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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丛林探险 打开觅宝之门

金福听完,又伸出三指,搭在石二的左手寸关尺上。

石二诧道:“金福阿舅,又出了什么问题?你不是业已为我诊过脉了么?”

金福不答,只是微阖双目,为石二细心诊察脉象。

石二见他神情如此慎重,自也不敢怠慢,急忙调匀呼吸,使气血自然运行,以配合金福的诊察行动。

经过了不算太短的一段诊察,金福始缩回手来,一睁双目,以慰然神色,向石二含笑说道:“还好,那两样罕世灵药,总算是没有浪费!”

倪非在旁听得精神一振,急急向金福问道:“阿舅此话怎讲?”

金福笑道:“贾玉明老弟慨赠成形何首乌,并叫石老弟服食‘保元丹’之意,原在促便他大增真气内力,配合原有的丰富武学知识,便成绝世高手,孰料‘弹指花’猝然出现,破坏全局,幸亏还有一粒‘疗伤袪毒灵丹’,方告保住性命……”

石二叹道:“两粒灵丹,连同一只成形何首乌,均化乌有,岂不是莫大浪费?怎么金阿舅还说没有……”

金福接口笑道:“真气内功方面,虽然没有意料中的突飞猛晋进展,但总也不无补益,何况在另一方面,便你大有收获!”

倪非问道:“咦,药物之效,除了增强真气内力外,还会有什么其他收益?”

金福道:“这完全是由于那朵‘弹指花’的花香作怪,但因有三种灵药,在石老弟体内,不仅使石老弟性命无妨,反而汇合花香毒力,成全了石老弟一种奇异体质……”

石二颇为紧张地问道:“我……我有什么特异体质?”

金福道:“假如我诊断不错的话,老弟至少在今后十年之内,甚至于直到终身,都会百毒不侵!”

石二不信道:“真有此事?”

倪非笑道:“阿舅的歧黄妙技,何等高明?石兄怎么连对他老人家的医道一途,都发生怀疑了呢?”

金福微笑道:“此事听来令人难信,但事实确系如此,今后无论何种剧烈毒质,均对石老弟不会构成妨碍的了!”

说至此处,双眉微扬,目注石二,微笑又道:“石老弟,你若不信,可以设法试上一试……”

石二苦笑道:“怎样试法?莫非要我服食大量砒霜,或是鹤顶红、孔雀胆等剧毒药物?”

金福摇头道:“不必那样,我们可以用个没有危险性的试验办法。”

倪非大感兴趣地,向金福问道:“阿舅,这事很有趣味,就请你试一试看。”

金福笑道:“要试也得等待机缘,如今宝已成空,不必再留在此间,我们是否该先觅路出林为要?”

倪非道:“当然,当然,当然要先出林,找处市镇,大酒大肉地,好好吃喝一顿,阿舅是识途老马,我们应该往哪里走呢?”

金福向四外一看,略辨方位后,断然说道:“往西……”

两字甫出,又向王恩递过一瞥揶揄神色,冷冷说道:“对不起,王大师爷,你如今已失去督导身份,只好听我的了,假如你不肯纾尊降贵,屈志相从,大可以独自留在这森林之内!”

王恩几乎把肺部都气炸,但他手无缚鸡之力,业已吃过苦头,既怕强来,又怕豺狼虎豹,委实硬不起骨头来,离群独行,只好忍气吞声,装听不见。

石二不知就里,闻言之下,向金福讶然问道:“金福阿舅,王师爷怎会突然失去了督导身份?”

金福“哈哈”一笑,倪非因恐王恩太以难堪,赶紧岔开话头,向石二一递眼色,含笑说道:“石兄,闲话不必多提,倒是我真想看看你的特异体质,因为我对阿舅说你从此可以百毒不侵的话儿,始终不太信呢?”

石二笑道:“此事委买太过玄奇,慢说倪兄不信,连我自己也不大相信!”

四人举步一开,业已接近四面森林出口,金福目光四扫,伸手指着两株矮树,含笑说道:“试验的机会来了,石老弟请看,那两株矮树之间,有件什么东西?”

石二定睛一看,见两株矮树之间,结了一面蛛网,网上有只身长几近三寸,背有花纹的奇形蝴蛛!

他吃了一惊,止步不前,偏过脸儿,向金福问道:“金福阿舅,这是不是传说中,极厉害极毒的‘人面蜘蛛’?”

金福颔首道:“蜘蛛之中的毒物多咧,‘金毛蜘蛛’和‘黑寡妇’便都比这只厉害,但这只‘人面蜘蛛’,已足供我们试验的了!”

石二听了“试验”两字,有点头皮发麻地,向金福苦笑道:“金福阿舅,你……你要以这……这只‘人面蜘蛛’,对……对我试验……”

金福道:“正是如此,请石老弟伸伸手儿,替我把它捉来,但请莫凝功劲,千万不要把这‘人面蜘蛛’捏死!”

石二越发心惊胆战地,愁眉双锁,苦着脸儿问道:“金福阿舅,你……你总不会要我把这‘人面蜘蛛’,吃下去吧?我我可没有这么好的胃口。”

金福笑道:“放心,放心,我不会如此缺德地,要石老弟大尝异味!”

倪非笑道:“那却怎样试验呢?阿舅既不要石兄吃那‘人面蜘蛛’,莫非要那‘人面蜘蛛’把石兄咬上一口?”

石二闻言,自然而然地,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金福道:“石老弟胆大一点,那么厉害的奇巨灰熊,你都不怕,会怕一只小蜘蛛么?赶紧轻轻伸手,把他抓来给我,记住,切忌用力过度,把这‘人面蜘蛛’捏死!”

石二被金福激起雄心,果然不再胆怯地,举步向前,伸手向那只“人面蜘蛛”捉去。

那“人面蜘蛛”,在蛛网中央,形相极为凶恶,石二真担心它会发威逞狠地,把自己咬上一口。

但谁知手儿伸到,那只“人面蜘蛛”竟毫不抗拒,一动未动,轻轻易易地,便被石二捉到手内。

石二扬眉道:“金福阿舅,这‘人面蜘蛛’,好容易捉,并不像传说之中的那样厉害嘛?”

金福笑道:“那因为由你伸手的关系,若是换了我或阿非,不被它恶狠狠地咬上两口,弄得身中奇毒才怪!”

这时,石二已用右手拇掘中三指,把那“人面蜘蛛”捏来。

金福道:“石老弟,请你把它轻轻放在地下,它大概不会逃走!”

石二如言把“人面蜘蛛”,轻轻放下,果然一动不动。

他“咦”了一声,剑眉微扬,以一种疑诧神色说道:“这‘人面蜘蛛’看来凶恶,怎在行动方面,竟如此迟钝?”

金福道:“这东西动作如飞,怎会迟钝?如今这副奄搭搭的神态,只是它在转瞬之间,业已失去生命而已!”

石二、倪非闻言,注目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只形态狞恶的“人面蜘蛛”,果然业已死去!

石二双眉深蹙,“咦”了一声,讶然说道:“奇怪,金福阿舅一再叮嘱,我根本未曾用力,只是把它轻柔捉来,这只‘人面蜘蛛’怎会……”

金福笑道:“石老弟不必惊奇,这‘人面蜘蛛’不是被你捏死,而是被你克死!”

石二吃了一惊,满面莫明其妙的神色,皱眉说道:“被我克死?我又不是什么蛤蟆、蜈蚣、蝎子、蛇等五毒之物,能够彼此互制,生生相克……”

金福道:“这不是生生相克,而是以毒克毒,由此试验,已证明我适才所作的诊断不错,石老弟体质已变,体外可以克毒……”

倪非接口问道:“阿舅,石兄体外既可克毒,则体内又复……”

金福不等倪非再往下问,便自微微一笑,轩眉说道:“体外可以克毒,体内可以拒毒,甚至化毒成力,我已说过,至少在十年以内,或许终身,石老弟均万毒不侵的了!”

倪非不解问道:“什么叫‘化毒成力’?”

金福道:“无论何等毒物,进入石老弟体内,均已对他无碍,有时反会使他突然功力大增,那就是他那有异体质,把剧毒化为力量,排出体外,我们若是创造一个新名词,大可叫它为‘弹指力’呢!”

倪非目注石二,抚掌狂笑道:“石兄,听见没有?这‘弹指力’甚为奇妙,我们游台寻宝的旅程之中,若是遇着什么厉害对头,不妨让他们尝尝滋味!”

石二对于金福这种说法,始终有点将信将疑,故而不知应该怎样答话,只有付诸苦笑……

出得森林,再复行约半日,便离开山区,到了一座驿路所经的镇集之上。

四人寻了店房住下,第一件事便是取水盥洗,去掉满身风尘。

其次,便是叫了满桌丰盛酒菜,要好好大吃一顿。

谁知在酒菜上桌以后,才发现少了一个王恩。

金福冷笑道:“这饭桶师爷,还不老实一点,仍要摆甚臭架子,等我们前去房中,请他出来吃东西么?”

倪非笑道:“阿舅不要生气,让我去他房中看看,是不是山行辛苦,累得病倒,刚才我便发现他的神色不好看呢!”

金福从鼻中冷冷“哼”了一声,未作任何表示。

倪非去了片刻,单独走回。

石二问道:“王师爷怎未同来用饭?莫非真如倪兄所料,业已病倒?”

倪非摇头道:“不是病倒,他房中毫无人影,多半是独自回转台北。”

石二道:“王师爷会独自回转台北么?倪兄是根据何事,作此判断?”

倪非答道:“我问起店伙,王恩在进店以后,便把他叫到一旁,悄悄探询去往台北的途径走法,如今……”

石二点头道:“这样说来便差不多了,但这位师爷既已回转台北,对于我们难道连句话都不留么?”

倪非苦笑道:“话是留得有,但……”

金福冷笑一声,向倪非叫道:“阿非,你且说不妨,无须顾忌,我知道那饭桶师爷,对我恨毒极深,不会有什么好话!”

倪非笑道:“阿舅猜得对,王恩别无他言,只在房中桌上,留下了‘金福该死’四字而已。”

三人享用饭菜美酒之际,石二想起一件事,向金福问道:“金福阿舅,倪兄曾说王恩丧失了监督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福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取出那根“绿玉旱烟袋”来。

石二恍然笑道:“原来七王爷给他这根作为督导信物的‘绿玉旱烟袋’,业已到了金福阿舅手内,怪不得……”

金福不等石二再往下讲,便冷笑一声,接口说道:“我是看不惯他倚仗此物,忘自尊大,张牙舞爪,才悄悄设法从王恩怀中偷来,谁知到手之后,才发现另有蹊跷……”

石二、倪非固自大感意外地,向金福投过了探询眼色!

金福冷笑道:“王恩这厮溜得到快,否则,我正想查查他究竟是不是七王爷的师爷,抑或是其他身份?”

石二道:“金福阿舅,你怎会对于王恩的身份,也发生怀疑了呢?”

金福向正在持着一只鸡腿猛啃的倪非,含笑问道:“阿非,那夜七王爷到你家中之际,你是否看见他手中持着那根‘绿玉旱烟袋’,用来抽烟……”

倪非点头道:“不错,我和石兄,均曾看见,七王爷好似对这旱烟袋,颇为爱惜,时加拂拭……”

金福接口道:“七王爷是得宠亲王,府中奇珍异宝,必然极多,既颇喜爱此物,则这旱烟袋的玉质定属上品!”

石二笑道:“当然……当然……”

他刚说了两声“当然”,金福已冷笑接道:“石老弟与阿非拿去看看,这旱烟袋的烟嘴色泽,虽然绿润欲流,却根本其质非玉,是个‘料’的!”

话完,便把手中旱烟袋递过。

石二与倪非久居京城,见惯玉玩,细一辨认,知道金福所说不错。

金福一轩双眉,冷笑说道:“我就不信以七王爷那等身份,会用这种料货,并不加以珍惜,你们如今也该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了吧?”

石二道:“奇怪,王恩在第一次来见我们时,并未携带这根旱烟袋,陈济川曾说在七王府中见过他,可以证明身份,难道他们两个还会狼狈为奸……”

倪非突然三口两口地,啃完鸡腿,扬眉说道:“狼狈为奸,到不见得,也没有这种必要,我突然勾动灵感,对于这件事儿,有种特别看法。”

石二道:“倪兄请抒高见。”

倪非笑道:“我认为王恩的身份不假,可能是七王爷派来,否则,那陈济川既是七王爷的心腹,便不必买他的帐儿,替他证明身份……”

石二指着桌上的旱烟袋,向倪非皱眉说道:“倪兄猜得虽合情理,但这根旱烟袋一经细看,却显然不是当初原物……”

倪非笑道:“我认为七王爷的‘绿玉旱烟袋’,可能被饭桶师爷在途中丢失,第一次见面时,才未带来,经阿舅声明只认物不认人,非见督导信物,不接受指挥时,才又赶紧去设法仿制了一根……”

石二抚掌道:“对,对,倪兄猜得高妙,事实也多半如此。”

倪非从虎目中闪射神光,纵声狂笑地,一拍桌案又道:“好,他这样做,我又何尝不能照样施为?……”

石二不解道:“倪兄此话怎讲?你这‘照样施为’一语……”

倪非笑道:“王恩既然能仿制一根假的‘绿玉旱烟袋’,就不会仿制第二根,故而,只稍等我们回到台北,他多半又手执所谓‘信物’,觍颜发号施令!”

石二点头道:“这情况大有可能……”

倪非不等石二再往下讲,便自一挑双眉,含笑说道:“我还认为,我们不妨照样施为,但等到了通都大邑,或是回到台北以后,不妨多仿制几根‘绿玉旱烟袋’,王恩来时,人手一根,岂不把他脸皮臊尽?”

石二吃了一些菜儿,目注倪非,皱眉说道:“不论王恩是否惹厌,我们找寻圣上所求的‘立业发财’“安邦定国’‘长生不老’等三宝,以打击七王爷,报答吴大人的原计,仍需贯彻进行,如今却应怎样着手,大家要好好想一想呢?”

倪非笑道:“我舅舅是台湾通,这主意应该由他老人家……”

金福摇手道:“我这所谓‘台湾通’,只是曾经来过‘台湾’,比你们略知路径,及语言风俗而已,至于……”

石二笑道:“金福阿舅,不必客气了,你老人家走的桥,比我们走的路多,吃得盐,比我们吃得饭多,无论什么事儿,自然均应该由你来老成谋断!”

金福持起酒壶,把业已喝干了的酒杯,徐徐斟满。

他擎杯就唇,呷了一口,双眉深蹙,略作寻思道:“我认为这种寻宝之事,只可遇,不可求,无法预定什么有效策略?石老弟,有首诗儿,你知道么?”

石二失笑道:“唐、宋、元、明以来,下达本朝,上追汉魏,诗词之多,何止千百万首,我怎能均曾过目?但不知金福阿舅所指的是哪一首呢?”

金福吟道:“镇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岭头云,归来试对梅花春,春在枝头已十分……”

石二点头道:“这首诗儿读过,但作者属谁,业已忘怀,仿佛是位高僧的对花禅语……”

金福又呷了半杯酒儿,叹息一声,缓缓说道:“禅语玄机,每含至理,有无遇合,只在福缘,我认为我们既无法定计,只好随兴闲游,尽量在限期前,赶回‘台北’,途中并尽可能向各方探询,如此作法,或成或败,也就问心无愧的了!”

石二与倪非虽觉甚为空闲,但因委实想不出任何实际办法,也只好表示同意地,一齐点头。

金福笑道:“好,我来想想,我们先游何处?……”

话方至此,店家走了过来,向金福恭身陪笑问道:“老人家,是否还要添酒?”

石二应声道:“要,要,要,不单要添酒,并要添菜,你看我们只有三人,食量、酒量,均大得很呢……”

语音顿处,摸出一块两许碎银,递向店家,含笑又道:“这是小费,先赏给你,你们店中有甚美味之物,替我们多弄些来,吃喝得若能尽兴,另外还有赏物!”

店家何曾见过如此豪客?惊喜万分,连声道谢!

不单立即把店中所有好菜好酒,摆了满桌,并寸步不离地,侍立在旁,殷勤伺候。

金福笑道:“店家,你们这镇市附近,有没有出过什么新鲜事儿?”

店家正因客人赏赐太多,无法巴结报答,一听金福问起有甚怪事,遂哈着腰儿,应声说道:“有,有,我们这‘丰林镇’左近,有三件新鲜事儿!”

金福是随口一问,不想竟问出了三件新鲜事儿,遂大感兴趣地,向店家伸手让坐,含笑叫道:“店家请坐,不妨一同用些酒菜,并请你把这三件新鲜事儿,说来听听,也许会成为最好的下酒妙物!”

店家哪里肯坐,仍自恭身侍立一旁,缓缓说道:“在下在说出这三件新鲜事儿之前,先应说明这‘丰林镇’的得名,乃由于四外都是些茂密森林……”

倪非笑道:“不错,我们便是从一片森林中穿越走出,来到此地。”

店家道:“故而这三件新鲜事儿,不单均与森林有关,也均发生在东南西三面森林之内。”

石二道:“店家请一一讲来,并请尽量讲的详细一点。”

店家闪动目光,向金福、石二、倪非等三人,略一打量,陪笑道:“请恕小的冒昧,三位贵客似乎均不是本地人士?”

石二道:“你看得不错,我们都来自中原,但这位老人家却来过台湾,对途径、语言,及风俗人情,都相当熟悉。”

店家哈腰笑道:“小的看得出三位贵客是好人,但前几天的那几位,同样来自中原,却均气焰万丈,凶恶的骇死人了!”

金福一怔道:“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中原人物,来到此镇么?”

店家道:“有,那四位客人,委实太难伺候,连打带骂,半文不赏,还叫小的带他们去找一片藏宝山林!”

倪非道:“藏宝山林?店家,你可知道山林何在?藏的又是什么宝呢?”

店家笑道:“那片山林,是在西南,藏的是何宝物,根本不得而知,但每于月白风清的好天气,却会有宝光出现!”

金福笑道:“那四名客人,如今何在?是不是已去西面林中寻宝?”

店家摇头道:“他们不是去了西面,而是被我指引,去了南面。”

石二道:“南面?”

两字方出,那店家便“哼”了一声,怒形于色接道:“因为他们时加打骂,并常常持刀威胁,说要杀人,小的虽无力报复,却让他们上个大当,指称那充满凶煞的南面森林,才是藏宝所在!”

倪非闻言,双眉微扬地,目注店家,问道:“店家,你这充满凶煞之语,应该怎样解释?”

店家道:“最近半年以来,凡是进入南面森林中人,无一生还,都变成横陈林内的森林白骨,镇上人士,遂纷纷认定林中不是出了厉鬼,便是有了毒物,岂非充满凶煞?”

倪非听了“厉鬼”两字,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金福笑道:“店家,你说有三件新鲜事儿,我们已知其二,一是‘南林蕴凶’,二是‘西林藏宝’,但第三件又是什么……”

店家接道:“第三件小的便指那四位凶恶客人,因为他们既要寻宝,又要寻找什么‘黑心诸葛’,也算得上是满新鲜呢。”

石二失声道:“要找‘黑心诸葛’?……我明白了,难怪这四人生性凶恶,他们是中原黑道邪星‘仙霞四煞’!”

倪非向店家问道:“这四人往南面森林中,去了多久,可有音讯?”

店家答道:“是昨天早上去的,直到如今,尚无任何音讯,不知有甚吉凶,小的正在担心,他们若有伤折,回来后可能剥我的皮呢!”

石二笑道:“照你所说,他们纵不遇上厉鬼,也会碰见毒物,多半要化作林中新添白骨,哪里还会回得来呢?”

店伙道:“万一……”

说了“万一”两字,又复全身发抖地,满面愁容说道:“小的当时是被打骂得过于气愤,才指使他们去往南面森林,如今想起,又觉略嫌过份,万一他们有了伤折,回得店来,小的岂不……”

石二笑道:“店家放心,有我们在此,那‘仙霞四煞’,决不敢过份猖獗!”

店家闻言,自然打躬作揖地,对石二千恩万谢!

金福问道:“店家,那西面森林,离此处约有多远?”

店家答道:“出得镇集,往西渡过一条春夏甚浅,秋冬极深的广阔河床,再往西行约二十四五里路便到。”

金福又道:“那传说中藏有毒物,或厉鬼的南面凶煞森林呢?……”

店家道:“南面森林,稍远一点,出镇向南入山,要先翻过两座山头,在第三座特别高峻山峰的半腰才到。”

说至此费,又以一种关切的神色,向石二等说道:“但三位尊客,却千万不可起甚好奇之念,去往南面森林,因那林中白骨,至少也有二三十具了呢!”

石二笑道:“多谢店家好意,但你尽管放心,我们不会拿自己的性命,乱开玩笑,如今酒饭已够,你替我们准备房间,好好安歇一下,明天再定行止。”

店家连连点头,满面笑容地,向石二躬身说道:“小店的房间,最是宽敞洁净,但不知尊客们是要每人一间的小房?还是三人合住一间的宽敞大房?”

石二笑道:“自然是每人一间……”

话犹未了,倪非便截断石二话头,接口说道:“不必分房了吧,还是三人合住一间,来得热闹一点……”

他是听得店家一再提起厉鬼,心中有点害怕,才赶紧推翻了石二的分房之议,希望能三人合住一室。

石二仿佛猜透了倪非心意,看他一眼,点头笑道:“好,我几乎忘了倪兄不喜独宿……店家,就请你为我们准备一间三人合住的宽敞大房便了。”

店家唯唯领命,躬身退去,为他们准备房间。

金福向倪非笑道:“阿非,赶紧娶老婆吧,有了老婆以后,便夜夜有人陪你。”

倪非先是脸上一红,然后向金福看了一眼,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一种程度并不太深的怨恨神色。

金福是医家,医家最讲究望、闻、问、切,故而对神色变化,感应颇快,双眉一蹙,愕然问道:“阿非,你的眼色之中,流露怨怒之意,难道是在恨我?”

石二在一旁见了他们舅甥之间的这等神色,不禁抚掌笑道:“金福阿舅,你先破坏了倪兄娶老婆之事,如今又来劝他娶老婆,怎会不勾起前情,使他有点恨你?”

金福闻言,也自“哈哈”笑,伸手轻拍倪非说道:“阿非,那位美美姑娘,确实相当美而动人,但要你在此招赘,却无法向你母亲交代,她若能放弃习俗,嫁你同归中原,我不单不会反对,反会竭力玉成的呢!”

倪非无话可答,只有摇头耸肩,报之以一声苦笑。

这时,店家来报,房间已替三人收拾干净,可以前去安歇。

到了后院,见不仅房舍宽敞,连床被均甚整洁,遂相互解衣就寝,准备于连日辛苦之余,睡上一场酣稳好觉。

谁知倪非头到枕上,竟觉心中紊乱,无论怎样翻来覆去,均难阖眼成眠。

一赌气,索性坐了起来,目光瞥处,见石二也未入睡,只是以枕垫腰,双手抱着后脑地,靠在床上。

石二见倪非坐了起来,看他一眼,含笑说道:“倪兄,你也睡不着么?”

倪非苦笑道:“我不知是否适才吃得太多,明明身上觉得有点劳累,却偏偏翻来覆去地,无法合眼……”

说至此处,向金福所睡的那张床铺,伸手一指道:“还是老人家们,心情稳定,石兄和我均睡不着,我舅舅却一枕酣睡,早已入了梦境……”

诘方至此,突然听得金福语音,接口含笑说道:“谁说我已酣然入睡?我老人家还不是正拿眼睛瞪着天花板么?”

边自说话,边自坐起。

石二笑道:“金福阿舅,你是神医,总该知道我们为何渴欲一梦解劳,反而辗转反侧地,无法入睡?”

金福道:“这道理简单得很,就是四个字儿‘心中有事’。”

石二道:“对,我心中确实思绪起伏,百绪如潮,但却乱七八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福道:“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们在前店听了那些传闻,此刻心中所想,不是西面森林的映空宝光,便是南面森林中的狰狞白骨,甚至于还会想到那‘仙霞四煞’,也说不定!”

倪非言道:“阿舅,我确实正在想着这些事儿,如今夜色才临,时间还早,我们既睡不安稳,便往林中看看好么?”?

金福道:“我是无可无不可,石老弟呢,你是年轻喜事之人,大概更不会反对?”

石二点头道:“当然我不反对,但先去西林看宝光?抑或先去南林看白骨?到要请金福阿舅,拿个主意才好。”

金福下床,穿好衣裳,略一沉吟后,扬眉说道:“西面森林中的宝光,除非被人取走,夜夜可看,不会有甚变动,南面森林中的‘仙霞四煞’命运,却时时皆有危机,你们既想有所行动,便索性先探险后寻宝好么?”

石二首先点头道:“我赞成金福阿舅之言,倘若我们能赶巧及时,或许能使‘仙霞四煞’,躲过一场劫数,却说不定。”

金福目注石二道:“石老弟,你不仅身具侠骨,并还深富仁心……”

石二懂得金福之意,双眉微轩,目闪神光说道:“度恶为善,才是大善,那‘仙霞四煞’,只要改革凶暴行为,回头向善,我们又何必坐看他们丧命林中,身化白骨?”

金福笑道:“好,石老弟既然同意,我们便暂缓寻宝,先去探探那曾使二三十人身化白骨的南面凶煞森林……”

说至此处,偏过脸儿,向倪非含笑问道:“阿非,你不反对吧?……”

倪非“咦”了一声,双眉微蹙地,向金福诧然说道:“阿舅何出此言,你与石兄,一个淡于寻宝,一个重于救人,难道我倪非就没有侠骨仁心,会单独加以反对?”

石二笑道:“倪非会错意了,金福阿舅不是说你没有侠骨仁心,只是因那店家曾说南面林中,可能藏有厉鬼,怕你有所怯惧……”

倪非脸上一红,耳根微热地,点了点头说道:“讲老实话,我若一人前去,委实有点害怕,但既有石兄与阿舅同行,林中纵然当真有甚牛头马面,吊客丧门,我也敢斗他一斗!”

金福笑道:“好,我希望此行真能遇上些稀罕事儿,因为倪非在其他方面,都还过得去,只有‘胆色’一道,需要找机会加以磨练!”

石二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这店房还要不要加以保留?……”

金福略一沉吟道:“不必向店家说明,且再留下点银两,放在桌上便了,因为我们是否回来再住,要看在南面森林中的遭遇情况而定。”

石二闻言,遂又取了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便与金福、倪非,悄悄然出得店房,向南走去。

依照店家所说路径,是出镇以后,向南入山。

在翻越两座峰头后,金福手指南方,含笑说道:“店家之言,果然不错,前面那座山峰,特别高峻,峰腰并显然有片占地颇广的黑压压森林,大概到地头了?”

倪非道:“我们已近地头,怎么还未获得‘仙霞四煞’的半点讯息,那四个倒霉蛋儿,莫非业已……”

石二接口笑道:“倪兄,我已听得前方似有人声,足见‘仙霞四煞’,尚未遇祸,他们若是找对路径,去到东面森林,难道葬身于‘落叶流沙’之中,那才真倒霉呢!”

倪非诧道:“石兄,你听得人声了么?我……我怎毫无所闻?”

话完,并自然而然地,伸手向耳边轻轻拍了两下!

石二方待答话,金福已在一旁,含笑说道:“阿非何必惊奇,石老弟近日以来,屡有奇遇,内功既已精进,在耳力目力方面,自然比你强得多了!”

倪非苦笑道:“石兄的福缘真好,但不知在一路之间,对你一再成全的,是否就是你那位哥哥,威震江湖,名满天下的‘石头大兄’?”

石二道:“不会吧?我哥哥若来台湾,为何不与我们相见?”

金福笑道:“这到并不一定,或许令兄与石老弟已然见过面了,只是你当时懵然,未曾发觉而已。”

石二向金福注目问道:“金福阿舅,你这种说法,必有原因,莫非……”

金福道:“我发现有位可疑人物,可能便是‘石头大兄’,但正想设法求证时,他却又宛若神龙地,飘然而去。”

石二大惊道:“是谁?是谁?我……我怎么竟如泥塑木雕,毫无所觉……”

金福微笑道:“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石老弟难道不觉得在你生命发生最大危险时,所出现那位‘铁砧山’番的新任祭司,有点奇怪?”

石二茫然道:“那位祭司?我哥哥会摇身一变,变成山番么?”

倪非道:“常言道:‘能者无所不能’,石兄觉不觉得那种能令四外飞矛毒弩,均在你身外三尺,纷纷落地的神奇现象,像不像石大哥威震江湖的‘铁石金刚气’呢?”

石二回忆前情,“呀”了一声,连连点头说道:“有点道理,有点道理,那种情况确实像是有人施展内家绝顶神功,在我身外四周,布起了一片无形劲气,才能使那些毒弩飞矛,遇阻纷纷落地!”

倪非笑道:“这等绝艺神功,业已极少有人能擅,何况当时只有那‘铁砧山’番的新任祭司,与石兄同站一处……”

石二道:“对,当时除了我,便只有那位‘铁砧山’番的新任祭司,我既无此功力,则暗中帮忙的,自然只有他了……”

倪非又道:“那位假扮‘铁砧山’番新任祭司之人,既是超群越俗的绝世神功,显然更对石兄特别关怀,遂令我与阿舅猜想到‘石头大兄’身上。”

石二笑道:“倪兄猜得样样均有道理,但只有一点不对……”

倪非问道:“那一点不对?”

石二道:“我自然对我哥哥的身材,极为熟悉,‘石头大兄’一向魁伟,那位‘铁砧山’番的新任祭司,要比我哥哥瘦了不少,也矮了一些。”

倪非摇头道:“这说法不能成立,因为石大哥既已化装山番,变易语言,身材的高矮胖瘦,也必异于常时,以他那等绝世高人,难道不会施展‘缩骨法’么?”

这一分析,石二不禁为之语塞。

他略一寻思,颔首说道:“倪兄……”

谁知“倪兄”二字一出,突然听得有人沉声叱道:“来人是否嫌活得命长,前来找死?还不与我滚了回去!“”

石二、金福、倪非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从一角山崖之后,慢慢走出一位目光森冷,神情阴鸷,面容瘦削,约莫三十六七的白衣文士。

石二蓦地想起那“黑心诸葛”刁子平误认自己之事,遂猜出对方身份,一抱双拳,含笑问道:“尊驾是‘仙霞四煞’中的‘玉面煞神’金老三么?”

一句话儿,把那神色阴狠的白衣文士,问得退了半步。

因为他正是“玉面煞神”金老三,他不相信在这台湾深山中,会有人于一见面下,便能认识自己!

起初,他以为对方是中原江湖旧识,但细一打量,却又陌生,遂双眉一皱,目注石二问道:“你是何人?怎会认识金老三,并知道我威震南七省,能止小儿夜哭的武林美号?……”

倪非见这金老三太以狂傲,不由从鼻中冷冷哼了一声。

金老三双眼一瞪,把目光移注到倪非身上,厉声喝道:“我在问他是谁,要你冷哼么,莫非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倪非把嘴角微披,伸手一指石二,没好气地说道:“区区毛贼,神气什么?他的名气,至少要比‘仙霞四煞’,大上千百倍,真可说一跺足能使江湖乱颤的呢!”

金老三听倪非骂他是区区毛贼,本已目闪凶光,意欲发作,道:“狂言何益,赶快通名,否则,我金老三可……”

这回,倪非不等金老三话完,便自接口说道:“金老三,你站稳些,我这位朋友,便是仁义如天,以一身石头神功,享誉天下,武林中宵小慑伏侠士爱戴的‘石头大兄’!”

“石头大兄”果然威名慑人,金老三言才入耳,便全身一震,双眉立蹙,连足下都退了半步!

但心念一转,又目注石二,以疑惑语音问道:“奇怪,‘石头大兄”威震江湖已近二十年之久,怎么还会如此年轻?尊驾莫拿我金老三开胃才好!”

就因有了“石头大兄”四字,已使这“玉面煞神”金老三,在称呼上加了“尊驾”二字,把适才的骄狂凌人神气,自动减去了一半以上……

倪非笑道:“身怀绝学,不难驻颜,你要不要试试这位‘石头大兄’真假?”

金老三一怔道:“真假还能试么?怎样试法?”

倪非道:“简单,解单,你‘玉面煞神’金老三是以‘阴煞绝户掌’力,驰名闽浙赣一带,‘石头大兄’则以‘裂石神掌’,威震八荒,你且凝聚十二成功力,向我这朋友,来上一掌,尝尝滋味,岂非立识酸甜苦辣,知道他是不是冒牌货色了!”

这样一说,把那“玉面煞神”金老三说得心中好不嘀咕?

他第一点嘀咕的是对方不单从语音,穿着,神情上,可以看出,不是土著,必系来自中原,并还定有相当来历,否则,怎么把自己为看家绝学“阴煞绝户掌”力,一口便叫了出来?

第二点嘀咕的是,对方万一真是“石头大兄”,身怀“裂石神掌”的绝世功力,则自己纵令出手,必然无功,反而灰头土脸,甚至于弄出性命之虑……。

想来想去,出手弊多利少,还是来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主意一定,索性和颜悦色地,一抱双掌,含笑说道:“不必试了,金某细看之下,才看出石兄丰渠夷冲,英华内敛,宝相外宣,的确是大侠风范!”

倪非笑道:“你相信就好,你知不知道我们来此的用意呢?”

金老三道:“石大侠绝不会无缘无故地,飘洋过海,来到台湾深山,定是闻得什么秘讯,企图寻取宝物……”

倪非一声冷笑,截断了金老三—头,扬眉说道:“错了……”

金老三说道:“不会错吧?若不是为了寻宝,石大侠等来此深山密林则甚?总……总不会是来行侠仗义……”

金福笑道:“谁说不行侠仗义,我们是以一种宽仁博爱的怜悯精神,来此救人。”

金老三闪动目光,向四外一扫,双眉深蹙问道:“你们是来救谁?此地根本幽寂若死,别无人踪……”

倪非道:“你们不是人么?我们来此之意,便是为了搭救你们,不忍心见你们‘仙霞四煞’,化作边荒白骨!”

金老三闻言,起初嘴角微披,尚自流露出不信神色!

但转念一想,对方没有理由远远赶来,开此玩笑,遂向石二一抱双拳,躬身陪笑说道:“石大侠,金某不懂其中究竟,尚请赐以明教!”

石二笑道:“金朋友等,是否曾获得一张藏宝地图,而这张图儿,又被一个名叫‘黑心诸葛’刁子平之人取去……”

金老三大惊问道:“石大侠怎知如此秘讯?哦……我明白了,必是刁子平透露,这‘黑心诸葛’,如今人在何处?”

倪非一旁接口道:“刁子平太以阴诈,恶贯满盈,如今早已到了鬼门关内,枉死城中。”

金老三神情又是一震,目光中微露怯色地,向石二问道:“那‘黑心诸葛’刁子平,莫非是死在石大侠威震八荒,盖世无敌的‘裂石神掌’之下?”

石二微一摇头,方待答言,金福却已接口笑道:“刁子平是贪心涉险,自取灭亡,生葬在难得一见的‘落叶流沙’之下。”

金福这样说法,是为了减少麻烦,避免横添枝节。

金老三急急问道:“刁子平寻得宝物没有?他人葬流沙,宝物何在?”

金福见金老三重宝轻人,对“黑心诸葛”刁子平的生死祸福,毫不关心,不禁暗叹邪派人物的心胸方面,委实均见利忘义,永难与正人相提并论。

为了使他永绝妄想,金福索性来个信口胡诌说道:“刁子平等你们寻来宝刀,开启石壁,因久候难耐,费尽心机,独力凿石,结果宝虽到手,却与人同葬流沙,等于是一场空了!”

金老三皱眉道:“刁子平是否就在此处的密林之中,丧失性命?”

金福摇头道:“不是,是在东方六七十里外的另一座险恶森林以内。”

金老三道:“奇怪,既然如此,怎么说这林中,每到月白风清之夜,便有宝光腾起,像是藏有什么稀世宝物呢?”

石二笑道:“这是错误传闻,据我们所获正确数据,这林中不单没有什么罕世宝物,反而有莫大凶险!”

金老三目注石二,仿佛有点焦急地,皱眉问道:“请教石大侠,这林内究竟有什么凶险?难道和‘黑心诸葛’刁子平所葬身的东面森林一样,也有罕见流沙?”

石二摇头道:“详细情况不知,只听说入林之人,均化白骨,这等屈死骷髅,已有二三十具之多,故而特地赶来,劝你们兄弟勿起贪心,莫入林内!”

金老三“呀”了一声,向石二抱拳致谢地,苦笑说道:“多谢石大侠一片仁心,但你们偏偏来……来迟一步……”

石二问道:“金朋友这来迟之语怎讲?莫非你们兄弟中,业已有人入林?……”

金老三点头道:“我们昨晨便离开所住店房来此,途中因略生岔事,约莫个把时辰之前才到,我大哥、二哥、和四弟,便于当时进入林内……”

石二急急接道:“金朋友赶快传声,向他们打个招呼,看看林中可有什么异常凶险?或特别情况?”

金老三觉得石二之言有理,遂气发丹田,一声长啸!

慢说石二与倪非均是武学行家,便连金福这武林一道的外行人,也可从金老三的啸声中听出,这位“玉面煞神”的真气充沛,着实不弱!

啸声裂石穿云,金老三啸声毕,向石二含笑说道:“我大哥、二哥、或四弟,闻啸之后,必有回声,那时便可知晓林内大概情况,以及有无凶险的了!”

石二道:“但愿如此……”

金老三听出石二语意是认为自己的同盟兄弟,其余“仙霞三煞”,可能已遭凶险,不禁双眉一挑,意欲发话。

但话未出口,便强行忍住,再度凝足内劲,引吭长啸。

因为金老三觉得空山寂寂,最易传音,自己啸声一发,盟兄弟们应该立有回应,才是正理。

如今,啸停音寂,毫无反应,莫非真有蹊跷?

故而,金老三再度以全力施为,发出了第二声长啸!

谁知第二声啸罢,依旧空山寂寂,听不见已入密林的其余“仙霞三煞”,有任何反应声息?

石二道:“金朋友,事情有点不对了吧?我所闻得这片密林之中,藏有凶险传说,可不是虚言!”

金老三双眉紧皱,忧形于色地,苦笑一声说道:“情况果然不大妙,我只好自己入林,去看上一看……。”

金福突然嘴角微披,从鼻中发出“嗤”的一声冷笑。

金老三知晓这声冷笑定是为他而发,目注金福,愕然问道:“尊驾为何冷笑。”

金福道:“江南传言,‘仙霞四煞’中,虽以‘玉面煞神’的功力称最,但其余三煞,也未必会比你差得太多!”

金老三道:“本来就差不许多,我弟兄各有所长,金某不过在掌力方面,曾下过苦功,略为专擅一点而已。”

金福道:“你既不比你那三个盟兄弟高明太多,则他们若在林中,遭遇凶险,又岂是你的力量,可以挽救?”

金老三苦笑道:“我也知道我的力量有限,但局于目前情况,只有拚竭所能,冒险一试,否则,纵去灵山拜佛,也水远解不了近渴的了!”

金福笑道:“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儿叫‘眼前有佛,何必灵山’?”

金老三先是一怔,旋即会过意来,目注石二道:“只有石大侠名震八荒,具有慈悲佛力,但彼此尚是初识,金某怎敢以凶险之事冒渎?……”

倪非笑道:“金朋友不要再虚情假意,说甚客套话了,我们若不是为了救人,放着好好觉儿不睡,却来此荒山野林则甚?”

这几句话儿,虽是好意,但措词却不太好听!

金老三求人之际,只得忍耐,向石二一抱双拳,讪然说道:“石大侠……”

三字甫出,石二便截断他的话头,摇手说道:“救人之事,急如燃眉,我们不必多说废话,赶紧去吧,只怕石某也未必有力量挽回令兄弟的这场劫难!”

金老三闻言大喜,立即深施一礼,转身带路。

转过岩角,再上援十数丈后,便到达一片黑压压的森林林口。

金老三在林口驻足,面带愁容地,向石二说道:“石大侠,我大哥、二哥、四弟等三人,便是由此入林,如今竟毫无讯息,情况着实可虑,待我再喊两声试试。”

语毕,转身面对森林,提气转音,高声叫道:“大哥……二哥……四弟……大哥……二哥……四弟……”

连叫了两三遍,林内依然寂然如死,毫无应声。

金老三知晓事儿果有蹊跷,遂对石二苦笑说道:“石大侠,我兄弟等决不会对我呼叫,不加答理,看来他们可能已遭凶险,事儿不太妙了……”

石二道:“空言无益,我们赶紧入林,找寻一下,看看究竟是何情况,还来不来得及加以挽救?”

金老三道:“目前共有四人,是分作两路入林找寻,还是……”

石二尚未答言,金福已在一旁接过话说道:“不必分作两路,林中情况不明,甚是凶险神秘,倘分两批,力量散开,弄不好时,会更出意外差错!”

金福这样说法,除了表面理由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用意。

那就是他看出金老三目光森冷,神情阴鸷,显然属于邪恶之人,无论把谁分得与他同路,都难免有所顾虑!

石二点头道:“金福阿舅说得对,我们不必把力量分散,大家共同入林。”

主意既定,遂一同入林。

他们是由石二与金老三并肩当先,倪非、金福则随在二人身后。

一进林中,发现满地皆是厚厚落叶,石二不禁起了戒心,双眉深叠地,向金老三加以警告道:“金朋友请小心一些,每一落足,必须先试探是否实地?能否吃重?因为那位‘黑心诸葛’刁子平,便是这样活生生的断送在罕闻罕见的‘落叶流沙’之内!”

金老三这样一听,身上毛骨悚然,立即步步小心。

石二也不敢大意,步步加以试探,进行速度,自行便无法快捷!

金老三行进数丈,有点心急起来,向石二扬眉说道:“石大侠,你与贵友请于地面进行,金某则从树上搜索,这样比较可以快捷一点,我若发觉任何情况,立即传声乞援,你们也从树上赶来便了。”

话完,不等石二表示意见,便纵身上树,穿枝过叶,一闪而逝。

金福见金老三去远,抢前一步,对石二低声说道:“石老弟,你对这金老三,可得留神一点,此人目光闪烁,神情也阴森森的,决不是什么善类。”

石二笑道:“我知道‘仙霞四煞’不是好人,但在如此情况之下,彼此又向无仇恨,他大概不至于,也不敢对我们起甚恶意。”

金福点头道:“石老弟说得有理,但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行走于险恶江湖,小心谨慎一点,总会减少吃亏上当……”

石二道:“金福阿舅教训的是,我们对于金老三,只要不把力量分散……”

一语未毕,倪非突然手指左前方,面带惊容叫道:“石兄你看,那……那是什么?……”

石二顺着倪非手指看去,不禁也双眉微蹙,吃了一惊。

原来就在左前方丈许以外的大树枝叶之中,吊着一具骷髅白骨!

这具白骨,血肉早干,不是新死,自然也就不是“仙霞四煞”之一。

故而,石二尚未发话,金福便看了倪非一眼,道:“这又不是‘仙霞四煞’之一,阿非大惊小怪则甚?倘若我们所闻店家之言属实,林中白骨,会多达二三十具的呢!”

倪非被金福数说得脸儿微红,讪讪然地,苦笑说道:“我是……我是说……”

石二笑道:“倪兄一向豪迈干云,怎么如今说话竟有点吞吞吐吐?”

倪非道:“我不是吞吞吐吐,是因觉得此语一出,又是自找麻烦……”

石二道:“江湖豪侠的最值得自傲之处,便是镇日自找麻烦地,于是谋平,于人谋安,轻于己己,重于人人,我们是怕麻烦,也不会来台湾了。”

倪非道:“石兄既然这样说法,我就照实直言,我见了那具白骨后,生出一种念头,觉得我们来此,援救‘仙霞四煞’已成了次要任务。”

金福道:“阿非既说援救‘仙霞四煞’是次要任务,则主要任务,是什么呢?”

倪非答道:“自然是要援救比‘仙霞四煞’更善良,更多数的无辜之人,不让他们继续变成这狰狞可怕的林中白骨!”

金福起初听得一怔,但旋即会出倪非之意,含笑说道:“阿非是否要追究这具白骨,遭遇了什么祸事?”

倪非点头道:“既然传言不虚,我们自应追根究底查出原因,并设法消除祸害,才不致有更多无辜之人,在林中丧失生命。”

石二抚掌笑道:“小弟对倪兄之言,深有同感,如今已可断定这具白骨,不是死于流沙,也不是死于中毒……”

倪非听得有点茫然地,“叹”了一声,扬眉问道:“不是死于流沙之理,虽然显而易见,但石兄怎知不是死于中毒的呢?”

石二微笑答道:“倪兄请想,这人若是中毒而死,必然尸横地下,怎会把一具骷髅骨架,吊在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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