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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佛门煞星

胡冰心闻言,立向皇甫贞,扈青芳,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

李梦华又向皇甫贞等失笑道:“这位是我新近才结交的胡冰心小妹,她是‘云中墨凤’冷红瑶前辈的唯一得意弟子……”

胡冰心一抱双拳,向李梦华笑道:“华姊请恕小妹慢禀别情,先告正事,这三粒丹丸,全是罗铁心特炼毒物的独门解药红丸化血,绿丸冷魂,黑丸绝音,扈姊姊以及族人,只消以山泉,化开黑丸,分饮药水,则咽喉肿痛的奇毒自解,红丸、绿丸,尚可留待后用!”

李梦华奇道:“冰妹怎会对罗铁心的‘阴阳教’之秘密,知晓得如此清楚?”

胡冰心道:“家师于‘峨嵋金顶’,有事‘巫山’,途中偶然得悉罗铁心重出江湖,组织‘阴阳教’的机密,并知业已派人向‘小桃源’扈氏家族下手,以期逼索‘续断神膏’供罗铁心另一好友龙玄的疗伤之用……”

李梦华恍然道:“原来冰妹是奉令师冷红瑶前辈之命赶来,对我扈姐姐及其族人,加以援手!”

胡冰心赧然道:“小妹于‘巫山聚仙峰’下,参谒恩师,立即奉命带了一粒峨眉圣药‘小还丹’,星夜赶来,却仍迟了一步!尚幸华姐出手,制住左阎罗,取得解药,‘小还丹’可以留备后用,家师指点,武林重劫将临,无论黑白两道,应劫遭难之人,今后恐怕不会少呢!”

李梦华闻言,立将黑色丹丸,交与扈青芳道:“扈姐姐先去将解药化于山泉,为族人及你自己祛除咽喉肿痛毒力,我和皇甫姐姐及胡冰心小妹,少时便来‘井天坪’场一叙。”

扈青芳也知事不宜迟,遂接过黑色丹丸,先行驰回“井天坪”内。

李梦华想起胡冰心适才曾提“龙玄”之名,蓦然一惊,侧头向敷了“续断神膏”,又经一阵调息,人已大半复原的皇甫贞道:“皇甫姐姐,刚才冰妹提起‘血太极,阴阳杀手’罗铁心有个极需‘续断神膏’疗治伤势的好友,名叫龙玄,会不会就是西域‘八条龙’中的‘驼背玄龙’?”

皇甫贞此时自觉药力散开,已见收效,肩头碎骨之处,一片清凉安适,遂不再静坐,缓缓站起身形,点头说道:“华妹猜得大概不会有错,罗铁心向来爱与化外凶邪交结,西域‘八条龙’中,个个均负特异邪毒功力,‘驼背玄龙’龙玄,在其内不数第二也列第三,相当凶狠难斗,昔年是被我师叔屠龙师太,用佛门至宝‘屠龙刀’,把他所炼最阴毒的‘黑眚驼峰’,几乎削掉一半,并挨了一记‘巨灵金刚掌’,才吓得亡魂皆冒,逃回西域,不敢再入中原,如今若与罗铁心的‘阴阳教’,互相勾结,则这股凶邪力量,相当强悍,绝不能稍加轻视有所怠忽!”

胡冰心一旁接口,含笑说道:“家师获得确讯,西域‘八条龙’久蛰思动,除了四龙已瘫,七龙已死外,其余六条龙,业已全入中原,不是与罗铁心的‘阴阳教’,串通一气,便是和‘鹰愁谷’中的凶邪结合,企图在西南一带,造成一次血流漂杵,尸骨堆山的罕见武林浩劫……”

皇甫贞与李梦华闻得西域“八条龙”中,残余的六条龙,业已悉入中原,与兄凶邪勾酿世劫,不由全知事非小可,前途艰难,脸色皆都一样!

胡冰心又道:“家师交代,这六条孽龙没有一条好斗,个个心肠极狠,手下极黑,更恶劣的是,他们又不像中原武林人物,讲究什么规矩过节,故而若与相遇,必须小心应付,提防其不顾一切的穷凶极恶手段!以目前正邪双方人手而论,似乎魔高道浅,相差甚为悬殊!家师为此,不再在‘金顶’清修,亲下‘巫山’访友,想约出几位同道至友,卫道降魔,消此浩劫!同时并命小妹转告三位姐姐,也须尽力邀约师门友好,共襄义举,众志成城,莫让那股凶邪毒焰,汇成燎原之势!”

李梦华向皇甫贞看了一眼,扬眉叫道:“皇甫姐姐,大局如火如荼,越来越热闹了,冰妹恩师冷仙子前辈既有如此指示,你要不要走趟‘白犀潭’,参谒参谒你那位昔年使‘驼背玄龙’龙玄,挨过一刀的屠龙师叔?”

皇甫贞吟声“阿弥陀佛”佛号,含笑答道:“参谒屠龙师叔之行,当然非去不可,‘白犀潭’的‘屠龙庵’,虽然早已封关,但我屠龙师叔,人最热心,她老人家若是闻得西域六龙齐来中原肇事,纵令不肯重开杀戒,亲自再入江湖,也定会把那柄一弯弓如月,金碧辉煌的‘七宝屠龙刀’,借给我权当降魔法物,使‘驼背玄龙’龙玄那等凶邪,一见锋芒便生弓蛇之怕!”

李梦华深知皇甫贞的师叔屠龙师太,冰心铁面,嫉恶如仇,功力更高强无比,当世武林的凶邪左道,向来都把她视为第一克星,闻言之下,大喜说道:“皇甫姐姐既已下此决心,则事不宜迟,我们前去‘井天坪’,探看探看扈青芳姐姐及其族人恢复喉音之事,是否已见成效,便立即结伴走趟‘白犀潭’吧!”

皇甫贞当然点头同意,三位巾帼奇英,遂相偕进入“红叶谷”向扈青芳族人暂时聚居的“天井坪”走去。

李梦华与胡冰心携手同行,向她含笑问道:“冰妹,你在‘凌云观’中,负气独行,是否又去‘鹰愁谷’了?邓凌风也随后追去,你们见着面了么?”

胡冰心玉颊微赧地,把头儿摇了一摇!

李梦华笑道:“那你们之间的一场误会,仍然没有解开,冰妹知不知道邓凌风在‘凌云观’中,挨了我重重一记在耳括子,被我教训惨了!”

胡冰心此时已知邓凌风绝未对自己负心,其中诧异之事,必定深有误会,遂叫得失惊道:“华姐,你……你要打他则甚?……”

李梦华略说经过,扬眉笑道:“其心可敬,其行太愚,那等作法,一个不好,便会酿成无可挽回的情天浩劫,我怎能不实施机会教育,给他来顿好好教训?冰妹大概还想不到吧,邓凌风是闯了大祸,想在‘凌云观’的‘三清教祖’神前,向凌云道长的泉下英灵,横剑谢罪……”

胡冰心“呀”了一声,李梦华又复说道:“邓凌风因与冰妹已情投意合,生恐你突遭此变,刺激太深,甚至有与他偕亡的殉情之举,故而在一到凌云观门之后,便故意对你冷淡,想气得你对他愤怒,甚至忘情,才会减少痛苦!”

胡冰心听完李梦华的实情解说,才了解邓凌风昔日“人到情多情转薄”的一片苦心,不禁眼角微蕴泪光,低叹一声,幽幽说道:“他的这种想法,虽然笨了一点,但也可说悬用心良苦……”

李梦华闻言,慰然一笑,目注胡冰心道:“冰妹既知他用心良苦,则你们之间的误会,业已无须解释,从此情天比翼,为福江湖……”

话方至此,胡冰心忽又关心起邓凌风来,秀眉微蹙叹道:“些小误会,虽然无足再提,但他独闯‘鹰愁谷’,形势太孤,不知会不会又遇上什么凶险之事?”

李梦华问起当时情事,知道邓凌风之师,大颠和尚业已随后赶去,遂向皇甫贞笑道:“皇甫姐姐,二三十年以前,空门中有两位年岁既轻,功力又高明的降魔圣手,不就是你师叔屠龙师太,与邓凌风之师大颠尊者么?”

皇甫贞道:“华妹说得一点不错,大颠尊者一身绝艺,游戏江湖,功力之高,足震任何凶邪鼠辈!有他老人家,前往‘鹰愁谷’中接应,胡冰心小妹,不必忧心,你那位‘飘萍一剑’邓凌风,纵然遇上‘云中紫凤’毕青绢,也不至于有甚过份凶险!”

胡冰心玉颊一红,不再多言,随着皇甫贞、李梦华,向扈青芳率族人暂时定居的“井天坪”行去。

“井天坪”,顾名思义,必然是在一座绝谷之中,四周如瓮,一口如井。

更为奇巧的是,四外排云削壁,将百余丈方圆的一片石坪,以及一泓潭水,恰好围在中央,除了由那井形的孔穴中,缒绳而下,真是别无任何方法,可以进入这片洞天福地!

皇甫与李梦华,乃扈青芳多年至交,昔曾来过,不足为奇,但胡冰心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等奇异景色,不禁瞪着两双妙目向四外不住打量。

这时,由于解药对症,扈青芳与其族人,除中毒极重的数人之外,皆已逐渐恢复喉音,扈青芳颇受胡冰心云慧美秀,一面以当地特产之物,加以款待,一面含笑问道:“冰妹,你在看些什么?可是觉得这‘井天坪’的景色绝佳,他处极少见么?”

胡冰心秀眉双蹙,看着扈青芳道:“景色绝佳,尚在其次,小妹是想此处天险无双,根本无路可通,扈姐姐这多族人,从何至此,似乎绝不可能一个个都是从空降下的吧?”

扈青芳微笑道:“冰妹的心思极细,问得有理,外人单独进入‘井天坪’,虽然必须从空降下,但我们全族移居,却是由水路而来,‘小桃源’中,共有三大弱水寒潭,个个鹅毛沉底,厉害非凡,扈氏族人,久居其间,水性之精,敢夸当世独步!我们发现‘小桃源’与‘井天坪’两地,有泉源相通,遂在急难之间,暂时移居此地,以防那些厉恶凶邪,还有什么下流的邪毒伎俩!”

皇甫贞吟声佛号,目光一扫,正色说道:“青芳妹子,这‘井天坪’易守难攻,不虞魔扰,我觉得在‘血太极,阴阳杀手’罗铁心等厉恶凶徒,及西域六龙等,为祸江湖,未加消灭前,你与族人,应暂时居此,不必再回‘小桃源’了……”

她们说话至此,突然有种极为凄厉的啸声,隐隐传来!

这啸声相当奇异,并不十分高亢,却极为绵长,仿佛发啸人的真气弥沛,可以传送极远,久久不断!

“井天坪”中闻声,自然是由顶上井口形的洞穴传下,以致听在耳中,分外觉得韵调曲折怪异!

扈青芳秀眉一蹙,目注皇甫贞道:“皇甫姐姐,这是什么啸声?有点像是佛家的‘天龙啸’,但又缺乏祥和,似乎多了一点霸气?”

皇甫贞微微一笑,侧头李梦华、胡冰心二女道:“不管是何来路,我们也该出去看看,青芳妹子且为你族人继续调理失音中毒之事,我和李梦华、胡冰心两位妹子,见识一下是什么密宗人物,不守清规,来此胡乱卖弄!”

语音落处,三条人影,恍疑平地腾烟,从那井天孔穴中所缒落的山藤之间,出外察看。扈青芳知道,慢说“红衣飞街鬼见愁”皇甫贞的“长短昆吾”,和“九劫胭脂”李梦华一身绝艺,足慑群邪,就是胡冰心,亦为“云中墨凤”冷红瑶的高足,功力决不在弱,自然不甚恋心,先行安顿族人养毒疗伤之事!

皇甫贞多年清修南岳,不动杀念,这次居然被激怒得又出江湖,并一上来,就受陶化风无耻暗算,碎了肩骨,心中委实怒极,要想好好抵个对手,出出闷气!

她自经敷用“续断神膏”肩伤已愈,豪兴动处,身形刚刚出得“井天坪”后,便已舒气长啸!

这一啸,自然是针对刚才所闻啸声而发!

刚才,皇甫贞入耳便知,那是密宗“天魔吼”,和今,她发的是佛门正宗的“天龙禅啸”!

在她发啸之际,那“天魔吼”犹有余音缭绕,但等“天龙禅啸”一起,“天魔吼”,却立告消失隐去。

胡冰心嫣然一笑,拉着李梦华的手儿说道:“华姐,禅唱魔韵果然显有不同,宛如皓月照萤,滚汤泼雪……”

她这赞美皇甫贞所发“天龙禅啸”,能克“天魔吼”之语,刚刚语至此处,突然目光闪处,“咦”了一声,手指绝壁之下,诧然叫道:“皇甫姐姐与华姐快看,这些魑魅魍魉,着实花样繁多,刚才那业已惨死的左阎罗,怎么又活了呢?”

皇甫贞与李梦华循声注目,果然看见左阎罗与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穿了一件红色袈裳的披发头陀,从一片削壁之下,缓步转出。

李梦华嘴角微披,冷笑一声说道:“我们刚刚是中他计了,左阎罗只系利用药物,闭气假死,等我们离去之后,又复苏醒!这斯既如此刁钻,绝对不能轻饶,要叫他尝尝‘九劫胭脂刺’了!”

皇甫贞忽然似想起甚事,双眉一蹙,向李梦华摇手悄道:“华妹,你暂时莫发‘九劫胭脂刺’,敌人既如此刁钻,我们必须把情况弄弄清楚,免得再上人恶当!”

李梦华一时之间,尚未悟出皇甫贞之意,不禁愕然问道:“皇甫姐姐,你……你是要弄清楚什么事儿?……”

皇甫贞双眉微蹙,低低吟了声佛号答道:“左阎罗既能用药物,闭气假死,我遂怕从他身边所搜出的那三粒解药之中,仍有玄虚,而上了他进一步的恶当!”

这几句话儿,不单使李梦华闻言悚然,连胡冰心也听的大大吓了一跳!

因为自己是奉师命前来,告知扈青芳等红丸化血、绿丸冷魂、黑丸绝音之事,万一对方竟计中弄计,另有蹊跷,却是如何交代?

皇甫贞说明自己想法以后,向李梦华、胡冰心二女笑道:“华妹、冰妹,我们一明两暗,我在明处,用‘天龙禅啸’,向对方叫阵,你们则藏在暗中,注意一切,这样比较容易洞见那些阴毒贼子的鬼蜮伎俩!”

李梦华辣手铁心,是嫉恶如仇的好事之辈,闻言自然点头赞好,皇甫贞遂在高处,找块大石,坐了下来,合十当胸,妙相壮严地,继续施展她那入耳极为祥和的“天龙禅啸”。

佛家妙旨,果非寻常,那消片刻,远山近壑之间,都是一片朗朗禅唱回音,早先所闻道的“天魔吼”声,根本不曾再作,消失得丝毫不见踪影!

胡冰心总是有些放心不下,她刚刚秀眉双蹙,“哼”了一声,李梦华已低低笑道:“冰妹莫急,这只是眼前宁静,左阎罗和那身披红色袭裟的高大头陀,少时必将寻来……”

胡冰心不待李梦华往下再说,便向她悄然问道:“华姐,皇甫姐姐肩伤已愈,你与她二人,应付左阎罗和那高大头陀,应该足有余裕了吧?”

李梦华当然是聆音察理,举一反三的玲珑剔透脚色,闲言之下,目注胡冰心道:“冰妹要去哪里?你想单独做些什么活动?”

胡冰心苦笑一声,向李梦华摇头答道:“小妹不是标奇立异,想要单独活动,我是被皇甫姐姐提醒,深想弄巧成拙,中了对方计中之计,对扈姐姐等放心不下,想回‘井天坪’上看看!”

李梦华懂得胡冰心之意,略一沉吟,点头说道:“照理说来,扈青芳姐姐,及其族人,服食那丸黑解药后,多数喉音已复,应该不像是另藏毒法模样,但冰妹既奉你恩师冷仙子之命,身边带有峨眉至宝‘小还丹’,便回‘井天坪’看看,以防万一也好!反正凭我李梦华这身武学,以及皇甫贞姐姐久已未用,威名曾震寰宇的‘长短昆吾’,料理左阎罗那等下流恶贼,还不是摧枯拉朽,不至于出甚差错!”

胡冰心也认定皇甫贞与李梦华绰有余裕,遂不再停留,仍循原道,攀缘至峭壁顶端,从那宛如井口洞穴之中,缒藤飞身,回转“井天坪”上。

李梦华此时是隐身于皇甫贞右前一块在壁间凸出的大石之后,因觉皇甫贞发出“天龙禅啸”,示威挑战已久,对方人在峰下,理应早就寻来,为何直到如今,都不加理会,岂非沉着的有点怪异?……

她念方至此,耳边笑然听的皇甫贞以“蚁语传声”道:“华妹要小心一些,对方举措怪异,必非寻常,我禅喝之际,心神曾一再把握不住,像是有甚强敌将临,或是劫数当头预兆……”

这几句话儿,使李梦华听得一惊非同小可!

因为她是行家,知晓皇甫贞在实施“天龙禅啸”之际,一切感觉,特别敏锐,既有这种强敌在侧,劫数当头预兆,则情况必不甚妙……

念犹未了,四山顿寂!

皇甫贞的“天龙禅啸”,首先停下来,她竽帘合目的双眼一睁。

把两道烁如闪电的目光,盯在一片十来丈高的峭壁之上,念了一声佛号道:“想不到汀西野岭,得遇高人,哪位……”

刚刚说道“哪位”二字,已有人接口笑道:“天魔天龙,禅宗密宗,谁是正觉?谁是虚空?六合较艺,八荒争锋,是非莫论,强者为雄!”

随着笑声,从那峭壁顶端,飞降下三条人景!

左边一人最为熟悉、便是曾为李梦华“九劫搜魂指”所制,利用药物,闭气假死,逃过“错骨分筋”劫数的陕北巨寇左阎罗,如今仍是适才那副走方郎中打扮!

右边一人便是皇甫贞等所见与左阎罗一同出现的披发头陀。

这头陀身量极高,没有七尺,也有六尺七八,穿着一件火红袈裟,颈间挂了一串极为巨大的铁质念珠,右手提着一柄佛门方便铲,铲杆比酒杯还粗,巨颅、深目、虬髯、海口,形貌不似中原人氏,但一看便知硬功极佳,具有奇强臂力!

中间一人,最不起眼,是个奇瘦无比,形容枯槁,看不出有多大年龄的黄衣秀士,但那披发头陀,尤其是左阎罗的神色,却对这黄衣秀士,十分尊敬!

“九劫胭脂”李梦华久走江湖,见识相当渊博,决不浅陋,居然一见之下,竟看不透披发头陀和黄衣士来历!

她只觉得这两人的气宇神情,都不好让,尤其那披发头陀,兵刃粗巨,看去硬功极强,皇甫贞肩伤初愈,不宜过份吃重,少时这头陀若是出手……

念方至此,龙吟脆响起处,当空耀精芒!

这是皇甫贞的动作,她未等对方叫阵,便把多年未用的“长短昆吾”,一齐出鞘!

李梦华着实吓了一跳,多年姐妹至交,她还从未见过皇甫贞如此如临大敌地,主动拔剑!

由此可见,皇甫贞不是认出对方来历,便是心灵上有了奇异感觉,知晓黄衣秀士,或披发头陀,是绝对不能疏忽的奇强对手!

皇甫贞才一拔剑,左阎罗便怪笑说道:“这位南岳‘归云庵主’复姓‘皇甫’,单名一个‘贞’字,早在武林中以‘长短昆吾’双剑,列名‘红衣三煞’,有个‘红衣飞街鬼见愁’的外号!”

黄衣秀士闻言,只把嘴角微披,未曾发话,那披发头陀,却神情更劣地,说了声:“米粒之珠!”

皇甫贞宝相庄严,端坐未动,但披发头陀的这声“米粒之珠!”却惹恼了“九劫胭脂”李梦华!李梦华知道在对方这等人物的眼光以下,自己藏身之举,实是多余,遂索性现身,背倚凸石,曼声吟道:“米粒之珠也是珠,山粗傻大直如猪……”

好,那披发头陀,不过讥讽皇甫贞是颗没有多大光彩的“米粒之珠”,如今却被李梦华反唇相讥,说他长的山粗傻大,是头蠢猪模样!

骂的刻薄,如何不恼?披发头陀伸手胸前,一摸一甩,三粒铁念珠,便挟着锐啸罡风,向李梦华破空怒射!

李梦华现身之际,已握了几块碎石在手,一见铁念珠破空袭来,不禁披唇哂道:“这才是米粒之珠,在你家姑奶奶的面前,想放些什么光彩!”

手随声扬,三团碎石准确无比,把那三粒铁念珠凌空击个正着!

换在平时,铁念珠不是被击得倒激飞回,便是从空坠地!

但如今不然,李梦华准头虽够,劲力不够,她所发碎石,虽击中铁念珠,却不单未生效力,反而连珠带石,一齐飞回,把她的身形罩住!

好位“九劫胭脂”,一声清叱,红光电掣,彩影翩迁!

红光电製是李梦华施展“分光化影”的绝顶轻功,冲出铁念珠及碎石包围,曼妙无伦地,落足在皇甫贞的身侧。

彩影翩迁是李梦华红衣之上的两只彩色蝴蝶,突然向那披发头陀飞去。

左阎罗居然深知李梦华的底细,一见彩蝶飞起,便皱眉叫道:“供奉小心,这是江湖中的有名阎王贴子‘九劫蝴蝶镖’!”

披发头陀的浓眉方挑,那黄衣秀士突然右手屈指连弹,左手向空一撮!

两缕指风嘶处,那两只蝴蝶,突然当空齐碎,化作了彩羽纷飞!

但彩羽纷飞之间,却有胭脂色的寒光一闪!

那是藏在“蝴蝶镖”中的“胭脂刺”,专门出其不意,无坚不摧地,从极不可能的方向伤人,但如今却被那黄衣秀士一伸左手三指,便轻轻易易地,在空中撮个正着!

然后,三指微捻再扬,一些胭脂色的烟光飞处,李梦华的独门暗器,便告化为乌有!

李梦华闯荡江湖至今,“胭脂刺”几乎绝无虛发,至于被人接去毁掉之事,更是从未有过!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她暗吃一惊,心中起了绝大警惕,知道皇甫贞适才所获心灵警兆,相当正确,这看来不甚起眼的黄衣秀士,竟功力高得惊人,不知到底是什么来路?

根据左阎罗口中称呼,披发头陀已是“血太极,阴阳杀手”罗铁心所创“阴阳教”中的“供奉”身份,则这功力更高的黄衣秀士,难道竟是什么“太上供奉”?

杂念至此,那黄衣秀士,突然拍拍手儿,向皇甫贞及李梦华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侧头左阎罗道:“两个后生小辈,不值得我亲自出手,左香主叫她们识相一些,干脆弃剑投降!”

左阎罗抢前一步,戟指皇甫贞扬眉叫道:“皇甫贞……”

“皇甫贞”三字才出,皇甫贞面罩寒霜,左手突然一挥!

这位“红衣飞街鬼见愁”威震江湖的“长短昆吾”,是分执左右二手,如今将左手挥处,左阎罗倚仗黄衣秀士及披发头陀威势,正志得意满,扬眉发话之际,却哪里想得到有这一招!

他是陕北巨寇出身,功力也有根底,百险之中,一式“脱袍让位”,向左闪出三尺!

但皇甫贞这脱手飞剑,居然似有灵性,左阎罗左闪三尺,那柄“短昆吾”,居然也左飞三尺!

三尺换三尺,血光飞天赤!

左阎罗这回可死定了,心窝中剑,尸身立仆尘埃!

黄衣秀士倒还镇定,但那披发头陀,却已沉不住气!

他看出那柄“短昆吾”,是锋芒绝世的神兵利器,想在左阎罗的遗尸之上,捡下这桩便宜!

但手还未伸,眼前精芒如电,人影如虹!

皇甫贞的一切动作,全有预算,她人随剑到,右手中,“长昆吾”电掣虹飞,向居心想抢“短昆吾”的披发头陀,攻了一剑,左手顺势直探左阎罗的心窝,又把那柄“短昆吾”抢了回去。

披发头陀着实想不到对方动作竟有如此快捷?百忙中挥动佛门方便铲,与皇甫贞的“长昆吾”接了一招。

黄衣秀士则总算只冷眼旁观,不曾参与动作!

皇甫贞虽然出人不意地,脱手飞剑,杀了左阎罗,但却绝未占得便宜!

原因在于披发头陀的内力太强,强到大出皇甫贞的意料之外!

一剑一铲,是实胚胚的硬打硬接,皇甫贞若非早定预谋,身法灵巧,并目的只在阻止敌方抢夺,以取回自己的“短昆吾”,真难免被披发头陀佛门方便铲的一招“伏虎降龙”,生生把“长昆吾”震出手去!

就这样,她身形退回原处,已自望头生疼,双眉紧蹙,立告面有忧色!

李梦华相当乖巧,看出皇甫贞吃了苦头,低声叫道:“皇甫姐姐,你肩伤新愈,不宜硬拼……”

皇甫贞点了点头,压低语音说道:“我知道,但对方的正点子,还没有动,华妹得特别注意那黄衣秀士一些,我方才突然想起一人,形容有点相像,不知是否曾动过扈青芳妹子脑筋,青芳妹子举族迁隐‘小桃源’,都有一半是为了躲他的……”

话犹未了,李梦华悚然一惊,失声接道:“他会是‘八手维摩’公孙彦?……”

李梦华这失声之语,不曾压低,业已听入那黄衣秀士,及披发头陀耳内。

披发头陀狂笑一声,目注黄衣秀士道:“公孙兄,你一隐甚久,以为江湖中旧识无多,想不到这红衣的丫头,居然认得你呢?”

黄衣秀士双眉微轩,目注李梦华道:“你刚才曾发‘蝴蝶镖’,想是‘九劫胭脂’李梦华了?既已知我名号,则泰山不愿压卵,螳臂也不必当车,赶快弃剑归降,或是分上一人,去叫‘百花主人’扈青芳出来见我!”

李梦华虽知这“八手维摩”公孙彦,是位自己绝惹不起的特殊魔头,但仍讨厌对方这份高傲,出语太狂,遂从鼻中冷哼一声,哂然说道:“要找我扈青芳姐姐,为何不去‘小桃源’?想随意支使我李梦华,你似乎还不太配!谁是‘泰山’?谁又是‘螳臂’?你便当真名符其实,是位‘维摩居土’,我李梦华也要效法‘天女’,用‘散花降魔’手法,斗一斗你!”语音才落,素手一扬,又有两只彩蝶,向那“八手维摩”公孙彦,翩翩飞去!

李梦华性情虽烈,心思却细,她知道“井天坪”地势特殊,幽僻异常,不知细底外人,绝难发现,但若自己或皇甫贞,分人去叫扈青芳,岂非等于为“八手维摩”公孙彦带路,成了引狼入室!

故而,她一面发话,一面却向皇甫贞暗施眼色,要皇甫贞想办法暗暗通知扈青芳,或尽量拖延时间,等胡冰心回转“井天坪”,引来扈青芳后,或许扈青芳有甚克制公孙彦的特别花样?

想法虽然不错,“蝴蝶镖”却是不灵!

她的“九劫蝴蝶镖”,对付一般武林人物,虽是有名的“阎王贴子”,但到了“八手维摩”公孙彦的面前,却完全成了“废物点心”!

两只彩镖,刚刚飞到公孙彦当头,尚未展开翔舞变化,发出蝴蝶身上所暗藏的“胭脂刺”时,公孙彦便面含哂笑,微一扬脸,向空中吹了一口气儿。

这口气儿,比上次的弹指罡风,还要厉害!

上次的弹指罡风,不过把蝴蝶震碎,这口气儿却连蝴蝶,带蝴蝶身上暗藏的“胭脂刺”,都吹得飞坠绝壑,成了无踪无影!

皇甫贞深知“八手维摩”公孙彦的厉害,并晓得他一经出手,从不饶人性命,目中精芒闪处,“呼”的一声,撕下了身上所披的半幅红色袈裟!

这声裂帛脆响,使李梦华吓了一跳,目注皇甫贞道:“皇甫姐姐,你……”

皇甫贞把手中撕下的半幅红色袈裟,递向李梦华,微笑说道:“华妹,你用这袈裟,替我把肩上伤处,紧紧扎住!”

李梦华闻言,知道皇甫贞打算用“长短昆吾”,与对方舍命硬拼,不禁秀眉一蹙!

皇甫贞笑道:“华妹快动手呀,扎得越紧越好,武林中,成名固难,得对手亦难!我‘长短昆吾’的‘阴阳三十六解’,纵横八荒,尚未遇过对手,如今正好讨教讨教这位公孙施主的‘乾坤混元朔’……”

李梦华也知双方除了一拼,别无善策,遂在皇甫贞说话时,用那半幅袈裟,替她把肩上新愈伤处,紧紧扎住!

谁知皇甫贞刚刚说到“乾坤混元朔……”之际,那“八手维摩”公孙彦已自冷笑接道:“皇甫贞,你‘长短昆吾’的“阴阳三十六解’,虽在当代武林中,也算小有名头,但扎伤之后,配斗我的乾坤混元朔?”他这答话,原在皇甫贞的意料之中,但却故意向公孙彦瞟了一眼,挑眉叫道:“公孙施主,你不要目中无人,过于狂冽……”

公孙彦狂笑一声,接口说道:“这不是狂不狂和冽不冽的问题,而是配不配的问题,当世武林中,除了‘血太极,阴阳杀手’罗铁心,西域六条龙、‘云中双凤’,和大颠尊者,屠龙师太等外,谁是我公孙彦‘乾坤混元朔’下的十合之将?……”

李梦华听得不禁暗叹生姜毕竟老的辣,皇甫贞肩敷“续断神膏”,分明旧伤已愈,这——故意作戏的撕衣裹伤,果然把这位性情高例无比的“八手维摩”公孙彦,生生僵住!

此人的一柄“乾坤混元朔”下,不知死过多少武林名手,着实难缠,如今既被皇甫贞僵得不好意思取用,虽然局面仍极尴尬,毕竟已告灭去了不少凶险程度!

皇甫贞在倾听“八手维摩”公孙彦那狂得不能再狂的语儿之际,后因由于抱定奋战决心,“长短昆吾”业已齐作龙吟,一齐出鞘!

等到公孙彦的话儿,一告段落,皇甫贞便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笑道:“公孙施主,你虽自恃身份,不肯赐教我这肩上带伤之人,但皇甫贞也非碌碌无名之辈,我“长短昆吾’,均已出鞘,有道是,‘羞刀难入……’”

语犹未了,公孙彦已接口笑道:“这有何难?我可以替你介绍一位对手,公孙彦暂作壁上观,倒看看我再出江湖以来,究竟是仍足纵横捭合?抑或是业已变作了长江前浪?……”

语音至此微顿,目注那手握佛门方便铲的披发头陀含笑说道:“大师新入中原,在‘阴阳教’中,荣任供奉,何妨一展神威,替那惨死于对方‘短昆吾’下的左香主,报仇雪恨!”

披发头陀因刚才与皇甫贞业经拆过一招,虽未能救得左阎罗的性命,却觉得至少在内家真力方面,自己已有把握强过对方,遂在听完“八手维摩”公孙彦的话后,便即狂笑说道:“坑卒何须劳大将,杀鸡原不用牛刀,公孙兄且作旁观也好,你叫这尼姑和那穿红衣的丫头,一齐上吧!”

李梦华“呸”的一声,披眉不俏骂道:“‘八手维摩’卖狂,还有他狂的身份,你却马不知脸长,是个什么东西,也来狐假虎威,硬充人王?还不赶快报个来历,我皇甫姐姐的‘长短昆吾’之下,肯斩无名卒么?”

披发头陀被骂得怒发如狂,厉吼一声,便欲向李梦华扑去。

公孙彦伸手拦住披发头陀,向李梦华笑道:“李梦华,你不必口角刻薄,这位‘天雄大师’,虽非西域六龙中人,也与他们交好甚厚,在边疆一带,颇享盛名!你们当然不必以二对一,随便由你,或皇甫贞来……”

“我来……”

这“我来……”二字,是发自皇甫贞的口内,几乎与公孙彦所说的“……或皇甫贞来”是同时响起!

不单声随声响,并且人随声至!

不单人随身至,并且剑随人至,那由“长短昆吾”所化的大片精芒剑气,并似比皇甫贞的红衣人影,还要来得快捷一些!

但披发头陀天雄大师果非弱者,左手摘下颈间那串铁念珠猛力一抖,右手的佛门方便铲,也猛然往外一翻!

呛啷啷……

一片龙吟虎啸的脆响起处,方便铲对“长昆吾”,铁念珠对“短昆吾”,在一刹那间,均各自拆了三招!

这左三招,右三招的六招硬拆,和先前大不同了,“天雄头陀”突然觉得皇甫贞的内力大增,自己虽未落了下风,却也绝未占得丝毫便宜!

皇甫贞在弥天剑气之中,狂笑说道:“‘阴阳教’的新任供奉,果然颇有几把刷子,来来来,既逢识货者,当献九龙珠,你再接接我皇甫贞压箱底的‘转轮十八斩’吧!”

语音中,剑芒暴涨,光彩强烈得当真宛如只巨大转轮般,在空中不住巡回变灭,一轮又一轮,一圈又一圈地,向“天雄头陀”不断飞斩而落!

“天雄头陀”看出这种招式,是佛门中非同小可的降魔绝学,自然不敢怠慢,也不肯闪避地,挥舞右手佛门方便铲,左手铁念,来一招接一招,一式换一式的硬拆硬干!

一连十八记惧人心魂兵刃狂震之中,总算是分了强弱!

招式上,没有强弱,“天雄头陀”的西域武技,居然和皇甫贞的“转轮十八斩”斗了个秋色平分,内力上,也没有强弱,一位披发头陀,与一位沙门比丘尼,在真气内力的修为之上,也谁都没有胜过谁去,成为铢两悉称!

所谓“强弱”之分,是兵刃上见了优劣!

“长短昆吾”,今之名剑,佛门方便铲和铁念珠虽然粗重,仍当不起“长短昆吾”洞金穿石的绝世锋芒!

起初还好,拆架到十招以后,方便铲和铁念珠的串索之上,便或深或浅地,有了剑芒伤痕!

等了一十八记拆完,“哗啦”脆响起处,铁念珠的串索先断,念珠散了满地!

跟着,“天雄头陀”也看出手中方便铲杆,有个深深缺口,不堪再战,便忿恨开声,索性双手一拗,把那佛门方便铲,生生切断!

龙吟微作,剑芒忽收,皇甫贞面不红气不喘地,把“长短昆吾”,一齐归鞘,向“天雄头陀”,扬眉说道:“兵刃小胜,不足为奇,大师既来自西域,我以‘般禅掌’力,再接你几招‘密宗大手印’如何?”

“不行!”

这“不行”二字,语音娇脆,自然不是“天雄头陀”所答,而是出自李梦华的口内!

皇甫听得一愕,侧头李梦华道:“华妹,怎么不行?你认为你皇甫姐姐挨不起‘密宗大手印’么?”

李梦华失笑道:“皇甫姐姐莫要误会,‘密宗大手印’虽然压力况猛,又怎能奈何得了你这金刚不坏之身?我所说‘不行’之意,是表示姐妹同行,锋头不能由你这做大姐的,一人出飞!”

皇甫贞“哦”了一声,目注李梦华道:“华妹是见猎心喜,也要活动活动……”

李梦华嫣然一笑,妙目微转,见峭壁上有丛草树,开了一片不大的黄色小花,遂娇躯闪处,采了一把在手!

“天雄头陀”弄不懂李梦华采花之意,诧声问道:“你是要比掌功?还是要斗暗器……?”

李梦华颔首微摇,向他失笑说道:“鸡肋怎当大手印,占花只惹病维摩!我李梦华虽然不肯让皇甫姐姐,独自出尽锋头,也想活动活动,但勉学‘天女’,欲散‘天花’的对象,却不是你这位业已散了铁念珠,断了方便铲的大头陀呢!”她一再提及‘天女散花’,那“八手维摩”公孙彦,当然明白李梦华的用意,眉头一蹙,发话问道:“李梦华,‘九劫胭脂’也是走南闯北,见识过江湖风浪之人,‘天女’只为虚构想,‘维摩’真是病维摩,你想找我单挑,分量够得上么?”

李梦华秀眉微轩,嫣然一笑答道:“赌场之中,只论运气,不论分量,故而有资本的庄家,不一定赢,倾囊相博,押孤丁的闲家也不一定输……”

公孙彦听出李梦华话外有话,“哦”了一声道:“你除了想和我动手之外,似乎还想和我赌上一点东道?”

李梦华道:“你猜得不错,我认为若不加些彩头,便缺乏趣味,但不知道你愿不愿赌,或敢不敢赌?”

公孙彦向李梦华看了一眼,扬眉笑道:“你既是青芳的好友,可能对于我这‘八手维摩’,不太陌生,知不知道我生平有两大嗜好?”

李梦华毫不思索地,应声答道:“知道,你一是‘嗜杀’,一是‘嗜赌’!”

公孙彦笑道:“对了,但我虽‘嗜杀’、‘嗜赌’,却有‘两不杀’、和‘两不赌’你知道么?”

李梦华道:“这倒不太清楚,你不妨说来听听。”

公孙彦道:“所谓‘两不杀’是,‘身份不配不杀’和‘低头认败不杀’……”

李梦华接口笑道:“‘身份不配不杀’是‘义’,‘低头认败不杀’是‘仁’,想不到你在‘嗜杀’之中还略参‘仁义’,怪不得我扈青芳姐姐说你这‘八手维摩’,是旁门左道之中的佼佼人物!”

提到扈青芳,公孙彦的脸上,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情有独钟的异样神色!

这时,皇甫贞突然觉出一些蹊跷?……

她觉得李梦华当初知晓“八手维摩”公孙彦身份之际,曾略显慌张,如今却已笑语如珠,心神大定。

这种情况,似乎她智珠在握,有了克制强敌的退兵之策?

既然如此,自己大可不必理会,以免两心相左,反而破坏了李梦华的谋略!

恰好她肩伤虽愈,但以“转轮十八斩”,力战“天雄头陀”之下,也难免略受震动,遂独自静坐一旁,运气调息。

李梦华似有意而无意地,向公孙彦提起扈青芳夸赞他是旁门左道中的佼佼人物之后,又向公孙彦提眉问道:“所谓‘两不杀’,业已领教,还有‘两不赌’呢?”

公孙彦道:“占人便宜不赌……”

李梦华突伸左手,一挑拇指赞道:“好,这是公公平平的高极徒性格,还有一不赌呢?”

公孙彦道:“赌注不重不赌……”

一语才出,李梦华便大大不以为然,摇头接口道:“这句话儿,含有语病,我要替你修正一下!”

公孙彦愕然道:“语病何在?”

李梦华笑道:“在于那个‘重’字,因为‘重’无绝对值,只是比较词,有的人万金为注,只是随同挥手,有的人小文为博,已是孤注一掷,能认定那个轻?抑或那个重呢?”

公孙彦失笑道:“有道理,你准备替我怎样修正?”

李梦华,仿佛有成竹地,应声答道:“把个‘重’字,修正为‘分量’二字,这样一来,便具弹性,以“百斛明珠’或‘新奇事物’为赌,都可以算得上是够分量的重注!”

孙彦显然是极为聪明之人,向李梦华看了一眼笑道:“你今日打算和我赌什么呢?是赌‘百斛明珠’?还是赌‘新奇事物’?”

李梦华伸手在腰间拍了一拍,嫣然笑道:“远涉江湖,身无长物,百斛明珠,我赌不起,我们就赌个‘新奇’如何?”

公孙彦似乎对于李梦华的答话,早在意料之中,闻言之下,扬眉一笑说道:“说说看吧,怎样新奇?是否新奇到愿意接受地步?”

李梦华轻咳一声,目注公孙彦,缓缓说道:“假如你赢了东道,我便立刻把扈青芳姐姐请来,或是带你去与她见面!”

这句话说得虽相当轻缓,却使公孙彦为之一震,皇甫贞也为之一震!

皇甫贞本在闭目调气,一震之下,倏睁开眼来,向李梦华诧然注目……

公孙彦一震之下,则失声说道:“好!够新奇!也够分量!这份赌注的比重,远过于百斛明珠!”

李梦华淡淡笑了一笑,扬眉笑道:“这是我的赌注……”

公孙彦是赌中行家,立即会意点头说道:“当然,我懂得,天平两端的砝码,必须平衡,我若输了东道,愿意自行割下这颗在当代武林中,还真响当当的六阳魁首!”

李梦华娇笑一声,摇手说道:“那倒不必,万一你这‘八手维摩’,输了东道,我要你百日之内,不许杀人!”

公孙彦向李梦华深深看了两眼,点头说道:“好,双方赌注,业已谈妥,但赌的方法,又如何呢?假如是我占了便宜,我仍然保持我的第一项不赌原则!”

李梦华笑道:“你不可能占到便宜,只可能会吃亏,因为赌的方法,是由我提出来的,当然我有把握,或是其中暗含有某种谋略?”

公孙彦失笑道:“撇开江湖声望,武功修为,仅以赌徒资格而论,我也比你深老得多,故而我吃点亏,反显公平,你尽管提出方法便了!”

李梦华摊开右手,现出满握掌中的黄色山花笑道:“赌法并不新奇,只是‘循名责宝’,天女散花,维摩不染,你这‘八手维摩’,若在我洒出花儿之后,身上无论何处,沾了这种黄色山花,百日之内,便请莫开杀戒,否则,我便尊重赌约,立即设法让你与扈青芳姐姐见面!”

皇甫贞静坐一旁,见李梦华竟在必败之局中,似有必胜信念,不禁又莫明其妙地,向这位“九劫胭脂”,看了一眼!

李梦华明知皇甫贞看她之意,是想她“天花漫洒,难染维摩”,却只把只眉微挑,嘴角一披,在脸上露出一种神秘笑容!

皇甫贞委实不知李梦华葫芦之中弄的什么玄虚?只得带着几分纳闷,静观变化!

公孙彦听完李梦华所说赌门方法,轩眉一笑说道:“我虽听出你似有某种谋略,却仍愿接受你所提赌法,以及按此东道赌注!”

李梦华脸上,喜容更显,正待说话,公孙彦向她摇手笑道:“你大可放心,公孙彦生平不怕吃亏,并最重信诺,无论你施展什么谋略,只要我全身上下,任何部位,沾上半点这种黄色山花,便算我输了东道,立刻与这位‘天雄大师’离去,彼此另图后会!”

李梦华闻言,向这位“八手维摩”,以一种尊敬神色说道:“好,佼佼人物,果然不群,公孙朋友准备一下,李梦华要施为了!”

公孙彦笑道:“你随时均可施为,我根本无需准备!”

李梦华笑了一笑,向公孙彦走前三步,把那些所折黄色山花,分握左右两手!

但她在分花之际,业已示明,山花无一完整,均被她以内功暗劲,化成了两把黄色散碎花末。

公孙彦面带微笑,负手而立,只把两道目光,盯在李梦华的身上。

李梦华右手先扬,一式“满地生莲”,手中黄色花末,化成一片黄色花光,贴地狂流,飞向公孙彦,直等到了公孙彦尺许之前,才骤然反卷而起!

但右手黄色花光才发,人已宛如长箭穿云般,融空而起,直拔四丈五六,拔到最高点时,身形一扑,好似一只红色巨鸟,扑向公孙彦,左手也跟着一撒!

这才叫真正的“天女散花”……

一大蓬无法统计的黄色山花碎末,把公孙彦立身所在的丈许周围,都一齐密密罩住!

照这种情况看来,李梦华计划周到,左右分洒,上下回攻,公孙彦又稍嫌恃技托大,不曾事先认避,如今,全身都被黄色花光罩没,再想认避,已来不及,似乎非输了这场东道不可!

但常言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武功之道,更是渊深难测,向有“学到老,学不了”之称……

公孙彦神色仍是那等从容,身形决无半丝移转。

甚至于连他背负在背后的那只手儿,都不曾动上一动!

他用来抗拒下卷上洒的的漫天满地黄色花儿的,似乎就是他那两道充满冽意的奇亮眼神!

但说也奇怪,公孙彦的眼神所及,仿佛竟在身外布了一道无形革壁!

黄色山花碎末,本已变成一片蒙蒙黄色花气,但一到距离公孙彦尺许以外,也就是遇到他目光所化的那片无形革壁时,便一齐还原!

所谓“还原”,就是由花气还原成花末,洒落了一地黄色花粉!

这些花粉,统统落在公孙彦身外一尺左右,整整齐齐的排成了落在地上的一道黄色花红!

皇甫贞冷眼旁观,看得极为清楚,她更是大行家,知道李梦华空自大展手脚,大费心思,却决未能把半点黄色花粉,洒在那位“八手维摩”公孙彦的身上任何部位!

她的一分败意,和一分愁思,刚刚涌上双眉,却有两丝微笑,分别呈现于公孙彦,和李梦华的嘴角!

奇怪了……

公孙彦的笑,笑得相当当然,想到他赢了东道,可以立刻和他相思若恋的“百花主人”扈青芳见面!

李梦华却在笑些什么?难道这位“九劫胭脂”,输了东道还会高兴?

果然,两丝微笑中,有一丝微笑,才现便隐,另一丝微笑,却越笑越甜!

皇甫贞看得惊,看得诧,几乎看不懂了……

因为,才现便隐的,是公孙彦嘴角的那丝微笑,李梦华的脸上笑意,却越笑越甜,越笑越添!

唉……

这声极低微的叹息之声,是发自公孙彦的口内!

跟着,这位“八手维摩”,便向那“天雄头陀”说道:“天雄大师,我们走吧!”

身随声转,立即举步,用的是“壶天缩地”身法,一步便几乎跨出了十丈远近。

看见了……

不单“天雄头陀”看见了,连皇甫贞也看见了,“八手维摩”公孙彦所着黄色儒衫的后摆之上,嵌了一朵小小黄色山花!

那是一朵完完整整的黄色山花,决不是李梦华虽然采来,业已弄碎的黄色花粉!

皇甫贞有点吃惊,当然更有点赞叹,她真未看出李梦华是施展了什么神通,竟能把一朵完完整整黄色山花,神不知鬼不觉的嵌到“八手维摩”公孙彦所着黄色儒衫的后摆之上?

“天雄头陀”看见这朵黄色山花,知道公孙彦居然输了东道!

他深知公孙彦的性情,也知这位“八手维摩”身份,东道即输,只有赶紧遵诺离去,若是耍赖强留,多半会逼得公孙彦先杀了自己,然后再回手自尽!

故而,这位西域凶僧,半语不发地,便追随公孙彦而去。

转瞬之间,大敌已退,只有那一剑穿心的左阎罗遗尸在地!

皇甫贞目送公孙彦、天雄头陀两人身形之后,向李梦华一挑拇指,失声赞道:“阿弥陀佛,华妹你这位“九劫胭脂’,真有回天本领……”

李梦华连摇双手,截断了皇甫贞的话头,含笑叫道:“皇甫姐姐,你别往我脸上贴金,我没有这大能为,和回天本领,我们应该拜见一位帮了我们和扈姐姐大慷慨的前辈人物……”

语间顿处,抱拳恭身,朗声说道:“哪位前辈,请现金身,容武林末学皇甫贞、李梦华拜见致谢……”

一声娇笑,在一方嵯峨巨石之后,胡冰心闪身而出!

胡冰心这一现身,不单使皇甫贞愕然失惊,连李梦华也有点纳闷?

她瞪着一双大眼,凝望胡冰心道:“冰妹,适才以传音密语,指点我应付‘八手维摩’公孙彦的,竟是你么?”

胡冰心摇了摇头,嫣然娇笑说道:“传音密语,我或许尚可勉强为之,但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朵黄色山花,嵌上‘八手维摩’公孙彦的黄衫后摆,却要多高功力?华姐想想,我能力得到么?”

李梦华道:“不是冰妹却是谁呢?……”

胡冰心道:“是我师傅……”

皇甫贞“哎呀”一声,合十当胸,目注胡冰心现身之处,恭恭敬敬说道:“‘云中墨凤’是皇甫贞久所钦佩的武林前辈,今日能参谒冷仙子的法驾……”

话犹未了,胡冰心便含笑接道:“皇甫姐姐不必多礼,我师傅因‘八手维摩’公孙彦已够厉害,倘若与他有关的另一位魔头,也告出山,真将造成难以周全的武林浩劫!故而业已暗暗尾随公孙彦等,刺探情况,离开此处的了……”

皇甫贞闻得“云中墨凤”冷红瑶已走,不禁满面都是失望怅惘神色!

李梦华“哦”了一声,恍然笑道:“使公孙彦大上恶当之人,原来竟是冷仙子?则慢说山花暗散,偷染维摩,便现出金身当面动手,也必可叫那‘八手维摩’吃不消而兜着走了!”

胡冰心道:“不一定,我师傅说那公孙彦一身功力,绝对不能轻视,未必在她老人家之下,便连西域六龙,也各具专长,都是一流身手,嘱咐我们若与巧遇,必须全力应付……”

李梦华看着胡冰心,面带疑色问道:“冰妹,你不是发现左阎罗未死,担心他解药有诈,先行回转‘井天坪’,探视扈青芳姐姐及其族人,怎么还在……”

胡冰心不等李梦华再往下问,便含笑答道:“我师傅嘱咐小妹持峨眉至宝‘小还丹’,驰援‘小桃源’后,因又获知‘八手维摩’公孙彦再度出世,欲向扈青芳姐姐纠缠,生恐我们难以应付,遂也亲自赶来……”

皇甫贞失声叹道:“前辈人物,考虑周到,委实无微不至!方今群魔蜂起,世劫正殷,我们许身卫道,虽不避任何艰巨,但应敌处事之间,真应智勇兼施,尽量谨慎一点!”

胡冰心继续笑道:“小妹适才向两位姐姐告别,尚未回到‘井天坪’,便被恩师叫住……”

李梦华因也有点担心解药真假,遂接口问道:“是冷仙子嘱咐冰妹,不必再回‘井天坪’么?”

的冰心颔首道:“恩师指示,一来左阎罗想不到华姐和皇甫姐姐能识破他衣钮藏药,那粒黑色丹丸,必是‘绝音解药’,不会有错。二来公孙彦与天雄头陀,随后赶来,那‘八手维摩’对‘百花主人’扈青芳姐姐,情有独钟,绝不容左阎罗使扈姐姐受到任何伤害,连阴阳教主‘血太极,阴阳杀手’罗铁心,也对公孙彦十分尊敬,左阎罗区区以香主身份,怎敢不遵号令?”

李梦华道:“冷仙子分析得对,这样看来,姐姐和她族人,不会再有误服假药危险!”

胡冰心笑道:“我师傅便因此故,叫我不必转回‘井天坪’,且跟随她老人家,看看两位姐姐怎样应付左派之中的绝顶人物……”

皇甫贞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幸亏‘八手维摩’公孙彦被冷前辈传音指点华妹,拿话扣住,不曾出手,我才依仗‘长短昆吾’的锋芒之利,在‘天雄头陀’手下,稍为占了一点便宜,并飞剑穿心,杀掉左阎罗,否则,今日局面,相当难堪,可能无法收拾……”

胡冰心笑道:“我师傅冷眼旁观之下,说是皇甫姐姐的‘转轮十八斩’有相当火候,此去‘白犀潭’,若能请屠龙师太,传授‘雨花三式’,藏在第七斩至第十斩间,骤然施为,纵遇西域六龙中人,或‘血太极,阴阳杀手’罗铁心,也足以放手一搏!”

皇甫贞听得连连点头,满面喜色,不住连念佛号!

“冰妹,你师傅‘云中墨凤’冷仙子,向有‘高人中的高人’之称,她老人家对我有什么指示?”

胡冰心笑道:“我师傅说华姐的九难三灾,完全度过,此后一生福禄,并是群邪克星,故而对你并无指示,却有一纸手论,命我转交扈姐姐呢。”

边自说话,边自从怀中取出一枚纸卷,向李梦华递去。

李梦华虽然接过,却因“云中墨凤”冷红瑶说明这是对扈青芳的指示,不敢擅自拆阅,只转头向皇甫贞笑道:“皇甫姐姐,此间事了,我们回‘井天坪’吧。”

皇甫贞自然点头,等她们回到“井天坪”上,扈青芳及其族人的喉痛失音之疾,果因解药对症,均已痊愈。

李梦华言道:“扈姐姐,你小危虽度,大的麻烦却来,我和皇甫姐姐,冰妹等,适才竟遇着‘八手维摩’公孙彦呢!”

这“八手维摩公孙彦”七字,果使扈青芳听得一怔,秀眉立蹙,忧形于色问道:“公孙彦十分难缠,华妹是对他怎样打发?他是不是为我而来?……”

李梦华嫣然一笑,把巧撒天花,气走“八手维摩”经过,细说一遍,并将“云中墨凤”冷红瑶的那卷手谕,交给扈青芳。

扈青芳对“云中墨凤”,自也心仪甚久,恭恭敬敬地,接过纸卷,展开一看,其上只有十四个字儿,写的是:“此处已非安乐土,巫山现有聚仙坪!”

李梦华在旁边看见这十四个字儿,不禁向扈青芳失声叫道:“扈姐姐,冷仙子的这两句手谕,莫非是要你率族迁居?”

扈青芳苦笑一声,点头说道:“这‘小桃源’附近,既被‘八手维摩’公孙彦知晓,今后纠缠必多,‘井天坪’地势虽极幽秘,确非安乐之土,冷仙子迁居手谕,实为急务,可惜十二巫山,烟云飘渺,‘聚仙坪’是在……”

胡冰心在一旁接口微笑,扬眉说道:“扈姐姐莫愁找不到地头,小妹便是从‘聚仙坪’而来,‘巫峡’已称‘天下幽’,‘聚仙坪’更是‘巫峡之幽’,那地方产物丰饶,外人难到,景色又极美绝,着实是个举族隐居避秦遁世的上好所在!”

扈青芳闻言大喜,目注胡冰心笑道:“这样说来,要麻烦冰妹为我引路的了。”

胡冰心道:“小妹极愿为扈姐姐效劳,何况家师本就吩咐我们分头办事。”

李梦华问道:“什么叫分头办事?”

胡冰心道:“‘阴阳教’总坛所在,十分幽秘,罗铁心笼络群魔,野心极大,家师尾随‘八手维摩’公孙彦、‘天雄头陀’,便拟刺探有关‘阴阳教’的重大秘密,皇甫姐姐与华姐,前往‘白犀潭’请‘屠龙师太’出山,或借用她老人家的‘七宝屠龙刀’,并求授‘雨花三式’,小妹则协助扈姐姐,举族迁居,岂不是大家分头办事,然后再在巫山‘聚仙坪’聚合,共赴‘鹰愁谷’的‘云中双凤’之会。”

李梦华是最爱热闹的喜事之人,闻得“云中墨凤”冷红瑶,命自己陪同皇甫贞前往“白犀潭屠龙庵”,参谒景慕已久的屠龙师太,自然十分高兴,目注胡冰心道:“冰妹,你说‘聚仙坪’是天下的幽中之幽,外人难到,则我和皇甫姐姐‘白犀潭屠龙庵”事了之后,赶到‘巫山’,却又怎样寻找?”

胡冰心娇笑答道:“‘聚仙坪’虽然幽秘难寻,‘聚仙峰’却是鼎鼎有名的‘十二巫山’之一,绝不难寻。华姐与皇甫姐姐到了‘巫峡’,只消攀登‘聚仙蜂’绝顶,用起皇甫姐姐无达弗庙的‘天龙禅啸’,小妹或扈姐姐等,便立即设法接引。”

皇甫贞道:“若是我们先到……”

扈青芳不等她往下再说,便接口笑道:“不会,你们不会先到,一来我对‘八手维摩’公孙彦,委实头痛,怕他纠缠,既有冷仙子的手谕,并安排好‘聚仙坪’那等幽美所在,便立刻举族迁居,有胡冰心小妹轻车熟路,行动必十分快捷!二来,皇甫姐姐不仅前去‘白犀潭屠龙庵’,参谒她师叔‘屠龙师太’,还要求授佛门降魔绝学,‘雨花三式’,怎会可能比我和冰妹先到‘聚仙坪’呢?”

皇甫贞深觉扈青芳所言有理,遂向李梦华笑道:“华妹,屠龙师叔虽对我十分钟爱,人又热心,但‘屠龙庵’封关多年,‘白犀潭’地势又险,我们还要赶到‘聚仙坪’,大众会合,再赴‘鹰愁谷大会’,时间上并没有多大宽裕,还是即说即行,快点走吧!”

李梦华点头笑道:“我好像听得江湖传言,说是‘白犀潭’共有三处……”

皇甫贞道:“不错,一处在青海‘积石山’,一处在‘岷山’,一处就在这‘武陵山’的支脉分岭之内。”

李梦华道:“屠龙前辈是在那一个‘白犀潭’?她老人家倘若驻锡青海,则路途太远,我们真还……”

皇甫贞接口笑道:“是最近的武陵支脉,但离此也有二三百里远近,‘白犀潭’并是壑下之壑,路极难走……”

她说话之间,扈青芳已向皇甫贞递过一只寸许圆的小小玉盒。

皇甫贞诧道:“青芳妹子,这……这玉盒之中,是贮放什么……”

扈青芳笑道:“是我分出来的一小盒独有圣药‘续断神膏’,群魔乱舞,世劫方殷,灵药珍奇,不宜自秘,皇甫姐姐与华妹虽未必自己有用,但把此药带在身边,若有机会为一般英雄侠士,化劫消灾,也是好的!”

皇甫贞听得连连点头,接过玉盒,揣入怀中,向扈青芳笑道:“青芳妹子的这种不以灵药自秘的伟大襟怀,太正确了,我和华妹,就此向你及胡冰心小妹告别,大家巫山‘聚仙坪’见!”

胡冰心协助扈青芳举族迁居之事,无甚足述,倒是皇甫贞与李梦华的“白犀潭屠龙庵”之行颇有意外。

二三百里山路,在皇甫贞、李梦华这等身负一流武功的侠女足下,虽不算远,但到达屠龙师太所居的“白犀潭”边,却费了不少事儿!

皇甫贞早就对李梦华说过,“白犀潭”是壑中之壑,故而,她们赶到地头,一共追下了三处幽壑,才到了那幽得不能再幽,静得不能再静,至少要低于地面百丈左右的“白犀潭”边。

所谓“屠龙庵”,只是建在潭边的三间简陋茅屋,从外貌上,绝看不出是什么庵观寺院,当然更不容易知晓这就是号称“群邪克星,空门杀手”屠龙师太的卓锡修身之处!

由于屠龙师太进参上乘功果,不问江湖俗事,封关已有多年,故而皇甫贞虽然是她极钟爱的师侄,也不敢妄进,走到距离庵门尚有丈许之处,便拜倒在地,准备以佛家心语,通诚求谒!

谁知皇甫贞才一拜倒,尚未施展“佛门心语”神功,向“屠龙庵”内通诚,那简陋茅屋两扇柴扉,业已“呀”然开户。

跟着,一位仿佛年约五十来岁的缁衣女尼,便步出柴扉,向皇甫贞含笑招手。

皇甫贞高叫一声“师叔”,便带着满面孺慕的欢愉神色,扑了过去。

她这一声“师叔”,听得李梦华有点大感意外……

因为屠龙师太数十年前,便名满江湖,是皇甫贞的师叔,如今纵无九十,也有八十高龄,想不到竟驻颜有术,看去似乎还花甲未满。

尤其,屠龙师太嫉恶如仇,被称为“群邪克星,空门杀手”,居然名不符人,貌相上毫不凶狠,十分慈祥恺悌。

皇甫贞纵到“屠龙庵”前,屠龙师太那两道慈祥中含有威棱的目光,便盯在皇甫贞所穿的红色缁衣之上。

皇甫贞脸上一红,一面向屠龙师太行礼参见,一面赧然说道:“群魔乱舞,世劫正殷,贞儿被迫,不能在南岳清修,拔剑重入江湖,因忘不了昔年‘红衣飞街鬼见愁’的外号,及‘红衣三煞’的姐妹之情,才特别缝制了这么一件红色缁衣,师叔……”

“师叔”二字才出口,屠龙师太便面含微笑说道:“一身如烈火,一心如烈火,能使鬼见愁,群魔无处躲……”

皇甫贞闻得屠龙师太不单不嗔怪自己身着红色缁衣,反似有嘉许之意,遂相当高兴地,回身招手向李梦华叫道:“华妹过来,见过我屠龙师叔!”

李梦华赶紧抢步走过,拜见屠龙师太,并随着皇甫贞的称呼道:“弟子李梦华拜见屠龙师叔……”

屠龙师太手挽起李梦华,含笑说道:“好,好,‘红衣三煞’中,来了两煞,想不到我这闭关已久的‘屠龙庵’外,‘白犀潭’畔,居然又煞气冲天!”

李梦华闻言,真弄不懂这位相当风趣,一身祥和的蔼然长者,怎会使黑道人物,人见人怕,闻名丧胆,称她为“群魔克星,空门杀手”?……

念犹未了,屠龙师太又向李梦华看了两眼,扬眉笑道:“我在闭关之前,便听贞儿说过你们姐妹三人中,数你这位‘九劫胭脂’,酷似我当年性情,嫉恶如仇,杀气最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梦华听不懂屠龙师太是在调侃自己?抑或夸奖自己?不禁在双颊之上,飞起了一片娇红……

屠龙师太笑道:“你大概听不懂了,还是由我加以说明吧,我方才说‘白犀潭畔,煞气冲天’之意,是指你们‘红衣三煞’,大概因为气机勾引,还替我带来了不速之客的‘黑衣一煞’。”

这几句话,听得皇甫贞、李梦华好不吃惊,红衣双闪,一齐转身!但身后山壁幽幽,空潭寂寂,哪里有半丝人影?

屠龙师太微微一笑,向皇甫贞、李梦华说道:“贞儿、华儿,你们在当代武林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居然被人暗地跟踪潜入我‘白犀潭’,竟还一点都未觉察到么?”

轰的一热,皇甫贞与李梦华的两张脸儿,立即羞窘得与所着红衣同色!

她们四道目光,立时炯若冷电,细搜来路!

但任凭这两位“红衣飞街鬼见愁”和“九劫胭脂”,用尽目力,也看不出树石萝壁间有任何可疑之处?

屠龙师太突然合十当胸,宛如菩萨说偈般,喃喃念道:“神龙有神通,孽龙拆刀锋,神龙翔碧空,孽龙藏水中……”

皇甫贞与李梦华正弄不懂屠龙师太为何突然以“神龙、孽龙”作比,编出这四句既似菩萨偈语,又似村女歌词,双双互望,莫解禅机之际……

“哗啦”一声,水先冲天,从“白犀潭”中,飞起一条黑色人影!

那是一个身穿黑衣的驼背老人,竟施展绝顶轻功,凌波而立,站在距离屠龙师太等人丈许以外的“白犀潭”上。

皇甫贞与李梦华,这才明白自己等为何在山壁树石,及滕草之间,找不着敌踪缘故。

但这黑衣驼背老人,尾随自己,下了两重深壑藏入“白犀潭”,居然毫无声息,未被发觉,这份身手,已足惊人……

再想起屠龙师太“神龙孽龙”之语,以及这老人背有驼峰,又是一身黑衣,皇甫贞才恍然顿悟,向屠龙师太问道:“师叔,这黑衣驼背老人,是不是西域‘八条龙’中的‘驼背玄龙’龙玄?”

屠龙师太点头一笑,那双慈悲善目中,突然闪射出足以令人心寒胆惧的冷电神光,嘴角微披说道:“不过,他是条‘孽龙’,不是‘神龙’,‘神龙’可以邀翔碧空,‘孽龙’则在我这‘白犀潭’的水波之上,都站不稳!”

那黑衣驼背老人,正是“驼背玄龙”龙玄,闻言大怒叫道:“屠龙老尼,你别以为这‘白犀潭’是泓鹅毛沉底弱水,在我龙玄看来,却……”

这条被屠龙师太指称的“孽龙”,正在张牙舞爪,自炫功力之际,屠龙师太却轩眉喝道:“沉!”

说也奇怪,这“白犀潭”的潭水,好似整日听经说法,也自通了灵性!

龙玄本来大展神功,在水面上站得稳若泰山,屠龙师太这一喝“沉”,“白犀潭”水便似不愿载他,使龙玄忽然沉了下去!

这一沉,几乎沉到腰部,使那“驼背玄龙”龙玄,满面都是惊怒之色!

屠龙师太哂然微笑,又复扬声喝道:“起!”

随着这声“起”,龙玄身形起处,一拔数丈!

但这次他不敢再复卖弄地,仍在水上立身,是以“神龙流海”身法,飘降在潭边岸上。

皇甫贞与李梦华,都相顾愕然,她们也不相信屠龙师太除了武功绝世以外,还能使潭水听话的神通法力!

就在此时,池水又是一响,但这次水花翻处,出现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几有桌面大小的癞头巨龟!

李梦华“卟呼”一声,童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她明白了不是“白犀潭水”通灵听话,而是哪只巨龟通灵听话,屠龙师太才喝了一声“沉”,巨龟便咬住龙玄鞋底,不着痕踪的,把他拖得沉下潭去!

这边,“九劫胭脂”李梦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那边,“驼背玄龙”龙玄却把张棕色老脸,气得变成灰白地,怒视屠龙师太,厉声骂道:“屠龙老尼,彼此一别多年,想不到你并未长进了多少神通,只学会了这些倚仗地势及蠢物欺人的无聊手段!”

屠龙师太笑道:“什么叫做‘神通’,莫非你弄块狗肉,或是狼肉,补好上次被我‘七宝屠龙刀’,削掉的半个背上驼峰,便能算是‘神通’么?”

皇甫贞一见屠龙师太如此笑语,便知师叔禅修方面,业已大有进境!

因为,屠龙师太是性如烈火之人,往日若听得龙玄叫她“屠龙老尼”的无礼之言,“七宝屠龙刀”形如弯月的金碧刀光,恐怕早已飞卷而出!

如今,竟只对龙玄面含微笑地,反唇相讥,性情变得温和不少,显系禅修精进所致……

想至此处,皇甫贞双眉微扬,一旁笑道:“师叔,这条孽龙,便算想用狗肉、狼肉,补他背上驼峰,也未必补得好呢?因为新创‘阴阳教’的教主,‘血太极,阴阳杀手’罗铁心,曾派他教下香主左阎罗,及‘八手维摩’公孙彦,去往‘小桃源’,向扈青芳妹子强索‘续断神膏’,据说便是准备给这条驼背孽龙疗伤之用!”

屠龙师太听得“八手维摩”公孙彦的名号,不禁神色微变,目注皇甫贞道:“贞儿,结果如何?扈青芳可曾……”

皇甫贞不等屠龙师太再往下问,便即朗声笑道:“师叔放心,‘红衣三煞’绝非罗铁心所能随意欺压之人,结果是‘阴阳教’的香主左阎罗,被我飞掷‘短昆吾’,一剑穿心,‘八手维摩’公孙彦也被李梦华妹子,巧洒天花,输了东道,弄得灰头土脸地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这番话儿,听得屠龙师太与“驼背玄龙”龙玄,全都面带惊容,把目光凝注在李梦华的身上。

因皇甫贞飞剑斩阎罗之事,并不中奇,李梦华能“巧洒天花”蠃了“八手维摩”公孙彦的东道,却是令人震惊的难信讯息!

尤其是“驼背玄龙”龙玄,闻得“续断神膏”未能到手,则自己背后勉强补合的伤处,岂不难以复原,故而他在惊奇难信之中,更多了一种忧虑!

屠龙师太则知道纵令其中另有蹊跷,但事实总是事实,皇甫贞决不会对自己谎报结果,遂微微一笑,点头说道:“能令‘八手维摩’公孙彦铩羽之人,当世武林中,恐怕找不出几个,你们这些长江后浪,既然大有作为,我这长江前浪,今天也要来次惊人之举!”

皇甫贞与李梦华闻言,精神一振,知道威震当世的“群邪克星,空门杀手”屠龙师太,要出手了……

屠龙师太顿住语时,目注李梦华道:“华儿,我知道‘九劫胭脂’绝顶聪明,否则,仅恁功力修为,你绝对无法赢了‘八手维摩’公孙彦的东道,如今,我要考考你这聪明人,‘癞哈蟆’能够吃到‘天鹅肉’么?”

李梦华知晓屠龙师太必然言外有意,是对自己智慧,及应变能力,来次新鲜测验,遂未加思索,应声答道:“吃得到的!常言道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万般无难事,独怕有心人’!”

屠龙师太喝彩道:“好,答得好,这是正确答案……”

伸手一指,尚在“白犀潭”水面,四足微划游来游去的那只巨龟,扬眉含笑又道:“因为‘癞蛤蟆’的能力,虽然不及这只‘癞头龟’,‘龙’的神通,却远远大过‘天鹅’,如今这只正在等待美食的‘癞头龟’,即将能称心如愿地,大嚼‘龙肉’,甚至‘龙皮’、‘龙骨’,或整条‘龙尸’,则‘癞蛤蟆’只要能等,肯等,总有一天,他会吃到‘天鹅肉’的——”

“驼背玄龙”龙玄等至此处,他才知道对方谈来谈去,竟是拿自己充当譬喻,大加调侃,并准备把自己丢下“白犀潭”去,作为那只“癞头龟”的口中美食!

他越听越气,怒火中烧,勃然伸出右手。

才伸之际,与常人无甚异样,但伸出以后,掌骨竟越来越大,向外暴涨,皮肉则越来越枯,向内收缩!

色泽也越来越深的,由黄转青,由青转紫,由紫转黑……

等到屠龙师太那番调侃他的话儿说完,龙玄这只右手,已胀大了一倍有余,皮肉紧贴骨上,成了墨般深黑色泽!

屠龙师太不甚经意地,看他一眼,微哂说道:“龙玄,西域密宗的‘大手印’,加上你自己特别苦炼的‘黑龙爪’,两般功力,合在一起,欺负一般武林人物,确已有余,但用在我的面前,岂不是秋萤凝月,俗僧见佛!”

话方至此,龙玄厉吼一声,身形未见转动,便已移形换影般,闪到屠龙师太面前,举起那只墨黑大手,带着一股奇寒中挟有腥臭的劲疾狂飚,蓦然推出!

好阴险歹毒的“驼背玄龙”,他这招“大手印”暗藏“黑龙爪”的凌厉杀手,居然不是对屠龙师太发出?……

龙玄的袭击对象,是站在一旁的皇甫贞!

一来,龙玄与左阎罗颇有交情,二来,他自知之明,“大手印”加上“黑龙爪”,威力虽极凌厉,但用来对付屠龙师太,却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

但若奇袭皇甫贞,却多半一击立死,何不声东击西,临时改变对象,先杀掉皇甫贞,出出心头恶气,并替左阎罗报仇雪恨再说!

他这种念头,和这种举动,确实出于皇甫贞的意料之外!

等到皇甫贞发觉龙玄闪到屠龙师太面前,倏然转身,竟拿自己当作攻击对象时,业已身陷危境!

她知道,自己的“般禅掌”力,挡不住龙玄修为深厚的左道怪异绝学,但欲拔“长短昆吾”,以剑气抵御掌风,已来不及。

李梦华站在另一边,更是鞭长莫及,眼看“红衣三煞”中这位皇甫大姐,就要煞星临头,惨遭劫数!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中,那位“群邪克星,空门杀手”屠龙师太,却显出了她的“神通”力来!

先是当场弥漫了一片嗅之令人神往的旃枝香气……

跟着,在皇甫贞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只金色巨手!

龙玄凝足“大手印”和“黑龙爪”的功力之后,他的右手,已比原来涨大了一倍有余!

但这只金色巨手,却又比龙玄那只黑色巨手,几乎大了一倍!

李梦华虽不曾炼过这种极上乘的佛门降魔神功,但见识却不浅陋,一见之下,失声叫道:“金刚巨灵神掌……”

在她这惊奇赞美声中,金色巨手与黑色巨手,已互相接在处!

“砰”然一响,响声虽不甚大,龙玄受震却钜!

腾……腾……腾……腾……

一连几步,又退到“白犀潭”边,并身形微晃,险些儿跌下有只巨龟,正在等待“龙肉”美食的“白犀潭”去!

屠龙师太仿佛不肯饶人地,不再在庵门静立,她也举步向前……

龙玄暗随皇甫贞、李梦华,前来“白犀潭”之意,当然是自恃艺业精通,想报当年背上“黑眚驼峰”几乎被屠龙师太用“七宝屠龙刀”,削掉一半之仇!

但如今揉合“密宗大手印”的“黑龙爪”,竟在“金刚巨灵神掌”前,相形见绌,一击欲溃,这位“西域八条龙”之一的“驼背玄龙”,不禁又信心大失,有些胆惧魂飞……

屠龙师太才一向前举步,龙玄便神色仓皇地,赶紧从怀中抖出一条金光闪闪,显系独门软兵刃,含有某种妙用的独角虬龙!

这是“驼背玄龙”龙玄威镇西域,内藏五种厉害毒招的“五绝虬龙棒”!

但龙玄不抖“五绝虬龙棒”还好,他这一亮兵刃,竟惹出屠龙师太的“七宝屠龙刀”来!

屠龙师太从容举步之间,突然发现龙玄取了“五绝虬龙棒”在手,遂止步肃立,念了一声佛号,目光微瞥静站一旁,为她掠阵的皇甫贞和李梦华道:“孽重不赦,在劫难逃,贞儿与华儿看仔细了,这就我准备等会儿传授你们的‘雨花三式’……”

“驼背玄龙”龙玄蓦然听得“雨花三式”之名,不禁全身一颤!

就在他全身一颤之际,屠龙师太的缁衣大袖以内,飞出了一道形如半月的金碧精虹!

精虹往上升,屠龙师太的身形也随而上升……

约莫升高六丈左右,金碧精虹倏隐,屠龙师太的身形,也随而倏隐……

写错了,不是“隐”,应该是“散”!

不曾散时像新月,散开以后像繁星!

那道奋人眼目的金碧精芒,陡然一散,散作了满天繁星,更像是无数金丘色的朵朵天花,不住闪灭变幻地,向“驼背玄龙”龙玄,飘飘而落!

龙玄深知“雨花三式”是佛门降魔绝学,而配合上锋芒无匹的“七宝屠龙刀”后,更是屠龙师太仗以号称“群邪克星,空门杀手”的压箱底功夫!

但他却不知道对这些由屠龙刀芒所化的朵朵金碧天花,应该怎样应付!

龙玄自知可能劫数已到,只得勉竭全力,把那根“五绝虬龙棒”,舞了个金光闪闪,风雨不透,并不时有些毒烟、毒针、毒粉、毒计等歹毒暗器,从金光棒影之中,喷射而出!

皇甫贞、李梦华专神一志的注目之下,奇景现了……

金碧天花,仍在纷纷坠落,但在乱坠天花之内,又出现了一弯新月似的金丘精虹!

天花缤纷,新月三闪……

“天花”是“幻影”!

“新月”是“真刀”!

“雨花三式”似乎应该改名才对,因为每当“新月”一闪之后,空中便飞起一溜血雨!

把“雨花三式”,改成“血雨三式”,才来得切合实际!

“天花”不见,“月影”不见了,“驼背玄龙”龙玄不见了……

甚至于刚才还在“白犀潭”面,四足齐划,游来游去的癞头巨龟,也不见了……

有什么呢?

还有几丝血雨,在空中向潭内洒落,“白犀潭”某部位的潭水,则变成一片赤红,这赤红水色,随着一圈由于重物落下,所激起巨大波纹慢慢渐散渐淡!

“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是发自面向“白犀潭”,背对皇甫贞、李梦华的屠龙师太口内。

念完佛号,屠龙师太缓缓转过身来,他刚才使“驼背玄龙”龙玄望之胆寒的那股威风杀气,完全消失,又恢复了初见面的慈眉善目。她突然目注李梦华,微笑招了招手。

李梦华赶紧走过,屠龙师太笑道:“华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细心回答,答对有奖!”

李梦华弄不懂屠龙师太为何突然对自己来了个悬赏征答?不禁有点目瞪口呆!

屠龙师太道:“华儿,我‘屠龙庵’闭关多年,为何今日初见外人,便开杀戒,把个‘驼背玄龙’龙玄,送下‘白犀潭’,喂了‘癞头龟’呢?”

李梦华并未多加思索,应声笑道:“大概屠龙师叔,不顾再入江湖,又知道群邪蜂起,世劫方殷,才把龙玄这等孽重不赦的厉害魔头,替我们杀一个少一个吧?”

屠龙师太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差不多了,算得上是标准答案!”

皇甫贞一旁凑趣地,扬眉笑道:“师叔,华妹既然答得不错,你老人家给她什么奖呢?”

屠龙师太微微一笑,从缁衣大袖之中,取出柄弯刀,向李梦华含笑递去。

李梦华见那弯刀,长约尺许,形如钩月,刀身上并镶嵌有七颗光彩强烈,金碧色的宝石,不禁惊得一怔!

屠龙师太笑道:“华儿怔些什么?这就是刚才使‘驼背玄龙’龙玄,尝了‘雨花三式’滋味的‘七宝屠龙刀’,你且留在身边,当做纪念品吧!”

李梦华与皇甫贞前来“白犀潭”的本意,原不敢期望屠龙师太开关再出江湖,只想求借“七宝屠龙刀”,求传“雨花三式”……

如今,屠龙师太不单自动要传“雨花三式”,并把“七宝屠龙刀”,当作奖品,送给李梦华,岂不是使她们所愿全谐,应该大为高兴!

但李梦华却因屠龙师太是皇甫贞的师叔,这柄威震八荒的佛门至宝“屠龙刀”,要送也不该送给自己,不禁反前有些迟疑,不敢伸手接取。

屠龙师太见李梦华目注皇甫贞,不接“七宝屠龙刀”,便已知其意,含笑说道:“华儿,接过去吧,你皇甫姊姊,不单已有‘长短昆吾’,我少时还对她另有传授,你就把这柄‘七宝屠龙刀’,留作纪念品吧!”

再度说出“纪念品”,李梦华仍未能悟会屠龙师太深意,但在皇甫贞不住以眼色催促之下,也就连声称谢,恭身伸手,把“七宝屠龙刀”接过。

屠龙师太又从怀中取出一本外书“花雨精髓”字样的小小绢册,向李梦华笑道:“华儿,这是‘雨花三式’图解,以及所有变化的解说精髓,你且在此用些功夫,参详参详,我要带你皇甫姊姊进‘屠龙庵’去,说几句体己私话!”

这“体已私话”四字,用得颇有份量,使李梦华不便再说任何话儿,只有独自留在“屠龙庵”外。

因为,屠龙师太与皇甫贞到底是嫡亲师叔关系,自己大感意外的,得了一柄武林中无不万分慑惧珍视的“七宝屠龙刀”,已觉非凡,有点愧对皇甫贞,怎能还不知趣,再有跟进“屠龙庵”去之请?

极为显然的,所谓“体己私话”,即是“法不传六耳”之意,也就是屠龙师太要对皇甫贞有甚掏心窝子的秘授心传!

便无屠龙师太要自己庵外用些功夫,揣摩“花雨精髓”之语,自己也应避开,否则,皇甫贞纵因姊妹情深,不怪自己贪心太重,屠龙师太也会对自己鄙视,甚至厌弃!

“九劫胭脂”是外场人,懂得这种江湖中极被看重,不宜轻枧的立场过节,遂立即恭身称谢,并向屠龙师太,嫣然笑道:“师叔与皇甫姊姊的体己话儿,最好说得长点,因华儿姿质鲁钝,倘为时太短,对‘花雨精髓’一无所获,未免太惭愧了!”

屠龙师太未再多言,只是面含微笑,十分慈祥地,伸手在李梦华的头顶秀发上,轻轻略摩掣!

李梦华心中突似闪现一片灵光,自然而然,恭恭敬敬地,向屠龙师太跪了下去。

屠龙师太既不客气,也不命起,更不发话,只在李梦华的顶心,轻拍三记,便转身走进“屠龙庵”。

皇甫贞自然不敢怠慢,立即随入,并把庵门掩上。

她们一走,李梦华站了起来,心头一片情深,仿佛全身都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轻松愉快!

这位“九劫胭脂”,突然对“三宝法门”,有兴趣了……

她佩服“佛力”神奇,否则,屠龙师太只不过在自己发上摸了一摸,顶上轻拍三掌,便能令自己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心中清净,天君泰然,几乎把一些最烦人的情、仇、怒、恨,都一齐清淡驱尽!

李梦华就在“白犀潭”边,寻块青石,坐了下来,展读“花雨精髓”。

这册绢质秘笈上,有图有解。图,划得极细,解,写得极详,把“花雨三式”怎样施为,以及各种变化,加以一一指点!

但最后却是四个未加任何解释的静坐人像!

李梦华人极聪明,但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这划列在秘笈最后,显然最为重要的四个静坐人像,代表了什么意义?

她用尽心智,用尽目力,也不过看出四个人像,只在神态上似乎略有不同?……

第一个人像,似乎眉飞色舞,充满了得意神采。

但顺着一、二、三、四的次序,这种得意神采,竟越来越淡……

到了第四个,也就是最后一个人像,根本看不出丝毫喜怒神色,只像是一尊妙相庄严的西天古佛!

李梦华知道这种“无相”妙谛,只能“顿悟”,不能强求,更无法速成,自己不必耽误时间,还是循序渐进,从“雨花三式”的“有相招式”入手。

念头既定,便以那柄形如新月,金碧生辉的“屠龙刀”,依照“花雨精髓”上所绘图形,一招一招,一式一式,一个变化一个变化的演练起来,并把前一个图形完全练熟悟透,才再对下一个图形,悉心苦练,越练越觉神化万方,越练越觉得威力无匹!

这样练法,等于是入了迷……

凡属入迷之人,往往都忘了热,忘了冷,忘了渴,甚至也忘了饿!

虽未花落花开,却也日升月隐!

换句话说,李梦华在“屠龙庵”前,用“屠龙刀”独自苦练“雨花三式”,业已从黄昏练到黑夜,从黑夜练到黎明……

“屠龙庵”中如何?庵中是一片静寂,绝无半点声息传出,屠龙师太与皇甫贞两人,也绝未有人出庵,对李梦华的苦练成就,加以察看,或予指点。

天光才透,李梦华心中也自灵光微闪!

她一声清啸,身形拔起了五丈左右……

“屠龙刀”精芒掣处,她也挥落了满天金碧的絮絮花雨,业已具体而微的,有了屠龙师太先前超度“驼背玄龙”龙玄的几分威力气势!

半日一夜,有此成就,李梦华不禁眉飞色舞,好不自鸣得意!

但才一眉飞色舞,不禁想起“花雨精髓”末后四个人像中的“第一人像”!

李梦华想起那第一个人像的眉飞色舞情状,不是恰与自己此时神情,完全相合?

灵机既动,她赶紧盘膝静坐,想把这种得意神色,从脸上敛去,从心中驱却。

说也奇怪,李梦华对那般造化神奇,威力凌厉的“雨花三式”,倒能揣摩参详,进度极快,但对脸上的这点微笑,和胸头的这点得意,却老是“驱”之不去,敛之不得!

自凌晨,坐到日中,李梦华的眉梢根角,仍有笑容,只不过可以看出,她的得意程度,已略为淡了一些。

蓦然间,李梦华想起了……

“无相首须无意,意若是有,相岂能无?……”

这种慧觉一动,李梦华心中便自动自发地,隐去了“驱”“敛”二字!

她眼角眉梢的那丝笑意,也就越来越淡的,合于第二人像……合于第三人像……

“屠龙庵”中呢?……情况未变,仍是一片静寂!

又到黄昏……

李梦华脸上,现于眼角,挂在眉梢的那丝得意笑容,完全没有了,她似乎无欲无憎,那份庄严妙相,已合于“花雨精髓”秘笈最后的第四人像!

忽然,李梦华又笑了,但这不是得意的笑,这是顿悟的笑,她笑得像紫竹观音,笑得像拈花古佛!

随着笑容的绽开,李梦华一双妙目之内,神光朗澈的缓说道:“满天花雨,只是小乘神通,四象通灵,无相降魔,才是大乘精髓……”

这几句话儿,非同小可,这是“九劫胭脂”李梦华一日一夜,废寝忘食的苦炼成果,她仗恃绝顶聪明,根骨缘法,业已悟透了屠龙师太所赠的“花雨精髓”,从今以后,会使那柄佛门降魔至宝“七宝屠龙刀”,在武林中大展锋芒,荡涤凶邪,扶持正义……

轰……

一片烈火……

这是什么声音?这是什么火光?……

李梦华已如紫竹观音,已似拈花古佛,她心中一片清凉,一片澄澈,怎会还发生这种“轰”然无声之间,与强烈无明之火!

不是的,这不是李梦华心头之火,这是她眼前之火!

声音,和火光,不是无相意识,全是有相实物!

火自何起?声自何来?

太惊人了!“轰”然之声,是从“屠龙庵”中传出,冲天火光,也是从“屠龙庵”中腾起!

李梦华无法再镇定了,她震惊得霍然站了起来,红衣一闪,便待向“屠龙庵”扑去。

但另一条红影,却比她更快地,从“屠龙庵”中飞闪出来!

既称“红影”,自然是穿了红色缁衣,既有南岳“归云庵主”身份,又有“红衣飞街鬼见愁”侠名的皇甫贞。

不过出庵的,只有皇甫贞一人,未见屠龙师太。

李梦华见皇甫贞独自出庵,不禁急急叫道:“皇甫姊姊,屠龙师叔呢?我们赶紧救火!”

皇甫贞脸上神色,只有悲凄,并不惶急,她摆手止住李梦华的救火动作道:“不必救了,这不是‘劫火’,这是一把‘法火’!”

“法火”二字,宛如晴空霹雳,把李梦华的心中,又震得灵光一闪!

她突然明白了屠龙师太两度曾说,叫自己把“七宝屠龙刀”留作“纪念品”之意,不禁泪光盈睫地,失声问道:“皇甫姊姊,莫……莫非屠龙师叔的功……功行已满了么?……”

皇甫贞点头道:“功行已满,火化西归,是佛门子弟的上乘功果,古往今来,能肉身成道的,能有几人?屠龙师叔不能再恋红尘,替我们把‘驼背玄龙’龙玄那等孽重不赦的厉害魔头,杀一个少一个的慈悲妙旨,不是已被华妹参透了么?”

李梦华虽知佛门弟子免不了火化涅槃,但想起屠龙师太的传书赠刀深恩,满眶泪水,仍化作乱落珍珠,悲声泣道:“屠龙师叔……”

四字才出,便被皇甫贞一旁截断话头道:“不对,‘屠龙师叔’四字,是我对她老人家的称呼,华妹方面,称呼要改!”

李梦华听得一怔,方自目注皇甫贞,皇甫贞已正色说道:“屠龙师叔于大去前,命我传言,他老人家与华妹有缘,收你作记名弟子!”

死后收徒,是罕闻武林佳话,李梦华感激得越发珠泪狂流,拜倒娇躯,向火光大盛,业已即将完全焚毁的“屠龙庵”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

叩完头儿,李梦华果然改了称呼,向皇甫贞含泪说道:“皇甫姊姊,我懂得恩师收我做记名弟子遗命之意,她老人家是要我于使用‘七宝屠龙刀’,和‘雨花三式’之时,可以略为心安一切,免得对姊姊过份惭愧!”

皇甫贞不肯说明屠龙师太已看出李梦华将来也是佛门中人,才替她在庵前摩顶,暗示预为落发禅机之意,只点了点头,目注李梦华道:“华妹叩完头儿,已是‘屠龙’门下,以后对我也该改改称呼,免去‘皇甫’二字,叫声‘师姊’了吧?”

李梦化果然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姊”!

皇甫贞笑道:“屠龙师叔说华妹根骨极好,先前又以极高神通的‘大乘慧掌’,替你拍开灵窍,大概你这一日一夜之间,已把那册‘花雨精髓’,参透了六七成吧?”

李梦华在师姊面前,不敢自鸣得意,只是玉颊微红的,点了点头,反向皇甫贞问道:“体已私语,定必更非寻常!师姊在‘屠龙庵’中,得了我恩师什么传授?”

皇甫贞道:“华妹也见过的了,屠龙师叔是把使‘驼背玄龙’龙玄那种合‘密宗大手印’及‘黑龙爪’于一身的奇异绝学受挫‘金刚巨灵神掌’,传给我了……”

李梦华听得先是万分欣喜,但又“咦”了一声问道:“‘金刚巨灵神掌’与‘七宝屠龙刀’不同,它的威力强弱,恐怕与使用的修为深浅,关系更为密切!”

皇甫贞因久入佛门,在心性控制方面,自非李梦华可比,她直至此时,脸上方露出悲戚神情,凄然一叹,目闪泪光答道:“屠龙师叔之恩,真是山高海深,无法答报,他老人家于圆寂之前,用‘佛家传心’之术,最少,赐了我十年以上的修为内力,若是再遇龙玄那等魔头,我皇甫贞或许可以未遑多让的,和他们拼一拼了!”

这时,“屠龙庵”的火光已弱,眼看那极为简陋的几间茅屋,即将焚尽。

李梦华向皇甫贞看了一眼,扬眉说道:“皇……师姊,“白犀潭’之行,既未耽搁太久,我们或许还来得及赶回‘井夭坪’,与扈青芳姊姊,胡冰心小妹等,一同前往巫山‘聚仙坪’呢?”

皇甫贞摇头道:“不行,巫山‘聚仙坪’我不去了……”

李梦华方一愕然,皇甫贞不等她发间,又复笑道:“屠龙师叔,还交代了一椿事儿,命我代表他老人家,去了却这椿心愿!”

李梦华皱眉道:“那场‘鹰愁谷’的‘云中双凤大会’,群魔乱舞,我方好手无歹,万一‘血太极,阴阳杀手’罗铁心的一股强大凶邪势力,再与‘云中紫凤’毕青绢等合流,更是魔涨道消……”

皇甫贞不等李梦华再往下讲,便含笑接口说道:“华妹莫要会错了意,我只是暂时奉屠龙师叔之命,另有任务,来不及前去‘聚仙坪’,并非逃避卫道降魔之责,最多在‘鹰愁谷’的‘云中双凤会’上,彼此便可相逢……”

李梦华望着皇甫贞,一脸关切神情问道:“师姊的这项任务,有无艰险?要不要我……”

皇甫贞已知其意,摇手笑道:“艰难虽有,凶险却不至于,用不着华妹帮我,华妹一定要赶赴‘聚仙坪’,否则你扈青芳姊姊,和胡冰心小妹,等不着我们讯息,岂不十分悬念,会以为出了什么差错。”

李梦华听了皇甫贞这等分析,细一思忖,点头娇笑道:“师姊说得有理,既去‘巫山’,便索性走得快点,我们‘鹰愁谷’见!”

她见皇甫贞不说,也就不再追问屠龙师太所交付皇甫贞的,究竟是什么任务?只是恭身一礼,便离开“白犀潭”,巧纵轻登地而去。

但李梦华哪里想得到,皇甫贞的这椿任务,正与她有莫大关系!

皇甫贞目送李梦华,心中暗自忖道:“华妹,我要替你去办椿大事,万一事与愿违,人力已尽,天意难回,希望你能保持你‘九劫胭脂’的一贯英风,坚强一些,受得起沉重打击……”

这是皇甫贞的心中之语,并未出声,李梦华怎能体会得到?她那条轻盈红影,在山壁间纵跃如飞,不消多久,便从皇甫贞的视线中,消失踪迹!

李梦华走得极快之故,是因觉得耽搁太久,扈青芳举族迁居,不是易事,她与胡冰心可能尚在“井天坪”中……

谁知等她赶到“井天坪”,“百花主人”扈青芳、胡冰心,以及扈青芳的族人,业已走得一个不剩。

李梦华对于扈青芳的动作之快,相当惊奇,但也知道这种情况,正表示扈青芳对“八手维摩”公孙彦,着实头痛,决不愿再把族人移居踪迹,落在那冤孽魔头眼内。

“井天坪”既已无人,这位“九劫胭脂”,自然立往“巫山”赶去。

但未走多远,李梦华便发现似乎有人正暗暗追踪自己。

她心中一震,双眉微轩,立意非先把这追踪自己之人的身查明不可。

因为万一追踪之人,竟是“八手维鹰”公孙彦,则自己巫山“聚仙坪”之行,岂非引狼入室,会替“百花主人”扈青芳,带去莫大麻烦?

不如设法把对方身份查明,若是惹他不起的“八手维摩”公孙彦,赶紧思计引开,或是将其引入歧途,否则,不妨拿那些万恶凶邪,发发新得“七宝屠龙刀”“雨花三式”利市。

心意一定,李梦华便立刻注意地形!

恰好,前面有座崖角,蜿蜒山路,至此转折,非等转过这弯曲之处,才看得见前途光景!……

李梦华一过崖角,不往前走,人向上升!

她微分双掌,向下一按,娇躯便像根长箭般的,穿空十丈有余,紧紧贴身崖壁之上。

这等藏身,黑夜可以,白天不行,何况李梦华一身极显目的红衣,岂不被人稍一顾盼,便可发觉?

但李梦华认为无妨,因一来她不想久藏,只等看清对方身份之后,便出面盘问对付!

二来,对方转过崖角,见自己骤然失踪,定必足下加快,猛往前进,决不会停下步来,抬头往上观看……

她的想法,和她的感觉对么?

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

对的是感觉,确实有位江湖人物,在对李梦华追踪。

错的是想法,那追踪之人的动作,出于李梦华的忖度之外。

通常,要想秘密追踪,不让被追踪人有所发觉,距离最好保持在三十丈以上。

这追踪李梦华之人,可能因艺高胆大,竟仅采取了十来丈的间隔。

由于追得太近,对方虽捷若猿猴,足下极轻,反应灵敏的“九劫胭脂”李梦华,也已有了觉察,动了疑念!

但那追踪之人,极为聪明,江湖经验又多,李梦华不过步履微滞,心中略一迟疑,已被对方知道踪迹业已败露!

此人既极聪明,便善于推己度人……

李梦华在注意地形,那人也在注意地形,他已猜出在自己露了痕迹之下,对方多少会有花样。

故而,转过崖角,发现山路上业已失却李梦华的红衣身影,这人便不往前进,立即止步!

不单止步,他并似料定李梦华藏处的,向上抬头注目。

李梦华此举,本就是想查出对方身份,自然是在崖壁上,向下注目。两人都在注目,一个往下,一个往上,恰巧目光相对!

那人见不出所料,峭壁上果有位用上乘“壁虎功”,稳住身影的红衣佳人,不禁颇表得意地,向李梦华微微一笑!

这一笑,把李梦华笑得有点面红耳热!

李梦华脸红之故,有两大原因……

第一,她猜测人家的动作,完全不对,自己的举揩,反似在人意料之中,怎不内心生惭。

第二,这位追踪自己,并敢公然照面之人,太潇洒、太漂亮了!

四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身雪白儒衣,胸前缀着一块寸许见方的上好翠绿宝玉,围着宝玉,并绣了五条小小青龙!

鼻子高,高挺得有点出奇,眼睛深,在黑如点漆之中,还带有一些罕见蓝色,总而言之,这是一位极漂亮、极潇洒、极有男人味的男人,而漂亮潇洒得不太单纯,似乎是综合了两种以上种族的美!

常言道“羞窘成怒”,李梦华如今情况,恰是如此!

人家既已发现了她,她自然不必再大展“游龙术”、“壁虎功”的,贴在那峭壁之上,娥眉微剔,冷哼一声,人化一片红云,向那白衣人当头罩落!

来势虽凶,那白衣人却毫不为动,只微轩两道入发浓眉,向李梦华含笑注目。有手难打笑脸人,人家既无对抗之意,并不知身正是邪?李梦华未便蛮不讲理,只得自我下场,飘身落在白衣人面前,冷然叱道:“你这厮为何鬼头鬼脑,一路却跟在我的身后?”

白衣人不答,却向李梦华含笑问道:“这条路儿是‘九劫官塘’?还是‘胭脂大道’?”

问得有点蛮横,答得却甚俏皮!

答话中,蕴含有双重用意:

第一,这极潇洒、极漂亮的白衣人,业已知道李梦华的身份,不然怎会把“九劫胭脂”四字,分嵌于“官塘大道”之上。

第二,隐隐有“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之意,换句话说,也就是既非“九劫官塘”或“胭脂大道”等私有之物,则人人皆可自由通行,李梦华恁什么要多问别人跟在她的身后?

李梦华是玲珑剔透、聪明绝顶之人,自然听得出白衣人俏皮问话含意,不禁扬眉问道:“你认得我?”

白衣人笑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卿?在中原江湖行走,倘若猜不透‘九劫胭脂’李梦华的身份,此人不是乡巴佬,便是不开眼了!”

李梦华“哼”了一声,凤目中神光如电,盯在白衣人的脸上,冷冷说道:“既是江湖同源,则光棍眼中,莫揉砂子,是漂亮的人,说光明话,尊驾决不会那么巧地,在这山林小径上,与我李梦华,长途同行,你……你的企图何在?”

白衣人双眉一轩,向李梦华微抱双拳,含笑答道:“夙仰芳姿,愿附交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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