了“狂血神”所居静室之前的议事“血殿”!

这时,因龙腾空所传,乃紧急命令,故而“金棺门”下的一干得力人手,均已纷纷赶来云集相待。

“狂血神”先向“疯酒怪”说明经过,目光一扫,向宇文萍问道:“白首席护法呢,我正欲有所借重,他为何单独不到?”

宇文萍笑道:“二门主见谅,白首席护法是被东门供奉拉住,在‘百毒洞天’开怀畅飮,烂醉如泥……”

“狂血神”似乎大感意外地,“哦”了一声说道:“东门供奉性情太以高傲,向来与任何人都落落寡欢,他怎会与白首席护法这等投缘,一见如故呢?”

宇文萍笑道:“人与人之间的缘法,几乎无法以言语解释,东门供奉或许是炼药日久,心情太以寂寞,白首席护法几度告辞,都被东门供奉坚留不放,他们二人遂成为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狂饮状态……”

“疯酒怪”笑道:“照理说来,东门供奉的心情,应该不会寂寞,因为我选派了十名容光绝代,擅于弾唱歌舞的……”

话方至此,忽然瞥见“狂血神”送过一瞥眼色。

“疯酒怪”想起宇文萍曾被东门禄看中,并加追求,惟未得逞之事,遂移转话头,向“狂血神”笑道:“如今除未惊动四妹以外,本门中重要人手,均已到齐,究应如何加强防范,便请二哥分派一下。”

“狂血神”咳嗽一声,先把自己闻得奇异声息,与宇文萍加以査看,发现有人在“金棺霸殿”殿脊上的“小型金棺”材头部位,镌了“金棺必败”的四个银色小字情况,向与会诸人,说了一遍。

“金棺门”各堂执事,各家香主,均听得又惊又愧,从脊心和脑门上,暗沁冷汗……

“狂血神”面色倏地一沉,朗声说道:“如今,因开派大典在即,不容再出丝毫差错,我要规定几件事儿,有违背者,捉头来见!”

“金棺门”群豪个个抱拳俯首,鸦雀无声——

“狂血神”沉声说道:“第一、自今日起,所有人员,不准外出,并以信鸽飞调各地分壇好手,尽速向总坛报到!第二、每处桩卡,日夜均加派双岗,倘发现敌踪,或可疑情况,立以‘九龙信火’升空传讯,并全力加以牵扯堵截,不令来敌有丝毫逃脱机会!第三、我与三门主、四门主暨宇文总巡、铁总巡等,组织机动支持,并不断至各桩卡处,巡回巡察,倘发现有任何失职情事,均以邬大通为例,立按门规,加以处死!”

“金棺门”下群众,听得个个“喏喏”连声,躬身告退,各回岗位去加强防范。

“狂血神”遣散诸人后,又向宇文萍笑道:“宇文总巡辛苦太久,也回去歇一歇吧,明日我们还要送四门主前去‘百毒洞天’呢……”

宇文萍觉得这样作法,委实太宠东门禄,而使凤栖桐太过委屈……。

但不是自己之事,要想反对也无法出口,只好点头一笑,抱拳退去。

退出“狂血神”所居静室,宇文萍自然是回转自己的小红楼中。

如今,她有一肚皮的疑问,这些疑问,并不是有关“金棺霸殿”,而是有关“百毒洞天。

并不是“百毒仙郞”东门禄在她心目中,比“冷金尸”来得重要,而是“百毒洞天”之中,多了一位宇文萍的心上情郎白瑾。

至少,宇文萍心中藏缊有三大疑问……

第一、她弄不懂白瑾身边怎么会有东门禄一向自己佩带的第一号“百毒护身牌”?

第二、落落寡合的东门禄,怎会对白瑾如此投缘?

第三、白瑾志欲大破“金棺门”,而欲成此事,非先诛除“冷金尸”、东门禄两大巨擘不可,她既有和东门禄举独相对机会,怎不觅机下手,而会和对方酒逢知己,喝得酩酊大醉?

此外,还有两个附带性的疑问……

第一、白瑾人在“百毒洞天”之中大醉,怎会有张三岐红叶,落在洞外?

第二、那五色花海之中,仅披长袍,未着内衣的裸尸,究是何人?若是寻常弟子,似乎无须弃置得这等秘密,但“金棺门”中,所有要紧人物,刚才已在“血殿”集合,并未见有缺席不到之人?……

这一阵串的疑问,若加猜测,准保令人猜得头昏脑胀,而寻不出正确答案?

但除了最后那项有关尸首身分的疑问外,只消握有一把“钥匙”,便可迎见而解地,开启秘密!

这把“钥匙”,就起白瑾!

宇文萍认为只要白瑾一回小红楼中,她便可以问得淸淸白白!

但等宇文萍回到小红楼中,白瑾却尙在“百毒洞天”内,未曾回转。

宇文萍委实有一点累,但白瑾未回,东门禄又是凶毒刁狠无比的喜怒反复小人,她关怀个郎安危,却那里能独自安歇?

睡不着觉,只有在那角小红楼上倚窗支颐,痴痴坐等……

夜色更深,天光欲曙!

环境,景色的本身不变,但其感应,却随当事人的心情,大大有异!

如今的环境,景色,是白居易“长恨歌”诗中所谓的“耿耿星河欲曙天”!

这在恩爱夫妻,或无愁情侣的感应上,是最甜蜜,最缠绵,最情浓的时刻!

但在思妇,离人,痴男,怨女来说,却太凑凉,太难熬了!……

宇文萍支颐独坐,在楼头痴痴的等,苦苦的盼!

盼……盼……盼,空中的“耿耿星河”,终于消失,业已天光大亮!

宇文萍沉不住气了,柳眉双挑,一跃而起!

她要再去“百毒洞天”,不顾一切地,硬闯“百毒洞天”,看个究竟?

白瑾安然便罢,万一有假三长两短,自己便猝然出手,搏杀那“百毒仙郞”让准备于今天出嫁的凤四门主凤栖桐,作个望门寡妇!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天下事往往便有妙不可言的异常巧合!

就在宇文萍跳起身形,芳心忐忑地,准备赶赴“百毒洞天”之际,有人来了。

别人,对宇文萍已无关痛痒,如今,她为情所迷,关心的只有一个……白瑾。

但,来的人不是白瑾的人,只是白瑾的信。

送信的人,是负责守护“百毒洞天”的舵主陶伟。

宇文萍不暇向陶伟问话,便抢过他手中所执的一封信柬,急急拆阅!

龙飞凤舞的字,果然是白瑾亲笔!

宇文萍放心不少,仔细瞩目,只见柬上写着:“萍姊,我很高兴,与东门供奉,是莫逆至交!今天,是他与凤四门主的合卺佳期,东门供奉要留我权充伴郞,要等把他和凤四门主,饮完交杯酒儿,送入洞房,我才能回来,和你畅述一切。

东门供奉认为,嘉礼可候开派大典的群豪毕集之际,隆重补行,让凤四门主风光风光,但有桩简单仪式,却必须于今日先作。

那就是东门供奉觉得大门主待他太厚,礼遇太隆,在他完成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娶亲”大事之前,他一定要和他的新娘子,前去“金棺霸殿”,向正在练功的大门主,行上一拜之礼!

东门供奉请萍姊转告二门主,今日申初,请二门主、三门主,将凤四门主,送往“百毒洞天”,因他炼毒有誓,怕见天光,不便亲迎,连往“金棺霸殿”,参拜大门主,也多等日落之后,乘轿前往,出轿时,并用巨伞遮顶,以蔽星月之辉,否则他炼毒杀人,造孽太多,一违誓言,恐遭天谴!”

这封信儿,白瑾居然把“百毒仙郞”东门禄认成了莫逆至交,叫宇文萍怎不有点啼笑皆非?

看完俗儿,宇文萍才向陶伟发话问道:“陶舵主,这封信儿是谁交给你的?”

陶伟答道:“是白首席护法亲笔所书,并亲手交给属下,送来‘揽翠红楼’,免得宇文总巡有所惦念!”

宇文萍道:“白首席护法不是喝醉了么?他何时酒醒?”

陶伟道:“白首席护法昨夜是与东门供奉同榻而眠,今晨交给属下此信时,还满脸飞红,仿佛仍有酒意,尚未全醒。”

宇文萍皱眉道:“这事有点奇怪,东门供奉性情高傲,一向与人难合,这次怎会与白首席护法,一见如故,特别投缘?”

陶伟笑道:“属下等也觉诧异,因为白首席护法,手持第一号‘百毒护身牌’,进入‘百毒洞天’中不久,那‘百毒屏风’,便转红色,不许任何人再复擅入的了……”

宇文萍“哦”了一声,诧然说道:“这样说来,白首席护法与东门供奉,才一见面,立成知交……”

陶伟接口道:“当时事实,确乃如此,属下等人,看得十分诧异,均以为他们两位,早有交情,是昔日江湖旧识!”

宇文萍摇头道:“不对,不对,白首席护法在前来‘阴风峡’总坛之前,与东门供奉,绝无半面之交……”

语音顿处,想起一事,目注陶伟问道:“陶蛇主,东门供奉既然立有重誓,怕见天光,他是怎样把那‘百毒护身牌’,送给白首席护法的呢?”

陶伟苦笑道:“东门供奉作事,一向独断专行,从不容人过问,属下怎知详情?只觉得东门供奉近来性情大变……”

宇文萍听他说至此处,插嘴问道:“他在性情方面,起了什么变化?”

陶伟嘴角一动,但似有什么顾虑,向宇文萍看了一眼,欲语又止……

宇文萍看出他的表情变化,嫣然笑道:“陶舵主不必存任何避忌之心,有话尽管讲!”

陶伟伸出舌尖,舐舐嘴唇,低声说道:“东门供奉最好女色,一向每夜均要三名以上的美女侍寝,有时到了中宵,还要更换!”

宇文萍颔首笑道:“我知道他的这种毛病,但英雄好色,也是理之常情,何况东门供奉闭关炼药,也委实太以寂寞,他只好来个‘温柔不住住何乡’了!”

陶伟笑道:“宇文总巡素与东门供奉交厚,当然知他性情,但你大概却绝想不到东门供奉最近却将二门主派去‘百毒洞天’,慰他寂寞的十名精擅弹唱歌舞的绝色美女,一齐赶走,不再留侍!”

宇文萍失笑道:“这倒并不过份出人意料,大概东门供奉佳期在即,要留些精神,侍奉四门主?”

陶伟道:“凤四门主是昨天才到,东门供奉约莫在三日以前,就遣散那十名美女……”

宇文萍笑道:“陶舵主有所不知,凤四门主人虽才到,喜讯却已早来,东门供奉的如此作法,定是想给凤四门主一个良好印象,免得才一乘龙,便翻醋,因为他这位新娘子,不论在武功智计等那一方而,都要比东门供奉,高出多多,若一大发雌威,他定会吃不消而兜着走呢?”

陶伟听得她这様分析,只有唯唯称是。

宇文萍又向白瑾所书柬儿,看了一眼,站起身形说道:“干脆,我如今就把东门供奉之意,转禀二门主,也好使得四门主那位新娘子,早点准备准备。”

陶伟对宇文萍的脸上,看了一眼说道:“宇文总巡目有红丝,显然彻夜未眠,东门供奉是请二门主申初送亲,如今时间还早,宇文总巡怎不……”

宇文萍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苦笑一声道:“我小必歇息了,反正我太关心白首席护法,在他未回这‘揽翠红楼’之前,我也无法安心,睡得着觉……”

语音略略一顿,自怀中取出那枚三岐红叶,递向陶伟道:“这枚红叶,可能是白首席护法遗失在‘百毒洞天’口之物陶舵主请带还给他,并替我传句话儿,就说东门供奉一向落落寡合,与他结交不易,叫白首席护法把握机会,与这位本门中的第一大红人,好好亲近亲近。”

陶伟接过那张三岐红叶,向宇文萍恭身一礼,便即退去。

宇文萍的这种作法,委实含有深意!

他叫陶伟代还红叶之举,是提醒白瑾,莫忘本来,不要被“百毒仙郞”东门禄的花言巧语,或怪异药物,迷失本性!

至于那几句传话,更是提醒白瑾不要错过东门禄一心一意,想作新郞,防范必然稍疏的刺杀此獠大好机会。

目送陶伟回转“百毒洞天”,宇文萍果然毫不休息地,又向“狂血神”所居丹室走去。

她虽关怀白瑾,一夜未眠,但“狂血神”却吐纳行功,调匀龙虎地,休息了相当时刻!

一见宇文萍这早便来,“狂血神”不禁错会了意的,吓了一跳问道:“总坛防务,均已加强,难道又在不知不觉中,出了什么差错?”

宇文萍一面举步走入丹室,一面摇头笑道:“二门主是否见我来得太早,才有此想?……”

“狂血神”道:“若是无甚急事,宇文总巡怎会……”

宇文萍嫣然一笑,双扬秀眉说道:“二门主望安,属下不是报凶,是来报喜,东门供奉遣人到属下所住的‘揽翠红楼’传话,他已择定吉时……”

“狂血神”问道:“定在何时?是他亲来迎娶?还是由我们送嫁……”

宇文萍笑道:“二门主,东门供奉于炼药前,是否立有血誓,不能见日月星光否则必遭天谴?”

“狂血神”闻言,想了一想,皱眉答道:“我虽没有亲耳听见他如此立誓,但以东门供奉作风,和他所炼药物的狠毒性质来说,到也大有可能!”

宇文萍笑道:“便因东门供奉怕见天光,遂不便亲迎,请二门主,三门主等于今日申初时分,把四门主送去‘百毒洞天’……”

“狂血神”双眉略蹙地,叹了一声道:“东门供奉被大门主宠惯得委实太嫌骄纵,有点不近人情,幸应我凤四妹足女中豪杰,对于这等小节,可以忍耐,不太计较,否则,他们的这段姻缘,未必便能……”

宇文萍笑道:“二门主,东门供奉于不近人情之中,似乎又颇有人情……”

“狂血神”不等宇文萍的语毕,便讶然问道:“他有人情之处何在?”

宇文萍由这一句问话,已看出连“狂血神”都对东门禄颇有厌恶之心,遂知休看“金棺门”气焰滔天,藏龙卧虎,其实却因组成分子太以复杂,极难团结一致,已有败亡迹象!

她心中虽在感叹,脸上却浮现娇笑,说道:“东门供奉有话,他与凤四门主的公开嘉礼,虽已定在本门开派之日补行,以接受举世群豪祝贺,才来得花团锦簇,热闹吉祥,但却有桩礼节,必须先施……”

“狂血神”听得神色愕然地,截口问道:“还有什么礼节呢?东门供奉向来是,一意孤行,不拘礼法……”

宇文萍笑道:“东门供奉认为大门主对他礼遇,地厚天高,必须在进入洞房之前,与凤四门主同赴‘金棺霸殿’之中,向大门主双双一拜!”

“狂血神”听得脸色微变,从鼻中“哼”了一声道:“他就认得大门主……”

宇文萍知道“狂血神”对东门禄的芥蒂,越来越深,含笑说道:“二门主不要如此说法,东门供奉能有这种知恩感德之念,已经颇为难得的了!”

“狂血神”双目之中。精芒微闪说道:“他不是怕见‘日月星’等天光吗?若去‘金棺霸殿’……”

宇文萍不等“狂血神”话完,便嫣然笑道:“东门供奉是要等日落之后,乘轿前去,下轿时再以巨伞遮顶,便可不违誓言。”

“狂血神”冷笑一声,扬眉说道:“好,一切由他,等开派大典过后,大门主神功已成,举世武林,无不慑服之际……”

宇文萍一双妙目之中,陡射寒光,接口说道:“对,飞鸟既定,良弓当藏,狡兔一死,走狗可烹……”

“狂血神”发觉自己失言,目注宇文萍道:“宇文总巡,我可没有这种意思,你……你不能在东门供奉之前,搬弄是非……”

宇文萍向“狂血神”连连摇手,含笑说道:“二门主放心,宇文萍对于‘金棺门’,矢志效忠,,但对于这位太以飞扬跋扈的‘百毒仙郞’东门供奉,却早就看不顺眼……”

她说至此处,略略一顿,又复扬眉说道:“二门主应该知道,假如我对东门供奉,看得顺眼,则今天的新娘子,可能不会是四门主了!”

“狂血神”自然深知东门禄曾向宇文萍加以追求,未获青睐之事,遂心中一宽,含笑说道:“吉时既定在申初,我便通知凤四妹,要她准备一下。”

宇文萍笑道:“‘金棺霸殿’方面呢,有关东门供奉与四门主一对新人,要去拜棺之事,要不要我代二门主传上一令?”

“狂血神”伸手入怀,取出一面血红令牌,递给宇文萍道:“就烦宇文总巡,持我血令,传谕‘金棺霸殿’的各级守护人员,除东门供奉与四门主夫妇行礼参拜,其他诸人,一概不准入殿……”

说至此处,见有语病,又向宇文萍笑道:“当然宇文总巡属于例外,你若随去观礼……”

宇文萍嘴角一披,摇了摇头说道:“小必有甚例外,我最多到‘百毒洞天’中喝杯喜酒,,不会再陪他们,去往‘金棺霸殿’……”

“狂血神”笑了一笑,不再多话,宇文萍也就接过那面代表“金棺门”无上威权的红色令牌,走向“金棺霸殿”。

时光飞逝,已到了申初时分……

由于不婚先嫁,总失光彩,“狂血神”与“疯酒怪”为了替身为四门主的凤栖桐,维持颜面,遂严禁招摇,“百毒洞天”以及整个“阴风峡”中,均未闻丝毫鼓乐。

连陪同凤栖桐前往“百毒洞天”之人,也只有“狂血神”、“疯酒怪”、宇文萍等三个。

行经“百毒洞天”,到了“百毒洞”前,却见洞前迎候之人,除了陶伟暨其属下“金棺门”弟子以外,还有白瑾在内。

宇文萍一见白瑾果然安全无恙,立即宽心大放,笑逐颜开。

白瑾抢前两步,向“狂血神”抱拳恭身笑道:“东门供奉因最要紧的一炉药物,炉火纯青,必须亲自照顾,无暇出迎,特嘱属下转禀,请三位主恕罪!”

“狂血神”早就决定,对东门禄尽量容忍,遂哈哈大笑,摆手说道:“大家是自己人,连四门主都肯这等纡尊降贵,顾全大体,东门供奉又何必再作客气……”

白瑾目注宇文萍,递过一瞥神秘眼色笑道:“萍姊请随侍二门主、三门主,先去外洞饮酒,四门主则随我前往后洞更衣,然后与东门供奉,双双往‘金棺霸殿’,向大门主致敬参拜,再回转此间,大家开怀畅饮。”

宇文萍虽是聪明绝顶之人,也体会不出白瑾递向自己的神秘眼色,究竟是什么含意?

她只觉得白瑾在昨日今朝之间,有点不同!

所谓“不同”,只是在眼角在眉梢、在神情、在举止等等上,难以形容的一种轻微感觉……

倘若一定要勉强分析,就是昨天的白瑾,在潇洒中还带有几分忧郁,今天的白瑾,却似已扫除忧郁,完全开朗。

宇文萍虽然弄不懂白瑾所施眼色,却会迎合他所说话儿,立刻向凤栖桐含笑说道:“四门主后洞更衣,要不要属下……”

话犹未毕,凤栖桐便向白瑾看了两眼,大大方方地,摆手笑道:“宇文总巡且陪二门主、三门主饮酒,有白首席护法,为我引路去后洞便可!”

宇文萍一看凤栖桐的神色,便知白瑾所说不虚,他们之间,果是江湖旧识,彼此关系并不浅薄的十分密切。

但昨夜来此时,凤栖桐仍讳莫如深地,推称不识白瑾,则这位凤四门主,究竟是另有深心?抑或中了“再造神丹”毒力,以致有时糊涂,有时淸醒?

“百毒洞”的外洞,相当宽敞,并已设下一桌相当丰盛的大红喜筵。

凤栖桐随白瑾走向后洞,“狂血神”、“疯酒怪”暨宇文萍等三人便在前洞落坐。但刚刚入席,相互举杯,酒儿尚未沾唇之际,“百毒洞”外,突起急骤步履,负责警卫的舵主陶伟仓皇闪身奔入。

“狂血神”双眉一皱,目注陶伟问道:“陶舵主,你如此仓皇,有何急事?”

陶伟止步肃立,向“狂血神”抱拳躬身说道:“启禀二门主,‘阴风峡’,突现敌踪……”

“狂血神”听至此处,便摆手摇头说道:“我已派人加强防范,在峡口设有三道人为,三道天然的厉害埋伏,‘铁尸’总巡并在各紧要所在,不断……”

话犹未了,陶伟苦笑一声,接口说道:“六道埋伏,全被破去,‘铁尸’总巡闻讯赶到,但未过十招,连贯用兵刃‘旋风铁尸’,也被来人夺出手去!”

因为“铁尸”与宇文萍地位相若,已是“金棺门”第一流中第二流的出类拔萃人物,他居然十招不到,兵刃出手,这讯息怎不令“狂血神”“疯酒怪”为之惊震?

“疯酒怪”放下手中酒杯,目注陶伟问道:“陶舵主,你所获讯息,详不详细,‘阴风峡’口来敌,是什么路数?共有几人?”

陶伟道:“来敌只有一人,是个白发老叟,并始终未发片语,一任盘问,均不作答,似乎非袭即哑!”

“疯酒怪”目注“狂血神”,苦笑说道:“武林之中,怎会突然冒出这么多无名强手?‘铁尸’总巡既已落败,只有你我弟兄,出去看看的了!”

“狂血神”方一点头,宇文萍已扬眉说道:“属下不信会有这多无名强敌,我也……”

“狂血神”摇手截住她的话头,含笑说道:“来敌只有一人,有我与三门主,应已足够应付,宇文总巡不必再去,我倒有桩重要任务,交付给你。”

宇文萍笑道:“二门主请加分派,属下无不尽力!”

“狂血神”正色道:“由于‘辣手人乾’阎一贞寻衅,‘金棺霸殿’殿脊遭人侵袭,以及如今这武功惊人的白发老叟等等,显示‘金棺’正值多事之秋,故而我请宇文总巡,代我劝劝供奉,前往‘金棺霸殿’,参拜大门主之行,能免则免……”

宇文萍不等“狂血神”话完,便苦笑接道:“别人容易劝说,但对于这位性情执傲怪僻的东门供奉,我却没有把握……”

“狂血神”道:“我只请宇文总巡劝他一劝,‘金棺霸殿’之行,能免最好,倘若东门供奉因觉对大门主衔恩太重,执意耍去,就请宇文总巡,与白首席护法,担任左右护卫,速去速回,不要亲误了他与四门主的吉日良辰,于飞好事!”

宇文萍一面点头应诺,一面含笑说道:“属下遵命,其实我与白首席护法这‘左右护卫’,当得有点多余,因为不论是凤四门主,抑或东门供奉,均是绝世身手,那里用得着……”

“狂血神”与“疯酒怪”站起身形,边自行往洞外,边自笑道:“话虽不错,但今夜毕竟是他们吉日良辰,万一有点事儿,难道还让新郞倌,和新娘子,拿刀动杖,窜高蹦矮不成,‘阴风峡’口又与‘金棺霸殿’,方向相反,有点照应不及,故而只好偏劳宇文总巡,与白首席护法了。”

即将乘龙跨凤,合卺成亲的新郞倌和新娘子,事事均讨吉祥,自然不宜拿刀动杖地,见甚血光,故而宇文萍也只好含笑点头,恭送“狂血神”“疯酒怪”等两位门主,前往“阴风峡”口。

“狂血神”与“疯酒怪”刚走,白瑾便从后门走出,手中持了一把巨伞,向洞外高声叫道:“准备花轿!”

早就在洞外等待的两乘花轿,立刻抬进外洞,白瑾似乎相当小心地,先行挑帘,把轿内察看一遍,方转身向内洞笑道:“四门主暨东门供奉,你们这一对新人,请上轿吧!”

白瑾语音一了,一对身着吉服的男女新人,便自后洞走出。

新娘子自然是凤栖桐,她一换了凤冠霞披的大红吉服,越发显得容光绝世,使宇文萍有点自惭形秽,东门禄也不愧有“百毒仙郞”之称,穿了身新郞吉服,十分英俊潇洒。

唯一可憎的是,他的神情方面,似乎过于冷傲,走出后洞后,竟对宇文萍连招呼也不打上一声,便与凤栖桐双双钻进花轿。

宇文萍倒不在乎这些,只向白瑾笑道:“瑾弟,二门主临去‘阴风峡’口之前,还给我们留了差事!”

白瑾双眉一轩,目注宇文萍道:“萍姊,是什么事?此去‘金棺霸殿’,听说路途不近,我们似乎应该保护……”

宇文萍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嫣然接口笑道:“二门主要瑾弟和我,担任这两位新人的左右护卫!”

白瑾点头笑道:“这是意料中的差事,莫要躭误了东门供奉与凤四门主的吉日良辰,我们早去早回,赶紧走吧!”

宇文萍闻言,便向那四名轿夫喝道:“起轿!”

既称“左右护法”白瑾与宇文萍二人,自然走在这两乘花轿的一左一右。

但行未多远,宇文萍便含笑叫道:“瑾弟,我想把这‘左右护卫’的名称,改动一下。”

白瑾笑道:“萍姊是否要和我交换一下左右位置?”

宇文萍摇头笑道:“不是交换位置,我是想把‘左右护卫’,改为‘右左护卫’!”

白瑾何等聪明,因自己人在轿左,是随着“百毒仙郞”东门禄的新郞花轿而行,宇文萍这样说话,分明是叫自己移往右面,与她同行,查问何以与东门禄’一见投缘,彻夜未归,似乎大变原计之事!

他双眉一轩,含笑说道:“护卫新郞新娘,职责太以重要,小弟不敢擅离,好在我今夜必与萍姊互作竟夕长谈,无论有甚事儿,都可讲个明明内白,无须在路上‘右右’‘左左’,万一出点差错,你这总巡查,和我这首席护法,便都要吃不消而兜着走了!”

宇文萍听他这样说法,自然不再多求,只向白瑾送过一瞥含笑目光。

胸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宇文萍在向白瑾倾眸送笑,白瑾也在向宇文萍含笑注。

双方目光对处,宇文萍不禁一怔?闪为她发现白瑾的目光以内,流射出万分欢欣!

白瑾是不惜以身殉道的潜入“金棺门”,打算尽力对这武林中的新兴凶邪组织,加以严重破坏!在如此的目的之下,究竟是什么事儿,曾使他如此高兴?

只有一件事儿,那就是白瑶在一夜之间,说服了“百毒仙郞”东门禄,和自己一样,也愿弃邪归正,与白瑾合作,降魔卫道共破“金棺门”……

可能么?……

不可能!

这答案,几乎是固定的,因为自己对白瑾一见倾心,在“义”字以上,还加了一个“情”字,甚至于可以说“情”字所占的份显,比“义”字还重!

东门禄呢?在本质上他就是个毒辣,阴狠,骄狂,好色,贪利的无“义”之辈!

在“情”字上,他更与白瑾风马牛互不关及!

“金棺门”的大门主“冷金尸”,对待东门禄简直地厚天高,无微不至,东门禄绝无半丝可能与白瑾一夜结交,便对“冷金尸”倒戈相向!

那么,掉过来说,难道是白瑾被东门禄说服,改变了原来立场?

也不可能,因为自己虽与白瑾相交未久,业已认定他具有种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铁铮铮的性格!

具有这种性格之人,骨可化,肉可糜,其志决不可屈!

这不可能那不可能,白瑾在高兴什么?难道他是觉得东门禄远离“百毒洞天”是个大好应机,准备在护卫途中,对这“百毒仙郞”,痛下辣手!

咦,这种猜测,着实大有可能?……

因为二门主“狂血神”与三门主“疯酒怪”,业已远去“阴风峡”口,四门主凤栖桐又身为新娘,坐在轿中,假如合自己与白瑾二人之力,猝然出手,东门禄委实必死无疑,不怕这“百毒仙郞”能飞上天去?

宇文萍想来想去,认为已获骊珠,猜对了白瑾心事。

于是,她银牙一咬,伸手入怀!

宇文萍怀中,有件威力奇强之物,那就是名列“天魔八宝”之一的“修罗钉”!

她准备取出此钉,冷不防就向那乘新郞大轿发去。

但宇文萍虽已取钉在手,却无法发出!

因白瑾是紧傍新郞大轿而行,“修罗钉”爆散时一震之威,直可摧岳颓山,岂不连白瑾也一并断送在内?

故而宇文萍杀心虽动,却不得不先打招呼的,叫了一声:“瑾弟……”

白瑾回头一看,俊脸上不禁满布惊容!

她两度见过这根“修罗钉”,自然认识这“天魔八宝”中的霸道之物!

既然认出“修罗钉”,自然也猜透了宇文萍为何取出此钉,并柳眉倒剔,杏眼圆睁,满面都是杀气!

白瑾一见,连连摇手,并回转身来,向她作了一个揖儿!

跟着,宇文萍的耳边,又响起了白瑾的“蚁语传声”,说的是:

“萍姊,千万不要,一直由我主动,如今情势大变,要想降魔卫道,拯救群侠,大破‘金棺门’,便非保得这位‘百毒仙郞’东门禄平安无事,并使他与凤四门主花好月圆,成为神仙美眷不可!”

这几句耳边密语,把宇文萍听得发呆?

首先,她收起了“修罗钉”,跟着便陷入了惘惘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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